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容昐再是一俯:“多謝,公子辛苦了?!钡拖骂^便牽著長灃的小手從他身邊走過,出了門。 她身上有一股極其香甜好聞的味道,不濃郁,不妖嬈,就是這般淡淡的卻深入鼻尖,仿佛能安撫人心一般,周朝崢搓了搓鼻尖,低頭自顧自的笑了笑,玉色的面龐上泛起柔和的神色,便也進了內(nèi)堂去。 南澤,水鄉(xiāng),極大。 與京都不同的繁華景色,該地民風(fēng)較其他州更為開放,男女大防也低,路上無論是寒家女子還是富人家的小姐都可拋頭露面行于街道。 長灃的眼睛更是不夠用了,滑溜溜直轉(zhuǎn)動,一會兒被迎面走來的金發(fā)碧眼的洋人所吸引,一會兒又專注的盯著洋人的奇巧yin技,他看的最多的還是寫實的西洋畫。 容昐心想,也許可以給他找一位洋人畫師了。 走到寬廣的街道上,呼吸著潮濕的空氣,她的心情舒暢不已。 她剛才細(xì)聽了幾個洋人的對話,發(fā)覺,除了及個別單詞的發(fā)音生澀外,大致意思都是聽得懂的。 能在這里接觸到自己所熟悉的事物,這讓容昐有些小小的激動。 “娘!”長灃忽然指著前頭大叫。 容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高闊的朱紅色大門上安放著一幅牌匾,上頭規(guī)矩嚴(yán)肅的寫著:知州府衙。 到了! 容昐喘了一口氣,安撫著小腹里的寶貝,這孩子難得會動。 長灃伸出小手指,摸摸,昂著頭天真問:“娘,meimei不乖了嗎?” 容昐忍俊不禁:“小禮物很乖,沒有吵到娘?!彼o孩子取了一個乳名,叫小禮物,老天恩賜她的小禮物,不管這世道多復(fù)雜多變,她始終都守在自己身邊。 小禮物和長灃長汀都不同,多數(shù)時候她很安靜,有時候偶然想跟她打招呼的時候,都只是輕輕的波動,告訴她自己的存在。 由此可見,小禮物是個很溫柔的孩子。 容昐停歇了一下,又重新牽起長灃的手,走上前去。 朱色大門口,把守著兩個粗壯的衙差,他們頭戴深藍(lán)色差帽,身穿同色的粗布衙衣,腰間挎刀,面容嚴(yán)肅。 容昐上前,朝二人行了個萬福,道:“二位大哥,我乃京都龐國公府夫人。需見知州大人有事相商?!?/br> 兩衙差面面相覷,忽哈哈大笑,左邊高瘦的漢子,指著她呵令:“哪來的瘋婆子,膽敢冒充次輔大人的夫人?!?/br> 容昐和長灃對視一眼,長灃從脖間掏出黃牛的項鏈遞給容昐。 逃命的一路上,許多貴重的東西都已丟失,如今能證明身份的也就這黃牛項鏈了。 容昐伸出給他們看,道:“這是龐家榮寶齋之物,里頭清楚記著是公府夫人定制給公府大公子,這能證明我母子二人身份?!?/br> 高瘦衙差接過,放在眼下細(xì)細(xì)打量了一會兒,扔回去給她,滿不在乎道:“不過是稍精致的配件而已。再說,顧夫人早已在雍王叛亂中身亡了?!?/br> “怎么可能!”容昐激動上前:“還望二位大哥前去通報知州大人,我定能解釋清楚,他日大恩定當(dāng)感謝?!?/br> “是啊,大叔,求求你叫知州大人出來。”長灃也跟上去,可憐兮兮的對衙差道。 另一粗黑的漢子橫眉怒目:“呔——哪來的黃口小兒!知州大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快走,快走,否則法棍侍候?!?/br> 容昐被他推了一下,身子稍稍不穩(wěn),連退了數(shù)步。 長灃趕忙扶住她,另一高瘦的衙役攔住道:“她有孕在身,你我不便動手?!贝趾跐h子才沒沖上來,他又道:“且與你們實話實說吧,顧夫人早就死了,只龐次輔不信還漫天找人。連圣上都說三月后,要親自給次輔大人賜婚昭陽郡主。以后莫要再來衙門行騙了,這幾日里就你們這樣的母子我們知州大人都接見過四五回了不止?!?/br> 容昐身子一晃,頓覺頭暈眼花。 憑什么! “我真是顧夫人,你們前去稟告知州大人。”容昐求道。 高瘦男人有些不耐煩了:“你若是顧夫人,我還是龐大人了。去去去,再說便打死你們母子二人?!?/br> “娘!” 另一粗黑漢子要來抓長灃,容昐連忙將長灃護在身后,氣的渾身發(fā)抖,瞪去。 她久居上位,氣勢不怒自威,那漢子被她一瞪,一時竟覺得心下撼動,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不過一會兒,他回過神兇神惡煞驅(qū)趕:“快滾,再不滾老子打死你們!” 容昐又氣又怒,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帶著長灃先離去。 待她走了,高瘦男子才望著她的身影問漢子:“你怎么就被一婦人瞪怕了。” 漢子摸摸鼻尖,尷尬道:“倒也不知為何,此女眼神竟與咱們知州大人有些相似,我一時就忘了?!?/br> “哈哈……”高瘦男子大笑出聲,漢子越發(fā)惱羞成怒,兩人又相互咒罵開了。 卻說容昐一路心神不定回到周府。 耳邊一直縈繞著那漢子的話。 龐晉川要娶昭陽郡主了,她死了? 她想來想去,只覺內(nèi)力火燒火燎,心下又存了個疑影,想著用其他什么途徑再去見南澤知州或者直接回京看看。 她才剛回到周府,就差點被提著四五個大白燈籠的小廝撞到。 容昐看清了,是周朝崢貼身小廝周大,她問:“怎么就你一人提著?” 周大委屈道:“府里亂成一團了,咱們公子沒當(dāng)過家,現(xiàn)在是大姑奶奶回來管著。那位又是個美人燈籠,她自己府里的事兒都還是旁人管著呢,如今遇到這么大陣仗哪里知曉?”周大口中的大姑奶奶是周朝崢父親的親meimei周愛蓮。 卻雖說是親姑侄兩,但周愛蓮也僅比周朝崢大七八歲,容昐前些日子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面,倒卻是長得漂亮,只是脾氣有些急不大好。 容昐問:“你也來幫忙了,那你家公子誰侍候?” 周大指著靈堂,抱怨著:“他自顧不暇,也不計較誰侍候了?!?/br> 容昐望去,只見靈堂之上,周朝崢領(lǐng)著一群人跪在左側(cè),神情哀榮。 周大道:“今兒個一整天都沒用過膳,處理完事兒就在哪兒跪著,這樣下去也不知受不受得住?!?/br> 容昐聽著,心下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周朝崢讓他幫忙替自己查,于是便低下頭對長灃問:“你隨周大給周公子送糕點去,可以嗎?” 長灃點點頭:“好,娘?!?/br> 容昐放開他的手,長灃就牽住周大,容昐又交代道:“娘在屋里等你,送完就回來。” “嗯?!?/br> 看著長灃離去,容昐只身一人往西苑的廂房走去。 她脫了比甲后,小腹越發(fā)隆起里,容昐呆呆的看著鏡中自己臃腫的身材,坐在炕上。 除了生長汀,后面兩胎都懷的有些吃力。 總歸是怨懟龐晉川的。 她想著,肚皮忽滑動了一下,癢癢的。 容昐輕輕的按住滑動的那一處小肚,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小禮物,我是娘親。” 小禮物沒動,好像又睡著了。 容昐長長的舒出一口氣,輕輕的來回?fù)崦拇嬖冢骸斑@么調(diào)皮呀,和娘打完招呼就不理娘了?” 小禮物沒動,大概真是累了。 容昐脫下鞋,雙腳因為懷孕的緣故已經(jīng)腫脹了許多,加之今天又走了一些路,比平常更累。她靠在引枕之上,拉過一個毛毯蓋住隆起的小腹,就要歇息時,忽聽的外頭長灃在喊:“娘,娘,您出來。” 長灃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 容昐從炕上爬起:“怎么回事?”她剛拉開門,只見周朝崢也在,他牽著長灃的手,站在樹下。 容昐穿的單薄,連忙回屋,將比甲套上,這才出來。 “顧夫人,此番前來,有事來求你。”周朝崢誠懇說。 “何時,但說無妨?!比輹S叫長灃過來。 周朝崢臉色有些尷尬:“我知曉夫人是大家太太。周府府上事物多年來皆由家母打理,如今她老人家仙去,內(nèi)子也已亡故。如今雖有大姑奶奶坐鎮(zhèn),但難免壓制不住底下眾人。”他說到這兒,又看了容昐一眼。 見她但笑不語,面容隨和,這才繼續(xù)道:“我聽長灃說,您在府里是管事的,故以此次叨嘮您出面替我暫時打理周府?!?/br> 周朝崢于她母子兩人有恩,天大的恩情,容昐知曉,但她又以何身份管理周家? 名不正,言不順。 容昐剛想出言拒絕,周朝崢連忙補充道:“只替我管治內(nèi)院幾日,我大姐不日就從京都趕來了?!彼哪抗鈽O為誠懇,看來已到了焦頭爛額的地步。 “娘,您就幫幫周叔吧?!遍L灃搖著她的手幫道。 容昐看著他,猶豫了下:“實不相瞞,我亦有事拜托于您。” “何事?”周朝崢問。 容昐看了一眼長灃:“令姐到時,我想請公子幫我回京都?!?/br> “極好?!敝艹瘝樳B忙應(yīng)下。 容昐呼出一口濁氣:“如此,便請公子通告闔府,明日寅時正準(zhǔn)時在大堂點卯。在我管家期間,眾人一縷稱我為顧管事,可否?” “好。”周朝崢這才松了一口氣,與她作了一個揖,容昐側(cè)避,不敢生受。 只在兩人看不見的月亮洞門側(cè),恍然散過一抹俏麗的身影。 而這邊,龐晉川著手準(zhǔn)備湖前開港事宜。 他向趙拯呈報,要親下南澤一趟。 趙拯批復(fù):準(zhǔn)奏。 ☆、第68章 欠債還債 寅時正,天還黑乎乎的,見不到一絲亮光。 容昐在正廳上坐著,身后是周朝崢撥來的六個仆婦。 一炷香時間內(nèi),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到。 她覷眼看去案上的懷表,時針指向四,正好四點整。 “咳……”容昐坐于廳堂之上,咳了一聲,原本喧囂的環(huán)境忽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看向她。 她口茶,環(huán)視底下。 眾人也瞧她,只見正廳之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妙麗的年輕婦人,瞧著不過二十左右年紀(jì),頭戴玳瑁,身穿素服,就這身尋常打扮,可那通身的氣派卻極其讓人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