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方丈挑了挑眉,“哦?姬公子要去魔界了?” 姬白神色認(rèn)真道:“是的,我聽說方丈你廣博多聞,是佛門德高望重的長輩,一定聽說過什么?!?/br> 方丈慢慢道:“那個魔界老朽沒有去過,所以有什么機緣不清楚,但是你可以問問魔使大人?!?/br> 姬白面無表情道:“我與他關(guān)系不佳?!?/br> 方丈搖了搖頭,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姬公子,佛門大德說過做人要廣結(jié)善緣,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這個就做的不對了。” 姬白點了點頭,“姬某受教了?!?/br> 方丈接著道:“對了,姬公子一直在追求著如何令自己變得強大,所吃的苦頭遠(yuǎn)遠(yuǎn)勝過無數(shù)修行人,這是為了什么?” 姬白神情若有所思地說道:“以前我也奇怪為什么自己想要不斷強大,這個仿佛是我人生的一大執(zhí)念?!?/br> “嗯,姬施主確實執(zhí)著。”方丈自然是這么認(rèn)為的。 “但是后來……直到我有了昔日的記憶后,想起了我真正愛過的女人,我方才想起為何有這種執(zhí)念。”姬白的心情深沉渺遠(yuǎn)。 他不由想起了那段往事。 九百多年前,春日宴,他與她偶遇,他銀發(fā)如海,她魅惑如妖。 世人皆懼他不詳,唯獨她對他如尋常人一般。 他心中已對她生出愛慕之意,可惜佳人卻是再也不見。 十八歲,他臨屏賦詩,風(fēng)流瀟灑,傲然倜儻,七言詩句滿殿驚。 而她卻已成為帝王側(cè)的妖姬,容顏姣美,魅惑世人,簪花飛舞,傾國傾城。 再相遇時,他不是不詳罪妃之子,而是皇子。 她不是小家碧玉,而是絕色妖妃。 帝王側(cè),如伴虎,杯酒擲出,風(fēng)華絕對,卻敵不過后宮三千佳麗的虎視眈眈。 她被家族獻入后宮,最終淪落一個悲哀的下場,只有他依然陪伴,每日潛入冷宮,愛意連連。 他曾說過,我愿意變強大,從此無人欺你,無人害你,我們便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最終卻是紅塵悲劇,一個死,一個生,換得緬懷往事,日夜感慨。 方丈的目光看著姬白,半晌道:“哦?姬施主果然還是因為那個女子!” 姬白眉目清澈,俊顏依然默無表情,聲音清寒如風(fēng)道:“不錯,那時候她很聰明,在宮里會算計所有對她虎視眈眈的人,一路披荊斬棘,自然也很苦,不論多么辛苦我都會陪著她一起渡過,想起我那最喜歡的女人臨終曾經(jīng)說過,人生最可悲的事情莫過于讓自己的命運被旁人cao縱在手里,所以一定要不斷變強大,才不會重蹈當(dāng)年的覆轍,只有強大強大再強大,才可以保全我和她的一切?!?/br> 方丈淡淡道:“話雖然不錯,姬施主看似無情無欲,卻對當(dāng)年的事情看不破?!?/br> 姬白目光微閃說道:“當(dāng)初她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我的性命,逼著讓我活下去,逼著我答應(yīng)她成為一個強大的男人,然而她卻無情的說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讓我不要再記得她,再不希望與我相見,哪怕轉(zhuǎn)世之后她也不會見我,她讓我去尋找自己另外喜愛的女人,娶妻生子,告訴我所有的事情都徹底結(jié)束,讓我去尋找自己另外的幸福。” 方丈輕嘆一聲,“那個女施主是希望你活下去,然后忘記她,重新找個女人過日子,她是為了讓你忘記她而過得快樂,不要整日陷入思念她的痛苦中,同時讓你莫要自暴自棄?!?/br> 姬白目光帶著郁郁之色,眼角弧度漂亮得驚人,“總之我是絕對不會重新尋找別的女人,她甚至還說如果我不尋找其他女人,就讓我走劍修的路,那是最快的修行之路,斬斷情緣,一樣可以忘了她?!?/br> 方丈接著道:“那位女施主一定是想要你忘記痛苦,不論是尋找別的女人,還是走劍修的路,都是為了你徹底完全的忘記她。” 姬白嘴角劃出微涼的弧度道:“不錯,她以前說過的事情我都會替她做到,她知道我是什么事情都會答應(yīng)她,會順著她,因為我心里一直非常愛她,然而這個女人臨死卻逼著我答應(yīng)她,要我自己活下去,不肯讓我和她一起同生共死?!?/br> 方丈輕嘆,“這女人還是很偉大。” 姬白眼中漾起一絲苦笑,“所以等到她死后我就準(zhǔn)備成為劍修,這是一條最強大的,最快的修行捷徑,然而直到我去了昆侖山后,想要成為首席執(zhí)劍長老的內(nèi)門弟子,雖然一路通過了重重的難關(guān),直到最后一關(guān),我方才知道最強大的劍修必須要無情無欲,需要純陽之身,一入內(nèi)門我就被執(zhí)劍長老給拒絕了,原來我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為真正的劍修?!?/br> 方丈點了點頭道:“所以姬白施主方才尋到老衲,讓我為你重塑rou身?同時洗去記憶,直到元嬰期你的記憶才會恢復(fù)對不對?” 姬白喃喃說道:“不錯,終有一日等到我成為元嬰期后才會恢復(fù)記憶,就在這些失去記憶的時日我會一門心思的提升實力,成為了神使大人,一路修行絲毫不倦怠,終于在執(zhí)劍長老仙逝后,成為昆侖山排名第一的劍修。” 方丈道:“姬施主的毅力果然令人欽佩。” 姬白搖了搖頭,“不想?yún)s是命運弄人,在我修行關(guān)鍵時刻遇到了三生石,同時連提升到元嬰期的靈植也毀了,隨后又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轉(zhuǎn)世,甚至就在我身邊出現(xiàn)過,最后卻成為了另一個完美男人的妻子。” “這或許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方丈若有所思的說道。 “可能吧!若是別人我或許并不會在意,但是那個男人與我在江湖中排名相當(dāng)?shù)娜宋铮椰F(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了元嬰期,實力更甚我一籌?!奔О状丝屉m然一襲黑衣,卻如同瓊樹玉立,玉樹臨風(fēng),一雙眼卻秋水迷霧曼然瀲滟,接著道:“看得出她也非常喜歡他,對他的態(tài)度尤勝過對我,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已徹底的敗了?!?/br> “對了,那個男子莫非是北姬南纓中的師纓?”方丈出聲問道。 “不錯,正是他?!奔О孜⑽㈩h首,淡淡回答。 “那個男人的確是天下女子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她心中已忘記了我,已經(jīng)愛上了旁人,過去的事情也只有過去了?!?/br> “不過……輸給那個男人,姬施主輸?shù)牟凰愫軕K!”方丈勸慰他說道。 “輸了就是輸了,敗了就是敗了,萬物為塵,事事皆休,姬某也只能斬斷前緣了?!奔О啄四樱謇涞穆曇羧缤丝痰暮L(fēng),微風(fēng)拂過窗簾,屋中便聽見清脆的珠玉碰撞之聲。 “如今的姬施主剩下的就是一個承諾,成為強大的人,對不對?” “不錯,我與她之間只剩下這個承諾了!”姬白眉眼如風(fēng),冷漠淡然。 “姬公子還真是一諾千金,君子之諾,誠之根本?!狈秸赡抗赓澷p的看著他。 “其實經(jīng)歷過了千年,姬某發(fā)現(xiàn)所有事情就像一場夢一樣,夢醒之后,我雖然再一次看到了她,不過她的心里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我,而我也完全成為了無情無欲的樣子,不論什么原因,我們都已經(jīng)無法回到從前了,她已經(jīng)有了她的幸福,所以我和她的緣分已經(jīng)盡了,最后我還是會選擇默默的離開。畢竟我與她在錯誤的時候相遇,如今卻已經(jīng)是無緣。”姬白負(fù)在身后的手,握緊了黑色的劍鞘,修長的手指沒有絲毫血色,只透出藍(lán)色瑩瑩的血管,白色如玉,藍(lán)若河流,望去如美麗的藝術(shù)品。 方丈眸子半斂,捻了捻佛珠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人有愛別離苦,有求不得苦,人生本來就很苦,姬施主平日不喜歡說話,今日卻說了這么多,還真真是罕見!” “抱歉,今日打擾了方丈?!奔О茁耐撕罅艘徊剑凹尺@就告退?!?/br> “姬公子,且慢。”方丈忽然低聲道:“雖然出家人不應(yīng)當(dāng)過問俗事,不過姬白公子與老衲是朋友,所以老衲就多言一句,也許她有一日會喜歡你呢?” “固然喜歡,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更不是一世一雙人,事過境遷,物是人非事事休?!奔О酌寄康?。 “唉!這就是緣分,緣分沒有了,什么都是空的,施主覺著對不對?”方丈抬眸問道。 “不錯,雖然姬某如今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那些記憶,那些回憶固然令姬某痛并快樂著,但我會一直銘記于心上,埋藏于心底?!奔О足y色發(fā)絲在風(fēng)中微微的輕拂過面頰,渾身帶著如夢似幻的氣質(zhì),信誓旦旦的說道,“從此以后,姬某會依然無情無欲,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我邁向強大的道路,畢竟那是她前世臨終時讓我答應(yīng)她的,姬某只要做到這個承諾就好了,看著她眼下能夠快樂的活著我就感到了心滿意足,所以目前我要做的就是盡快達到元嬰期,完成承諾?!?/br> “公子既然如此守信,那么老衲希望施主早日心想事成?!狈秸珊鲜f道。 “多謝方丈吉言,姬某就不叨擾方丈參禪,告辭了?!奔О茁幕亓藗€禮。 語落,他身形一轉(zhuǎn),薄如落花,身形料峭,如云如霧,十分寒涼,修長的身影悠悠然向后門走去。 方丈慢慢捻著佛珠,目送姬白遠(yuǎn)去,透過窗花的雨絲帶著清涼之意,他慈祥的目光看著佛龕中的佛像,淡淡地說道:“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紅燭骷髏伴枷鎖,世人心中根本無法看透,斬斷情絲又如何?除了佛祖圣人能真正的看破放下,誰又能真的看破放下!” 雨水積于地上,從高往低流淌著,周圍水聲潺潺,風(fēng)雨輕輕的飄搖。 另一廂,花惜容與蘇墨參拜了地藏殿,觀音殿,普賢院,彌勒內(nèi)院,方才走到了外面。 蘇墨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并沒想到姬白的身上居然會有這種秘密,她抿了抿嘴唇,腦海里卻慢慢涌出了一些當(dāng)日觸碰到三生石的畫面,可惜卻是無法聯(lián)系于一處,便抬起魅人的眸子,慢慢問道:“方才花公子遙遙記得當(dāng)年的事情,不知道姬白喜歡的那個女人長得如何?” 花惜容妖艷動人的目光一側(cè),特意在蘇墨美麗白皙的面容上轉(zhuǎn)了一圈兒。 他嫵媚一笑,真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花惜容沒想到方才自己隨口一說,居然會引來這個少年的興趣,便把指尖放在下巴上,思忖片刻,慢慢地說道:“我記得那女人長得很妖,很媚,就像你那個妖姬meimei一樣?!?/br> 蘇墨不由微微挑眉,“我meimei?” “是,很像,幾乎一模一樣?!被ㄏ萋f道。 “沒想到他居然會喜歡這種類型?”蘇墨有些不可置信。 “我也想不到?!被ㄏ菽抗鈷吡艘谎厶K墨的身影,大概出于對姬白的不喜,妖嬈的面容帶著一絲不屑,懶洋洋的靠在了墻上,喃喃道:“不過事情過的太久,若非那個老和尚提起來,我倒是真的會忘記此事,我雖然記不清楚怎么回事,不過姬白這廝居然為了這么一件事情斬斷情絲,為了一個女人,還真是讓爺看不起他。” 蘇墨卻慢慢抬眸,“閣下說的好像很了解姬白一樣?!?/br> 花惜容挑眉,“一個男人遭受點愛情的打擊,要不就一蹶不振,要不就斬斷情絲,難道姬白這廝不是因為曾被一個女人狠狠打擊過的原因?” 蘇墨不知為何心中居然有些不悅,淡然的眸底帶了冷意,駁斥道:“已經(jīng)過了九百多年,我們當(dāng)然不清楚其中的細(xì)節(jié),也不知道他與那個女子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那個女人不對,還是姬白不對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覺著姬白根本就不是一個經(jīng)不起打擊的男人,他一定有說不出的苦衷才會這么做,我覺著他是個不錯的人?!辈恢獮楹翁K墨說出這番對姬白的看法后,心中有些酸澀的感覺。 花惜容忽然沉默著看她,輕輕“哦”了一聲,唇角勾起魅惑的笑意。 蘇墨知道他與姬白關(guān)系不好,也不再多說。 這時候花惜容卻指著前方不遠(yuǎn)的黑色身影,輕笑道:“方才你的話他好像都聽到了。” 蘇墨目光一轉(zhuǎn),忽然看到不遠(yuǎn)處的拐角,姬白正好站立在那里,憑著他的神識肯定聽到了她與花惜容的話語,然而在背后議論別人,不論是什么內(nèi)容,被別人發(fā)現(xiàn)還是很尷尬的一件事情。 這時候,姬白走出來看向了二人,白發(fā)像是一道冰山飛流直下的雪水,他看著花惜容道:“不錯,都聽到了,尤其是你的話?!?/br> 花惜容淺淺一笑,嫵媚萬分,“爺早發(fā)現(xiàn)你了,所以故意說給你聽?!?/br> 姬白淡淡道:“我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br> 花惜容卻也不屑道:“我也沒有興趣,只是這個小兒似乎有興趣,總是在問爺,爺才會回答?!?/br> 姬白此刻目光看向蘇墨,深深的看她,“你對我有興趣?” 蘇墨慢慢走上來,不卑不亢地道:“姬公子,在下的確對你有興趣,因為我不了解你是什么樣的人,是否真的如傳言中那么不近人情?你說上次欠我一個人情,我一直想求你一件事情,卻是怕你不答應(yīng)。” 姬白慢慢抬眸,“什么事情?” 蘇墨立刻道:“我家中的哥哥生來有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希望姬公子可以施以援手。” 姬白“唔”了一聲,淡淡道:“我明白了,有時間我會去看看的?!?/br> 蘇墨心中一喜,沒想到他如此好說話,“多謝?!?/br> 姬白點了點頭,“舉手之勞,什么時候?” 蘇墨回答:“不過恐怕要等我從魔界回來才可以?!?/br> 姬白目光中閃爍出一絲詫異,問道:“你要去魔界?” 蘇墨立刻回答,“是??!” 他忽然用神識傳音道:“目前花惜容知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女子?” 蘇墨亦用神識傳音給他,“他并不知道?!?/br> 姬白冷冷看了一眼花惜容,接著用神識道:“花惜容的身份有些復(fù)雜,他身旁的人也很難對付,你一定要小心?!?/br> 蘇墨淡淡道:“公子放心,我會小心?!?/br> 姬白接著道:“不過魔界我也會去,我是第一個探訪魔界的神使,有可能和你一路,你好自為之?!?/br> 蘇墨微微頷首,“多謝姬公子?!?/br> 姬白眸光微微一閃,再次淡淡的望了望蘇墨,隨后轉(zhuǎn)身離去。 “小子,你先前在爺面前說些姬白的好話,就是為了讓他給你家兄長治?。俊边@時候花惜容用妖嬈的步態(tài)向前走了兩步,眼角下的淚痣微閃,忽然似笑非笑的問道。 “不錯,我與他不熟,花公子又何必多心?”蘇墨神色淡淡。 “既然你知道如何求人,那么以后對爺也要盡職盡責(zé),爺不會虧待你的?!被ㄏ荽竭呡p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