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焦達咧開大嘴,“那還用說,老板發(fā)了話,說什么我也要把她給娶回來!” 林笑棠扭回頭看看強一虎,“虎哥,嫂子不是去了南洋嗎?情況怎么樣?” 強一虎滿面紅光,“呵呵,剛剛來的信,沒的說,我媳婦那是鄉(xiāng)下人,下了船就被嚇暈過去了。” 眾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來,“不會吧,怎么會嚇暈過去,難不成南洋還有怪物?” 強一虎趕忙糾正,“不是、不是,看我這張笨嘴,是歡喜的差點沒暈過去。好家伙,一所新宅子,還有幾十畝肥的流油的上好田地,就算是吃租子,這輩子也不用發(fā)愁了!” 眾人艷羨不已。 林笑棠笑著說道:“不用羨慕,你們都是跟著我的老人,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的,我說過,有家眷的,愿意去南洋的,以后的生活我來安排,斷不會讓你們吃虧,明白嗎?沒家眷的,怨不得別人,自己抓緊時間去找一個,但有一點,一定要找身家清白的好姑娘,知道嗎?” 眾人轟然叫好,一起向著林笑棠敬酒。 …… 幾名手下興高采烈的談論著將來的美好生活。而強一虎則湊到林笑棠的身邊,“老板,我一直想問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要將兄弟們的家眷接到南洋去的呢?難不成租界也不保險?” 林笑棠點點頭,“估計有些事情你也感覺到了,這些天七十六號在租界里鬧得很兇,沒有英美法各國的默許,他們絕對不敢這么干。我是擔心,租界遲早會落到日本人手里,我這么做也是未雨綢繆,提前為咱們留條后路啊!” 強一虎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占領租界,那可是對英美法宣戰(zhàn)??!小日本還能多線作戰(zhàn)?” 林笑棠剛要說話,樓梯上腳步聲響。緊接著,外邊的手下領進來三個人。 三個人鼻青臉腫,已經(jīng)分辨不出原來的面目,一看見林笑棠,立刻撲倒近前,“林老板,您可要為我們兄弟做主??!” 林笑棠一愣,這才分辨出,原來是馬啟文的三個屬下。自己已經(jīng)讓他們?nèi)珯?quán)負責物資統(tǒng)制的檢查和征集工作,眼下這個時候怎么跑到這里來,還被打成這個樣子? 其中一個姓莫的職員抱住林笑棠的大腿,哭訴道:“簡直是無法無天,咱們是奉了財政部的命令下來檢查工作。誰知道又遇上了一撥人,也是來征集物資的,和咱們起了沖突,二話不說上來就打,不光是我們,就連市政府的人也被他們打得不輕。” 林笑棠騰地站了起來,“老莫,說清楚,究竟是哪部分的人?” 老莫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是什么新亞和平促進會的人,還有七十六號杭州站的人給他們撐腰!手里都有家伙。咱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回到禹園一打聽,才知道您來西湖了,咱們就馬不停蹄的找了過來。林老板,你一定要給咱們做主啊!” “張嘯林的人!”林笑棠的瞳孔微一收縮,目光中透露出寒意。 “啊,張嘯林!”老莫頓時被嚇得跌坐在地上,同來的兩個職員七手八腳的將他攙起來,臉上露出懼意。 話音未落,門簾已經(jīng)被挑了起來,一個光頭的彪悍漢子和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人帶著十幾個人闖了進來,原本不大的雅間頓時被塞得滿滿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搬救兵來了,怎么樣,老子我現(xiàn)在就在這兒,你能把我怎么樣?”光頭漢子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眾人,雙手叉腰,滿臉橫rou的臉上透出冷笑。 老莫大氣也不敢出,趕忙隱身在林笑棠的背后,小聲說道:“林老板,就是他們!” 光頭漢子看看林笑棠,聲音中夾雜著不屑,“你就是林笑棠?” 林笑棠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你是張嘯林的人?” 光頭漢子的手下立刻叫囂起來,“張老板的名諱是你能叫的嗎!” 火眼湊到林笑棠的耳邊,“光頭是張嘯林的得意門生,和被胖子哥干掉的長衫阿五是師兄弟,江湖人稱和尚。那個穿中山裝的是七十六號杭州的負責人萬里浪。” 和尚一揮手,眾手下這才悻悻的停止了叫喊,和尚一指林笑棠,“我不管你是哪兒的人,杭州的物資征調(diào)向來是我們新亞和平促進會負責的,帶著你的人,從哪兒來就滾回哪兒去。要是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敢插手物資征調(diào)的事,我讓你們這輩子都離不開杭州!” 林笑棠冷笑一聲,“和尚是吧?說話之前拜托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算是張嘯林親自來,他敢不敢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你算他媽的哪根蔥?” 和尚氣的怪叫一聲,“你找死!”說著,一拳向著林笑棠的面門打來。 火眼和焦達剛要上前阻擋,林笑棠卻搶先身形晃動,避開和尚的拳頭,右手如刀,閃電般的戳在和尚的腋下,隨即后退。 和尚悶哼一聲,右臂立刻一陣酸麻,再也抬不起來。 和尚又羞又惱,索性一頭又向林笑棠撞來。 這次林笑棠不避不讓,冷哼一聲,“不知死活,我就代張嘯林給你留個教訓!” 說著,拳頭下沉,正砸在和尚的后腦上。 “嘭”的一聲,和尚頓時被砸的摔在地上。雙膝著地,跪在了林笑棠的面前,林笑棠又飛起一腳,將他踢了回去。 和尚的手下一陣驚呼,趕忙一起扶住了飛過來的和尚,這才沒讓他再摔在地板上。 和尚的腦袋如遭雷擊,兩眼全是金星,左手一摸后腦勺,腫起老大一片。 和尚火冒三丈,勉力用左手拔出手槍,“你他媽找死!” 一眾手下也紛紛拔出槍對準林笑棠。 火眼和強一虎等人毫不示弱,立刻以手中的槍口相對,兩幫人劍拔弩張。 萬里浪陰陰一笑,伸手將和尚的槍口壓下,沖著林笑棠一點頭,“林老板,咱們都是替政府做事的,萬事以和為貴,今天是我們兄弟唐突了,咱們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改天再敘!” 說完,沖和尚一努嘴,硬拉著不忿的和尚,帶著眾手下退出了房間。 …… 來到酒樓外,和尚恨恨的甩開萬里浪的手,“老萬,他們才幾個人,咱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萬里浪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糊涂,林笑棠怎么也算得上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和南京方面也關系匪淺,如果死在這兒,你我都脫不了干系。反正他還在杭州,你還怕沒了機會嗎?” 和尚眼睛轉(zhuǎn)了幾下,這才明白過來,隨即又點指萬里浪,“咱們可得說好了,這件事你知我知,張老板和李主任那里可不能透露什么消息。這個林笑棠是我老板的眼中釘,等我干掉他之后,我自會向他稟報,相信他會樂見其成!” 萬里浪倒背雙手,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點點頭。 分手之后,和尚帶著手下穿過游人如織的街道,打算找個地方好好喝兩杯,消解一下胸中的悶氣,卻冷不防被迎面而來的一人撞了一下。 “對不住!”那人沒有回頭,徑直又鉆進了人群。 “你他媽沒長眼??!”和尚剛罵完一句,隨即一愣,“怎么是他?”趕忙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早已沒了蹤影。 ☆、第一百零一章 臨安一夜 臨安,地處浙江天目山山區(qū),東臨杭州余杭,南連桐廬、淳安,西面和北面都與安徽交界。自從淞滬抗戰(zhàn)以來,便有大批的散兵游勇混跡于此,或自立山頭,占山為王,或隱匿于山間,不停的襲擾日本人和偽軍的據(jù)點。 武漢會戰(zhàn)之后,軍統(tǒng)曾派遣大批人員深入此地,指導并指揮敵后抗戰(zhàn)活動,但由于各自為戰(zhàn),缺乏統(tǒng)一調(diào)度及指揮,加之并不依托于當?shù)孛癖姡栽趲状未蟮男袆又?,便遭到日偽方面的瘋狂反撲,損失了相當一部分的有生力量,繼而陷入到萎靡不振的低潮狀態(tài)。 林笑棠到達臨安之后,便入住到縣城東門的一家旅館,這里緊靠著臨安日本軍隊的駐地,林笑棠還抽空拜訪了一下當?shù)伛v軍的主官——向井少佐。 向井是大谷和也的同鄉(xiāng),同樣出身于第四師團,之前林笑棠來杭州,因為是大張旗鼓的奉了財政部的命令,大谷得知后,就托林笑棠帶了一些禮物來給向井。 而此前,在杭州和萬里浪、和尚起沖突之后,林笑棠就收到了詹森發(fā)來的示警訊息。詹森告知他,已經(jīng)有兩個人盯上了他們的行蹤,但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好像并不是一路的。詹森請林笑棠務必小心,因為這兩個人的身手都不差,而且其中一個明顯受過專業(yè)的軍事訓練。 這讓林笑棠很是詫異,難不成其中有張嘯林或者七十六號的人、抑或是戴笠的手下,想利用自己離開上海的機會實施刺殺。但沒有理由啊,七十六號正全力與重慶方面周旋,分身乏術(shù),如果想要對自己動手只能動用杭州方面的人,可萬里浪之前和自己的沖突不正是打草驚蛇嗎?完全沒有必要這么做?。≈劣趶垏[林,可能性不大,他雖然跋扈、有野心,但并不是個傻子,林笑棠和南京各方面的關系處得都不錯,而且手中握有他背著日本人侵吞軍費的證據(jù),他不至于在這個時候行此不智之舉。除非是那個和尚背著張嘯林對自己起了殺意。 想來想去,林笑棠始終沒有得到一個答案,索性不再考慮?;诎踩紤],他選擇了在日本軍營附近居住,還特意親自上門拜訪了向井。 向井對于林笑棠的來訪顯得很是意外,不過在看到林笑棠帶來的各色禮物之后,意外隨即變成了驚喜。他沒想到大谷和也還記得他這個同袍,也萬萬沒想到,大谷的出手會這么闊綽。其實,其中一大部分禮物都是林笑棠假托大谷的名義送來的。 大谷自從被迫聽從林笑棠的安排以來,剛開始表現(xiàn)的有些抗拒,作為一名日本軍人他感覺到被脅迫始終是一種屈辱的表現(xiàn),但當看到豐厚的回報時,他的心意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大阪人那種特有的商賈心理將他心中的失落和抵觸情緒一掃而光。 而最令大谷感到意外的是,他擔心的事情卻始終未曾發(fā)生,時至今日,林笑棠絲毫沒有向他打聽任何有關日本軍隊情報的趨向,他和大谷見面時所交談的,除了生意還是生意,這讓大谷不自覺的放下了警惕和戒備,開始全心全意的與林笑棠合作。 這讓林笑棠不禁心中暗自冷笑,“溫水煮青蛙”開始奏效。 南京注冊的隆盛,其中的日資股份就來自于大谷的家鄉(xiāng)大阪,出身商賈世家的大谷很快找來了與自己家族關系密切的橋本家族,由他們出面來與林笑棠開展合作,而大谷則隱居幕后。橋本家族在大阪不算什么名門,但卻是以投機生意起家,所以當大谷拋出橄欖枝以后,他們就迅速的決定了投資的決定。但他們的資金著實有限,目前也只能在隆盛占據(jù)很小一部分的股份。當然,這也是林笑棠樂意看到的,因為,他只想利用橋本家族的日本背景,等到利用完成,他會毫不猶豫的將其踩的粉碎。 由于禮物的作用,向井與林笑棠“一見如故”,又硬拉著林笑棠在他的駐地用了晚飯。席間,林笑棠從側(cè)面打聽起臨安附近的戰(zhàn)事,向井忍不住長嘆一聲,原來,天目山一帶由于山勢縱橫,加之又是兩省交界處,山高林密,所以抗日武裝在此活動很是頻繁。但日軍方面兵力有限,所以只能固守臨安縣城,縣城以外的地方就全部交給了偽軍駐守,但偽軍的戰(zhàn)斗力異常低下,也就是龜縮在幾個有限的據(jù)點中,輕易不敢遠離。目前,天目山區(qū)域中最為活躍的一支武裝就是由一個名叫“雷神”的人在統(tǒng)領,日偽對他毫無辦法,只能嚴密封鎖,期望能掐斷他的補給,迫使他的部隊不戰(zhàn)自亂。 林笑棠還隱晦的提到了自己在上海結(jié)仇甚多,來到臨安后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的情況,并特意偽裝出一副心驚膽戰(zhàn)的模樣。而向井大手一揮,立刻許諾將保證林笑棠在臨安的安全。林笑棠自然是再三感謝,賓主這才盡興而散。 …… 午夜時分,和尚頭戴黑布,和三名手下鬼鬼祟祟的從住處出來,來到林笑棠等人住宿的旅館外,看看四下無人,這才躡手躡腳的溜到后院墻下,幾個人翻墻進入了旅館。 一名早已在旅館投宿的手下,正躲在后院的黑暗處,見到和尚等人預約而入,趕忙上前,“大哥!” 和尚趕緊示意他壓低聲音,幾人躲到走廊的拐角處,“都查清楚了嗎?” “都摸清楚了,姓林的就住在最后邊跨院里的上房,是個單獨的院子,一小時前剛回來,這時候已經(jīng)睡了,萬無一失!” 和尚點點頭,眼睛中驀然露出濃烈的殺意。“好,立刻動手,我就在院子外替你們把風,利索點兒,事成之后,大家發(fā)財!” …… 看著眾手下慢慢潛進院子,和尚還是有些不放心,自己也偷偷的摸進了院子,隱身在眾人的背后,悄悄的觀察著。 幾名手下靠近了林笑棠居住的廂房,手中緊握著手槍。 詹森悄無聲息的趴在房檐上,冷冷的看著下面的黑影,手中緊扣著一把飛刀。 忽然,一名手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東西,身子一歪,緊接著,一個黑影暴起,手中刀光閃動,一片血霧毫無征兆的綻開,那人的一聲慘叫頓時讓其他的手下一愣。 黑影絲毫沒有停頓,身形猶如鬼魅,幾個轉(zhuǎn)動之下,又是幾簇血霧噴出,和尚的幾個手下立刻沒了聲息,接二連三的栽倒在地。 此時,和尚才反應過來,一驚之下,向著那黑影連開兩槍,黑影沒想到身后還藏著人,身子一顫,胳膊上便中了一槍。 院子里的人全被驚動,燈光一瞬間全部打開,小院里立刻被明亮的燈光所包圍,而殺死和尚幾名手下的黑影也徹底暴露在燈光下。他身材瘦削,只有兩只眼睛露在外邊,渾身上下透著nongnong的詭異氣息。 黑影看看胳膊上的傷口,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隨即便向和尚看來,和尚被他陰冷的眼光盯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轉(zhuǎn)身邊跑。 這個時候,林笑棠的手下已經(jīng)都沖了出來,看到院子里的情況都是一愣。 和尚剛跑過院子的影壁墻,差點撞到一個人的身上,定睛一看,依然是那雙陰冷的眼睛。和尚心頭懼意頓生,只好將牙一咬,舉槍對準黑影。 黑影身形微晃,根本沒看到他如何出手,和尚的手腕便被兩只鐵蒺藜模樣的暗器釘上,手槍應聲落地。 黑影筆直的站在他的面前,不屑的說了一句:“真倒霉!居然遇到你們這些蠢材!” 和尚抱著受傷的手腕,聽得分明,他跟隨張嘯林和日本人打了不少交道,他聽得出來,那人說的是一句純正的日語。 黑影的話音剛落,手中便赫然出現(xiàn)了一把狹長的鋼刀,刀鋒惡狠狠的向著和尚刺來。 和尚躲閃不及,只好將眼睛一閉。 但詹森的飛刀就在這個時候飛來,正中黑影的手背,鋼刀脫手,但并沒有落地,黑影用足尖輕輕一跳,鋼刀便又回到了他的左手。 黑影剛要再下殺手,但和尚已被火眼抓住了衣服領子,用力將他拽回到院子里,兩名手下按住了他。黑影無奈,一跺腳跳上墻頭,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火眼剛要去追,墻上卻傳來詹森的聲音,“他交給我,你們保護林先生!” 火眼聞言,這才停下了腳步,和手下一起將和尚押進廂房。 林笑棠并沒有休息,自打接到詹森的示警訊息,他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配槍和短刀都放在枕邊觸手可及的地方,火眼和焦達寸步不離左右。 林笑棠看見和尚,笑了,“還真的是你?怎么,想殺我?” 和尚奮力掙扎了兩下,“姓林的,今天算老子倒霉,媽的,誰知道怎么又冒出來一個殺手。不過,我告訴你,得罪了日本人,你囂張不了幾天!” “日本人?你說剛才那個是日本人?”林笑棠站了起來,走到和尚的面前。 和尚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不只是日本人,還有一個人也盯上了你,他比日本人還要可怕,只要被他盯上,你必死無疑,哈哈哈!” 暗夜中突然傳來一下熟悉的槍聲,和尚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像是被人重重擊打了一下,轟然倒地。 ☆、第一百零二章 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