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悠見薛夫人動心，忙添上最后一把火：“方才我進(jìn)來時，觀薛夫人這店中鞋襪，雖樣式簡單但陣腳卻極為細(xì)密。大越連年與北夷開戰(zhàn)，若前方將士能用夫人這般厚實的鞋襪，定能少受些罪。

    且薛夫人的夫婿與兒子皆死與對抗北夷，到時若夫人做得好，指不定朝廷會記起他二人?！?/br>
    “真的？”

    薛夫人眼淚流下來，夫君和兒子英年早逝是她心中永遠(yuǎn)的痛。尤其是兒子的戰(zhàn)死，更是打垮了她所有的神智。如果他們能在死后留名，在九泉下定然也會欣慰。若是真那般，便是搭上她這條命又算什么！

    她想了又想，薛家與知州大人交好，她如今只是一顆棋子。她人微言輕，定不能引得知州大人力保，若能得縣丞庇護(hù)，將來璐姐也不愁。這樣想著，她竟覺得這樁買賣只賺不賠。

    “多謝夫人指點，只是夫人為何要這般費口舌的幫我？”

    宜悠最喜歡這般直接的人，有疑問就說，沒必要藏在心里過分猜忌。

    “我夫君與縣丞大人一體，此事我自不會做事不理。實則，我還有另一分緣由，你可記得那劉mama？”

    “是那個常來拐彎抹角打聽我賣不賣繡房的mama？”

    宜悠無奈，劉mama明顯斗不過薛夫人：“便是她，她是我娘家家仆。夫人這鋪面實則是風(fēng)水寶地，我先前便起了買的心思?！?/br>
    薛夫人大驚，面對薛家人她還能豁出臉?？梢悦媲胺蛉说纳矸?，想強(qiáng)買強(qiáng)賣，她根本無一絲還擊之力。還好先前她已答應(yīng)，不然磨得這些大人物失了耐性，等待她的怕是直接被趕到大街上。

    “劉mama也著實幽默風(fēng)趣?！?/br>
    宜悠敏銳的感覺到薛夫人神經(jīng)緊繃起來，看她的眼色，她也明白了些什么。

    “你不用替她美言，下面便是我第二條緣由。我觀這店面著實夠大，若是從中隔開，做成兩家商鋪也可。若是事成，可否將此機(jī)會讓給沈家，當(dāng)然所需銀錢我會照付?！?/br>
    人家付錢、只要一小塊，只要沈家住進(jìn)來，薛家再來人也得顧忌著點，薛夫人實在想不出其它拒絕的理由。

    “穆夫人所愿，民婦自不敢辭。”

    “那便這樣說定，回去我便告知夫君，不多時縣衙之人便會上門與夫人接洽?！?/br>
    薛夫人這次的笑卻是發(fā)自真心，沒想到困擾她多年的事，竟然如此簡單。

    深鞠一躬，她真誠的感謝道：“多謝夫人。”

    “無妨。”

    **

    宜悠剛想再說兩句，外面突然傳來穆宇的驚呼。

    “二丫姐，你快點出來。”

    穆宇已經(jīng)很少再叫她二丫姐，如今聲音中這般急切，想必是出事了。宜悠馬上撩起簾子，就見門外雪地上，程氏摁著長生的肩膀，隨手握著一只冰碴子，直接往他眼里戳。

    “你敢！”

    當(dāng)即她心神俱裂，想起昨日穆然教她的那套行體券，雖然只是最簡單的一招，可卻最適合這個距離。

    跑起來，她踩著臺階滑到程氏跟前，半飛越過半條街寬，一拳準(zhǔn)確的糊到她臉上。

    “你做什么！”

    程氏被她踹到墻根，宜悠忙看著長生，他的眼睛被一團(tuán)雪蓋住，看不清里面究竟如何。

    “長生，你別嚇jiejie。怎么樣，有沒有傷到？”

    剛想拿帕子給他擦臉，長生舉起拳頭，露出一只熊貓眼。雖然青黑，但眼珠黑白分明，確實是沒受傷。

    “我沒事，就是有點涼、有點疼?！?/br>
    “誰打的？”

    雖然心里有數(shù)，但她還是得問一問。

    從剛才起就傻了眼的璐璐跳起來，指著墻角的程氏：“就是她，剛才她跟發(fā)了瘋似得，直接沖到長生哥哥身邊。要不是長生哥哥摔倒，才不會被她給抓住。”

    穆宇也湊過來：“長生不是摔倒的，是被春生絆著了?！?/br>
    宜悠臉色更加冷峻，這風(fēng)格，還真像這倆人。一個在后面放冷箭，一個在前面下狠手。

    “你們都看到了？”

    周圍跟著的都是薛家嫡支子弟，小孩子還不太會撒謊，如今他們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誰撒謊，就會被拉到衙門挨板子。”

    宜悠沒說謊，畢竟刑訊一詞向來不只是傳說。不過作證這么點事，她定不會直接鬧到縣衙。即便她鬧過去，也有章氏攔著她不能亂來。

    即便知道自己這樣說，可能有些不好，但她還是怎么都忍不住。長生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是她最想保護(hù)的人。她無法想象，如果因為她一時疏忽，他就被程氏戳個雙目失明，那她會作何反應(yīng)。

    稍小點的孩子開始打哆嗦，當(dāng)日沈福海審案，不少人都去看過?？h衙那頓血淋淋的板子刺激著每個人的心魂，至今仍殘留著嬰兒止哭之效。這會再聽聞，還是從一個官夫人嘴里說出來，眾人立刻都信了。

    “別信她，咱們先生講過：你們沒有犯王法，官府定不會捉你們?nèi)ゴ虬遄??！?/br>
    說話的是春生，他直接走到宜悠跟前：“二丫姐，幾個不懂事的孩子胡說罷了。我娘那邊，也是看著我受傷心疼，就想說長生兩句。她那個人你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br>
    宜悠只感覺眼前站得不是春生，而是一條吐著毒信子的蛇。比起沈福海死時時，幾個月間這個弟弟又成長了不少。最直觀的便是，當(dāng)初他因幾次莽撞而落下的壞名聲，如今已經(jīng)全數(shù)彌補(bǔ)過來。

    當(dāng)時她沒太注意，只當(dāng)程氏手腕高桿?？扇缃裨倏催@母子二人，她才明白，出主意的怕是春生。而程氏，不過是個沖鋒陷陣的打頭卒罷了。聽穆然說他在官學(xué)的成績不錯，即便是交銀錢打通關(guān)系進(jìn)去的，也頗得幾位先生喜歡，來年春闈，他最有可能中舉。

    她知道中舉到位極人臣，一般人需要走一生。可她還是忍不住擔(dān)憂，若是在這樣放任春生成長下去，那他必然會成為自家的一個隱患。

    “哦，刀子嘴豆腐心？我還不知先前沈家的族長夫人，竟是顆豆腐心？依我看，舌燦蓮花刀子心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