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還有何話說？”誠王爺抬頭看向豐皇后。

    “你們這樣，算不算矯詔？！”豐皇后怒視著誠王，“監(jiān)政大臣不也應(yīng)該由皇上定么？！”

    “豐宰相也是這個意思嗎？”誠王爺看向豐宗鄴。

    豐宗鄴卻無法應(yīng)誠王的話，因為輔國監(jiān)政的事情是由他來提議的，如果他說這算是矯詔，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臉，也等于他豐宗鄴是本著矯詔監(jiān)國的事情來的，然后就會被人指責(zé)他圖謀不軌。

    如果說不算，那就等于打皇后的臉，那可是他的女兒，他豐家目前最大的依靠！

    誠王的這句話是圈套，可他豐宗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豐宗鄴此時才意識到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

    “行了，后宮不干政，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噬┠阒回?fù)責(zé)照顧好皇兄的身體就好了。朝政大事由豐宰相為主的文臣處理，是絕對不會出岔子的?！闭\王爺擺擺手，示意懷恩趕緊該干嘛干嘛去。

    以豐宰相為首的文臣里卻不包括豐宰相，誠王這句話差點把豐宗鄴的心頭血給嘔出來。

    懷恩忙又躬了躬身，隨著蕭霖身后出去了。

    入夜，寅時，姚燕語又來給皇上施針。

    這一次誠王爺，鎮(zhèn)國公，凝華長公主和皇后都守在旁邊。大家對這次的期望很高，都覺得皇上能夠醒過來，所以誰也不愿意離開。

    姚燕語的內(nèi)息雖然一直保留一二，但連番六次針灸下來，也幾乎耗盡了心力。

    這一次，她更是毫無保留的把內(nèi)息盡數(shù)輸入皇上的體內(nèi)。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皇上便輕聲哼了一下，手指輕輕地動了動，然后低語喃喃，重復(fù)著一個字：“水，水……”

    “快！水！”皇后率先轉(zhuǎn)身叫人。

    林素墨忙遞過半盞清水來，皇后忙接了喂給皇上。而姚燕語則在此時把最后一絲內(nèi)息送出去，之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夫人！”翠萍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但姚燕語真正昏厥的時候她依然心疼的叫了一聲。

    衛(wèi)章上前去把人抱起來，低聲吩咐翠萍：“給皇上把針取出來?！北惚еρ嗾Z出去了。

    翠萍把皇上太陽xue里的那根銀針慢慢地旋轉(zhuǎn)著取了出來，皇上便幽幽的嘆了口氣，問：“事情查清了沒有？”

    皇后顧不得許多，伏在皇上的身上便嚶嚶的哭起來。她自己沒有兒子，所以如果皇上死了，不管擁立哪個皇子登基，她的日子都不如皇上活著好過。

    皇上睜開眼睛，想說話，卻半晌沒說出來，只是伸手摩挲著扶住了皇后的肩膀。他這一舉動別人沒有注意，張蒼北卻嚇了一跳，失聲問道：“皇上，您……的眼睛……”

    “唔，怎么不掌燈？”皇上奇怪的問了一句。

    然，這簡單的一句話便如晴天霹靂，把一屋子的人都給震了。

    怎么不掌燈？怎么可能不掌燈？這可是皇上的行宮寢殿！就算是深夜皇上入睡，這殿內(nèi)的燈也不能熄滅的！

    皇后已經(jīng)傻了一樣坐在床邊，瞪著眼睛看著皇上，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皇兄？”誠王上前去握住皇上的手，低低的叫了一聲。

    “七弟？”皇上雙目無神，手指在誠王的手里動了動，“朕……怎么看不到？”

    “皇兄莫要擔(dān)心，這也許是顱內(nèi)瘀血所致。我的王妃因去年冬天賞雪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頭，也有一段時間看不見東西，不過后來經(jīng)過姚太醫(yī)的醫(yī)治調(diào)理，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的差不多了?！闭\王說的小心翼翼，生怕皇上受不了這份打擊而發(fā)瘋發(fā)狂。

    皇上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沉默不語。

    鎮(zhèn)國公也十分的為難，他們想過皇上可能今晚醒不過來，或許會推后幾天，但卻沒想到皇上醒過來卻雙目失聰。

    凝華長公主忙道：“既然七弟妹已經(jīng)被姚太醫(yī)治好了，那么皇上這病也不必?fù)?dān)心的?；噬蟿倓傂堰^來，身子還虛弱著，張院令，你看是不是應(yīng)該給皇上進(jìn)點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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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燕語告假，明燦得子

    凝華長公主忙道：“既然七弟妹已經(jīng)被姚太醫(yī)治好了，那么皇上這病也不必?fù)?dān)心的。皇上剛剛醒過來，身子還虛弱著，張院令，你看是不是應(yīng)該給皇上進(jìn)點補湯？”

    “長公主說的是，皇上已經(jīng)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是應(yīng)該進(jìn)點溫補的膳食?！睆埳n北經(jīng)凝華長公主提點，趕緊的吩咐身后的醫(yī)女：“快去把給皇上燉的紅棗枸杞燕麥粥端上來?！?/br>
    林素墨忙端了一碗燉的爛爛的燕麥粥上前來，卻被皇上一把推翻在地：“都出去！”

    眾人一愣，皆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都給朕出去！”皇上忽然嘶吼一聲，連身上的被子都掀了下來。

    “皇上！”豐皇后忙拉了被子給皇上蓋上去，想伏在皇上的身上哭。

    “出去！”皇上一把推開皇后，然后大手一揮掠過所有的人，怒喝：“都出去！”

    謹(jǐn)王和燕王對視，誠王和鎮(zhèn)國公對視，凝華長公主看了看周圍的幾個男人，最后默默地嘆了口氣，率先起身往外走。于是幾位王爺和鎮(zhèn)國公也都跟著長公主出去了。

    大家都明白，皇上暫時接受不了失明的事情，亂發(fā)脾氣也情有可原。讓他發(fā)泄一下就好了。只是皇后還有些不甘心，想要陪著皇上，卻被皇上一把推開：“你也出去！”

    眾人依次從帳幔之后出來，一個個臉上都是愁眉不展，萬般無奈。

    誠王爺叫了一聲張蒼北，問道：“這件事情你怎么看？”

    “正如王爺所言，皇上顱內(nèi)的淤血尚未完全消除，失明只是暫時的?？墒恰睆埳n北說到這里，沉沉的嘆了口氣。

    “可是什么？！”凝華長公主著急的問。

    “可是姚燕語的內(nèi)息已經(jīng)耗盡，而且這次又與往日不同，也不知道她需要多久才能恢復(fù)。臣也可用五龍針法為皇上活血化瘀，可……五龍針法到底比不上太乙神針的功效快?！?/br>
    “不是還有姚燕語研制的新藥嗎？”燕王問。

    “是的，但用藥也要有個限度，也需要循序漸進(jìn)?！睆埳n北為難的說道。

    凝華長公主急切的問：“那如果用藥和你的五龍針法加起來，大概要多久才能讓皇上重見光明？”

    “這個么……”張蒼北沉吟片刻，搖搖頭，“臣不好說。畢竟還需要皇上的配合。就目前來看，皇上似乎很是激動，這對他的恢復(fù)也沒什么好處?！?/br>
    “哎！”誠王爺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想這可麻煩了！難道真的要選皇子立儲君了不成？

    鎮(zhèn)國公看了一眼凝華長公主，也默默的嘆了口氣?；噬鲜?，于朝政肯定是顧不上了，四個輔政大臣料理朝政也不是長久之計，看來立儲君勢在必行了！這可真是讓豐宗鄴那只老狐貍給算著了！

    可是，目前這幾位皇子之中，誰才是合適的人選呢？鎮(zhèn)國公又看了一眼誠王爺，在心里把幾個皇子都劃拉了一遍，最終還是默默地嘆了口氣。幾個皇子都不錯，但登上帝位……還都差著火候。

    皇上雖然要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但張蒼北也不敢在皇上跟前不留人。

    林素墨身為醫(yī)女便被留在了里面，只不過這位姑娘躲在角落里大氣兒不敢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靠在床榻上發(fā)呆。

    皇上三十四登基，至今已經(jīng)在位二十七年，在這將近三十年的時光里，他勵精圖治，勤政愛民，西征，北征，把大云朝的版圖擴(kuò)出去幾百里。他對外抵御強敵，對內(nèi)禮賢下士，于朝政上從未懶惰過?？v然稱不上千古明帝，但在他在位的這些年也算是國泰民安。

    想不到到了晚年，卻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大云朝第四代皇帝不是龍御歸天而立新帝，而是因為雙目失明不得不退位！這將會成為大云朝歷史上怎樣的尷尬？！

    皇上一個人抱著腿在床上坐了很久，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轉(zhuǎn)身下床，因一腳踩空，整個人便往前栽去。

    林素墨嚇了一跳，急忙跨上前去一把摟住皇上的腰：“皇上小心?！?/br>
    皇上差點摔個倒栽蔥，心里煩躁之極，于是一把推開林素墨：“狗奴才！誰讓你在這里的？！”

    林素墨驚慌之中立刻跪下，哀聲求道：“求皇上恕罪。奴婢是奉張院令之命，留下來服侍皇上的?！?/br>
    “張蒼北？”皇上伸手摸索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問。

    林素墨忙起身上前攙扶住皇上的手臂，引著他去窗下的矮榻上落座，方婉聲回道：“回皇上，是的?！?/br>
    “你是國醫(yī)館的人？”

    “回皇上，奴婢是國醫(yī)館的七品司醫(yī)林素墨?！?/br>
    “林素墨？”皇上喃喃的念叨了兩遍，又問：“姚燕語呢？”

    “姚大人兩日之內(nèi)用太乙神針給皇上施針七次，現(xiàn)在已經(jīng)殫精竭力，昏厥過去了?！绷炙啬f著，又柔柔的嘆了口氣。那聲音低低柔柔的，竟比春夜細(xì)雨更溫潤綿軟。

    皇上煩躁的心緒便在這一聲輕輕地嘆息之中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

    “你很擔(dān)心你們姚大人？”皇上轉(zhuǎn)頭面向林素墨，雖然他看不到，但有這樣溫婉聲音的姑娘，肯定長的不會太差。

    “姚大人教奴婢醫(yī)術(shù)醫(yī)道，教奴婢治病救人的本事和為人處世的道理，是難得一遇的良師。奴婢尊重她，信任她，希望她能闖過這次的關(guān)口。況且，也只有她快些好起來，才能給皇上醫(yī)治眼睛啊?；噬舷?，姚大人只用了兩天的功夫便把皇上從昏迷中救醒，只要她恢復(fù)過來，肯定也能治好皇上的眼睛?！绷炙啬珳匮攒浾Z。

    皇上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你說的不錯?！?/br>
    林素墨漂亮的丹鳳眼閃過一絲晶亮，忙用更柔更低的聲音問：“所以，皇上愿意讓奴婢服侍您吃點東西嗎？您睡了兩天了，一直沒有進(jìn)膳，身體如何受得了？”

    皇上沉思了片刻，方輕嘆一聲，應(yīng)道：“好吧?！?/br>
    “請皇上稍等，奴婢去去就來?！绷炙啬珳赝竦穆曇衾镉醒陲棽蛔〉南矏?，這在皇上聽起來，又覺得心間一暢。

    皇上在大發(fā)雷霆之后，居然聽了林素墨之言，同意進(jìn)食了！

    這在外邊幾個王爺及皇后和長公主看來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但還是凝華長公主率先反應(yīng)過來，立刻同張蒼北說：“皇上剛剛醒來，身邊需要有細(xì)致入微的人照顧，這個林素墨很不錯，皇上也喜歡她，就把她留在皇上身邊吧?！?/br>
    張蒼北忙應(yīng)道：“她本來就是七品司醫(yī)，留在皇上身邊照顧也是應(yīng)該的。”

    凝華長公主輕笑：“你這老頭兒真是有趣，難道你還想讓她回國醫(yī)館去？皇上喜歡她是她的福氣，我說的是讓她長留在皇上身邊?！?/br>
    張蒼北一怔，尷尬的笑了笑，應(yīng)了一句：“是?！?/br>
    豐皇后不悅的皺眉：“后宮佳麗三千，難道還不如一個七品醫(yī)女會照顧皇上么？皇妹也太cao心了，竟然連皇上后宮的事情都管?！?/br>
    凝華長公主輕笑一聲，說道：“皇后娘娘說的是啊，后宮佳麗三千卻沒有一個能是皇兄的解語花，真不知道皇后這中宮之主是怎么做的?；市趾髮m的事情我沒心思管，我只關(guān)心皇兄的身體。”

    豐皇后咬牙，還要還嘴，凝華長公主又蹙眉嘆了口氣，盯著豐皇后的臉，問：“我真是搞不懂皇嫂心里在想什么。就算拋開國家大義不說，皇兄還是皇嫂你的丈夫?；噬┥頌槿似薏荒苋娜鉃檎煞虼蛩?，心里卻想著那些別人生的兒子們，難道你能確定那些跟你隔了一層肚皮的兒子將來會真的孝順你把你放在他們的親娘前面？”

    說完，凝華長公主嗤笑一聲，看了皇后鍋底一樣的臉色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

    皇上吃了一碗燕麥粥之后，心情已經(jīng)從谷底走了出來，當(dāng)即便傳喚誠王，謹(jǐn)王，燕王，鎮(zhèn)國公父子豐宰相及衛(wèi)章入內(nèi)議事。

    又聽誠王說自己出事之后，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四個皇子都來南苑探視，但為了不讓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擴(kuò)散開來影響社稷安穩(wěn)，誠王和鎮(zhèn)國公做主，把四位皇子都留在了行宮，不許離開。皇上聽說后，便贊誠王做得好，又吩咐讓四個皇子覲見。

    這邊進(jìn)進(jìn)出出，一番忙碌，而后偏殿內(nèi)，姚燕語卻暈天黑地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