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了院子，蕭瑾同盧mama進(jìn)了暖閣，浣月和紫蘇自覺地一個在門口做針線，一個去院子中找小丫頭說話。

    “小姐，陳姨娘今日叫您過去是為了什么事？”盧mama臉上的憂慮更重，陳姨娘一向不喜歡蕭瑾，就連場面功夫都懶得做。今日卻讓人把蕭瑾叫了過去……

    蕭瑾知道盧mama擔(dān)心的是什么。對于盧mama，她打算和盤托出。只是仍要隱去寧子衍一事。“她說我的親事。”蕭瑾把陳姨娘的話簡單的復(fù)述給盧mama，絲毫沒有扭捏之態(tài)。

    相對較于蕭瑾的淡然，盧mama卻顯得十分憤怒焦急?！八F(xiàn)在不過是個姨娘！就要插手嫡出小姐的親事！黑心爛腸子的！夫人不在了……她怎么敢這么做！”

    “mama先不必動氣?！笔掕矒岬馈耙彩且驗楦赣H想再度攀上趙家，才讓陳姨娘有機(jī)可乘！或許陳姨娘所言非虛，”蕭瑾微微苦笑著“這本就是父親的意思！”

    若是沒有任何人插手，想必蕭霽的第一選擇也是把蕭瑾嫁過去。

    瑤娘和瓔娘都是在他眼前長大，日日承歡膝下。而蕭瑾七歲才來到學(xué)士府，之前不過是一兩年才見上一面。有千伶百俐的瑤娘和瓔娘在，怯懦軟弱的蕭瑾自然是不討喜。

    蕭瑾千般萬般不好，總歸占了嫡女名分。

    趙閣老的庶子的情況想來蕭霽很清楚，可能他覺得蕭瑾今后是死是活，也無關(guān)緊要！

    想到這里，蕭瑾心中驀然變得冷涼。

    雖然看過身體原主上一世的經(jīng)歷，蕭瑾仍對蕭霽有一絲幻想。畢竟虎毒不食子，羅氏死了他就沒有丁點的愧疚？上一世府中有主母，做主蕭瑾的親事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日子沒過好是身體原主無能……

    可這一世，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他還要把女兒往里面推！

    他首先想到的，是平日最不喜歡的女兒！

    盧mama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像是藏了兩塊才從冰窟窿中掘出來的寒冰。

    “老爺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夫人！”盧mama平靜的聲音下是隱藏不住的憤怒，“如今夫人不在了，他不但不對小姐多些憐惜，反而要把小姐往火坑立面推！”

    “夫人尸骨未寒，他怎么能這樣狠心！他還有沒有良心！”

    “正是這樣，所以我才不認(rèn)命！”蕭瑾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她不會再任由這些人擺布！“想利用我做墊腳石往那高枝兒上夠，他也不怕摔死！”

    盧mama驚異的看著蕭瑾，她沒有想過蕭瑾能說出這樣剛強(qiáng)的話來。

    “小姐您……”

    蕭瑾盡量讓自己保持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

    在從青桐院回來的路上，她已經(jīng)想好了一篇說詞——關(guān)于她的轉(zhuǎn)變。原本她是想著循序漸進(jìn)，讓她的新形象一點點滲透，最后水到渠成?？蓮慕袢盏氖聛砜矗]有那么多時間！

    原來為羅氏守孝的三年并不能成為她拖延的保護(hù)傘！反而因為這樣，她被蒙蔽了雙眼，對外界情況一無所知……被人捏扁搓圓猶自不知！

    還好學(xué)士府中不是鐵桶一片，矛盾重重可以供她利用！

    “盧mama，您大概聽說了，娘的頭七上，我昏了過去?！笔掕袷窍萑牖貞浿?，喃喃道“昏過去，我并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反而看到了許多！”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所謂的封建迷信才能解釋本來就不科學(xué)的一切！古代信奉鬼神甚篤，她就用這一套來應(yīng)付……

    “我看到了父親又娶了繼室，我和燁兒被迫搬出了錦榮院……兩個姨娘變本加厲的欺負(fù)我……還有瓔娘和瑤娘……而且mama您、您……”蕭瑾說到這里開始哽咽，她突然撲倒盧mama懷中哭道“您被她們害死了！”

    盧mama見蕭瑾這幅凄慘模樣心疼的不能自己，她輕輕的拍著蕭瑾的背，極力忍住淚，柔聲安慰道“小姐，我還是好好的！您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不！”蕭瑾抬起頭，淚眼汪汪，聲音都開始發(fā)抖，“不是噩夢！我還看到，我自己嫁入了繼母的遠(yuǎn)房親戚家中，婆婆、夫君都欺負(fù)我……連屋里的通房和妾室都把我壓得死死的！沒有兩年，我就死了……”

    蕭瑾的聲音越來越絕望，讓她幾乎聲嘶力竭的恐懼蟄伏在喉嚨中，淚無聲無息的流下。

    表演如此成功，蕭瑾心中清楚，很大原因是身體殘存的那一絲情緒在憤恨的嘶吼！在不甘的傾訴！還有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所有的不安和恐懼……一同發(fā)xiele出來！

    “小姐！”盧mama緊緊的把蕭瑾抱在懷中，淚流滿面的安慰著她“小姐，那只是夢而已！您不用怕！那些都不是真的！夢都是反的！”

    盧mama知道自己的安慰太軟弱無力。她心知肚明，蕭瑾說的這一切，離事實不遠(yuǎn)！

    蕭瑾伏在盧mama懷中哭得傷心。

    她一直不敢哭。燁兒指望著她，錦榮院的人都看著她，她不敢軟弱！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而退，只有死路一條！

    好不容易漸漸止了淚，蕭瑾從盧mama懷中起身，看著被她的眼淚打濕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mama，我失態(tài)了！我一直聽到有個聲音再告訴我，蕭瑾你不能軟弱！不能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改變！”

    “小姐！您受苦了！”盧mama淚中帶笑的搖了搖頭，“小姐，您長大了！”

    盧mama沒有想到，蕭瑾的變化竟是因為一場夢。一場預(yù)示未來的夢?；蛟S這是夫人的在天之靈放心不下小姐和四爺，才托夢給小姐！而小姐也確實轉(zhuǎn)變了！

    “mama！”蕭瑾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這次我們絕對不能輸！不知道許姨娘是不是知道這事，若是讓她當(dāng)上主母，那么嫁過去的一定就是我！就是老爺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也一定攛掇老爺這么做！”

    “而陳姨娘就不同了，我暫時還有些價值，她還用得上?！笔掕潇o的分析著眼前的形勢，“再被她死死捏住前，我必須有自己的力量！”

    盧mama欣慰的點了點頭?！靶〗惴判?，李瑞偷偷給我送了信兒來，他們已經(jīng)到了京城。明天他們就開始打探學(xué)士府的消息，他們會盡早聯(lián)系上小姐！”

    “很好。”蕭瑾道“既然是娘留給我的人，我相信他們的能力！對了，還有譚朗，我讓他去查了大哥的死因！”

    “你讓他查大爺？”盧mama吃了一驚。

    蕭瑾道“是，大哥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甘心！我知道您要說什么！”見盧mama欲言又止，蕭瑾微笑道“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爭一口氣的時候，可是查明原因我們也能拿捏別人！”

    “許姨娘和陳姨娘，沒有一個是干凈的！”蕭瑾眼底閃過一抹暗色，她冷聲道“抓住她們的把柄，才能有和她們談條件的資本！”

    “小姐考慮的很周密。”盧mama沒再提出反對意見，“只是小姐要記住，狗急跳墻！”

    “我知道。”蕭瑾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似乎那些負(fù)面情緒也能隨之飄散似的?！昂蛯庍h(yuǎn)侯的聯(lián)系也不能斷，最近給我送信的人，您也要認(rèn)真篩選！”

    “是，小姐！”盧mama答應(yīng)下來。

    即使是她，現(xiàn)在也不能想出比小姐更好的主意，她盡量幫著小姐就是！

    門口做針線的紫蘇，早就停了手中的活計，淚水濡濕了繡到一半的手帕。

    她聽到腳步聲，抬眼一看，是同樣雙眸泛著淚光的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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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就放心罷！”蘇mama坐在小杌子上和陳姨娘說話，“您把這話告訴她，她定會鐵了心的跟著您！想來她心中也明白，若是讓許氏當(dāng)了主母，她嫁到趙家是板上釘釘?shù)牧耍　?/br>
    “這我倒不擔(dān)心。”陳姨娘最不滿的是一向軟弱的蕭瑾竟然敢跟她頂嘴，竟然變得剛強(qiáng)，“也不知道是誰教的，倒像是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一樣！說起來頭頭是道！”

    “還能有誰，一定是她身邊的盧mama！”周mama在一旁搶過話來，“剩下那群小丫頭片子，誰能教她這些！”

    蘇mama卻是不同意，她搖頭道“我看未必，盧mama到錦榮院并不是一天兩天，怎么現(xiàn)在才教蕭瑾？而且，她并不知道姨娘您要跟蕭瑾說什么，恐怕那篇話還是蕭瑾自己的意思！”

    “她——”周mama還猶自不甘心的想要搶白，卻被陳姨娘制止了?！靶辛?，別爭了。最要緊的，是確定瑾娘不會明面上答應(yīng)著我們這邊，背地再和許如月那個狐貍精勾搭上！”

    周mama訕訕的笑了笑。

    “玉蘭，改日你去探探瑾娘的口風(fēng)！”玉蘭是蘇mama的名字，陳姨娘思忖半晌，才眸色沉沉的道“我要知道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蘇mama卻暗中嘆了口氣。周mama一直和她爭在陳姨娘面前的體面，而且鼠目寸光……

    “是，奴婢知道了！”

    ☆、第25章 親戚

    青桐院。

    還沒等蘇mama想好怎么從錦榮院打探消息，便有人來回陳姨娘，說是羅氏的遠(yuǎn)房表弟前來投奔。

    “遠(yuǎn)房表弟？”陳姨娘聽到后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相信，這么多年從未見羅氏提過她有什么親戚！人死如燈滅，她現(xiàn)在死了，什么親不親戚的也無關(guān)緊要。

    而且傳話來的下人用了“投奔”這個詞，想來定然是落魄窮鬼想來這里討個巧宗，弄幾兩銀子花。

    “打發(fā)走就是了！”陳姨娘不耐煩的擺擺手，她厭惡的道“什么人都來攀著我們學(xué)士府，我們又不是開善堂的！”

    “等等！”蘇mama出言叫住了前來回話的婆子，“你且先去廡廊等等！”

    陳姨娘沒有說話，默許了蘇mama的行為，只把周mama看得嫉妒不已。

    等到那婆子出去，蘇mama才對陳姨娘道“姨娘您細(xì)想想，他們敢這么說，想來也是有些證據(jù)的！”

    “這話可就差了！”周mama迫不及待要表現(xiàn)自己，打斷了蘇mama的話“他們知道羅氏去了，死無對證才敢這么說！”

    陳姨娘皺著眉沒有說話，她看了蘇mama一眼，示意她繼續(xù)解釋。

    “即使如同周mama所說，您更要讓蕭瑾認(rèn)下他們！”蘇mama盡量把話說得委婉些，可駁了周mama是不可避免的?！笆悄l(fā)善心給她找到了親戚……她焉有不感激您的？而且您又多了拿捏她的把柄！”

    “到時候她做出什么該做不該做的……”蘇mama意味深長道“便也有了教唆她的人！”

    陳姨娘有些動心了。

    蕭瑾這個替罪羊，用起來就能更名正言順！只一句是她舅舅教唆的便足夠了。

    而且蕭瑾才喪母，想來見到這個舅舅定然覺得親近……連帶著，會感激自己，會乖乖的為自己所用！

    周mama看到陳姨娘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陳姨娘已經(jīng)把蘇mama的話聽進(jìn)去了。她瞪了蘇mama一眼，悻悻的不再言語。

    “既是這樣，你隨我且先去會會羅氏的這個表弟！”陳姨娘志得意滿的道，她心滿意足的勾起唇角“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我們二小姐的舅舅！”

    “是！”蘇mama跟著陳姨娘往外走去，她們才離開，周mama便對著蘇mama離開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東西！自從她回來后，屢屢駁了自己在陳姨娘面前的體面！

    怎么找個機(jī)會，在陳姨娘跟前掙回面子才好！周mama一面憤憤的想著，一面打了簾子出去不提。

    翠羅院。

    許姨娘同樣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羅氏的遠(yuǎn)房表弟？”許姨娘同樣對這個身份噗之以鼻，有些看不上“不定是什么阿貓阿狗來打秋風(fēng)！”只是她仍比陳姨娘多了算計和耐心“你看此人外表如何？行事如何？”

    “風(fēng)塵仆仆。聽說是從白水村一路尋來的，應(yīng)該確實和羅氏沾點親故。”來人努力回想著李瑞的容貌“五官倒還端正，只是一副窮酸相，穿的也不甚好！聽說是做些小本生意，賣些香料?！?/br>
    “還算知些進(jìn)退，也不過是點頭哈腰，阿諛奉承。不大體面。”

    許姨娘在心中略一思忖，已經(jīng)有了主意。

    “如今是那陳氏在主持中饋，理論這事本和我無關(guān)?！痹S姨娘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她閑閑道“我不過是看二小姐可憐，想要多疼她些罷了！”

    “巧織、菱花！”許姨娘心中的算盤打得噼啪亂響，“隨我去錦榮院，看看我們二小姐，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好消息！”

    錦榮院。

    蕭瑾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她仍舊按兵不動，只作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小姐，陳姨娘那里還沒有動靜！”紫蘇先沉不住氣了，她焦急道“按理說李管事應(yīng)該已經(jīng)來了，陳姨娘是不是不愿意您見他？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不往您這里送信兒？”

    就連一向比紫蘇沉穩(wěn)的浣月，眼中也流露出些許不安。

    蕭瑾的四平八穩(wěn)端坐在書案前，悠閑的攤開一本全唐詩，看得輕松自在，“稍安勿躁，急什么？這學(xué)士府，可不是陳姨娘一個人的地盤兒！”

    “您是說許姨娘？”紫蘇反應(yīng)的很快，她搶著道“她知道有什么用？她還不是和陳姨娘會有一樣的擔(dān)心！”

    “用處大著呢！”蕭瑾不緊不慢的端起茶碗寬著茶，她好笑的看著沉不住氣的紫蘇浣月二人，“她知道的話一定會來告訴我！而且無論陳姨娘是否同意，只要她來，只要她一句挑撥的話，我都會記著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