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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塵四合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定宜像看夜叉似的看他,顫聲道:“您哪兒都好,就一點,不愛問別人意思,這個差點兒。什么提親啊,成婚吶,不能您一個人說了算。我雖沒了家人,我還有師父呢,婚嫁得問怹老人家,顯得眼里有人。”

    七爺愣了神,“你這是什么意思啊,就是不情愿唄?”

    她說是,“我和您互不了解,談婚論嫁太早了?!?/br>
    “怎么早啊?怎么不了解?。课抑滥闶菫蹰L庚的徒弟,家里人死完了,沒辦法才投到劊子手門下的,這不就夠了嗎,還差什么呀?”

    他所謂的了解全是表面淺顯的東西,哪點稱得上是真正知根知底?定宜慢慢搖頭,“了解不光是出身為人,還要互相觀察,看能不能聊到一塊兒、脾氣對不對付。不是說一個男的一個女的,湊到一塊兒就能胡亂過日子的?!?/br>
    七爺覺得她太講究了,“盲婚啞嫁多得是,人家不都過得挺好?能不能聊到一塊兒,我覺得咱們挺投緣的,你看總有也有說不完的話;至于脾氣合不合,我對外人不客氣,對自己房里人可是很體貼的。你問我側(cè)福晉去,我是不是個好男人?!?/br>
    這 個話題一再談論就沒意思了,定宜笑道:“我知道您是好人,但也不是所有的好人都適合做姑爺?shù)?,我得找個自己愿意托付的,和和美/美過一輩子。您說過不逼我 的,您讓我自己選成嗎?我也未必一定在您和十二爺中間挑,沒準兒遇上個侍衛(wèi)、遇上個農(nóng)戶、果戶,我覺著他對我好,門當戶對什么的,我就嫁人家了?!?/br>
    “我看你是瘋了,嫁農(nóng)戶果戶,苦日子還沒過夠?真要這樣,我寧愿你嫁老十二,好歹是位王爺,吃穿不用發(fā)愁……”

    “還是主子疼我,有您這句,我心里可太踏實了?!睕]等七爺沒說完她就劫了話頭子,興高采烈欠了個身,“您忙吧,出去得披大氅,千萬別凍著。這兒天太冷了,傷風不好治?!必堫^上一把狗頭上一把,說完一溜煙跑了。

    七爺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jīng)去遠了,有點摸不著頭腦呀,拍拍后脖子嘀咕:“我說什么了,她高興成那樣兒?”

    那金掖著兩手幽幽道:“您這愛得可太深了,自己討不著,不愿意她嫁那些莊戶人受苦,寧愿她跟十二爺,不是正中人家下懷嗎。她還不謝您,天也不容她?!?/br>
    七爺啊了聲,反應得有點晚了,轉(zhuǎn)念想想,“我就那么一說,又不當真。她上哪兒嫁莊戶人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在爺手心里。”

    那金也沒什么可說的,就問:“您的宴還擺不擺呀,人家不愿意來,擺一桌怎么弄啊?!?/br>
    七爺說擺,“到時候綁也得把她綁來,我先頭的主意不變,就在寧古塔收房。到我盤兒里的菜讓她飛了,是我這旗主子太窩囊。弘策老在邊上戳我眼珠子,就算是為了叫他難受,我也非收了沐小樹不可?!?/br>
    有時候七爺就是這樣,說愛,愛呀,心心念念的;說不愛,也不算太愛,他是沒長大,一派天質(zhì)自然吶。別人都搶的東西,爛菜頭也是好的。沒他什么事兒他愿意參與進去,敗了撫膝長嘆,得勝了卻能叫人羨慕,就這個出發(fā)點。

    那 金看出來了,還和原來一樣的德性,經(jīng)過一番搶奪,雖敗猶榮。要真論好,小樹必定是跟著十二爺好,他冷眼旁觀這么久,看出來十二爺是個莊重長情的人,不像七 爺似的靠不住,喜歡的時候你把你捧上天,不喜歡了隨手一撂。太監(jiān)是身體離男人最近,心理離女人最近的一類人,扒開心肝說,十二爺?shù)母星槭菨櫸锛殶o聲,沒看 見驚濤駭浪,大概最激烈的一次也只限于對七爺?shù)哪且宦暫?。但是越沉得住氣,越說明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人。過日子,平平淡淡就行了,又不是臺上唱花臉,氣 吞山河自己累得慌。

    那金懂得,定宜當然也懂得,七爺設(shè)宴全沒放在心上,和十二爺約定了時間,天還沒亮就起來了。收拾完屋子給鳥兒 食,怕去的太久沒人照料,把鳥兒托付給沙桐,請他幫著喂養(yǎng)。七爺那兒呢,原該回個話的,又怕走漏了風聲跑不掉,加上頭天提起要完婚,把她嚇得頭皮發(fā)麻。這 回離開算避禍,等風頭過了,七爺煞了性兒再回來不遲。

    摸黑挨上廊角,朝七爺下處張望,七爺門前掛風燈,沒什么動靜,只有兩個戈什哈護衛(wèi)。她貓著腰閃身出門,靴子踩在冰碴上沙沙作響,心里很快活,寒風拂面也不覺得冷,反倒凜冽得豁然開朗。

    十二爺院子里只點一盞牛筋泡子,隱隱綽綽看見人影走動,等近了瞧,都披著厚實的黑羊皮斗篷。見她來了也不言聲,取件斗篷遠遠朝她拋過去,挑燈往后面馬廄走,那里早有人侯著,接了鞭子翻身上馬,一抖韁繩絡繹出了客棧。

    年尾的寧古塔,晝短夜長很明顯,黑燈瞎火行路艱難,到了近辰時天邊才泛起微微的亮。定宜抬眼朝遠處眺望,接近地平線的地方是綰色的,一點點向上暈染成丁香,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層次變化,也許是北地特有的一種氣象吧,總覺得詭秘難以判斷。

    綏 芬河離寧古塔城池其實并不算遠,但是天冷,路上積雪厚,行進得很困難。一個小型的馬隊在朝陽里緩緩前行,礙于主子的緣故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咳嗽都不聞一 聲。定宜轉(zhuǎn)頭看,十二爺就在她身邊,狐裘的出鋒攏住半張臉,只看見一雙眉眼,不復平常的溫和,居然凌厲得像個陌生人。她感覺奇異,有一瞬以為自己認錯了 人,再細看,日影下那雙眸子光華萬千,略一頓,視線調(diào)轉(zhuǎn)過來,和她碰了個正著。

    她心頭一跳,訕訕別開臉,他卻出聲叫她,問她冷不冷。她說還好,“這地方果然要穿羊皮襖,難怪市價那么高?!?/br>
    “毛皮算不得價高,最值錢的是書。高麗人崇尚中原文化,一本草堂尺牘換一頭牛,在京里可沒有這樣的行市?!彼f著,仰頭看天色,“再有半個時辰就該到了,巳時開市,到那里差不多正趕上?;仡^你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我把事辦妥了再來找你。”

    她蹙眉說:“我是想來幫忙的,單安置在茶館算什么事兒呢,我要跟著你?!?/br>
    他笑了笑,“聽話,人堆里都是粗鄙蠻橫的獵戶莊戶,身上帶著羊膻味兒呢,你愿意聞?再說不知道人家來歷,萬一有點磕碰鬧起來,你沒法自保。還是找個地方等我,今早的人市看過之后不能即刻回去,多守兩天靜觀其變。明兒年三十了,我?guī)闵霞棉k衣裳,好好過個年?!?/br>
    絮絮軟語都是情人之間的話,透著體貼和慰心,定宜滿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那些戈什哈恍如未聞,她臉上的紅云卻一點點升騰起來,朝霞之中明媚得晃眼。

    他笑意更盛,“怎么臉紅呢?我沒說什么呀?!?/br>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窘迫,到底身邊都是外人,這些粘纏的話讓人聽去怪難為情的。十二爺用兵很講究,侍衛(wèi)也都訓練有素,一言一行恰到好處、眼神表情控制得當。她怕人笑話,他們卻像張開的大口袋,任你往里頭倒東西,他們只管擔待,倒多少都不擔心漏底。

    可是終究面嫩,她怨懟看他一眼,撅嘴道:“你沒說什么,我為什么要臉紅?!?/br>
    “那一定是我看錯了?!彼缘眯ζ饋?,干吊著一邊嘴角,居然有些痞氣。

    她忙岔開話題,問:“咱們上綏芬,你留話給七爺了么?到底他也是欽差,背著他辦事他又該抱怨了?!?/br>
    他 唔了聲道:“白天去過的那片墳地不是亂葬崗,皇莊每年死的人都埋在那里,各個墳頭都得插名簽備著查證,要找人比長白山容易。我昨兒和他商量,讓人傳盧淵來 見,叫盧淵帶兵一片一片翻查,不用他動手,只要在地頭上聽回話就成,結(jié)果他不愿意,打翻了核桃車,絮絮叨叨說一堆怪力亂神的話。既這么我也就不吱聲了,等 綏芬的事兒辦完了自己去。他本來就是個不問事的太平王爺,一下子讓他辦差難為他,索性什么都繞過他,我自己瞧著辦倒還方便些。”

    其 實朝廷這次派遣七爺是為讓他立業(yè),皇帝御極之后兄弟們紛紛晉封,但并不是個個能當親王,好些有軍功有建樹的還只是郡王的銜兒,他吃著干飯空占著王位,叫別 人什么想頭?皇帝是有城府的人,不明說讓他幫襯,當初暢春園家宴時的商議是有目的的,點七爺?shù)拿贿^是擺設(shè),還不是礙于他外放喀爾喀十多年,再指派開不了 口嗎。

    定宜只知道他太辛苦,樣樣親力親為,回京論功行賞卻少不得七爺?shù)姆輧骸K龂@了口氣,“你能者多勞,有時候吃虧是福。”

    他頷首一笑,“可不是么,這回的福澤深了,就算功勞全在七爺身上,我氣兒也平。和碩親王已經(jīng)是超品了,府里的產(chǎn)業(yè)那么多,吃地皮吃瓦片,日子富足有余。原來是有一樣欠缺,現(xiàn)如今也圓滿了,我還求什么?”

    這人自恃身邊都是親信,說話都不帶拐彎了。定宜害臊不愿意理他,風帽提溜起來蓋住臉,只剩一雙眼顧盼流轉(zhuǎn),活得如那琉璃瓦上浮光。

    行行復行行,時間算得正好,到綏芬時恰好是開市時候。四面八方的人匯聚起來,南北販子兼有周邊屬國客商,各種文化碰撞交匯,市集要比寧古塔繁華得多。

    他 把她安頓在人市附近的酒肆里,面東尋個座兒坐下,點了茶點,留下個戈什哈照應她。定宜探身看,這里恰好能看見人市上情形,和她記憶中的一樣,破木板搭的高 臺,十幾個奴隸拿草繩串聯(lián)著,被人揮鞭趕上臺,腳下踉蹌,蓬頭垢面五官模糊。先經(jīng)買主一通挑揀,挑完了沒人要的趕下去,再換一批,通常一上午要倒騰二三十 人。

    “怎么還有女的?”她耷拉著嘴角說,“賣的要不是家生子兒就可疑了,干活要壯勞力,這些姑娘是不是都倒賣高麗?”

    他說不一定,“有姿色的處處吃香,價錢比壯勞力還高幾分。有的人為爭一個漂亮姐兒打破了頭,這地方民風彪悍,所以外頭走著要留神?!彼o侍衛(wèi)使個眼色,“好好周全著,出了紕漏唯你是問?!鞭D(zhuǎn)而隔著羊皮大襖在她手腕上按了下,“別走動,在這里等著我?!?/br>
    定 宜目送他出門,再轉(zhuǎn)回身往遠處瞧,對面臺上幾個姑娘看上去還年輕,十幾二十歲模樣??蓱z見的,又冷又怕瑟縮著,那些買主像挑選牲口似的看牙口翻眼皮,美其 名曰查膘,胸上薅幾把,腿上胳膊上隨意揉摸,她們不能反抗,反抗就遭一頓毒打。定宜看得鼻子發(fā)酸,難免推己及人。她算運道高的,那時候虧得有個奶媽護著 她,要不落在人伢子手里,到如今下場還不如她們。

    這酒館是個二層的樓,居高瞧得真周。十二爺帶人過去,像濁流里注入一股清泉,即便周圍充斥形形色/色的人,也依然一眼分辨得出。

    集 子上人聲鼎沸,各種吆喝叫賣在耳邊激蕩。她看了半晌,轉(zhuǎn)頭給留下的侍衛(wèi)斟了茶,以前雖不是一家子,她人活泛,里里外外幾乎都認識。后來她一夜之間男變女, 還和十二爺攪合在一起,那些侍衛(wèi)再見她就有點別扭,拿捏不準應該怎么對待她了。她自己也挺尷尬,人家看她一眼她就傻笑,弄得對方悻悻的。

    坐 等之下百無聊賴,她的視線一直追隨十二爺,看他扒拉人群到了離臺最近的地方。臺上還在報價,拉過一個姑娘從頭到腳一通比劃,“面貌姣好腿子長,纖腰肥臀好 生養(yǎng)。干活兒手腳麻利,暖炕當仁不讓……來來來,有牛拿牛換,沒牛二十兩來唉……”人在這時候就是個物件,賣出去為準,管他用途是什么。

    臺 下起哄調(diào)笑,問是不是雛兒,奶/子大不大。一個買主上去,蒼蠅一樣圍著打轉(zhuǎn)。到了正對面,兩手抓人前襟,哧地一聲撕得胸懷大開,立馬埋頭進去,抽著鼻子嗅 胳肢窩。伴隨姑娘的尖叫,人群更興奮了,買主也情緒高漲,連聲說好,“這個對爺胃口,香的。人我?guī)ё?,回頭上我莊子牽牛?!?/br>
    一筆 交易成了,又輪到下一個。弘策耳朵不方便,雞一嘴鴨一嘴怕有疏漏,便指派底下人打探。他背手環(huán)顧,偌大的場子只見上貨,買賣雙方都對奴隸來源緘口不提,要 想三言兩語問明白出處不容易。只有談成一筆買賣,還得大,場子上不能現(xiàn)成交,得私底下和這里的頭兒洽談。人為財死嘛,錢是好東西,沒有撬不開的嘴。

    他撥開人群往臺子后頭去,那兒有個登階的梯,幾個別大刀的黑壯漢子正驅(qū)趕奴隸。他略站了站,揚聲問:“這里誰是當家?”

    眾人都瞧過來,一個麻子伸脖兒問:“這位爺,找我們當家有何貴干?”

    他答得干凈利落:“問價兒,提人?!?/br>
    后面窩棚里出來個清眉俊眼的爺們兒,年紀和他相當,披著大狼皮的罩衣,干干凈凈束個發(fā),皮膚雖黑,卻難掩眉眼間那份目空一切的傲氣。弘策打量一番,這人倒耐人尋味,五官有中原式的精致,氣度亦與周遭格格不入,想必是個不同尋常的對手。

    ☆、第53章

    你打量我,我自然也得打量你。那人上前來,目光從頭到腳巡視了一遍。

    這地方屬邊陲,人口不多,外來客能占一半兒。本地 人,說到底有股橫勁兒,當初留下的很多是戰(zhàn)俘,朝廷優(yōu)待,給地給牲口,活得土皇帝似的。眼前這位呢,不用問就知道不是池中物。別以為靠穿著能判斷一個人, 要緊的是那種味道。人往跟前一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在什么階層屬什么成色,閱人無數(shù)的眼睛過一回,甚至不用細琢磨。

    這當家的上去拱了拱手,“這位爺要提人,提什么人?”

    弘策道:“要結(jié)實的,不光能下地干活,還得能出車跟鏢。我有一趟買賣恰巧走到這里,聽說綏芬河邊有人市,特意趕過來瞧瞧。當家的也別打探,沒熟人,來去全靠自己。要是買賣能做成,算結(jié)交個朋友?!?/br>
    那人一聽,嘴角淡淡牽了下,“沒熟人的好,辦事不拐彎兒,一是一二是二?!彼肿鲆灰?,“鄙姓岳,岳坤都,未請教?!?/br>
    “我姓阿拉坦,漢人譯為金?!币膊凰愫?,報上宇文的姓,事兒就沒法辦下去了。他母親是蒙古人,老姓阿拉坦,搬來一用未為不可。

    岳坤都點點頭,回身一指,“今天的阿哈全在這里了,金爺只管挑揀,挑完了咱們再議價?!?/br>
    弘策不過略瞟了眼,“我要的人不在里頭,先前說的條件,這兒沒一個相符的。岳爺可別藏著好貨舍不得拿出來,只要東西過得去,價錢方面好商量。”

    做 這行買賣的,小心謹慎縱然要緊,賺錢也是頭一條。坤都抱起胸,轉(zhuǎn)過頭含糊一笑,“我是小本兒買賣,家當全在這兒了,藏著好的不出手,自己受用不起。我手里 雖拿不出,倒是認得幾個大拿,他們貨多,幾個人拼拼湊湊,能讓金爺挑個盡興。您要多少,給個數(shù),我去辦,辦完了來找您,咱們再詳談?!?/br>
    他心里有了底,既然說到這兒了,這事看來有眉目。因伸出手正一比劃,再反一比劃,笑道:“我是過客,時候逗留不長,這個年在綏芬過,初二就要啟程的,岳爺有意向,務必請早?!?/br>
    “那就說準了?!崩ざ嫉?,“金爺在哪兒落腳,今晚上我?guī)诉^去。我不拿大頭,轉(zhuǎn)手掙個中間人的小錢,不過有言在先,貨不露白,應了您有就一定有。咱們這行有規(guī)矩,敲準了下定,然后帶您看貨提貨,多了篩下來,少了往上再填補,您看這樣成不成?”

    他盤弄著玉石手串頷首,“入鄉(xiāng)隨俗,應當應分的。既這么就勞煩岳爺了。我剛到,還沒落腳的地方,橫豎綏芬最大的驛站,上那兒找金養(yǎng)賢,必定在的。”他說著拱拱手,“那就說定了,晚上恭候您的大駕。”

    “不敢,入夜來叨擾?!痹览ざ急攘吮仁郑澳米??!?/br>
    金養(yǎng)賢翩翩去了,后頭麻子湊過來叫了聲大爺,“平地里冒出這么個主兒,也報不出誰的名頭,您怎么說應就應了?宇文東齊這半年不叫人活,萬一是易了裝的朝廷鷹犬,咱們上套,回頭事兒就大了?!?/br>
    岳坤都折了枝枯草叼在嘴里,來回細嚼,突然嗤地一笑,“有錢不賺王八蛋,要說手里有沒有人,爺有的是,就是不往外掏。索倫圖那個長腳蚱蜢見錢眼開,讓他折騰去,賺了錢大伙兒分,出了事兒他頂著,誰讓他小舅子是都統(tǒng)呢!”

    各有各的算盤,算計得過別人是你的本事,算計不過就任人宰割受人奴役,到哪兒都是一樣。

    三言兩語定下一筆買賣,太順利也讓人不放心。弘策到了酒肆細琢磨,手指頭在桌面上點得篤篤作響,思忖了下吩咐哈剛,“不能就這么坐等,去盯著姓岳的行蹤,看人市散后他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br>
    哈 剛領(lǐng)命去了,一行人起身找客棧,綏芬最大的旅店在河岸邊上,名字取得很漢化,叫“客隨云來”。進門登冊領(lǐng)牌兒,就剩三間,按說六個人住三間也夠了,定宜是 女的,一人一間;十二爺是主子,主子也得占一間;最后四個侍衛(wèi)勉強搭搭伙兒,雖擠點兒,也能將就。本來以為就這么分派,誰知道十二爺說了,“兩人一間,跟 訂好了似的”。這話就有隱喻了,定宜很吃驚,侍衛(wèi)們很淡定,什么都沒說,各自拿了門牌,叉了叉手就閃身進屋了。

    她怔在那里,“這話……怎么說的?”

    他懶懶道:“累了,進去歇著吧!”看她發(fā)呆,伸手牽了一把,“又不是頭回住一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定宜臊眉耷眼的,心說也是,自己把自己當根兒蔥,人家還不愿意拿你當蔥花炒呢!十二爺也是為讓大伙兒住得寬綽,他們四個大老爺們兒睡一間,確實擠得慌。

    那就進屋吧,因為沒帶包袱,沒什么可整理的??蜅5奈葑樱缇褪帐暗靡粔m不染了,也用不著她動手。沒事兒干,干站著略有點手足無措,找兩張椅子坐下來吧。店里伙計進門送茶水,抬眼一看,兩個人端坐著,有點兒納悶吶,縮著脖子把東西擱下,慌忙退了出去。

    定宜里外看了一圈,終于找到話題了,“怎么一張炕呀,真省柴禾。”

    十二爺很直白:“這是個單間兒,那兩間房都是兩張炕的,他們個兒大,讓他們住。這些人里只有你矮小,加上我又不胖,兩個人湊合湊合吧,我是愛兵如子的人?!?/br>
    定宜目瞪口呆,這道理……說他不通,也不是,你挑不出錯處來;說通吧,她是女的,怎么能隨便湊合呢!她轉(zhuǎn)過彎來,頓時覺得那些侍衛(wèi)真不厚道,這么會抖機靈,不哼不哈地討好主子,全沒一個人顧忌她是女的。

    她咽了口唾沫,“我……叫人再加張鋪?!?/br>
    “為什么?”弘策續(xù)了杯水,輕輕一吹,把熱氣吹散了,捧在手里慢慢啜,“數(shù)九寒冬的,兩個人擠在一塊兒暖和。你晚上睡不著,我還可以陪你聊家常?!?/br>
    這還是原來的十二爺嗎,說話兒就開竅了?她啃了啃手指頭,“我這……怕人笑話呀。”

    “誰笑話?”他轉(zhuǎn)過眼來,臉上表情一本正經(jīng),“清者自清,還怕人背后嚼舌頭?再說這地方誰認識你,你穿著男裝,人家想不到那塊去。至于我身邊的人……他們都知道咱們的事,從今往后愈發(fā)看重你罷了。”

    定宜瞠目結(jié)舌,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他 輕飄飄瞥她一眼,站起身推窗往外看,窗外的河流封凍了,河面上有來往的行人車馬,儼然成了一條白色的街道。他搓手嘆息:“在喀爾喀那陣兒還坐過兩回冰床, 后來回了北京就戒了。有幾回經(jīng)過什剎海,掀轎簾子往外看,看見好些大人孩子嬉冰,其實心里挺羨慕的??上Я?,人大了,腦袋后頭別著三眼花翎,想痛快玩兒怕 有人看見,心里著急得貓撓似的。”

    她起身過去和他并肩站著,不以為然,“那有什么的,你怕回京讓人看見,咱們在這兒玩。租臺冰床,我拉你坐,我最會拉冰床啦,一氣兒跑三里地不帶喘的。”

    “又拿這個做過營生?”

    “是啊?!彼肿煨χf,“現(xiàn)在想想,好些事兒我都干過,拉三里地一人給三百個大子兒,來錢挺快的。去的時候能掙,回來還捎帶人,一來一回就六百文,比推獨輪強多了。”

    他聽著卻不是滋味,別人的福晉都是蜜罐子里泡出來的,不知道人間疾苦。他的福晉看盡了世態(tài)炎涼,知道活著不易。他拽拽她的手,緊緊捂在掌心里,“往后我對你好,不要你再為生計奔波了?!?/br>
    她嗯了聲,“我知道,王爺都挺有錢的。”

    他臉一沉,“七爺又擺闊了?這人恨不得把錢字寫在臉上,有他這么撬墻腳的嗎?還好你不愛財,他自作多情,丟人現(xiàn)眼?!?/br>
    這是吃味兒吃大發(fā)了,定宜和他開玩笑,裝模作樣說:“我愛財呀,要不睜開眼就琢磨怎么掙錢呢。我們這種苦出身的人吶……”

    她沒說完就被他拉了過來,窗欞子猛地一落,啪地一聲響,等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他壓在墻角了。

    咫尺的距離,他身上淡而馨香的氣息充斥她的鼻腔,她聽見他咻咻的喘息,很不平,像個受了冤枉的孩子。她心里跳作一團,很久沒有同他靠得這么近了,七爺?shù)臒o處不在是個難題,監(jiān)督著他們,即便有機會見面也不得親昵。

    他著急得兩手汗,語調(diào)委屈,“我也有錢啊,可是有錢不該放在嘴上,到處張揚,這人就變得低俗了。再說我待你好不是仗著自己有錢,即便我兜里只有一文,這一文我給你買水喝,絕不想著留半毫。換作他,他能做到嗎?”

    定宜聽他給自己解釋,平常運籌帷幄的那份沉穩(wěn)早扔到犄角旮旯里去了,她忍不住發(fā)笑,“我到底哪兒出眾呢,讓你這么待見。你夸夸我,比給我錢還讓我高興呢?!?/br>
    他想了想,“人傻話密心眼兒好?!?/br>
    她鼓起了腮幫子,“不的,我還是找七爺去吧!”

    “你敢!”他嘟囔,人就貼上來了,貼得嚴絲合縫,叫她無處可躲。拿一根手指刮她的臉頰,在她耳邊曼聲低語,“溫定宜,不讓我瞧上沒什么,入了我的法眼,想跑可晚了。”

    她 沒有想到,他人前雍容閑雅,人后會有這樣奇異的轉(zhuǎn)變。還記得頭一回見他,他穿著石青繡團龍的公服,那份俯瞰眾生的尊榮至今叫她難忘。后來夏至禍害了七爺?shù)?nbsp;狗,她上門去求他,他站在青花魚缸前喂魚,煌煌的燈光照著他的臉,那時候她就覺得世上再沒有比他更漂亮的男人了。真是一眼萬年,鐫刻在記憶深處的印象沒法 抹去,他像天上的月,直到現(xiàn)在依舊令她自慚形穢。某一天明月墜入凡塵了,筆直落進她懷里,她忐忑歡喜的心情,用任何口吻筆觸都難以描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