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陳舊如初的老房子，我心里不大是滋味。

    因為提前打過電話，我到的時候，大哥大嫂還有一大幫親戚們，早就圍在門口等候著呢！

    大哥一見我下車，登時從人群中竄了出來！我趕緊把手里的小棗遞了上去！大哥說，自家人還買什么東西？

    我隨口說，又不貴！吃著玩唄！

    姚娜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不住地用假裝咳嗽來表示她的蔑視！

    永健嘴里喊著二叔就朝我撲了過來，我一把抱起了他。此時的永健，頭發(fā)長出不少，體重增加了很多，看上去也十分健康！我心里自是大感欣慰！

    那時候，我發(fā)現(xiàn)永健臟兮兮的小手還攥著在醫(yī)院時我給他買的賽車呢，心中登時后悔不已，早知道真應(yīng)該給孩子買點像樣的東西來！

    進屋后，大嫂一一給我介紹多年未見的親戚們，我也挨個跟他們打招呼！三叔公，二舅母地叫著，那樣子，好像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他們見面似的！

    送走客人后，我自然是把姚娜還有川妹子介紹給大哥大嫂，說這是兩位貴賓，明天我們要一起進山辦事！今天給弄間像樣的房子出來，把爐子燒暖和點！

    大哥說你就放心吧！他知道我們要來，早就叫大嫂準(zhǔn)備好了好酒好菜。

    姚娜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那時間，我就發(fā)現(xiàn)大哥大嫂看姚娜的眼神有些不對！不知是他們看到了姚娜紅色防寒服里面的制服，還是覺得這女人太過漂亮？

    轉(zhuǎn)眼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在酒桌上，大哥、我、還有姚娜一上來就連干了三盅50多度的老白干！

    姚娜的豪爽，看得大哥大嫂目瞪口呆，特別是當(dāng)姚娜把鞋一脫，盤腿上炕，然后還時不時地將胳膊拄到我肩膀上時，別說他倆，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當(dāng)姚娜脫掉防寒服露出警察制服后，大嫂略有心悸地問：“妹子，你是警察？”

    我趕緊介紹說，這可不是一般的警察，這是掃黃大隊的大隊長！

    姚娜瞥了我一眼，更正道，是刑偵支隊！

    大哥大嫂沒見過什么市面，一聽說姚娜是大隊長，居然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然而姚娜卻一點也不見外，跟我大嫂談天說地，張家長李家短的，一會兒就混熟了！大哥大嫂這才逐漸地找回狀態(tài)。

    后來我才知道，感情這姚娜剛分配工作的時候，當(dāng)過片警，最擅長的就是和人民群眾打交道！

    大嫂對姚娜是止不住地夸贊，說人家人長得漂亮，有文化，有氣質(zhì)，還一點架子都沒有，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姚娜則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表揚，說周老板不是外人，咱們在一起，沒啥忌諱，來，喝酒！

    大嫂一聽更是對姚娜贊不絕口，她倒也真的放開了，很快就問起了姚娜的私事，問人家年方幾何？是否許配人家？覺得我家自強怎么樣？

    我咳咳幾口酒全都嗆了出來，看得一旁的苗家妹子是不住壞笑！

    按理說，那晚的氣氛真的挺好的！我覺得我的心結(jié)似乎是已經(jīng)打開，我這次回家是正確的選擇！

    可惜的是，當(dāng)我喝完酒，抄起筷子吃飯時，筷子上傳來的死亡訊號，卻頓時將我?guī)腚y以言表的——悲傷之中！

    14、這個媳婦不錯！

    吃完飯，大嫂領(lǐng)著兩位美女休息去了。

    我則堅持叫大哥帶我去給永梅上墳！大哥說，明天清早再去不遲，我則固執(zhí)地拿起那根筷子，朝墳地走去！大哥無奈，只好找來一只手電跟我同行。

    夜晚的大地，寒風(fēng)刺骨，透徹心扉，而我卻渾然不覺。

    由于永梅死的時候，還沒有舉行正式的婚禮，她依然是葬在了我家祖墳之中的！她的墳與我爸媽的墳緊緊相連。大哥說，永梅在那邊也會得到咱爸媽的護佑的！

    我無聲地跪到墳前，恭恭敬敬地沖著三個墳包磕了三個頭！霎時間，我不覺悲從中來，那些童年的氤氳往事，則像止不住的洪水一般，傾瀉而來。

    媽，是因為生我，染病而死的！她走的時候，我連百歲都沒過！

    我三歲那年，爸帶我進山摘果子，結(jié)果我們莫名失蹤了整整一個月，后來被同鄉(xiāng)救起，回來以后我爸就得了一場怪病，沒多久便不治身亡，而我卻——安然無恙！

    從那天起，同樣是父母雙亡的大哥，就挑起了家中的重?fù)?dān)！那一年，他雖然已經(jīng)和大嫂結(jié)婚，但年齡卻只有19歲而已！

    想想，大哥也是挺不容易的！那時候，詠梅剛剛降生，大嫂下不來炕，他每天除了要下地干活，伺候媳婦閨女外，還要照顧我這么個不懂事的孩子！

    真不知道他最終是怎么熬過來的！我猜想，他必定會因為我而錯過了許多年青人該有的幸福生活！

    后來，我和永梅都大了些，大嫂開始cao持家務(wù)，大哥的苦日子終于結(jié)束了！

    誰知道，大哥的苦日子是結(jié)束了，我的苦日子卻正式拉開了序幕！

    自我記事起，大嫂就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從沒有好聲好氣地跟我說過一句話！起初說得急了，大哥還會替我擋兩句，可日子長了，大哥也逐漸愛莫能助，變得沉默寡言！

    起初的我，只以為是大哥大嫂嫌我累贅，給他們家造成了沉重的負(fù)擔(dān)，才會對我百般刁難！

    后來，當(dāng)我最終離開家鄉(xiāng)以后，我才漸漸想明白，他們不待見我的原因，除了我是累贅以外，他們還認(rèn)為我是個——不祥的人！他們以為是我克死了父母！怕我也會連累到他們！

    怪不得，我從小也沒有什么朋友呢！看著鄰家的伙伴們嬉戲玩耍，可一旦有我靠近，他們就會全部散開！我猜，他們的大人肯定在家囑咐過，說我是個煞星，不準(zhǔn)他們和我走得太近！

    是如此，面對家人冷漠，鄰居絕情，在我灰暗的童年中，唯有我的侄女永梅給我?guī)磉^一抹亮色！比我小三歲的她，也是我整個少年時代唯一的朋友！

    我依然清晰的記得，永梅8歲那年，有一次我們采蘑菇回來，走在山間小路上，我看見她嘴里不停地嚼著什么，便問她吃的什么東西？

    永梅告訴我，這是她爸給她買的泡泡糖！

    我問，甜不？

    她點點頭，然后便把泡泡糖吐在手心，遞給我說，你也嘗嘗！

    我便迫不及待地把糖叼進嘴里猛嚼！

    永梅則說，千萬不能咽了，這東西能吹泡泡！

    我嚼了幾下，又把糖還給了她，叫她快些吹個泡泡給我看！

    可愛的小姑娘，便撅起小嘴，鼓起腮幫，努力地吹給我看！可是泡泡怎么也吹不好，最后好不容易吹起一個，結(jié)果泡泡破掉，粘到她的鼻子上，我們頓時哈哈大笑！

    那串笑聲，卻是我整個童年中唯一可以記起的笑聲！

    然而，事實是如此殘酷，當(dāng)年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如今則與我陰陽相隔，長眠于我面前的土地之中！更讓我無法釋懷的是，永梅已經(jīng)去世兩年多，而直到今天我才有機會到墳前拜祭！

    我永遠(yuǎn)忘不掉永梅對我的好。多少次，當(dāng)我饑腸轆轆難以入睡時，永梅闖進我的房間，從兜里掏出許多零食！一面看我狼吞虎咽，一面蔚然而笑。

    墳前，我本來一直在抑制著自己的感情，不想在大哥面前表露，然而情之所至，再加上酒精作用，我最終仍是禁不住潸然淚下。

    而大哥則比我哭得更兇！

    回到家，我躺在熱炕頭上，大哥則迫不及待地拿來一堆銀行卡，說這些都是我給他的，一共50多萬，他們幾乎沒有動過，叫我還是拿回去吧！

    我說這是何意？

    大哥說，房子贖了回來，沒花多少錢，欠親戚們的帳，也是不急的，再有兩年也基本可以還清！他們沒想到永健動手術(shù)會一分錢也沒花！要不然，當(dāng)初是怎么也不會要我的錢的！

    我說，這錢我給了你了！你就看著花吧！你看咱家房子這么破舊，開春后找人翻蓋翻蓋！而且眼瞅著后期永健還有許多藥要買，孩子上學(xué)也需要錢！

    大哥則堅持要還給我，說家里還是有幾畝地的，孩子的事他們能解決！

    我則死活不要，說我根本不缺錢，你還給我，我也沒用！

    最后，大哥居然急了，甚至急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愣住了！不知道大哥今天是怎么了？

    大哥將卡強行塞到我的手中，然后緊緊握住我的手。

    “富柴??！”他還是忍不住叫了我的本名，“哥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我一聽苗頭不對，趕緊攔住，說咱不是說好了不提以前的事了嗎？

    然而，大哥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非要堅持說完：“哥迷信！年輕的時候不懂事，還曾經(jīng)把爹媽的事記恨在你的頭上！哥傻??！”他邊說邊不自覺地流下了悔恨的淚水，“你只不過是個三歲孩子，管你什么事了？直到如今，當(dāng)永梅出了車禍，永健得了癌癥！我才明白，原來不詳?shù)娜烁静皇悄悖《俏覀兗?！我們家定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詛咒！”

    大哥此言一出，我也著實嚇了一跳！可是想想，除了我以外，我家還真是禍?zhǔn)逻B連，過得格外不順！尤其是，我在被黑石的移物千里中，曾親眼所見許多年后，大嫂上吊，大哥發(fā)瘋的事實！真的好像有個魔咒在一直追隨著我們一家似的！

    “富柴??！你是咱們老周家唯一的希望了！”大哥繼續(xù)道來，“你也知道，永健得了這病，就算往好處想，我也不敢奢望將來能抱上孫子！你大哥這一輩子也就到這兒了！唯有你，還有為老周家傳宗接代的希望！”

    我說，大哥你別這樣想，永健手術(shù)很成功，以后會跟正常人一樣的！

    “當(dāng)然，我是盼著他沒事的！”大哥仍不免憂心忡忡，“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快點娶妻生子！你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雖然我和你大嫂都沒資格干涉你的事，但是，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

    此時我很理解大哥的心情，便連連點頭。誰知大哥卻說出了一番另外大感意外的話。

    “上次，在醫(yī)院照顧你的那個帶孩子的女人，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吧？”大哥認(rèn)真地說，“我見你們很親密的樣子！富柴??！聽哥一句話，別跟她走得太近了！歲數(shù)又比你大，又帶著孩子！你要是跟她結(jié)婚，將來生孩子都是個大問題……”

    我頓時無語，當(dāng)時在醫(yī)院的時候，大哥一家的確是和美華見過面的，但由于我和美華正處在曖昧階段，還沒有確定明確的關(guān)系，所以，我并沒有給他們引見過！可我萬沒想到，大哥居然連美華比我歲數(shù)大都知道！甭猜，這必是八婆的大嫂打聽來的！

    “你瞧！今天這個姑娘多好？”大哥轉(zhuǎn)而又說，“你大嫂剛剛告訴我說，這個姚姑娘，工作又好，模樣身材沒挑！人又隨和又大方，歲數(shù)也跟你正合適！你大嫂還問過，人家現(xiàn)在剛剛失戀！正是你發(fā)起進攻的好時候！還有，最最關(guān)鍵的就是，”大哥在我耳邊低聲道，“你大嫂說，她屁股大，肯定特能生孩子……”

    聽到這話，我差點一口氣沒背過去！

    “我看你倆挺合得來的！”大哥緊攛掇，“聽我的，抓緊抓緊，這個媳婦可真不錯！你要抹不開面，我叫你大嫂去跟人家說說……”

    我趕緊阻攔，心說大哥啊，你這不是嫌我死得慢嗎？

    “所以，這些錢你必須拿回去！”大哥斬釘截鐵地說，“做本錢，追老婆！”

    我是又好氣又好笑！

    最后，我琢磨了好久，終于想出了辦法，跟大哥說，這些錢你們還是拿著，一來開春蓋新房，然后給我留間大屋，將來好說媳婦！剩下的留著給永健買藥，上學(xué)！

    大哥還想駁我，我只好發(fā)飆，說如果不同意，我以后再也不進這個家門！你看著辦吧！

    如此，大哥才算把錢收下！但是一晚上還是不住地千叮嚀萬囑咐，說姚娜這樣的女孩難找，過這村就沒這店！聽得我耳朵都起了繭！

    他的話不僅沒起到應(yīng)有的作用，反而勾起了我對美華深深的思念！這么多天沒見，也不知道她過得可好？我計劃著，等到這次尋“人”一結(jié)束，我趕緊去把美華追回來，然后帶著她娘倆去旅旅游，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我們雙宿雙棲，永生不渝！

    ……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們坐上苗女的卡宴，動身出發(fā)！

    昨晚我已經(jīng)打聽過，原來山里的小路一直暢通著，只不過走的人不是很多，尤其是冬天路滑，更是無人進山。

    既然車子可以開進去，那就省了不少路程！也使我少了不少后顧之憂！按照訊號來講，我估計著天黑之前，我們絕對可以到達(dá)目的地。

    上車前，大哥弄了整整一大包吃的喝的放到了車上。我說用不著，沒準(zhǔn)兒晚上就回來了！

    大嫂則一個勁兒地拉住姚娜，囑咐這囑咐那的，姚娜一邊笑著，一邊頻頻點頭，那個親密勁兒就別提了！

    車子開出老遠(yuǎn)后，姚娜將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

    我看她兩眼熊貓似的，便說，看你氣色不錯？

    她說，我大嫂拉著她嘮了一晚上嗑，主題思想就是逼著她下嫁于我！還說我周老板腰纏萬貫，玉樹臨風(fēng)，色藝雙絕！一居家好男人外帶印鈔機器！錯過了我，她會后悔一輩子！

    苗女開著車，撲哧笑了！

    我也沒忍住，跟著大笑！結(jié)果腦袋上挨了姚娜一大力金剛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