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周樂雅接過,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沈高義,才心里疑惑的打開,看了起來。 沈高義看著站在他跟前,低頭認真看著邸報的周樂雅,心頭復(fù)雜,自家徒弟行事讓他吃了一驚,京都那一百河工的死一定是自家徒弟周博雅的手筆,如果自家徒弟站在自家跟前的話,他一定會揍他一頓再說!將此事告訴周樂雅,一來是要讓樂雅心頭警惕,他最敬愛的兄長手段可是毒辣得很,二來,他不可否認是存著給徒弟添堵的心思! 周樂雅看著邸報,邸報上頭一百河工的事情讓他怔愣了一會兒,隨后,就微微擰起眉,沈?qū)④姛┰瓴话?,又讓他看了這個邸報,很明顯,這事情和兄長有關(guān)系,是兄長的手筆……作為醫(yī)者,他對自刎于天街上的一百河工很是同情,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沈?qū)④娔眠@邸報給他看,到底是何用意? 周樂雅抬頭疑惑的看著沈高義:將軍,這是何意? 沈高義皺眉,“你就不想說點什么?”猶豫了一下,沈高義還是嚴肅說道,“這是你兄長做的事。” 周樂雅一聽,神情肅然,看著沈高義,認真回答:讓一百河工自刎于天街的罪魁禍不是我兄長! 沈高義一愣,不可否認,罪魁禍不是周博雅,但是,問題不是在這吧,沈高義嚴肅說道,“樂雅,你兄長行事過于毒辣?!?/br> 周樂雅看著沈高義,嚴肅的回了一句:無毒不丈夫! 沈高義一滯,瞪大眼睛看著周樂雅,有些難以置信,樂雅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接著,周樂雅又很是一本正經(jīng)的說了一句:他是我兄長,我是他弟弟,說罷,又很小心翼翼的問著:你不是我兄長的師傅嗎? 言外之意——你是我兄長的師傅,怎么可以這樣? 沈高義這下默然了。 周樂雅放下邸報,起身,對著沈高義拱手作揖,就要轉(zhuǎn)身離開,想了想,又轉(zhuǎn)了回來,寫了幾句話:我信我兄長,希望將軍也能相信自己的徒弟。這人在世間,本來就有很多無可奈何,若要做出一番大事,除了許多無可奈何,還有很多心有余力不足,還有世人的誤解和辱罵,身為親友師長,難道就不能給與一點理解和支持嗎? 沈高義看著,心頭震動了,在得知京都一百河工之事后,他心頭就只有憤怒和失望,卻未曾想過里頭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沒成想到,樂雅竟然能想到這些? 看著周樂雅放下紙條,就徑自離去的身影,沈高義沉默著,他們兄弟間的感情牽絆,比他所想象的還要深厚。 周樂雅快步離開書房,除了不想再和沈高義多言外,還有就是他想趕緊的和兄長通信,如果連沈高義將軍——兄長的師傅,都尚且如此,外人那就更不用說了,兄長現(xiàn)在肯定很是需要他這個做弟弟的幫助,嗯,他得趕緊給兄長寫信安慰安慰! 周樂雅這般想著,就趕緊的回了自己的廂房寫信去了。 周樂雅卻不知,他的兄長周博雅的確被人責罵著,痛斥著,責罵他的人痛斥他的人,正是被朝廷任命為安撫使的匆匆趕赴南和州來的周文德——他們的爹。 “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周文德怒罵著,抬手想給周博雅一巴掌,卻不舍得,半途就狠狠的拍了拍桌面。 周博雅垂眼沉默著,并不辯解。 他對周文德的到來,早有預(yù)料,卻不想他爹竟然來得這么快,周博雅有些懊惱,他該早點離開才是,這樣就不會被爹給抓住了。但,想想爹的脾氣,如果他不好好的讓他爹痛罵這一頓,只怕將來回了華夷州,還要再跪祠堂。 周博雅心頭嘆氣,這樣也好,而且,最重要的,這樣,就可以避開樂雅了,他不愿意樂雅知道他所做的這些事情。 “你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周文德怒問道。 周博雅抬眼,回了四個字,“情非得已。” 周文德被這四個字給噎住了,情非得已?! 而周博雅在說了這四個字后,就繼續(xù)沉默了,他不想多做什么解釋,他也無法解釋,解釋的越多,就越加難看,爹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人,爹應(yīng)該比誰都明白,他在這件事上的處置! 周文德的確如周博雅所料,明白了,在最初的憤怒后,他的確隱隱有些明白,只是,周文德素來正直,這件事給他的沖擊也委實太大了一些! 周文德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坐下,平復(fù)了心情,慢慢開口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組建桃源社,不著痕跡的干擾朝廷,在地方上見縫插針的做著一些小動作!——這是想要謀逆還是怎么的? 周博雅抬眼看向周文德,淡淡道,“兒子只是想讓清風滌蕩這渾濁的朝廷罷了。” ——然后,增強自己的實力,有朝一日,不得不撕開臉皮的時候,他能從容不迫的帶走樂雅!不讓任何人阻止他! 周文德深深的看著周博雅,他心里有些懷疑,只是如此?! 但周博雅只是靜靜的站著,周文德心底不信,但既然都這么說了,他也不想再質(zhì)疑!博雅漸漸成長,他的能耐也容不得他這個當?shù)脑趺慈ベ|(zhì)疑,現(xiàn)在,他們父子的相處模式已經(jīng)在改變了,從以前的命令指導(dǎo),到現(xiàn)在的平起平坐…… “夜深了,你且回去,此事莫要讓樂雅知道。”周文德心里嘆了口氣,揮手說道,最后一句說的有些猶疑,他想著樂雅還是不知為好,朝政上的這些丑陋事情,他也不愿自己那干凈的二兒子看見。 周博雅沒有異議的點頭,不用他爹吩咐,他也不會讓他的寶貝樂雅知道。 卻不想,在三日后,他趕赴淞南府的途中,接到了他的弟弟周樂雅給他的一封安慰信。 在被迫分開后,周博雅就再也沒有收過樂雅的信,雖然這里頭有他的隱晦的拒絕因素在,可一直沒有收到信,心里到底是失落者,后來有劍石作為媒介,給他帶來了樂雅的親筆信,但信卻是給劍石的,而不是給他的。 每每想到這一點,他心里就總是不痛快,就會忍不住埋怨樂雅的通透,為什么要猜測出他隱晦拒絕呢? 但現(xiàn)在,他終于收到信了,他心里有些興奮,強自壓抑著心頭的沸騰,周博雅慢慢的拆開了信,展開一看: 哥,我相信你! 周博雅呆住了,這……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來了一封信,就寫了這么五個字?! ☆、71基情發(fā)展史(17) 周博雅拿著周樂雅給他的信反復(fù)揣摩,卻偏偏沒有想到邸報上去,因過去他也常常拿邸報回來,但樂雅從來就沒有看過,樂雅對邸報壓根就沒有什么興趣,而樂雅身邊的人也不可能告訴樂雅京都那邊的事情,西福北喜這些仆從和婢女就不用說了,唯一會說可能說的,也就只有沈高義,他的師傅。 但,周博雅不覺得沈高義會告訴樂雅這些血腥的骯臟的事情! 周博雅不知道,這回他是失算了,沈高義不單單說了,還把邸報親自拿給了他的寶貝弟弟周樂雅看! 而此時,周樂雅正在淞南府,他外祖父宅子的外頭,看著杵在他跟前目瞪口呆的男人——宋敏德。 這人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找外祖父的? “你,你,你……”宋敏德手指著周樂雅,難以置信的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不全句子。 周樂雅揮手招來身后的西福,接過木板,唰唰的寫:熬煮三斤麻黃草,加蜜棗。 寫完,給宋敏德看。 宋敏德不解,“麻黃草?蜜棗?干嘛的?” “治結(jié)巴的?!?/br> 宋敏德一僵,隨即瞪眼,“你才結(jié)巴!”說罷,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站在他跟前這人是失語! 周樂雅卻笑了笑,笑容分為柔和,拿過木板,寫著:我是啞巴。 宋敏德頓時囁嚅了。 周樂雅走向宋敏德,彎著眉眼,抬手拍拍宋敏德的肩膀,就轉(zhuǎn)身在木板上寫著:我這人很小氣的。 宋敏德一愣。 周樂雅卻已經(jīng)抬腳走人了,在周樂雅身后的西福對著宋敏德咧嘴陰森森的一笑。 他們家二少爺脾氣好,那是因為有大少爺護著!大少爺不在的時候,二少爺?shù)钠饪刹辉趺春茫?/br> 宋敏德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宋敏德身后的侍從,看著不對勁,慌了,“少爺,您怎么了?!” 怎么了?宋敏德心頭悲憤,丫的沒看見他肩膀上明晃晃的一根銀針嗎?! 走著淞南府的熱鬧的街市上,北喜忍不住問了一句,“二少爺,那家伙杵在那里,會不會不太好?” ——無礙,三個時辰后,就沒事了。 周樂雅今兒個的心情不怎么好,他給兄長寫信了,他知道兄長一直有意無意的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事情,所以,他也沒有辦法在信里怎么說,只好寫了那么簡單的一句話,也不知道兄長明不明白,最好還是不要明白為好,他不愿兄長知曉沈高義的態(tài)度,兄長對沈高義可是頗為看重的。 此時,沈高義正在李成峰的書房里,看著最新的一封邸報。 一百河工的死,已經(jīng)讓南和州的事情無法遮掩,帝君的態(tài)度,溫家人的態(tài)度,都已經(jīng)強硬的表示,南和州的事情必須徹查!李家人的態(tài)度也終于明朗了,詭異的是,宋家人和鄭家人也表示支持。恰好此時,南和州□了,鹽幫殘酷虐殺百姓和河工的事情,讓事態(tài)加劇,朝議再次派遣安撫使,而之前宋鳳德和鄭侯竟然還沒有到達南和州,讓帝君極為震怒,廷議上進行了痛斥,且剝奪了宋家在京都金吾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一職,還直接派出了華夷州的周文德前往南和州處置一切事宜…… 沈高義眉頭皺的緊緊的,他怎么覺得,這事件到現(xiàn)在,還是有些琢磨不透,鹽幫就算經(jīng)過了這次,也只是元氣大傷而已,六世家里,宋家和鄭家一直是堅決支持徹查南和州的,這次南和州的事態(tài)這么嚴峻,宋家和鄭家應(yīng)該是得利了才對,可廷議上又痛斥了宋鳳德和鄭侯,還剝奪了宋家在京都金吾衛(wèi)一職,這樣看來,宋家可是沒有任何益處,李家也沒有,其他四家就更加沒有…… 那這次南和州的事情折騰得這么慘,到底是為了什么?博雅到底想從中謀取什么? “這么說來,京都的那些事情也是博雅的手筆?”突兀的,李成峰開口了,李成峰的神情很凝重,聲音有些喑啞,似乎壓抑著什么。 沈高義看向李成峰,博雅是李成峰的孫子,但他從未想過要將博雅所做之事告知李成峰的意圖,在他看來,這是他們祖孫兩人的事情,他到底是個外人,不好多說,但沒有想到,李成峰卻是自己說了出來,是李成峰自己猜出來的,還是有人告訴李成峰的? 沈高義沉默著,沒有應(yīng)答。 李成峰卻是微微閉了閉眼,低聲嘆息了一下,啞聲說道,“博雅他自己給我來了封信,將南和州的布局告訴了我?!?/br> 沈高義聽了,挑眉,原來竟然是這樣。想不到博雅會自己把事情都說出來,不過,這博雅,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盤? “……沈?qū)④姟┭乓呀?jīng)啟程來淞南府了,在此之前,我想問問你,你為何會為博雅做事?”李成峰盯著沈高義,緩緩問道,聲音低啞,語氣里透出了一絲凌厲,“博雅是你的徒弟,這世間可沒有徒弟使喚師傅的道理!” 沈高義聽了,面無表情,老先生果然敏銳呀。 沈高義面無表情的說道,“因為我想看看,他能夠做到何種地步!” 李成峰聞言,瞳孔一縮,死死的盯著沈高義,做到何種地步?什么意思! “老先生,你放心,博雅是我徒弟,我決計不會與他為敵,只是……一點無聊的寄望罷了?!鄙蚋吡x淡淡說著。 沒錯,一點無聊的寄望,他想看看,這已經(jīng)積弱的大夏朝,在桃源社的掃蕩下,會變成什么樣的模樣,他想看看,周博雅——是否能夠做到如鬼谷先生所言,手握乾坤,翻云覆雨! 李成峰聞言,盯著沈高義看了半晌,才慢慢的閉上眼睛,許久,嘆息著說道,“我信你。” “多謝老先生。”沈高義起身拱手做禮。 隨后,沈高義便走出了書房,剛想走回自己的院子,忽然,沈高義頓住腳步,皺眉,不對!既然周博雅自己寫信給了老先生,那么老先生因為這個外孫,肯定會出山了……那么之前,也就沒有必要讓自己特地繞到淞南府來請出老先生! 沈高義黑了臉!媽的!臭小子這是想在淞南府見見樂雅才拾掇著自己來淞南府當說客! ***** 此時的周樂雅繞了一圈,途中順手診治了兩個沒有銀兩治病的農(nóng)夫,回去的時候,見門口杵著的宋敏德,周樂雅放慢腳步,心里不高興,這人怎么還沒有走? 宋敏德在三個時辰后終于能夠動了,身體能夠自由活動的第一件事就是等人! 沒錯,等人,等著李成峰的外孫——周樂雅。 好不容易周樂雅回來了,卻沒想,人家竟然看都不看他一樣,就要進門。 宋敏德趕緊的攔住,急急的道,“周少爺對不起!我給你作揖賠不是了!” 周樂雅一頓,側(cè)頭看向宋敏德。 宋敏德神情惶恐不安,還有歉疚,嗯,不是裝的。 周樂雅便微微點頭,好吧,他接受道歉。轉(zhuǎn)頭,抬腳就進了門,留下本來松了口氣,正想開口請人家吃飯的宋敏德。 宋敏德瞪大眼,張著嘴,看著那大門在他面前碰的關(guān)上! 宋敏德心頭憤然,混蛋!太不給爺面子了! “少爺,怎么辦?我們還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