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福平眨了眨眼,凍成冰疙瘩的心忽悠就暖了過來,暖呼過來之后,心里頭納悶??!便問了一句:“jiejie掃聽這個做什么?” 曉曉白了他一眼:“管呢,說不說吧!” 能不說嗎,由此曉曉算知道了,她這位夫子的字兒真值錢呢,一字千金都不夸張,字兒畫論尺算,他夫子正經(jīng)寫一篇字或畫一幅畫,一千兩銀子一尺也有人搶著要,只不過他的字畫輕易流不出去,估摸正是因為少,才更值錢。 正經(jīng)渠道得不著,福平這兒撿了漏,隔三差五的就能得一筆外財,曉曉那時候還琢磨過,就夫子給自己寫那些字貼兒,都加上足有厚厚一大摞了,這要拿到市面上去,得換多少銀子??! 這么一想,頓時有種天上掉金磚的感覺,不是怕這金磚太大把自己砸死,她還真想把那些字弄出去賣了。 話題又遠了,扯回來接著說她夫子,書畫剛說了,一字千金,可見其造詣,再說旁的,琴,曉曉沒聽他彈過,倒是聽過他吹簫。 去年見御花園東墻根兒那幾竿兒竹子挺翠,那陣子正跟小白正讀李白的詩,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fēng)滿洛城。此夜曲中聞?wù)哿?,何人不起古園情,見這幾竿兒竹子,便起了歹意,一拍腦門,琢磨用竹子做個笛子玩兒。 她自己是不會做,小白更不用指望,這點兒小事麻煩李進忠,曉曉自己都覺得,對不住他干爺爺,太大材小用了,好在身邊兒還有個萬能的弟弟。 叫了福安過來問他知不知道宮里誰會做笛子,不想那小子聽了嘿嘿一笑:“我爹就干的這營生,砍了竹子做葫蘆絲也有,簫,笛子也有,做好了年根兒底下,挑到市集上能換幾個銀子,只我進宮早,只學(xué)會了挖蕭,旁的沒學(xué)會,卻這新竹子不成,需晾曬干透的竹子方能使喚?!?/br> 曉曉一聽眼都亮了,心說,自己白撿的這個弟弟還真是個人才啊,先頭竟沒瞧出來,因要用干透的竹子,也就沒禍害御花園的景兒,尋人從別處弄了干透的竹管兒,交給福安做了一支。 竹簫做出來,曉曉拿著吹了吹,撒氣漏風(fēng),連響都不響,琢磨著讓人教教自己,就想起了慕容蘭舟,順嘴問了一句,不想她夫子真會,讓她拿了她的竹簫過來,他先過過眼。 曉曉拿過來,他卻直搖頭,說這簫做的太粗,給小孩子當(dāng)玩意兒還成,便這么說著,也應(yīng)景的吹了一曲,吹的是什么曲子,曉曉不得知,只覺著瀟聲悠悠揚揚穿過朱閣綺戶蕩在月色中,說不出那么好聽。 可見她夫子精通樂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他夫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子,再說衣食,先頭曉曉見他大都穿著官服,大夏朝的官服不算多好看,至少在曉曉看來,不如漢朝的漂亮,不過慕容蘭舟穿上倒是挺順眼。 明紫色團領(lǐng)配上窄翅烏紗帽或璞頭巾,雖威嚴(yán)卻也不失俊朗,后來見得日子多了,經(jīng)常見他穿大襟袍戴四方巾,大襟,右衽,寬袍,多是藍色,用銀線盤繡著團花,或是五福捧壽,或是纏枝蓮,花樣不多,但穿在他身上,比穿官服多了幾分倜儻,越發(fā)顯得俊眉朗目身姿修長。 想到這個,曉曉不覺有點兒臉熱,不是她自己瞎亂想,主要她是個無比正常的女人,身邊兒有這么個帥氣的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很難不瞎想,尤其慕容蘭舟雖位極人臣,年紀(jì)卻實在不算大,論真實的心理年齡,自己跟他比跟小白近多了,雖說自己經(jīng)常裝蘿莉,也實屬無奈之舉,偶爾他靠自己太近的時候,曉曉那顆心還是不爭氣的亂撲通。 又有點兒遠,回來再說吃,曉曉不大清楚他在家天天吃什么,不過逢著節(jié)氣,他讓人給自己送來的吃食點心,樣樣兒不輸宮里的御膳房,甚至更精致。 有幾次,曉曉還琢磨是不是他把御廚叫到相府里去了,還有這茶,茶慕容蘭舟只吃這一種,敬亭綠雪。 得意于在乾清宮茶房里頭待過一陣兒,身邊兒還有個丁香,曉曉十分清楚這敬亭綠雪有多珍貴。 先不說,繁復(fù)的制作工序,只說產(chǎn)量,一年也才三百斤,大都進了相府,宮里也是李盡忠特意留下來,預(yù)備著慕容蘭舟進宮時候喝的。 后來曉曉也跟著喝,先頭沒喝出好兒來,就覺著比她以前喝的茶淡,后來喝的日子長了,偶爾再喝一口別的,立馬入不得口。 所以說,這人的嘴不是天生就叼,是自己給自己養(yǎng)叼的,曉曉琢磨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會兒在皇宮里,守著天下最好的東西,吃穿上把自己養(yǎng)叼了,以后出了宮可怎么著啊。 不說別的,先一樣這靜聽綠雪就沒地兒淘換去,回頭自己得換點兒別的,畢竟也不會在宮里待一輩子,就算將來小白成了事,自己頂多混一個榮華富貴傍身,也不能想干啥干啥啊,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自己也得提前做做準(zhǔn)備。 再說,這是自己往好里頭想,自古權(quán)位之爭最是兇險殘酷,成者王侯,敗者賊,小白要是成了還好,要是敗了,自己這個幫兇,恐她夫子沒如今這般好言好色了,真下大獄殺頭也落個痛快,就怕他一生氣把自己發(fā)落出去做苦役,到時候自己還想吃想喝,涼水窩窩頭恐都見不著。 這么想著忍不住打了寒噤,慕容蘭舟皺了皺眉,伸手在她額頭上量了量溫度:“今兒可怎了,從剛才就不對頭,莫不是病了?” 他的手有些涼絲絲的,貼在她額頭上挺舒服,曉曉心里轉(zhuǎn)了個幾遭,忽得了個主意,鼓起勇氣望著他:“夫子對我這般好,卻弟子不成器,性子又莽撞,若有朝一日弟子行了什么錯事,夫子會原諒弟子嗎?” 慕容蘭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旁側(cè)的燭火跳了跳,落在她的眸光里,仿佛在她眼里點了兩小簇火,火苗一跳一跳的,流轉(zhuǎn)而出的光芒比平日更璀璨了幾分,閃閃爍爍,似窗外天幕中點點群星。 仿佛不知什么時候起,小丫頭就長大了,長了個好齊整的摸樣兒,尋常的宮女衣裳,穿在她身上,一點兒不難看,反倒襯得她一張小臉凈白滑膩,透白的像剛熬出來的*皮,且觸感極佳,小鼻子有些翹,下頭一張紅菱小嘴,說話的時候一張一合,時不時露出嘴角一個小小的笑渦,這會兒不說話了,貝齒咬著下唇,目光一閃一閃望著自己,像是小女孩兒犯了錯求饒一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兒分外惹人憐愛。 慕容蘭舟在心里嘆了口氣,他是他悉心教導(dǎo)了三載的弟子,是他漸漸擱在了心窩子上的人兒,便她做了天大的錯事,他又怎舍得不原諒她呢, ☆、第38章 慕容蘭舟的手指有些無意識的磨了磨,手指下膩滑的觸感,一時竟有些不舍得放開……兩人的姿態(tài)已經(jīng)極其曖昧,尤其落在窗戶外頭的福平眼里。 福平剛還琢磨,這兩天相爺可該著忙了,外頭大臣們吵嚷著要選秀,又隱約聽見說北邊兒有點兒不太平。 北邊兒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小時候跟著他爹去縣城里賣柴火,瞧見過兩個蠻子,多高,福平當(dāng)時小,也瞧不明白,就是覺著街上的漢子跟那蠻子一比都矮了一大截,那胳膊根兒粗的,跟家里的頂門杠子似的,論起來一拳就把茶攤上的桌子打了個稀巴爛,眼睛也不跟人一樣,綠油油的,跟墳圈子里的鬼火一個色,腰里頭挎著大刀,耳朵上扎著老粗的銅圈圈,眼睛一瞪,瞧著就怕人。 聽人說,那些人常年在草原上跑野慣了,畜生一樣吃生rou呢,這樣的蠻子若是鬧起來,還了得。 依著福平想,這會兒相爺可不該在府里頭調(diào)兵遣將,去平北邊兒的蠻子嗎,真鬧起來,可就更難收拾了,偏相爺還有心思跟這丫頭逗咳嗽。 忽的福平兩只瞇縫的小眼睜大了兩圈,窗戶映著燈影兒,把里頭兩位照的分外清楚,相爺?shù)氖置谶@丫頭額頭上,半天可都沒見拿開,微微低著頭瞧著那丫頭,就算福平?jīng)]在屋里,光看影子都覺著相爺這會兒的目光肯定跟水兒似的溫柔。 要說這男人瞧女人,分幾種,一種完全是基于那點兒事兒,瞅見女的,很不能撲上去脫了衣裳干,就跟福海似的,別瞧是個閹了的,色心卻沒斷,干不成真事兒,癮真不小,一有個齊整丫頭從跟前過,兩只眼就盯著,不錯眼珠的瞧。 福平是沒見他干過,可聽他自己吹乎,宮里好幾個丫頭都從他手里開的苞,他們幾個哄笑著不信,說他連家伙什都沒有,拿什么給人家□□,可福海聽了不樂意了,翻箱倒柜的從箱子底兒尋出些東西,抖落在炕上:“讓你們幾個開開眼,咱是沒那玩意兒,可這些都使喚上,就算你是立了貞潔牌坊的貞潔烈女也能sao到心兒里去,你們幾個懂個屁,沒見識的愣頭青,一輩子不知道這里的樂處?!?/br> 福平這會兒想想那些東西,都肝兒顫兒,真要是用上,還sao,也不知活不活的成了呢,還有一種,就是真稀罕到心窩子里了,光瞧著心里就柔成了一汪水兒。 福平琢磨,就跟里頭相爺似的,先頭宮里頭私下里都傳說,筱筱這丫頭弄不好就選上教引宮女,皇上對這丫頭可不賴,只她當(dāng)值便把跟前人都遣出去,只留她在暖閣里,兩人說說笑笑的,甭提多樂了,就皇上那個誰也不搭理的脾氣,對一個宮女這樣兒,那肯定就是心里頭喜歡了唄,這一喜歡,那事兒不是順理成章就成了嗎。 誰想,折騰一溜夠,最后落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春桃身上,先頭福平還為里頭這丫頭抱屈呢,合著伺候了三年,到頭一點兒大好處沒撈著。 這會兒一瞧滿不是那么回事,相爺瞧上眼的人,能讓皇上占了先嗎,瞅這意思,這丫頭倒厲害,皇上年紀(jì)小,勾上不算啥,能把相爺?shù)幕陜阂补戳?,這本事,大的沒邊兒了。 這么想著,一拍自己的大腿,心說,自己也夠缺心眼兒的,兩人在里頭一待就是半宿,寫寫畫畫說說樂樂,這哪是夫子學(xué)生的做派,分明兒就是郎情妾意,說不準(zhǔn)早就勾上了,就等著捅破這層窗戶紙兒,把人往相府一接,別管丫頭侍妾的,就算齊活了。 這么想著,就想聽聽兩人到底兒說的什么,大著膽子貓著腰往窗戶根兒靠了靠,貼著耳朵就聽見里頭相爺輕聲道:“你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錯,值得這般,你是我的弟子,便犯了錯,誰又敢把你如何,有夫子給你撐腰呢,你怕什么?” 這幾句話軟的,外頭福平聽的心尖兒都發(fā)麻,不是知道里頭就相爺跟這丫頭,福平真以為是別人呢,這溫柔勁兒都恨不能擱嘴里含著,自己在外頭都受不住,更別提里頭的丫頭了。 正想著,便聽里頭的丫頭開口了:“這么說你會原諒我的了,就算我做下十足可憎可厭的事兒,你也不能惱我,更不許罰我。” 曉曉心里說,別管怎么著先要句話兒,趕明兒真有那一天,自己把這今兒這話往外一扔,說不準(zhǔn)就有用。 曉曉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的,可她心里頭忐忑啊,自來也沒干過這種缺德事兒,不要點兒保障,心里虛。 雖說這保障也不見得有用,可有總比沒有強啊,就是不知道,自己這顛三倒四的無理要求他會不會答應(yīng)。 正想著,便聽見他低低卻清晰的說了一個字:“好?!?/br> 曉曉大喜過旺,頓時來了神兒,這一高興跟慕容蘭舟對視著也不那么怕了,對視一會兒,曉曉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跟別人不大一樣,或許因為黑的太徹底,看久了有種暗暗的綠,更顯深邃,剔透的瞳仁里映著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卻裝滿了他的眼。 而他的目光仿佛有龐大的吸力,一剎那間,把她定在她眼里,動也動不得,不知過了多久,他說了一句:“你想不想出宮?” 曉曉一愣,回過神來,出宮?她自然是想出去的,當(dāng)初替程筱筱進宮,是走投無路,實在的,但能有第二條路,她也不想在宮里頭待著,是好吃好喝的,可活得太累,看見誰都得先防著,誰說一句話,立馬就得琢磨琢磨底下是啥意思,自己要真是人精也行,偏自己沒那么多心眼子,還得時時刻刻得擔(dān)心自己的小命,日子過得提心吊膽,這么過幾年成,過一輩子早晚得憂郁癥。 說白了,宮里就不是個能安生立命的地兒,可是她想出宮就能出去的嗎,她出去了,小白怎么辦,就算拋下小白,她出去做什么,一個才十五的丫頭片子,出去了怎么養(yǎng)活自己。 曉曉壓根兒就沒往慕容蘭舟身上想,所以,她自己把自己定義成缺心眼,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就不琢磨琢磨,慕容蘭舟既說出這話,能讓她一個人沒著落的出去嗎。 不過接著慕容蘭舟也沒讓她再缺心眼下去,直接就說:“若按宮規(guī),不到年紀(jì)的宮女是不許出宮的,但規(guī)矩是人定的,想出去的話也不是沒法兒?!?/br> 說著又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收了你這么個蠢笨的弟子,夫子認(rèn)了,總擱在宮里頭,終究不放心,倒不如把你放在夫子身邊兒看著些的妥當(dāng)?!?/br> 曉曉腦袋懵了一下,心說,啥意思?慕容蘭舟是想讓自己出宮去他府里,跟著他自己算什么?弟子還是使喚丫頭。曉曉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了。 見這丫頭一副遭雷擊的表情,慕容蘭舟仔細端詳她兩眼,吐出一句:“莫非你不愿意跟著夫子?” 這是她愿意不愿意的事兒嗎,曉曉這會兒才覺出來,事情是不是讓自己給攪合爛了,當(dāng)初順?biāo)浦鄢闪四饺萏m舟的弟子,真實目的,可是為了幫著小白糊弄慕容蘭舟,說白了,現(xiàn)在這種師徒的和諧關(guān)系都是假的虛的,她就不能跟慕容蘭舟攪合在一塊兒。 慕容蘭舟跟小白可是對頭,自己要是跑到相府里去,小白怎么辦,可這話兒,自己怎么跟慕容蘭舟說,且他對自己這般,怎么瞧著不像夫子對弟子的意思呢,莫非,他對自己…… 雖說曉曉三無不常的小心肝兒就撲通兩下,可沒想著跟丞相大人發(fā)展出啥jian,情,因為這jian,情的后果她負擔(dān)不起,腳踩兩只船遲早都會淹死的,她還想活著過將來的好日子呢。 不過這些絕對不能讓慕容蘭舟知道,連苗頭都不能讓他瞧出來,略安撫了安撫自己的紛亂的心,曉曉展開一個笑容:“弟子是怕夫子的戒尺厲害,離得遠些,還能少挨兩下,跟在夫子身邊兒,不定哪天就給夫子打傻了?!?/br> 慕容蘭舟倒是笑了:“原是怕挨打,夫子打過你幾下,倒讓你這般記恨著,也罷,夫子應(yīng)你,日后再不動戒尺,便你再駑鈍,夫子好好教你就是了?!?/br> 慕容蘭舟說這兩句話的時候含著淡淡的笑意,瞧著頗有幾分戲謔的意思,卻把曉曉好不容易找的借口堵了回來。 曉曉心里頭急啊,慕容蘭舟真想把自己弄出宮,還不易如反掌,自己真出了宮,小白這兒可不壞菜了,卻找個什么法兒不出去呢。 曉曉本來就心計城府就不深,前頭這三年之所以瞞住了慕容蘭舟,完全是老天幫忙,趕上機緣巧合,走了狗屎運,如今一著急,難免就露出了馬腳。 慕容蘭舟終于從她的推三阻四里發(fā)現(xiàn),這丫頭貌似是真不想跟自己出宮的,慕容蘭舟神色略沉,他想知道的是原因,什么人讓她想留在宮里,是朱子毓嗎?會是這丫頭心里喜歡上了朱子毓,不想分開,所以才不跟自己走的。 念頭至此,慕容蘭舟底細打量曉曉一遭,見她眉眼閃爍,手指頭無意識攪著,她自己或許不理會,只要她焦急的時候,就會這般,難道真讓自己猜著了不成。 想到此,慕容蘭舟的眸光陰了陰,便真如此,也由不得她…… ☆、第39章 曉曉從文淵閣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交了子時,夜深了,沒人出來走動,偌大的紫禁城靜寂的像一座空城,夜里起了風(fēng),宮廊上的燈籠,隨著風(fēng)搖晃了幾下,燈光也跟著明明滅滅,把人影子拉的晃晃悠悠,伴著悠悠而來的簫聲真有些瘆人。 曉曉膽兒本來不大,可這三年夜里常走這條路,早走的通熟,再說,前頭還有個福提著燈給她引路呢。 自己手里也提著個小巧的琉璃燈,這燈是慕容蘭舟讓人給她做的,因有一次,夜里落了雨,雨勢很大,夾著風(fēng)從廊檐外鉆進來,打濕了她手里提的燈籠,燈滅了,也就照不清道兒,加上廊上進了水,濕滑難行,一過了古華軒,她就栽了一腳,摔在地上倒沒什么,腦袋磕在一邊兒的廊凳上,鉆心的疼。 摸著黑回到住處,對著鏡子一照才看清額角破了一大塊皮,滲出的血合著雨水流下來,跟鬼差不多。 曉曉當(dāng)時心都涼了,還道自己這一下就磕毀容了,這張臉,自己還是蠻喜歡的,當(dāng)初剛穿過來的時候,沒瞧著多好,就一個營養(yǎng)不良的黃毛丫頭,許是當(dāng)了小白的宮女后,吃的好喝的好,一兩年間養(yǎng)起來了,再不是以往那個面黃肌瘦的丫頭了。 她自己又愛美,深知道保養(yǎng)對女孩子有多重要,將來還指望這張臉謀個好男人呢,不上心不行,旁的不好弄來,蜂蜜雞蛋總不算稀罕東西,調(diào)好了抹在臉上,用細棉布敷在上面,過會兒拿下來,再涂上點兒面膏子就齊活了。 日子長了,rou皮養(yǎng)的別提多細粉了,透白的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這下好,栽了一跤就毀容了。 等用水洗了臉才松了口氣,瞧著怕人其實就磕破了點兒皮,讓福安去御藥房淘換了點兒藥,擦上也不安心,怕落下疤,尋思倒蹬點兒什么祛疤的藥膏才好。 正琢磨著去文淵閣的時候,就給慕容蘭舟看見了,對著亮兒瞧了瞧傷口,其實磕的不重,她又皮實,轉(zhuǎn)過天就結(jié)了痂。三天過去都快好了。 慕容蘭舟仍皺著眉問了緣故,曉曉也遮不住,慕容蘭舟當(dāng)時只說了一句:“你這毛躁的毛病多早晚能改,多大的丫頭了,走道還能摔了,又不是小孩子?!?/br> 說的曉曉直撅嘴,可她走的時候的,外頭的元忠拿進來一個琺瑯彩的小盒兒,慕容蘭舟接過遞在她手里,叮囑她:“傷口上的結(jié)痂不許用手摳,癢了也不許摳,等它自己褪下去,把這藥膏子涂上,每天早晚薄薄的涂一層,涂上幾日疤就消了?!?/br> 說的跟神仙藥似的,曉曉當(dāng)時真有點兒不信,可愛美啊,回去真照著做了,涂了三天,就瞧不出什么了。 曉曉高興壞了, 把這盒藥膏當(dāng)寶貝似的藏了起來,想著以后再摔跤也不怕了,那次之后沒過幾天,相府里給她送她愛吃的玫瑰酥餅,一并送來的還有這盞小巧的琉璃燈。 燈不是尋常見的八角宮燈樣式,是一只小豬頭,肥頭大耳,憨態(tài)可掬,曉曉拿在手里的時候,總覺著慕容蘭舟是不是把自己當(dāng)小孩子哄了,自己有這么卡通嗎。 不過燈她還是蠻喜歡的,小巧輕便,自己提在手里照著,既亮堂又不累,所以不拘下雨,平常她也喜歡提著,不過,也實在有點兒多此一舉,打上回栽了一跤,每回她回去,都是福安來接她。 曉曉想這肯定是慕容蘭舟知會了她干爺爺,她在文淵閣上課這事兒做的隱秘,除了近處的幾個人知道底細,旁人一概不知,想也是,誰也不會想到,慕容蘭舟會收個小宮女當(dāng)學(xué)生,這事兒說出去都沒人信,就是曉曉自己,老長一段日子里,都覺得不可思議。 如今想來,自己這個學(xué)生當(dāng)?shù)挠悬c兒不對頭,當(dāng)學(xué)生就當(dāng)學(xué)生唄,可她偏要話癆,跟慕容蘭舟東拉西扯,外加耍賴撒嬌,什么都上齊全了,卻把最根本的忘了,自己是個女的,而慕容蘭舟是個男的,這男女之間,成天在一處近乎著,自己沒那意思能擋住別人嗎。 曉曉也不是真格的喬大妮,外面上瞧著是個蘿莉,心里早熟的快爛了,可就自己這樣,硬是辦出了如此傻缺到底兒的事兒,一來二去的竟讓慕容蘭舟有了好感。 曉曉沒那么自戀覺著慕容蘭舟愛上自己了,她琢磨,慕容蘭舟之所以想把自己弄出宮去,肯定是對自己有那么點兒好感。 不過他說的那些話兒,也太溫柔了,溫柔的曉曉都差點兒沒抗住,不是感動是害怕,他越這么著,曉曉越怕。 自己跟他可不是一溜的,這事兒早晚都翻出來,她要是真給他弄出宮去,小白這邊兒撂的日子長了沒準(zhǔn)就涼了,到頭來,自己落個兩邊不討好, 別說榮華富貴了,恐怕這條小命都保不住,給這倆人誰恨上,都不妙。 想到此,忍不住打了寒噤,福安瞥見她有些瑟縮忙道:“雖說五月中了,可夜里一起風(fēng)還是有些涼,jiejie也穿的過于單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