第6節(jié)
說起和妍摟做一團嬉笑的這位,她就很想嘆氣,這是姣的親堂妹,妧。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陪嫁的媵身份越是貴重,數量越多,越表示新嫁娘的地位很高,也就是說,陪嫁的媵已經成為了新嫁娘在婆家是否能受到重視的一個特殊指標。 導致的直接后果則是,往往一個貴族男子的后院里,都是姐妹抱團嫁進來的。 普通貴族還好些,那些諸侯的后宮里,一般聚集了好幾個國家的姐們團。 真是變態(tài)! 呂嬌在心里狠狠把這種陋習唾棄了一番。 窗戶是開著的,靠墻歪著的呂嬌抬眼就能看清庭院里的場景,院子里種了幾棵桃樹,現在正是三月,桃花灼灼盛開,曉風一吹,落英繽紛,配著這用黃木建成的精巧庭院,景色很是優(yōu)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br> 沒想到與她對面而坐的暗黃膚色的媵竟然吟唱了起來,她的面容雖不佳,但她的嗓子卻如黃鶯出谷,清脆動聽。 妍和妧停止了嬉鬧,偎依過來靜心聆聽,激動處三人和聲,都是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聲音最是稚嫩無邪的時候,唱和聲很能凈化人的心靈,呂嬌也很想唱和,奈何她跟不上人家的節(jié)奏,只好作罷。 一曲罷,妍把頭枕在呂嬌的肩膀上就問道:“你是誰家的嬌嬌?以前怎沒見過你?” “我亦沒見過你們,我只知道我是給呂氏嬌嬌陪嫁的媵。” “聽你的口音,你是魯國人吧。”妧道,“魯國素來與我齊國交好,送女來做陪嫁的媵也是禮節(jié)?!?/br> “原來如此,那你叫什么?”呂嬌問。 “我沒有名字?!彼芭南屏讼拼浇?,倨傲的將她們三個人一一盯視,露出一個可憐她們的表情來,卻什么話也沒說,轉眼望向庭院里紛落的桃花,“趁著現在多看幾眼吧?!?/br> “你們魯國難道沒有桃花嗎,為何要多看幾眼,每年三月桃花開,我想看幾眼就看幾眼。”妍哼了一聲,看著呂嬌道:“姣,魯女傲慢,我不喜。” “齊女蠢笨,我亦不喜。”她說罷,起身就出了這間屋子。 呂嬌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小心謹慎的緣故,她總覺得這個媵很突兀,長相突兀,性格突兀,放在貴女堆里更突兀。 “一路奔波,不曾停頓,我已是憋急了,容我去手解。你二人在此等候,夫主說過他稍后會命人送來晉國嫁衣?!?/br> “姣去。”妍揮手驅趕。 第5章 繡帷帳暖色傷人 這是一間推拉門的木屋,門前的桃花灼灼盛放,門內席地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齊國大夫公孫暇,一個則是陪嫁的媵。 一張彩繪漆雕的矮幾橫在兩人之間,幾上放著一把寒芒森森的青銅匕首。 公孫暇信賴的望著對面的媵,垂首一拜,當他再抬起頭時,便拿起桌上的匕首雙手捧著往前一遞。 媵兩目映出決絕的光澤,雙手接下舉過頭頂,回拜。 “我得到消息,春耕之后,晉國就會出兵伐魯,晉國強大而魯國弱小,我與魯君有舊,今魯君有托,我能做的只有為魯君除去晉國猛將公子重。卿,是刺客中的佼佼者,一切還仰仗你能不惜性命,全力刺殺?!?/br> “定不負使命。”媵鄭重承諾。 屋外,窗下,呂嬌死死咬著自己的唇才能不讓自己因慌張而露出馬腳,覺察屋里兩人的話已說的差不多了,她躡手躡腳的往木階下挪移,可就在這個時候,妍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咋呼道:“姣,你在窗下做什么?” “唰”的一下子,呂嬌的臉變得雪白,她想在這一刻死神已經向她招手。 果不其然,木門嘩啦一下被兄拉開,他目色淡淡的望來,呂嬌和他對視,那一刻她知道,兄已經對她動了殺心。 “啊,原來是兄?!卞駛€不知世事的稚子,一蹦一跳的跑來,扯著呂嬌的手就跑,還笑著說,“姣,你快來,夫主已命人把你的嫁衣送來了,上面繡著鳳,精美極了??上?,沒有我們的份。姣,你能讓我試穿一下嗎,我好喜歡你的這件晉國嫁衣?!?/br> 呂嬌像個木偶似的被妍拉著走,目光呆滯。 “姣,你的嫁衣美極了?!眾€抱著嫁衣迎出來,滿眼羨慕。 是,這件以大紅色為底,腰部繡著大鳳鳥的嫁衣很精致,很美,可惜在她的眼里,這殷殷的大紅色更像是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血。 “主母,主請您試穿嫁衣,若有不合適的地方可以及時修改。”一個梳著婦人發(fā)髻,穿著綢子衣裳的中年女人笑著說。 “善。”她僵硬的站在那里,任由那婦人隨意在自己身上折騰。 此時她的腦袋里一片空白,仿佛腦袋里所有的血管都硬化了,血液不能流通,缺氧,不能思考。 當婦人將曳地的裙擺拉開,當腰部的大鳳鳥全然鋪展,當婦人將喜冠戴到她的頭頂,旁觀的妍雙目精亮一霎驚呼,“姣,鳳鳥也?!?/br> 妧亦輕輕的道:“姣不愧是我們齊國第一美姬,真華艷無雙。”她俯身便拜,口呼“主母?!?/br> 妍撇了撇嘴,哼道:“妧,真諂媚小人?!?/br> 妧不惱不怒,反而笑著抱起呂嬌曳地的裙擺,“妧只對姣諂媚。姣,我誠心對你,你當如何?” 她能如何? 她性命都要不保了。 “主母如此美貌,定能得到主最多的寵愛?!?/br> 呂嬌勉強扯扯嘴角,“有銅鏡嗎,我想照一照。”她想最后看一看自己年輕了七八歲的花容月貌。 “有?!眿D人在自己袖子里掏了掏,便拿出一柄小銅鏡呈遞上來。 “這是楚國的鏡子,我的妝梳里也有一副,但我的那一副比你的精致?!卞仓斓馈?/br> 婦人慌忙拱手,“賤人之物,怎敢與嬌嬌相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