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敲門聲響,秘書走了進來,“元副處長,周部長電話!” 自從偽中央儲備銀行成立,七十六號和軍統(tǒng)在上海大打出手之后,周佛海就一直坐鎮(zhèn)上海,他是偽政府的財政部長,中儲券的發(fā)行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為了萬無一失,周佛海特意征求了汪精衛(wèi)的意見,獲得了汪的首肯,在上海全權(quán)負責此事,因此,這些天他一直親自調(diào)配各個部門全力配合。 這通電話就是要求軍情處派出人手全力協(xié)助七十六號對付農(nóng)民銀行的。放下電話,元劍鋒一指秘書,“把行動隊劉副隊長叫來!” 最近幾天,莊崇先帶著宗飛去了南京開會,因此,軍情處現(xiàn)在的最高長官就是元劍鋒。 不到兩分鐘,軍情處行動隊的副隊長劉騫就跑了上來,一鞠躬,“元副處長,您找我?” “立刻組織人手,跟我去農(nóng)民銀行呂班路分行,周部長下了命令,讓我們配合七十六號的行動!” “這”,劉騫有些猶豫,“您看,是不是先和莊先生或者宗隊長聯(lián)系一下……”。 元劍鋒的臉當即拉了下來,“聯(lián)系什么,莊先生在南京開會,這個時候怎么聯(lián)系,我是副處長,做事需要和宗飛打招呼嗎?再說,這是周部長親自下的命令,要求立刻執(zhí)行。到了晚上,我再向莊先生匯報!” “是!”劉騫無奈,只好趕緊去召集人手。 元劍鋒看著他的背影,恨恨道:“媽的,沒一點眼力勁,老虎不發(fā)威,你當我是病貓??!” 集合了手下三十多號人馬,元劍鋒親自帶隊,殺奔呂班路。 七十六號領(lǐng)隊的是吳四寶手下的一個小隊長,名叫錢三,看見元劍鋒帶著大隊人馬呼嘯而至不禁樂了。 元劍鋒看看周圍,只有錢三帶了三名手下和一輛轎車,詫異的問:“李主任和吳隊長呢?” “呦,這不是元副處長嗎?兄弟還沒跟你道喜呢,恭賀元副處長榮升?。 ?/br> 元劍鋒呵呵一笑,“多謝,多謝,錢隊長有心了!李主任和吳隊長,今天沒來?” 錢三滿不在乎的一笑,“小事一樁,還用得著我們主任和隊長出馬?不過是扔兩個手榴彈,抓幾個人的事兒!” “哦!”元劍鋒不禁有些失落。 “這樣。”錢三有些鄙夷的看了元劍鋒一眼,“炸銀行的事就交給我們兄弟,至于去后邊宿舍抓人的事,就勞煩元副處長了,怎么樣?” 元劍鋒連連點頭,在七十六號的人的面前,他的官威和頤指氣使蕩然無存,就連身后的劉騫等手下都覺得面上無光。 看著元劍鋒帶著人馬趕往農(nóng)民銀行的員工宿舍,錢三沖地上吐了口唾沫,“小人得志,什么玩意兒!” 錢三吩咐手下將車開到了農(nóng)民銀行的對面,看看周圍的情況,這才吩咐道:“一會機靈著點兒,到門口扔完就趕緊回來,我等著……” 正說著話,車窗外忽然來了幾個乞丐,輕輕敲著車窗,晃著手中的破碗,“先生,行行好!” 錢三氣不打一處來,“滾蛋,死要飯的,耽誤了老子的正事,老子斃了你!” ☆、第九十九章 再見老權(quán) 乞丐們似乎并沒有打算放棄,依舊不緊不慢的敲打著車窗。 錢三怒從心頭起,飛快的搖下車窗,“臭要飯的,找死?。 ?/br> 乞丐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手中的破碗應(yīng)聲落地,出現(xiàn)在他們手上的是一把把帶著長長消音器的手槍。 錢三措手不及,還沒等他和幾名手下掏出槍來,乞丐們已經(jīng)圍住了汽車,沉悶的“撲撲”聲,被一眾人擋的嚴嚴實實。 少頃,乞丐們?nèi)魺o其事的散去,而汽車中,早已沒了聲響,留下的只有車窗上零星的血跡。 …… 而元劍鋒此時卻在農(nóng)民銀行的員工宿舍中和手下面面相覷。偌大的一個三層樓的員工宿舍,空無一人,只剩下一些桌椅和床,空蕩蕩的,就像是被人掃蕩一空,偶爾會有只野貓出現(xiàn)在窗臺,沖著眾人示威似的叫上一聲,仿佛在提醒他們它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 元劍鋒用手槍挑了挑帽檐,劉騫和一眾手下都看著他,啞口無言。 “人呢,都去哪兒了?”好半晌,元劍鋒才喊出聲。 但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只有沉默。 一個手下從外邊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元副處長,分行的營業(yè)廳都關(guān)著門,人都跑了,大門也上了鎖!” 元劍鋒一回頭,“什么?” “還有!”手下擦把汗,“七十六號的人全死在車里了!” “什么!”元劍鋒頓時跳了起來。 …… 看著車中東倒西歪的錢三等人的尸體,元劍鋒偷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剛剛還威風八面的錢三,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元劍鋒忽然很后悔之前的沖動,這本就是七十六號和重慶方面的斗法,自己有千百種理由可以置身事外,但偏偏卻義無反顧的跳了進來,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嘛! 想到這兒,元劍鋒忽然有抽自己嘴巴的沖動。 街道上一陣喧鬧,幾輛黑色的轎車風馳電掣般的駛來,在元劍鋒等人身邊來了個急剎車。 車還沒有挺穩(wěn),吳四寶一身短打扮,已經(jīng)從車上跳了下來,身后是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手下,殺氣騰騰。 蜷縮在街尾探頭探腦的幾個法租界的巡捕見到這架勢,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吳四寶鐵青著面孔,氣勢洶洶的分開人群,也沒和元劍鋒打招呼,湊在車窗玻璃上看了好一會兒。 元劍鋒試探著靠近吳四寶,“吳隊長,你看這……?” 吳四寶轉(zhuǎn)過頭,“誰干的?” 元劍鋒立刻慌了手腳,“這,我可是不清楚啊,錢隊長讓我們?nèi)ャy行宿舍抓人,結(jié)果沒找到一個,然后,就聽說錢隊長出事,我們這才趕過來!” 吳四寶冷眼看著元劍鋒,不屑的笑著,“這種事,我們自己完全應(yīng)付得來,上面不知道是昏了頭還是怎地,居然要你們也參與進來,天知道是不是你們走漏了消息!” 元劍鋒趕忙一擺手,“吳隊長,我們可是一接到命令就馬上動身趕來的啊,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吳四寶一巴掌甩在元劍鋒的臉上,頓時將他打的一個趔趄,“噴你媽??!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要不是看在李主任的面子上,老子一槍崩了你,滾!” 元劍鋒捂著腫的老高的面頰,這么多手下在場,他本想上前爭辯幾句,但吳四寶的兇名他可是清楚的很,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仗著身后的李士群撐腰,在上海灘一貫的飛揚跋扈,就連日本人見到他也是客客氣氣的,惹惱了他,這家伙可是真的會開槍的。 想了又想,元劍鋒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扭過身子,沖手下一擺手,灰溜溜的離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吳四寶余怒未消,一腳踹在車門上,頓時將車門踢得凹陷進去。 一名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上前,“隊長,那咱們……?” 吳四寶連頭也沒回,“翻遍上海灘,也要給我找出陳宮途這王八蛋,他殺我們一個人,我就殺他一雙!” …… 林笑棠等人下火車的時候,詹森已經(jīng)消失不見,通過這些次的接觸,林笑棠很清楚詹森的執(zhí)拗性格,凡事他認準的事情,很難會有改變,所以,林笑棠只能由著他在暗中保護自己。 偽杭州市政府派出了人員在車站等候,直接將眾人接到了西湖邊的禹園下榻,這里曾是之前國民政府一位要員的別館,日軍占領(lǐng)杭州后,這里就直接作為了接待各路貴賓的所在。 一到禹園,林笑棠便謝絕了杭州方面要為其接風的美意,對外宣稱路上偶感小恙,接著就是閉門不出,將所有物資統(tǒng)制檢查的工作都拋給了馬啟文的幾名財政部的屬下。 傍晚時分,喬裝打扮的林笑棠在火眼等人的護衛(wèi)下,出現(xiàn)在了杭州路的一座酒樓中,這里也是和強一虎以及天目山中那支救國軍部隊的聯(lián)系人見面的地方。 包廂中的窗戶是打開的,伴著樓下那嬌柔的評彈聲,林笑棠感覺吹進來的風都透著讓人微醺的迷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果然不假啊。 之前強一虎已經(jīng)和他們?nèi)〉昧寺?lián)系,這支部隊已經(jīng)在天目山中支撐了一年多的時間,南京陷落后,軍統(tǒng)曾有意將敵后的抗日武裝力量整合在一起,為此派駐了一批干部奔赴敵后,也通過各種渠道對這些堅持在敵后抗戰(zhàn)的部隊進行援助和扶持。 但隨著日本軍隊的清剿,敵后武裝力量的活動空間被大大壓縮了,獲得的援助也日見稀少,尤其是物資統(tǒng)制計劃實施以來,就算拿著錢,也未必能搞到急需的物資,所以,目前就是這些敵后抗日部隊最難捱的階段。 林笑棠的出現(xiàn),無疑是雪中送炭。 但當強一虎將聯(lián)絡(luò)人讓進來,看到來人笑著摘掉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時,林笑棠卻是大吃了一驚。 “老權(quán),是你?”林笑棠叫出了聲。 老權(quán)笑嘻嘻的看著林笑棠,四只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強隊長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重名重姓,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啊,小林子!” 話一出口,老權(quán)便覺得不合適,趕忙改口,“看我這張臭嘴,該稱呼林長官才對!” 林笑棠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咱們可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以前怎么叫,現(xiàn)在還怎么叫!” 兩人落座以后,看著強一虎那疑惑的表情,不禁相視一笑,老權(quán)這才把當年和林笑棠相識的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遍。 “何沖是國防部掌門人的侄子,之前在九戰(zhàn)區(qū),聽說已經(jīng)回到了重慶,現(xiàn)如今他可是炙手可熱的軍界后起之秀!還有蕭司令,被監(jiān)禁了小半年,出來之后,就被分了個閑差,如今也是郁郁不得志??!倒是你,我是怎么也沒想到,你居然成了軍統(tǒng)的封疆大吏??磥恚捤玖詈屠组L官當年的確沒有看錯你?。 ?/br> 提起往事,老權(quán)不禁說起當年的舊相識,一時唏噓不已。 “你不是跟隨教導總隊去武漢了嗎?怎么又跑到這里來了?”林笑棠好奇的問。 “別提了!”說起這個,老權(quán)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當年他的確是跟隨過江的教導總隊殘部到了武漢,接受整編,但整編還沒完成,日軍便開始進兵湖北。老權(quán)跟隨著部隊再次上了前線,幾場大仗下來,原教導總隊的官兵所剩無幾,老權(quán)因為是老兵,就被留在了敵后,直到今天。 “抗戰(zhàn)、抗戰(zhàn),卻被日本人攆的沒地方跑,這仗打得窩囊??!中央軍幾十萬的精銳,能打得部隊有幾支?反倒是那些泥腿子川軍、滇軍,連糧餉都沒有,拿著支漢陽造就敢跟小日本玩命!中央軍拿這些地方部隊當炮灰,我是見得多了,打起仗來,連點基本的配合和支援都沒有,這仗還怎么打?” 說起這些,似乎是觸動了老權(quán)心中那根緊繃了許久的弦,“我們守在天目山,被小鬼子堵在山溝溝里,要吃的沒吃的,要武器沒武器。媽的,來個欽差大臣就是要成績,讓我們攻打小鬼子的據(jù)點,我們的傷亡沒人管,他們倒是捧著弟兄們用血染紅的功勞簿回重慶升官發(fā)財了,原本三千人的隊伍到現(xiàn)在只剩下八百人。小林子!” 老權(quán)喝了一碗酒,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盯著林笑棠,“你這次來,不會也是想這么干吧?” 強一虎一皺眉頭,剛要說話,卻被林笑棠阻止,他挪了個座位,直接坐到老權(quán)的身邊,幫他又滿上一碗酒,“在南京的時候,我殺鬼子不含糊,到了今天還是這樣。我這次來,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幾百個真心實意打鬼子的漢子就這么窩窩囊囊的死在天目山里!” “就這么簡單?”老權(quán)有些不相信。 “我來之前,已經(jīng)安排了一批糧食和棉布,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到達杭州。馬上就要入冬了,我猜你們現(xiàn)在急缺的就是這些東西!” 林笑棠沒有理會老權(quán)驚詫的表情,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還有,我還準備好了一批軍火,等時機成熟,我會想辦法把這些軍火運進山!” 老權(quán)舔了舔嘴唇,“你這是要做啥?重慶都不管我們了,你這是……?” “我想拉你們?nèi)牖铮?**鬼子!這個理由怎么樣?”林笑棠笑著回答。 老權(quán)眨眨眼睛,嘴里喃喃道:“雷長官這一把還真是壓對了!” ☆、第一百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老權(quán)自始至終都沒告訴林笑棠天目山的救國軍負責人是誰,只是神秘兮兮的說見了面自然知道。這讓林笑棠有些糊涂了,而強一虎自從到上海之后,救國軍便分批隱藏于浙皖交界處,人員編制混亂,至于部隊目前的主官是誰,他還真的搞不清楚。 老權(quán)臨走的時候,告訴林笑棠,負責人曾經(jīng)告訴過他,如果初步接觸的結(jié)果還算可以的話,他會在臨安和林笑棠見上一面,詳細談一下雙方合作的內(nèi)容。林笑棠一口答應(yīng)。 時間就訂在三天之后。 這兩天,林笑棠在杭州左右也無事情可做,就帶著火眼等人好好游覽了一下杭州美景。夜幕降臨的時候,索性就和幾個兄弟,在西湖邊找了一家酒樓,坐在臨窗的位置,欣賞著西湖的夜景,聽著嬌柔軟綿的評彈,喝著正宗的紹興花雕,倒是愜意的很。 月光如水,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畔的楊柳還沒經(jīng)受到寒冬的考驗,依然閑適的擺動著長長的柳梢,一對對情侶穿梭其間,把整個西湖裝扮的柔情無限。 林笑棠的心里一動,和身邊的火眼一碰杯,一飲而盡之后,笑著對他說:“你和玉蘭姑娘的婚事打算什么時候辦?” 火眼雖然喝著酒,但一雙眼睛卻始終不停的掃視著周圍的一舉一動,聽到林笑棠的這一句話,冷不防被酒水嗆了一下,他有些尷尬的擦擦嘴角,“這事急什么?七哥你還不急呢!” 林笑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別拿我說事,現(xiàn)在是說你呢!你大舅哥可是來過幾封信,雖然沒明說,但字里行間的意思可是明擺著的,人家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火眼張口結(jié)舌,臉騰地紅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這、這,眼下這個當口,哪有時間cao辦這事啊!” 林笑棠作勢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怎么沒時間,回上海之后,就著手cao辦,我陪著你親自去龍王那兒提親,你是杜先生那里出來的人,他和萬老板那里,也需要去打個招呼。房子是現(xiàn)成的,至于一應(yīng)用具和家具以及婚禮,這你放心,嘉怡最喜歡張羅這事,交給她準保幫你們辦的妥妥帖帖?!?/br> 火眼嘿嘿笑著,用手撓著后腦勺,樂得說不出話來。 強一虎和焦達等人聞言,紛紛舉杯向火眼道喜。 林笑棠笑著點指他們幾個,“還有你們幾個,火眼的婚事之后,就輪到焦達了,我聽說你也有意中人了,抓緊時間辦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