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辰川悄悄松了口氣，就聽許國齊說：“辰川，他行動不方便，需要跑腿的事就讓別人去做吧?！?/br>
    白祁一手端著托盤一手cao控著輪椅朝空位滑去，馬上有個熱心的小伙子站起來跑去接過他的盤子，替他放好，轉(zhuǎn)身又要去推輪椅。白祁本能般地皺了下眉，但眼中的冷色一閃而逝，扭過頭對他很淡然地說了句什么。小伙子笑著點點頭，放手走開了。

    “能照顧的地方就照顧他一點，他也不容易?！痹S國齊面露憐憫，神色跟周圍的許多人一致。

    “……嗯，我明白的?！?/br>
    ******

    “經(jīng)理，你的咖啡?！庇忻琅瞄T。

    “哦，放這兒就好，謝謝你啊小金?！?/br>
    “不客氣的?！泵琅σ饕鞯赝炝艘幌卖W發(fā)，走了。

    許辰川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接著讀報表。

    許辰川頭頂著“富二代”三個金光燦燦的大字，再加上一雙未語先笑的桃花眼總給人很多情的錯覺，儼然是一只會行走的香餑餑，一進公司就被明里暗里眾多雙眼睛瞄準了。

    他上班第一天在咖啡機旁遇見了文員小金，從此小金便自告奮勇，每天按時給他遞咖啡，有事沒事聊兩句。在許辰川這碰了幾回軟釘子，她也不氣餒，只是那股勁頭收斂了些。

    其實這樣的女同胞湊上來，也未必是沖著非要發(fā)生些什么，不過是自詡有幾分姿色，希望能用臉為自己爭取到一點特權。不巧許辰川對異性完全沒興趣，看美女就跟看盆栽似的。雖無荷爾蒙分泌，倒也能夠從藝術角度欣賞。只是他這種態(tài)度想讓明里暗里的各位真正領會，還得花些時日。

    qq提示音嘀嘀響起，許辰川抬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

    【白祁】：[發(fā)送文件請求]

    許辰川點了接收。

    他在網(wǎng)上非常注重保護隱私，在字幕組用的企鵝號已經(jīng)被太多人知道，如今工作聯(lián)絡就用了一個新號。白祁發(fā)現(xiàn)之后，也從善如流地申請了新號。

    【許】：“收到，謝謝。”

    說來也奇怪，僅僅是換了頭像與昵稱，兩人交流時卻可以像真正剛認識的新同事般，毫無違和感。

    【白祁】：“不用，有問題我再改?！?/br>
    白祁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每天除了一板一眼地復印文件、整理檔案、寫郵件、發(fā)傳真，他沒有做出過一件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許辰川與白祁的辦公室門對著門，有時會聽見白祁在電話里與國際客戶溝通的聲音，清晰、冷靜、彬彬有禮。如果不是每次都換上不同的詞匯與數(shù)據(jù)，幾乎像是毫無瑕疵的智能語音。

    那道聲音中曾經(jīng)撩撥過他也刺痛過他的某種質(zhì)地已經(jīng)不復存在。職場的環(huán)境與規(guī)則本身似乎就有著巨大的能量，能將任何異類迅速地同化。連帶著白祁身上那種灼傷人雙眼的美，都被磨去了蹤跡。

    失去距離感的白祁博得了不少不含惡意的同情。前后辦公室的阿姨大姐們平時帶了零食水果來分，都不忘給他發(fā)一份。白祁大多數(shù)時候婉拒，每五次里也有一次會道謝收下——許辰川發(fā)現(xiàn)規(guī)律之后，對這個人將人情往來徹底數(shù)據(jù)化的做法簡直哭笑不得。

    但這個發(fā)現(xiàn)也讓他奇異地松了口氣。否則一個人眨眼間脫胎換骨似的，也未免太兒戲。

    天氣很快轉(zhuǎn)熱，食堂阿姨開始每天下午做些解暑的湯，給有空閑走過去的員工們喝。

    這天許辰川喝完了一碗銀耳綠豆湯，臨走時想起白祁還在替自己寫郵件。他默默琢磨了一下，覺得偶爾帶碗湯什么的還在同事幫忙的范疇內(nèi)，就又去盛了一碗。

    許辰川端著湯往辦公室走，還沒走近就看見一個大小伙子站在白祁的門外，手里也捧著只碗。

    這道身影最近頻頻出現(xiàn)在視野內(nèi)。自從那天在食堂里接過白祁的盤子，他似乎就把“給白祁送溫暖”當成了每天必做的功課。

    許辰川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小王?！?/br>
    “喲，許經(jīng)理！”小伙子咧嘴對他笑，指了指白祁的辦公室，“我這正要進去呢?！?/br>
    許辰川微微一笑：“小王每天都在當雷鋒呢。”

    白祁房間中傳出的打字聲似乎停了下來。

    許辰川莫名覺得胸口煩悶，主要是沖著自己。

    ——你總是這樣爭當活雷鋒嗎？

    必須承認，即使是同樣的一句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來，也會有迥然相異的效果。許辰川這面相無論何時，都自帶了三分溫和的表情。而小王也是個神經(jīng)大條的主，笑嘻嘻地說：“沒有沒有，哪有那么高尚，同事之間互幫互助嘛。咦，許經(jīng)理您也是來送湯給白祁哥的？”

    “……不是，我自己喝?！?/br>
    許辰川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坐回桌前，當真舀了一勺送進嘴里，還沒來得及吞下，就聽見對面白祁說：“謝謝，我不喝。”

    聲音有些冷。

    “還會有人不喜歡喝綠豆湯??？”小王很驚奇，“那你喜歡什么湯？我倒是一直討厭紅棗——”

    “我這有封郵件要盡快寫完?！卑灼钣盟侵悄苷Z音的聲線說。

    這回再大條的人也知道他在逐客了，小王一腔熱心被澆冷，停了幾秒才低聲說：“……那我走了?！?/br>
    許辰川聽著那有些拖沓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隔門外。

    加班（一）

    小王在白祁這兒受了打擊，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沒聽見門外傳來他的腳步聲。

    許辰川的辦公室倒是熱鬧的很，除了有幾個美女變著法子進來晃一圈，這天還迎來了一個稀客。

    “辰川！”高挑的年輕人笑著敲敲門，“方便嗎？”

    許辰川抬頭一看，意外地站起身來：“白晟？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卑钻捎焉频嘏呐乃?，“我前段時間去出差了，都沒趕上給你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