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姚燕語回道:“這藥粉配量不對,最主要的是兩味關(guān)鍵的草藥沒找對,如果臣女能給皇上提供這兩味草藥的圖解和特征說明,皇上可拿去讓辦事的人依照圖樣尋找,此事就可以解決了?!?/br> “話雖如此,但朕不想把這件事情做的太張揚。”皇上顯然是想不到姚燕語如此坦白,或者他強行要了人家的藥方心里終究還是有點欺負小姑娘的感覺,或者還有什么別的心理,在他說完此話后又沉吟了補充了一句:“而且,你對此事功勞甚大,朕想給你一個機會。” 其實主要還是不想放任這朵‘奇葩’悄悄地貓在暗處里,一不小心被有心人利用了,反成其害。姚燕語心想二哥還真是料事如神,于是抿了抿唇,似是鼓起極大的勇氣,回道:“皇上但有驅(qū)使,臣女莫敢不從?!?/br> “嗯,你這姑娘倒是挺有忠心的,只是可惜……是個女兒身。如果你是個男子的話,該多好呢?!被噬衔⑽⒁粐@,似是覺得美中不足。 凝華長公主笑道:“皇兄可不許瞧不起女子?!?/br> 皇上呵呵一笑,說道:“我聽說你在城郊的莊子上還自己種了藥材?” “回皇上,那不過是臣女無聊時的一點消遣罷了?!?/br> 皇上又問:“都種了什么?” 姚燕語如實回答:“仿照人家用溫房養(yǎng)花的法子,養(yǎng)了一些三七和止血草。” “你有止血草的種子?” “回皇上,臣女用的這種止血草在南邊濕熱地帶的山溝里到處可見,臣女也是一時興起,之前采了些種子帶在身邊備用,后來突發(fā)奇想,才用溫房試種,現(xiàn)在還沒長成,不知道這溫房里種的止血草能否開花結(jié)果?!?/br> 皇上聽了,緩緩地點頭,嘆道:“你說的很是,而且,就你這種方法,也是杯水車薪。還有那個地蛹,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何物,從藥典里翻了幾天,最后湊了幾樣蟲子挨個兒試過,效果都不行?!?/br> 凝華長公主說道:“既然這樣,皇兄何不把此事直接交給姚燕語?止血草和地蛹這兩味藥材讓她或者她的父兄去想辦法,需要多少銀子撥下去就是了?;市钟质⌒模€不出差錯。” 皇上笑道:“如此也好。只是做事要嚴密些,不可走漏了什么風聲。最好——你還能找到其他可以代替這兩種藥材的東西,療效就算比不上這兩種,也要差不多的。這世上唯一的東西并不可靠,萬一被人拿捏住,可就不好辦了?!?/br> 姚燕語心里暗暗地感慨,皇上到底是皇上,連秘方制藥也要個備用方案。 因見姚燕語沉默不語,皇上又問:“姚姑娘,你能做得到嗎?” 姚燕語忙肅整形容,斂襟躬身跪下去:“臣女當竭盡全力為皇上效勞?!?/br> 皇上點點頭,說道:“那就這樣定了,回頭我讓懷恩找你,先只給你一些銀子,你想辦法找些可靠地人,以最快的時間給朕把這兩種藥材弄來。” 姚燕語又叩頭應道:“是,臣女謹遵圣諭?!?/br> “先這樣,真還有事,得走了。”說著皇上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住腳步回頭:“對了,若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長公主說。” 姚燕語忙答應著,跪在地上叩拜,口稱恭送皇上。 凝華長公主起身送皇上出門的時候從姚燕語面前經(jīng)過,回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蜷縮成一團的銀紅色身影,不由得微微一笑,終究什么也沒說,又轉(zhuǎn)身送皇上往殿外去了。 姚燕語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方緩緩地直起身來,剛伸手錘了一下后腰,忽然身后有輕笑聲傳來,她回頭一看,見韓明燦笑嘻嘻的從帳幔后面轉(zhuǎn)了過來,走到她身邊,笑道:“快起來吧,皇上都走了,你也不用跪了?!?/br> 姚燕語苦笑道:“腿麻了,起不來了。” 韓明燦忙上前拉了她一把,又扶著她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問道:“不要緊吧?” “嗯,沒事了?!币ρ嗾Z揉了揉膝蓋,笑著搖頭,“jiejie剛剛一直躲在后面嗎?也不出來給我壯壯膽,可嚇死我了,里衣都濕透了?!?/br> 韓明燦笑道:“你們在說大事嘛,母親不讓我瞎摻合?!?/br> 姚燕語一愣,此時她才慢慢地返過勁兒來,細想這件事情,好像每一個問題每一句話都提前安排好了似的,而且凝華長公主說的那幾句話,字字句句都是想把這個差事落在自己的頭上,難道是哥哥托了她? 不會。姚燕語立刻否認。凝華長公主是何等尊貴,二哥絕不會跟她搭上話。 姚燕語忽然抬頭看著韓明燦,目光中帶著幾分詢問。 韓明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你不會生氣吧?我也是那天給你送衣服回來,偶然跟母親提起的。再說,母親也只是幫忙說了幾句話而已,最終的決定權(quán)還是在皇舅舅手里。而且,藥方本來就是你的,這些好處也是你應當應分的?!?/br> 姚燕語這才想起自己跟韓明燦開的那句送衣服不如折算成銀子的玩笑話來。 想必是韓明燦覺得自己在家里是庶女,平時吃穿用度自然矮人一等,而此時又離開父母獨自在京城,說嫁出去沒嫁出去,說沒嫁出去父母又不怎么管的尷尬境況,所以才跟長公主多說了幾句。 她這也是一番好意,姚燕語想通了,便笑著站起身來朝著韓明燦深深一福,由衷感謝:“謝謝jiejie為我著想,meimei感激不盡。” 韓明燦拉著姚燕語的手去雕花長窗下的榻上落座,又嘆道:“你不怪我多事就好。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錢財??蛇@些黃白之物卻是安身立命之根本。我聽說你進京的時候是帶著嫁妝來的,家里離得又遠,雖然有長姐照應,但總有諸多不便。不管怎么說,自己手里攥著銀子才有底氣嘛。” 姚燕語心中一陣酸軟溫暖,握著韓明燦的手說道:“jiejie時時處處為燕語著想,燕語怎么會怪jiejie呢?!?/br> 長公主送走了皇上,進門便看見那一對姐妹手握著手對坐在榻上的小炕桌兩邊有說有笑,于是笑道:“看你們兩個說什么的這么高興?燕語今日既然來了就索性住幾日吧,省的燦兒整天只想著往你那里跑,害我找她都找不到?!?/br> 姚燕語忙從榻上起身,笑道:“今日之事,燕語還要多謝長公主的恩典?!闭f著,便深深地福下去。 “罷了。論起來,你對我家的恩情更深,我的兒子,女兒,都多虧了你。我不過是說幾句話而已,算不上什么恩典。最重要的還是你懂事,而且你的藥方又獨到?!遍L公主說著,在榻上坐下來,又意味深長的說道,“為皇上辦事,稍有不慎,好事變壞事,不但惹禍上身,還有可能累及父母家人,所以必須加十二萬分的小心。你可記住了?” 姚燕語忙福身應道:“是,燕語謹記長公主教誨?!?/br> “母親?!表n明燦忙拉著長公主的手撒嬌,“剛燕語還說嚇的出了一身冷汗,連里衣都濕透了呢,你這會兒還嚇唬她?!?/br> 凝華長公主微嗔道:“我這也是為了她好?!?/br> 姚燕語忙道:“是,燕語明白長公主的苦心,一定兢兢業(yè)業(yè)做事,不讓長公主擔心?!?/br> “你是個明白孩子?!蹦A長公主看著姚燕語,微笑著一嘆:“皇兄有句話說的不錯——你若是個男兒身就好了!” 姚燕語苦笑不語,心想我也想托生成個男兒身啊,我若是男兒,這會兒早踏遍天下山山水水,逍遙自在去了,哪里會在這里受這份束縛。 韓明燦則不高興了,嗔道:“她若是男子,我不是少了一個好姐妹?” 凝華長公主笑道:“她若是男子,就把你嫁給她,你們兩個脾性相投,將來定然過得好?!?/br> “……”姚燕語頓時傻眼,對凝華長公主的神展開表示萬分無語。 韓明燦也低下了頭,觸及傷心事,她也沒什么話說。 凝華長公主看女兒的神色,微微一嘆,說道:“剛剛你舅舅還問起你跟你表哥的事情,說初一那天君澤隨你七舅進宮請安,曾求他賜婚。” “母親,我已經(jīng)想好了?!表n明燦的眼睛里有難以掩飾的痛楚,但神色卻很堅定,“我不想嫁入誠王府?!?/br> 凝華長公主愛憐的看著女兒,微微嘆道:“好,你不想,那我回頭跟你皇舅說明白,也跟你七舅說,讓他另給君澤擇親,別耽誤了他?!?/br> 當日姚燕語因為明日要去定候府去給定候夫人和jiejie拜年,所以并沒有住在長公主府。 姚延意已經(jīng)知道了皇上開口讓姚燕語辦藥材的事情,進門口便叫住meimei,要跟她繼續(xù)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 ☆、第七十八章 姻親相聚,琴抒心聲 姚家兄妹在京城過年,年后唯一一件正經(jīng)事兒就是去定候府拜年了。這可是正經(jīng)的姻親,端的是馬虎不得。 姚延意認真準備了六樣精致的禮品給定候夫婦,一早起身,認真梳洗穿戴。他換上早就準備好的寶藍色錦緞長袍,里面石青色綿綢長褲,褲腳塞進墨色絲履中。衣領(lǐng)袖口皆是精致的萬字不到頭繡紋。腰間束著同色腰封,另有石青色攢新梅花宮絳系著一塊和田美玉。 袍服的亮色襯得原本就眉清目秀的姚二公子精神煥發(fā),豐神俊朗。原本就顧盼有情的桃花眼里瀲滟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老道成熟,把身邊的幾個丫鬟看的直了眼。 姚延意穿戴整齊后對著銅鏡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覺得滿意了方吩咐旁邊失神的丫鬟:“去看看二姑娘好了沒有。” 丫鬟忽然回神,忙答應著跑出去。 姚延意又問貼身隨從也是自己的奶兄姚四喜:“馬車準備好了嗎?” 姚四喜從小跟著姚延意,是他的左膀右臂,聽見主子問話忙躬身回道:“回二爺,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禮物也都搬到車上去了。” “嗯?!币ρ右鈱σλ南策€是挺放心的,他一邊緩緩地往外走,一邊吩咐:“年前我讓你辦的那件事要快了。時間不等人,別耽誤了大事兒?!?/br> “爺放心,奴才已經(jīng)打聽到了城東南的方向有一片地,因為那周圍沒有山也沒有水,灌溉也不方便,所以一直荒著,也沒人愿意去蓋別墅建莊子,那家人倒是想賣,就是嫌咱們給的價碼兒低?!?/br> “那個價兒不低了。他自己也知道沒有水源,連雜草也長不高的破地方,也就是我們能買。你再想想辦法,正月十五之前一定要把這事兒給定下來。” 四喜忙答應著:“是,奴才記下了?!?/br> 說話間,姚燕語帶著丫鬟從后面過來,姚延意抬眼看見她,微微一笑。 姚燕語今天也一改平日素淡的風格,穿了一件海棠紅云雁紋錦緞褙子,里面倒是配了一件象牙白色綿綢中衣和百褶裙,外邊罩了一件玫瑰紫色錦蝶暗紋的斗篷。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只含苞待放的海棠,無香自媚。 姚延意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二妹似乎不怎么喜歡各種刺繡的衣服,她平常穿衣幾乎都選暗紋的料子穿,這種單色暗紋的綢緞簡單大方,雖然不夠華麗,但也自有清貴高雅之氣。 姚二公子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二妹,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我們是晚輩,不好去太晚?!?/br> 大年初二的時候,定候府三位少夫人有兩位回了娘家,姚鳳歌因為懷著身孕,又聽說二哥和meimei被長公主府請了去,所以沒過來。初三這日,三位少夫人的娘家人都要來給定候夫婦拜年,男客女眷皆有,所以十分熱鬧。 姚家兄妹二人先后上了馬車離開姚邸往定候府去,到了才知道原來二少夫人的娘家哥哥和嫂子已經(jīng)趕在他們前頭到了。 姚燕語自然先去給陸夫人請安拜年,陸夫人房里,三個兒媳都在。封氏大病初愈,本來是要在房中歇息的,但因為姚燕語要來,她便一定要過來等。 姚燕語在丫鬟婆子們的笑語相迎中進了陸夫人的屋子,里面的說笑聲便漸漸地止住。姚燕語上前給陸夫人行禮請安。陸夫人含笑點頭:“快快請起?!?/br> 姚鳳歌看見姚燕語打扮的嬌艷靚麗,心里很是喜歡,剛要招手叫她來身邊坐,孫氏的娘家嫂子孫楊氏見了姚燕語,立刻笑問:“這位就是云都城里傳的沸沸揚揚,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姚姑娘么?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真真好樣貌!姑娘到底為咱們女子爭了口氣,把那些男人給比了下去?!?/br> 在座的有心人都能聽得出來,孫楊氏幾句話眀褒暗貶,根本就是說姚燕語不守婦道,不顧禮儀,隨隨便便在男人跟前拋頭露面。所謂‘沸沸揚揚’根本就是在說姚燕語剛給鎮(zhèn)國公世子治傷的時候云都城里的各種傳言。 姚燕語也在定候府里走動過幾次,年前因為給封氏看病,在清平院也多少聽見一點閑言碎語。本來她是不打算蹚渾水的,想著自己只管治病救人好了,那些爭斗什么的,愛誰誰,只要不斗到自己的頭上,才懶得管。 但這一刻里,孫楊氏評頭論足的目光讓她著實的不舒服。于是她微微皺了皺眉,剛想要張開嘴巴說什么,姚鳳歌已經(jīng)先一步開口,輕輕一笑,說道:“孫嫂子好厲害的嘴巴,那些能說會道的相公們怕是也比不上嫂子的萬分之一?!?/br> 實在是姚鳳歌說話的口氣里有明顯的不悅,嘴角的笑也帶著冷,孫楊氏被她說的一怔,有點接不上話。旁邊的孫氏也變了臉色。 姚燕語心里為嫡姐點了個贊,若是比斗嘴,這女人怕是連姚鳳歌的邊兒都挨不上。于是便收拾好了心情轉(zhuǎn)身走到姚鳳歌跟前,伸出手去握住姚鳳歌的手,甜甜的叫了一聲:“jiejie?!?/br> “外邊冷不冷?看你的臉都被風吹得紅了?!币P歌親昵的伸出手去貼在姚燕語的臉頰上蹭了蹭。 “還好啦。”姚燕語笑著說道。 “姚姑姑,請喝口熱茶吧?!碧K瑾云雙手捧著一盞茶慢慢地走了過來,行至姚燕語跟前,還煞有其事的福了福身。前些日子封氏病重,蘇瑾云雖然小不能侍奉湯藥,但在母親跟前呆的久了,也偶爾端過兩次茶。 姚燕語忙伸手接過來,微笑著說道:“云兒有心了!” “不過是奉盞茶而已,這還不是她應該的么?!狈馐峡粗ρ嗾Z,滿眼都是感激。 姚燕語忙道:“夫人教女有方,云兒長大了一定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說完,又笑著問:“我看夫人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這幾日覺得怎樣?” 封氏笑道:“很好。我昨兒回娘家,母親又跟我念叨了一番,說想請姚meimei家去吃頓飯,也算是認識認識人,以后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好叫人直接家去說。不知meimei哪日有空,回頭我好叫人跟母親說一聲,好生準備一下?!?/br> “夫人實在不必如此客氣?!币ρ嗾Z忙婉言拒絕,出門做客實在不是她喜歡的事情。 “姚jiejie!”蘇玉蘅從外邊進來,高高興興的喊了一聲,然后先到陸夫人跟前福了福身,說道:“太太,大長公主說昨兒晚上沒睡好,今兒要清凈的睡一會兒。改日再請各位親戚過去說話?!?/br> 陸夫人起身答應了,又跟孫楊氏和姚燕語說道:“大長公主既然這樣說,那大家今兒就不用過去磕頭請安了?!?/br> 孫楊氏和姚燕語各自答應。孫氏似乎想要問蘇玉蘅什么,但蘇玉蘅卻一心都在姚燕語身上,只嘻嘻的擠到姚燕語身邊,笑道:“jiejie,前幾天你去馬場騎馬了?” 孫氏不悅的閉上了嘴巴,偷偷看了陸夫人一眼,陸夫人神色平靜,低著頭吹著茶沫兒,似乎毫無察覺。孫氏只得抿了抿唇角,轉(zhuǎn)過頭去跟孫楊氏說話。 姚燕語那邊跟蘇玉蘅說著騎馬的事情:“韓jiejie想出去散悶,拉了我去玩了半天。但我連馬都怕不上去,著實丟了一回人。再也不去了?!?/br> 蘇玉蘅笑道:“趕明兒閑了我陪你去,我教你。保證用不了半日,你就學會了?!?/br> 姚燕語笑著搖頭:“你可別說這話,韓jiejie也這樣說的,結(jié)果到了馬場自己就騎上馬跑了,把我丟在一邊不理我。我下不來馬,還從馬上摔了下來,丟死人了?!?/br> 姚鳳歌聽了這話忙問:“沒什么大礙吧?可曾磕著哪里不曾?” “沒事,就是好端端的一身衣裳給毀了,那騎裝做的很是精致呢,以后沒法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