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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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韶也不知道這位公主是從哪里得到的信兒,這么快就過來了,平常長公主求見圣上也沒什么,但是圣上現(xiàn)下沒時間恐怕也沒有心情同長公主敘話,因此他便先斬后奏,將事情攔了下來。 “正說著她,她便到了。”圣上不動聲色地將木梳放在了枕邊,“果然背后不能議論人的是非長短,當(dāng)真是隔墻有耳?!?/br> 蘇笙正要從踏幾上起身,卻被圣上按住了手,他從元韶手中接過了那盞米粥,試過了碗壁的溫度,才遞到了蘇笙手邊,“外面濕氣重,宣她進(jìn)來吧。” 蘇笙接過粥碗,圣上發(fā)熱后胃口不佳,想來這粥是內(nèi)侍監(jiān)送來要請皇帝用的,陵陽長公主正隨了內(nèi)侍往里間來,皇帝卻又不肯容自己起身,她遲疑了一下,用羹匙盛了上面一層米油,喂到了圣上的唇邊。 陵陽長公主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然而她清楚圣上此時怕也是不得安寢,現(xiàn)下塵埃落定,好歹是一母同胞長大的,她舍了臉皮,也就向皇帝討個人情。 “皇兄這是在用早膳嗎?”陵陽跪在地上請過安后才發(fā)現(xiàn)圣上的身側(cè)坐著一位女子正低頭小心吹著米油,也不好計較她不行禮的過失,:“陵陽有話想單獨(dú)同皇兄說,若是皇兄方便,不如請?zhí)K娘子下去。” “有什么事情午間回去時不能說,非要一大清早過來擾人?”圣上的手壓住了蘇笙的衣角,蘇笙只能繼續(xù)坐在這里,她望著地上的陵陽長公主,她原本的光鮮已然不復(fù)存在,倒是比自己憔悴多了。 “是臣妹失禮,擾了圣上好眠,”陵陽長公主咬牙道:“臣妹是替四哥來向大哥哥求情的?!?/br> 她坐在床上想了一晚上,并不比皇帝好過。最終還是忍不住來求見圣上,襄王再有錯,也是同她一起長成的同胞兄弟,比圣上與英宗都要親厚得多,“我知道四哥這次做錯了,可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耶娘一共只養(yǎng)了咱們幾個,如今英宗駕崩,三哥早逝,若是您再下旨處死了四哥,那孝皇帝的血脈,也就只剩下皇兄與臣妹二人了?!?/br> “你要說這些,朕也是白疼你了?!笔ド仙裆行┎粣偅抗庹空?,“陵陽,你知道謀逆是什么罪過嗎?” “臣妹知道,但……但,”陵陽長公主仰頭望向圣上,兄長的目光寒冷如霜,陵陽長公主也知道,襄王恐怕是保不住的,她軟語哀聲道:“眼下四哥在太子手中,您要是恨他,大可以一箭了結(jié)了他的性命,可是四哥那幾個孩子還年幼,臣妹只盼著您能網(wǎng)開一面,求您留他們一條性命。” 圣上雖在病中,但仍不怒而威,陵陽長公主也有自己的郎君和孩子,替襄王求情也是有限度的,圣上瞧自己的meimei哭得可憐,嘆了一口氣,和緩了語氣:“這有什么,四郎做錯了事,朕罰一罰就算了,與他的王妃、縣主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先下去,等咱們回了行宮,朕叫人把王妃他們接來。”圣上語氣一如往常,叫陵陽長公主生出了一些錯覺,“大哥哥,那四哥……” “這是國事,”圣上打斷了她未能出口的話,“陵陽,這些不是你能問的?!?/br> 陵陽長公主現(xiàn)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討皇帝的歡心,但圣上要她走,即便是皇帝的親meimei也不能繼續(xù)留在這處,蘇笙見陵陽長公主只說得幾句話便得告退,心里不免唏噓,“圣人從前叫我議政,怎么不許長公主殿下參議呢?” 天子要她議論的事情,論起來與謀逆也不相上下,然而皇帝非但同她說起,昨日還叫他看見了賜死襄王府男丁的詔書,長公主是他親妹,替襄王求情也是不能的。 “這怎么能一樣?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陵陽已經(jīng)嫁出宮外,她若知道些什么,連帶著樊氏也會知曉?!笔ド贤?,“至于阿笙,自然是因為朕鐘意你?!?/br> 圣上瞧著她,面上的霜冷蕩然無存,看她自陵陽出去之后,便不再將羹匙遞來,忍不住責(zé)備道:“你這侍候人的,也就是人前裝裝樣子,陵陽一走,便不肯動一動了?!?/br> “您又不曾傷到手臂……”蘇笙這話一開口,就知道自己是被他這樣縱著忘了身份,天子是什么人,只要他喜歡,別說一碗米粥,就算是要她喂一桌菜,那她也不該有怨言的,忙又舀了一匙底的米油喂人。 只是這人未免有些不要臉,剛剛還輕松自如地替人綰發(fā),現(xiàn)在卻又虛弱得手都抬不起來,要是陵陽長公主知道她皇兄私底下這樣,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圣上見她敢怒不敢言,心下也有幾分捉弄的意思,待到用過半碗,才緩緩道:“我大唐的皇后,歷來都會參與前朝之事,你又不是不知。” 蘇笙從前或許還會覺得這是長輩對她的贊同認(rèn)可,然而現(xiàn)在圣上在榻上同她說起這些,卻像是情郎的承諾。 “陛下……”她猶豫了片刻,將頭側(cè)了過去,圣上卻將那粥碗從她手中取走,“朕說得不對嗎?” “太子要到立后的地步,恐怕要等上二三十年才行。” 平常臣子祝天子萬壽,都是要萬萬歲,被她這樣一噎,圣上免不得有些作惱,他強(qiáng)硬地扳過她的下顎,“你是覺得朕老了?” 她的面上還有些沒來得及掩飾的笑意,猝不及防落入天子視線,那亮晶晶的雙眼比窗外初升的朝陽還要明艷,她本就生得極美,現(xiàn)在又是這樣靈動,叫人戀棧她這副口齒伶俐的模樣,舍不得發(fā)一點(diǎn)脾氣。 他松開她的下顎,“胡鬧。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朕能叫宋氏看著你抄一個月的《后范》?” “抄書有什么好怕的,我從前抄過的經(jīng)文可比現(xiàn)下要多得多。”蘇笙現(xiàn)在也算是摸到了皇帝的一點(diǎn)脾氣,這個男子喜歡她,那就愿意這樣縱著她、捧著她。 被人偏愛的娘子,總是有恃無恐的,她面上微微帶笑,仿佛覺得氣他氣得還不夠:“陛下舍得就好了?!?/br> 她的聲音輕軟,話卻叫人生氣,圣上喜歡她這般嬌俏的神情,輕輕打了一下她的手背,連紅都沒有紅一下,嘆道:“你便是認(rèn)定了朕舍不得是么?” “那圣上您要罰我抄幾遍?”蘇笙面上微燙,她以退為進(jìn)道:“臣女領(lǐng)受就是了?!?/br> 圣上搖了搖頭,她的嬌俏、害羞、狡黠、無措,都是天底下難尋的風(fēng)情,叫人見了第一眼就舍不得丟開,她像是那株洛陽紅,無人在意時便會干枯,唯有十分的疼愛與呵護(hù)才會綻放出最驚人的美麗,他笑著認(rèn)輸:“你說的又沒有錯,朕罰你做什么?” 就是舍不得、丟不開,才會有這許多牽絆,她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只消一個眼神,就叫人心軟了下來。 蘇笙與他對視,眼前的這個男子是圣可汗,是天下的至尊,她不是不曉得這權(quán)勢漩渦中心的可怕,可她也會貪戀這一刻的溫柔。 她小心翼翼地前挪幾分,不是獻(xiàn)媚,這樣的舉動只是單純地想同他近一些,這似乎是一場美夢,叫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圣上從前讀書時,并不能理解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但是現(xiàn)在她突然像小獸一樣,只是這樣依賴地瞧著自己,他心中就已滿是柔情,叫人想滿足她一切的請求。 愿以千金博一笑,卻可以不求任何回報。 元韶進(jìn)來的時候正瞧見兩人這樣相視無言,他知道現(xiàn)下不該打斷,然則太子就在門外,東宮如今平叛有功,圣上總不好將人晾在外間。 “圣上,東宮已經(jīng)擒住了襄王,正候在外面求見?!痹厥侵朗ト诵囊獾?,不待皇帝發(fā)問,就回稟道:“密旨尚未送到太子手中,東宮就已經(jīng)擒住了叛逆,殿下將人關(guān)押在了牢房里,后來聽了您的旨意,怕您是病得厲害說氣話,因此還是將襄王押在了地牢中聽候發(fā)落?!?/br> 蘇笙瞬間就從那一場夢中醒了過來,她從榻邊站起,圣上的神色也是一變,太子這樣做,看似是體貼,實際上同抗旨又有什么區(qū)別? “就說朕剛見過他姑母,身上還有些疲倦,叫他不必來請安了!” 圣上轉(zhuǎn)而瞧向蘇笙,他不愿意太子在這個時候與她相會,兼之三郎又做出過那樣的事情,思索片刻,才想著吩咐他道:“你稍等些時候親自送蘇娘子到宋氏那里去,之后再叫三郎過來?!?/br> 太子候在宮室之外,這間宮室不如天子居處隔音,圣上前面的那句話聲音不小,不必元韶過來分說也知道阿耶動了氣。 留下襄王性命,這本是太子長史獻(xiàn)上的主意,沒想到阿耶會震怒如斯,內(nèi)侍監(jiān)出來之后客客氣氣地請他回去。 他有些惴惴不安,行出了圣上暫居的晴明閣,正要尋人問一問蘇氏四娘子的住所,忽然一個宮婢從游廊拐角處急趨到他身前。 “奴婢見過殿下,”那侍女做出了一副請的姿勢,恭謙之至:“奴婢是長公主身邊的人,若是殿下方便,還請稍移貴步,長公主有事想要見您?!?/br> 第43章 晉江文學(xué)城獨(dú)發(fā) 他與陵陽長公主已經(jīng)許久未見,但畢竟是他長輩,太子也不好推拒。 侍女引著太子到了長公主所居之地,陵陽長公主這憔悴的模樣委實將他嚇了一跳,太子躬身一拜,“姑母,聽說您有事找我?” 長公主往昔對這個二哥的庶子關(guān)注不多,見到他長成這樣豐姿俊秀,也不免感嘆歲月逝如流水,“三郎一路辛苦,快些坐下說話?!?/br> “山間簡陋,沒什么可招待的,我聽你說話聲音都變啞了,喝一杯水潤潤喉?!?/br> 這處宮室被封禁了這么久,遠(yuǎn)不如行宮儲備齊全,要招待人也顯得寒酸,太子從侍女手中接過杯子,啜飲了一口白水,“姑母一直隨在阿耶身邊,我聽人說起阿耶受了傷,不知道這傷重不重?” 陵陽長公主遲疑了一下,面上猶帶笑意,“三郎不曾面圣嗎?” “阿耶今日怒氣未消,尚且不愿意見我?!碧訃@道:“王叔如此行事,恐怕除了身首異處無法叫阿耶消恨??晌易蛞骨埔娡跏鍑I血,心下一時不忍,就將他關(guān)押起來了?!?/br> 圣上的態(tài)度陵陽長公主也是知道的,她剛剛求過情,太子又沒有依詔書行事,天子震怒也是常理,“皇兄現(xiàn)在病得厲害,恐怕是鐵了心要將四哥處死的。” “圣人現(xiàn)在病得怎么樣了?”太子并不怎么在意襄王的死活,圣躬的安危才是他最掛心的。 “皇兄平日身子強(qiáng)健,可昨日中了箭,午后高熱不斷,今晨還是叫蘇家那姑娘伺候用的膳?!绷觋栭L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記得那姑娘出身不高,你既納了蘇氏的一個女兒,皇兄怎么好再指一個做你的正妃?” “阿耶當(dāng)時看重她,便將這位指給了我,”說起蘇笙,太子現(xiàn)下是不滿多過鐘意,他對蘇笙還是有幾分喜歡的,她這樣的姑娘,若是他御極之后遇見,定然是想要將這樣的美人攬入懷中,但是現(xiàn)下要說起做太子妃,屬官們還是盼著圣上能在選秀的時候為他再選一位出身名門的娘子,“不過阿耶后來也有悔意,有幾次覲見的時候問過我,中不中意別的娘子。” 但現(xiàn)下他又有些拿不準(zhǔn)圣上的心意,這個關(guān)口,阿耶還能叫蘇笙侍奉,顯然對她也并非全無信任,自己待她好些,將來也能多知道一些阿耶的情況。 “那也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不過你娶妻尚早,我聽人說起圓空禪師和你宮里的一位孺人西去,現(xiàn)在東宮空蕩,看著也不像話?!绷觋栭L公主瞧見過圣上待蘇笙的情態(tài),不意皇帝竟有要更換太子妃人選的想法,“三郎要是煩悶,不如回頭到我府上坐坐,我府中有一處湖,與太液池不相上下,是孝皇帝與皇兄都去題過詩的,你還沒去過呢!” 陵陽長公主嘆了一口氣,眼眶微紅,“你王叔身子一向不大好,若是圣上將襄王府之事交由你來做,還盼你多照拂一些,少叫王妃與世子吃些苦頭?!?/br> 襄王是她唯一的弟弟,就算是保不住他,能暗里照看一下他的血脈,也算是全了這段情分。喜新厭舊是男人的本性,她照著蘇氏那樣的在歌舞伎中選幾位,到時候悄悄送給太子,東宮看在美人的面子上,總不至于虧待了幾位弟弟meimei。 這時節(jié)誰還會愿意同襄王扯上關(guān)系,然而不等太子說些什么,門外東宮的內(nèi)侍已經(jīng)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東宮身側(cè)俯身低語。 “姑母面前,你這副情態(tài)做什么?”太子微微蹙眉,叫他離遠(yuǎn)了一些,“有什么事情直言無妨?!?/br> 那內(nèi)侍應(yīng)聲稱是,“圣上御體稍安,請殿下過去敘話……” 他瞥了一眼坐在殿下身側(cè)的長公主,“看守襄王的士兵來報,說剛剛圣上身邊的人進(jìn)去傳旨,襄王趁人不備,撞柱身亡了?!?/br> 陵陽長公主顧不得儀態(tài),直接從榻上站起,鬢邊的珠玉亂晃,三魂失了七魄,太子也有些吃驚,他不知道這是意外還是天子有意為之,襄王才剛被關(guān)押不久,好歹是皇帝的親兄弟,哪里就這樣急切地把人逼死了。 然而圣上愿意召見自己,這也是件好事,他向仍然回不過來神的姑母行禮告辭,急匆匆又回到了圣上居住的宮室。 御前的內(nèi)侍們正在外間有條不紊地收拾行裝,內(nèi)侍監(jiān)請?zhí)舆M(jìn)去之后,圣上正倚在榻上看書,見太子跪下請安也沒有什么好顏色,只是平淡地叫人起來。 “阿耶,并非我有意忤逆您的意思,只是覺得,若您將四叔關(guān)押起來,更能得到朝臣稱頌仁德?!碧右詾榛实圻@檔口該是病得起不來身,有些存了僥幸心理,沒想到阿耶雖然腿腳不便,但尚能起坐,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又被壓了回去,“當(dāng)然,四叔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惹您動怒,您要打要?dú)⒁彩菓?yīng)當(dāng)?shù)摹!?/br> “婦人之仁,”過了許久,圣上方才輕笑一聲,對太子這情狀并不滿意,“朕本來就是得位不正,何須那些仁德虛名,反倒是三郎你看重這些?!?/br> 圣上將書卷丟到太子的面前,“要做大事,就不能顧惜小節(jié),朝中宗室親族頗多,何人不覬覦這九五之位?朕還能在帝位上坐幾日,你庸弱至此,倘若來日山陵崩,那些人要來奪你的位,難道光靠仁義二字就能將這帝位坐穩(wěn)嗎?” 太子長史建議過他,若是圣上山陵將傾,不妨留下襄王一命,這樣他們要從中做些什么,把事情算到襄王頭上也不算太難,可圣上卻又如此心急,連片刻都等不得,即刻了結(jié)襄王的性命。 “是三郎考慮不周,還請阿耶責(zé)罰!”太子重新行稽首大禮,他從前并不曾忤逆過皇帝的意思,沒想到圣上會因為此事雷霆震怒,“其實我回想起來也是不該,只是想著叛黨伏誅,單單留下王叔也沒什么……” “英宗當(dāng)年,恐怕也是這樣想朕的?!笔ド喜⒉槐芗僧?dāng)年的事情,他極其失望地叫太子退下,“朕原以為你在朝中任職也該學(xué)會些權(quán)術(shù)之道,沒想到竟還是這樣不堪用,也罷,等回了長安,你便點(diǎn)兵去新羅坐鎮(zhèn),朝中的事情無需你cao心?!?/br> 太子自幼聰慧,過繼給皇帝之后,父子間一向是客氣親熱,盡管知道阿耶這時候或許正在氣頭上,但圣上突然說出東宮不堪用的話,還是叫他面上火辣辣地疼。 他也有滿腹的委屈,圣上一道手書,自己便連夜奔馳過來,沒想到因為沒有斬草除根,就被阿耶這樣訓(xùn)斥。 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山間行宮不似宮中法紀(jì)森嚴(yán),又是這等人心惶惶之際,不出半日,圣上為了襄王謀逆而訓(xùn)斥太子之事已經(jīng)在宮人之中流傳開來,連蘇笙都聽到了一二。 天子游獵帶的多為男子,服侍的宮娥卻是沒有,內(nèi)侍監(jiān)借口圣上還要人伺候,又召了蘇娘子一同隨駕。 蘇笙還沒來得及見太子一面,就又被召到了圣上的身邊,她聽內(nèi)侍監(jiān)說圣人如今行走不便,連登車駕的時候也是由人抬上去的,知道圣人的傷情恐怕并不樂觀,圣上倚坐在案幾上翻閱新送來的奏疏,其實也沒什么要吩咐她的,天子的車馬行得平穩(wěn),蘇笙靜坐在一側(cè)烹茶,并不去擾他。 美人執(zhí)柄,緩緩將琥珀色的茶湯注入茶盞,第一遍的茶水已經(jīng)倒掉了,蘇笙將第一杯雙手捧了遞給圣上,孰料就在這個檔口,車馬行至崎嶇之處,她一時沒有拿穩(wěn),半盞茶湯都潑灑在了天子手中的奏折上。 朱批半污,上面的墨色暈染開來,蘇笙忙取了自己的絲帕捂在上面,可惜還是濕了好些,“臣女該死?!?/br> “無關(guān)緊要的請安折子,你怕什么?”圣上將這一本奏疏隨手丟到了盒中,從案上拿起茶盞飲了一口,“朕聞風(fēng)雅士族常有舉案齊眉,賭書潑茶的美談,朕雖不曾與你賭書,好歹也是四分有三?!?/br> 舉案齊眉與賭書潑茶都是說夫妻恩愛,蘇笙將絲帕疊好放在一邊,等著他將手中杯盞遞還,“您是不是又發(fā)了高熱,怎么說起胡話來了?” 她語中微含嗔惱,圣上卻不在意,車駕中備好的杯盞十分精致,飲不過兩三口就空了,天子仍舊持在手中,“太子身邊的人今天找過你了。” 圣上說得這樣肯定,蘇笙也沒必要隱瞞:“不是殿下,是臣女的兄弟許久未曾見過我,想著問我一些事情。” 有錢能使鬼推磨,蘇良瑜雖然在正事上不怎么用心,但是在這些打點(diǎn)方面還是十分擅長的,居然真的將盛有蘇良娣書信的竹筒遞到了她的手上。 “良娣與太子本是一體,由她來說與三郎問你,又有什么分別?”圣上握著那杯盞不肯給她,蘇笙也沒辦法退到原處去,“是問你,還是問朕?” 皇帝總是這種仿佛什么都在掌控之中的淡然模樣,讓她有些著惱,“圣上既然都知道了,您還問我做什么?” “朕又沒有千里眼,知道什么?”圣上失笑道:“這前朝內(nèi)廷的眼睛都放在朕的身上,你阿姊想打聽朕的消息,除了從太子那里獲知,也就只能來問你了?!?/br> 太子自己要問蘇笙,肯定不會這樣大費(fèi)周章,使了銀錢賄賂內(nèi)侍宮人,圣上知道應(yīng)該是蘇氏的人關(guān)心宮中之事,才會叫自家的子弟悄悄使錢。 蘇家遠(yuǎn)在長安,對行宮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有蘇月瑩才有可能動這份小心思。能叫蘇笙面帶憂色,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抵萬金的家書。 蘇笙瞧了一眼茶爐,后悔自己怎么因為謹(jǐn)慎先滅了爐火,想找個什么借口都困難得緊,“良娣也只是問問您身子如何,怕殿下君前奏對說了不合您心意的話。殿下也請內(nèi)侍過來傳了些話,問您今日怎么突然動怒,不容襄王多活半刻?!?/br> 往小了說,這是關(guān)心圣上的安危,往大了說,這就是窺伺帝蹤,更遑論蘇月瑩心中提及的那樁事情與襄王所謀之事別無二致,就算是為了蘇家,她也不能全數(shù)說出來。 蘇笙本以為太子只是私德有虧,但沒想到他有朝一日竟還有這等野心,“臣女又不是太醫(yī),也并非是住在您心腹中的應(yīng)聲蟲,這些事情我怎么知道,含糊著回了幾句,就叫他們回去了?!?/br> “這話說的不對,你雖不是人腹中的應(yīng)聲蟲,但要問這些,朕也會叫元韶調(diào)一份脈案給你?!笔ド虾Φ溃骸靶」媚铮阒皇菦]有說實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