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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庶女歸來在線閱讀 - 第253節(jié)

第253節(jié)

    最叫大家慌亂的,是胡楊大夫最后說的那一句:任何跟蘇夫人接觸過的人,都有染病的危險,最好立即隔離開來!

    一屋子丫鬟都被嚇哭了,哭聲吵醒了蘇夫人,胡楊大夫問她咽喉是否劇痛,難以發(fā)聲;幾個丫鬟跪在地上哭求恩典,想放出園子回家看爹娘;管事媳婦張霸家的還算鎮(zhèn)定,上前問蘇夫人,是不是先把老爺給叫過來?

    蘇夫人雙頰赤紅,眼白里全是綿密的血絲,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嘶嘶罵道:“叫他做什么?!他當我死了,我也當他死了!滾!全都給我滾出去,讓我死得清凈點!”

    張霸家的知道蘇夫人發(fā)怒的原因,是因為老爺去了與她不合的李姨娘處,偏偏還是在夫人急著找老爺?shù)臅r候??涩F(xiàn)在事關(guān)夫人的生死,她們一群下人哪里兜得?。坑谑菑埌约业淖鲋?,把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丫鬟都攆到一間空屋子里,兩把鎖將門窗鎖牢了。又叫院子里一個沒近身接觸過蘇夫人的四等仆婦去李姨娘那邊回報老爺,把這里的情況說一說。

    老爺孟善聽到一半,衣袍也不及細穿,就踉蹌著往祥云園撲過來,到這里時,蘇夫人剛胡亂吐了一回,鼻子又突然出血,半天止不住,模樣甚是凄慘。

    不等老爺進屋來,張霸家的連忙進言說:“大夫說這個病傳染得很厲害,過了病氣就危險了,老爺請站在屋外說話罷?!?/br>
    孟善充耳不聞,箭步?jīng)_到榻邊,抓過枕巾給蘇夫人止鼻血,虎目蘊淚道:“你撐著點兒,我聽說羅家有一種能治百病的寶藥,我這就給你找藥去!”

    ☆、第613章 滅三族的羅家

    更新時間:20140226

    蘇夫人的這場病來勢洶洶,從一點頭疼腦熱演變成了血流不止的大癥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瀕危之際,她最關(guān)心的不是什么能治百病的寶藥,而是——

    “我讓你來見我,你為什么偏去找李月芝?咳咳!”蘇夫人一咳,更多的鮮血從鼻中流淌出來,虛弱的聲音里透著憤怒,“你存心的是不是?孟善,你這個負心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孟善以掌心護住蘇夫人的心脈,輸入縷縷真氣為她續(xù)命,說話之時帶著可見的顫抖:“你一定要堅持住,我不會讓你有事,安心睡一覺,我就把藥帶回來了?!?/br>
    蘇夫人仍然在雞同鴨講:“初一十五是屬于正妻的日子,這是家里十八年不變的鐵規(guī)矩,今天卻被你親手打破了!本月初一,我外出不在家,你就是歇在李月芝房里,打量我不知道么?初五我回來了,讓你過來講明白為什么要支走我的兒子,你不只不給我一個交代,還故意讓我難堪!昨晚不過來,你以后也別過來了,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隨著真氣源源不斷流入蘇夫人的奇經(jīng)八脈,她說話的中氣越來越足,孟善不禁松了一口氣,騰出閑暇說:“我并非存心這么做,也沒跟月芝同房,你別多心,我確實忘了初一十五這回事?!?/br>
    “月芝?忘了初一十五?”蘇夫人冷笑兩聲,闔上眼喘粗氣。

    現(xiàn)在絕不是解釋這個的好時機,但是見蘇夫人執(zhí)拗地抓著他“在錯誤的時間睡了錯誤的房間”這件事不放,孟善無奈地道出了實情:“朝里出事了,晉王反了,這件謀逆案撲朔迷離,跟咱們家還有一點聯(lián)系,所以我下令禁足小七的媳婦,我自己也謝絕訪客。去李氏那里,只是為躲個清凈?!?/br>
    ※※※

    “晉王,造反了?可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何當歸糊涂了,“我的郡主名號乃皇帝冊封,記在燕王的名下,無論晉王朱棡做什么壞事,怎么也牽連不到我身上吧。”

    熠彤一邊穿衣系帶一邊說:“郡主有所不知,晉王于四月二十九舉湖廣兵造反,殺了兩名欽差,在韶州城中燒殺搶掠。謀逆作亂只持續(xù)了三日,就被寧王朱權(quán)鎮(zhèn)壓下去,除了主犯晉王逃逸,其余從屬悉數(shù)被捕。圣上聞訊后勃然大怒,下旨廢了晉王,晉王府男丁充軍發(fā)配,女眷沒官……”

    何當歸嗤笑一聲:“皇帝倒十分狠得下心,晉王府的男丁,那可是他的孫子?!?/br>
    熠彤不以為然地說:“孫子又怎樣?晉王還是他兒子呢,不也說反就反了?依著皇帝的一貫秉性,不開殺戒就已經(jīng)很好了。”

    “好吧?!焙萎敋w聳肩,“這些跟我何干?我連晉王是圓是扁都沒見過,為什么我也被老爺禁足了?”

    熠彤的衣衫穿好,又將頭發(fā)一綰,竟然扮成了一個清秀的侍女,一眼望過去胸口很有料,比薄荷之流還俏麗婉轉(zhuǎn)。熠彤告訴她:“因為刑部湖廣清吏司主事羅洽博,傾舉家之財帛捐助晉王起兵造反。他的四個兒子、侄子都做了晉王的幕僚,家里的一間藥鋪‘劑制堂’專管反軍的醫(yī)藥輸送,全家都是反骨畢露?;实勰芫W(wǎng)開一面,饒他孫子的性命,卻不會寬恕這些亂臣賊子?!?/br>
    何當歸看著男扮女裝的熠彤一本正經(jīng)地講話,她憋不住笑了:“想不到你還薄有姿色,如果你托生成個女兒家,你們七爺說不準就要你不要我了?!?/br>
    熠彤大窘道:“郡主別開小的玩笑了,爺讓小的照看于你,我不穿成這樣,怎么住在園子里?”

    何當歸又挑刺說:“那你在外面換好侍女裝再進來呀,干嘛還帶著衣服進來穿,害我半夜看見一個光溜溜的大男人,嚇得夠嗆。”

    熠彤聞言變色,作揖求告道:“郡主有所不知,孟府地下水道四通八達,我土遁進來必須游過幾段水域,可我又是個旱鴨子,只有穿魚鱗裝才能避水。我換衣服被你看見的事,郡主可千萬別說給七爺聽,否則他非扒了小的皮不可?!?/br>
    “好了,逗你玩你還當真了。這么說,皇帝要殺羅洽博全家?”

    熠彤點頭又搖頭,道:“不是殺他全家,而是滅他三族,上至七十多歲、告老還鄉(xiāng)多年的羅水生,下至羅水生的兒子羅紹箕、羅洽博,女兒羅昭梅,女婿吏部員外郎年廣嗣,再到孫子輩、玄孫輩的子嗣,羅家滿門九十八口,全都領(lǐng)了死刑,秋后斬立決?!?/br>
    “九十八口,斬立決?”何當歸蹙眉。

    “沒錯,這是前日五月初二,攜雷霆之怒的皇帝擲下的圣旨,滿朝文武噤若寒蟬,沒人敢為他們求情?!膘谕袊@道,“沸沸揚揚風光了幾十年的羅氏一族,就這么一夕崩塌了?!?/br>
    何當歸覺得這件事眼熟面花的,發(fā)呆想了一會兒,她讓熠彤等著,自己沖進臥房翻箱倒柜地找,在妝奩里尋出一塊不起眼的布頭,上面赫然十個字寫著:“五月初二,九十八,斬立決”!何當歸大吃一驚,這布頭上的字,還是上回在青州一家客棧里,她的胎里玉自發(fā)寫到被面上的字。

    當時才不過四月二十,晉王還沒開始造反,這十個字背后代表的事件處理結(jié)果就已經(jīng)出來了!也就是說,那塊玉具有——預(yù)言能力!

    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何當歸驚詫不已,多想立刻把孟瑄找回來,好好看一看他頸上掛的那塊玉,不知道孟瑄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來?

    “不知道,”熠彤搖搖頭,“爺走的時候沒說走多久,只說事情有點棘手。這種情況,他一般要在外呆上好幾個月。不過如今郡主在家里等著,他一定比任何時候都戀家,中途偷跑回來也有可能,郡主且安心等待。”

    她才不是巴著孟瑄回來,不回來更好。何當歸知道羅水生一脈和揚州羅家有親,論起來,羅水生是老太爺羅脈通的堂侄,不過只是誅滅三族的話,這件事就牽連不到揚州羅家的頭上,他們不在三族之內(nèi)。更何況皇帝跟羅脈通的交情不一般,不看僧面看佛面,輕易不會拿他家開刀。

    既然跟揚州羅家都無干,怎么又扯到她的身上來了?

    熠彤解答了她的疑惑。原來,揚州東府的二爺羅川谷,一直在湖廣拍賣行參與一種“賭石”的活動,拍買下一塊未剖開的原石,現(xiàn)場打開看,滿意的話就抬走,不滿意還可以退還給拍賣行,換取拍賣價一半數(shù)額的銀兩,當是花錢買眼欠了。

    這就是羅川谷一直在外地做的“大生意”,多年來拿著家里的錢,有出項、無進項地忙活著,他也毫不心疼。因為羅水生家也有幾位好賭石的公子,幾個人都是拍賣行的老顧客,每次賭完了石,大伙兒都聚在一處吃吃喝喝,加深親戚間的感情。

    羅川谷一直對揚州羅家和湖州羅家不親近的事有怨言,覺得假如從他父親那一輩就放下面子跟人家交好,人家未必不肯拉扯他們一把,想給同族的子弟們在官場鋪條路還不容易嗎?都已經(jīng)是落魄貴族了,還裝什么拉硬屎的!

    借著一個賭石的共同愛好,羅川谷自以為跟湖州羅家攀上了好交情,試著開口提了提捐官的事。因為當今圣上對賣官鬻爵的風氣很厭惡,所以花錢買官一向都不盛行,羅水生那邊也一直沒答應(yīng)下來。然而就在四月初里,湖州那邊突然傳信過來,讓羅川谷采辦三十萬石谷糧送過去,事成之后就能換個正六品工部主事,買糧食的銀子請他暫時墊付一下。

    羅川谷大喜過望,又趕上災(zāi)民鬧起來的揚州糧荒剛過去,倒賣三十萬石是小意思。于是他“借”走羅老太君四萬兩銀子的棺材本,采購了糧食,雇了鏢局給送去湖州,自己在家等著封官。

    不用說,這批糧食就是用作晉王軍的軍糧,來源是揚州,花的是揚州羅東府的銀子。調(diào)查謀逆案的幾名官員,就循著這條線找過來了,在揚州府衙的一審就提訊了羅川谷。

    羅川谷是個小男人,哪見過這種“威——武——”升堂的大場面?他既不懂得為自己辯解,也想不起還有誰能依靠,雖然有個女兒羅白瓊進了宮,但也不知混出頭臉,有出息了沒有;祖父羅脈通倒是人在揚州,可據(jù)說癱瘓在床,干等著咽氣了。除了這兩個人,誰還能來救他?老太君因為他盜用四萬兩銀子的事,已經(jīng)氣得舊病復(fù)發(fā)了。

    羅西府的大爺羅川烏,在京任太醫(yī)院副使,好歹比羅川谷上得臺面,他趕回來過了兩堂,又打點了幾個關(guān)節(jié),總算讓羅川谷從這件事里脫身出來,免去一場殺身之禍。

    羅老太君還在大發(fā)雷霆,羅川谷不敢回家去,就寄住在西府上,請羅川烏再想想法子,怎么才能把那四萬兩銀子的虧空找補回來。

    羅川烏雖然是羅西府的大爺,卻不是三老爺羅杜衡的親生子。他是從淮安羅紹箕家過繼來的庶出兒子,羅水生就是他的親爺爺,這次被滿門抄斬的九十多口,個個都是他的血親。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給這一家人留些后代,就算老一輩的人有確確實實的謀反證據(jù),徹底沒法兒救了,可那些十五歲以下的男丁都沒參與過此事。如果能從圣上那兒求一個恩典,赦免了那些男丁,或者像晉王府那樣子,改判充軍流放也行哪。

    可是圣上自從聽說皇二子晉王造反的事,氣炸了他老人家的肺,成天都有殺人之心,吃頓飯的工夫就要殺兩個廚子。誰敢在這個時候觸他霉頭,為那些人開口求情?!

    羅川烏常年呆在京城,知道的事比別人多,這時候,他就突然想起孟家的那塊“世襲免死鐵劵”來。

    ☆、第614章 挖眼珠去救人

    更新時間:20140226

    “世襲、免死鐵劵?!”蘇夫人虛弱地低叫出聲,“那可是老爺一生的軍功換來的榮耀,是咱們家最珍貴的平安守護符!那個湖州羅家與咱們家素無往來,他們是求人求錯門了吧?”

    “不,他們沒求錯。這一次羅川谷、羅川烏上京,找的就是孟家。”孟善平靜地說道。

    就在熠彤在竹園跟何當歸講述這一段奇聞故事的時候,祥云園之中,孟善也在一邊運功,一邊將事情的始末告訴蘇夫人:“這一次來求的人,不是湖州羅家,而是揚州羅家。羅家老太爺羅脈通是我在軍中的故舊,當年我在平南一役中被陳友諒的毒箭射傷了左眼,軍醫(yī)都說只有神藥‘地乳’才能治好我的眼睛,但是‘地乳’千金難尋,行軍之處是個荒無人煙的大峽谷,絕不可能找到這種神藥。”

    蘇夫人在孟善源源不斷的真氣護持下,漸漸感覺不到病痛了。她抬眼看向孟善刀削斧鑿的英偉面容,左邊眉骨處果然有一道細小的疤痕,還沒有黃豆粒大。她一直以為那是個麻點,可能是出天花時留下的痕跡,沒想到竟然是一道箭瘡。這個位置非常兇險,搞不好就要傷目失明了。

    她抬起素手,輕輕撫過那一道傷痕,柔聲道:“莫非是那個羅脈通治好了老爺?shù)难劬??那咱們可要好好謝謝人家,‘世襲免死鐵劵’共有十次免死的機會,不如就拿出三次來,救湖州羅家三條人命,作為昔日之恩的報答。”

    孟善粗糙的大掌也摸上自己的眉眼,長嘆一聲說:“夫人你想得太簡單了,我從羅脈通那兒得到的不是醫(yī)藥,他們羅家想從咱們這兒要走的,也不是湖州羅家的三條人命這么簡單。”

    “不是醫(yī)藥?”蘇夫人奇怪,“他不是個大夫嗎,除了救人還能干嘛?”

    孟善以手指摩挲著左眼眶,回憶道:“陳友諒的箭簇上有劇毒,沾之即死,我有玄功護體得以不死,可中毒的位置離腦太近,毒素麻痹了我的神智,讓我?guī)讉€月都不清醒。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左眼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光明,除了眉骨上的這一道疤痕,什么傷患都沒留下。我聽說羅脈通是‘金針神醫(yī)’竇默的傳人,而且我聽聞過竇默的許多傳說,據(jù)說,他的金針有rou白骨、活死人的神效?!啊庇谑?,我以為是羅脈通用針灸為我驅(qū)毒療傷,救了我的眼睛?!?/br>
    蘇夫人挑眉:“難道不是嗎?”

    孟善緩緩搖頭,沉痛地說:“我一直都這樣以為著,真的一直這樣以為……羅脈通也從沒有告知我真相,直到三個月前我在湘西遇見了一個年輕人,才得知了當年醫(yī)治眼傷的真相,那些如浮云一般的往事,還有那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真相?!?/br>
    原來,那時候的羅脈通醫(yī)術(shù)并不十分的高超,但在軍中也算是一等一的神醫(yī)了,所有受傷的軍士都求著讓他治傷,說他的一根針賽過十碗湯藥。但事實上,羅脈通的針灸之神奇,有八分是被人吹起來的,只有兩分是真的:鎮(zhèn)痛、止血。

    當年的孟善,是統(tǒng)帥朱元璋的第一愛將,只因為大峽谷一役兇險,徐軍師還占卜出孟善“出兵前已現(xiàn)出死相,攬鏡照之,雙目無瞳,恐將一去不回耳”,并偷偷告訴了朱元璋。朱元璋不愿失去這條臂膀,就把軍中三大神醫(yī)都安排在孟善軍中,讓他們一定小心照料孟將軍。要是孟將軍死于戰(zhàn)場也還罷了,要是他傷重不治而亡,就讓軍醫(yī)全部陪葬!

    羅脈通一方面要保住他的神醫(yī)之名,另一方面也要通過保全孟善的命來保住他自己命,所以這一醫(yī)絕對不容有失。另兩名神醫(yī)名氣雖不如他大,也都是名氣大于實力的大夫,其中一位還跟華佗醫(yī)系有些淵源,最擅長開刀治外傷。羅脈通的家傳醫(yī)術(shù)也是金瘡刀工的醫(yī)術(shù),在這生死存亡系于一線的時候,與其用毫無把握的針灸,還不如改用老本行搏一搏運氣——開刀換眼!

    想換眼,就得先有備用眼睛,而且他們不能保證“換眼”這種風險手術(shù)一次就成功,可換的眼睛越多,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當時他們離中軍很遠,一行不過十一人,屯在山腳一個陰潮的山洞里,洞口搭著擋風帳篷。除了受傷昏迷的孟善、三名軍中神醫(yī),另外七個人里有三個是老兵,眼睛不堪用,還有一個眼中有白翳,也不能作為眼睛備用庫。剩下的三個擁有好眼的人,全部都是孟將軍的副將,一個姓潘,一個姓廖,還有一個姓廣。

    這三個神醫(yī)私下合計一番,把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在飲食中加入了巨量的麻藥,把除他們?nèi)齻€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藥得不省人事。不相干的人就統(tǒng)統(tǒng)丟出山洞,眼睛有用的三個副將留下來。先取出了廣副將的左眼,把孟將軍染了毒的眼球也摘下來,試著將那只好眼安進了孟將軍的眼眶,可刀工一時不慎,把那只好眼球刮傷,不能繼續(xù)用了。

    第二只眼球來自廖副將,三名神醫(yī)這次倍加小心,要是再失誤一次,他們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了。山洞中連呼吸聲都不聞,三雙曾經(jīng)救人無數(shù)的大手,現(xiàn)在都染滿了鮮血,顫抖著完成裝眼球、縫合、上藥的一連串機械動作。然而一陣惱人的風吹熄了山洞中一大半的燈燭,沒有光亮就不能繼續(xù)手術(shù),拖延的時間久了,那一只得不到血液和營養(yǎng)供應(yīng)的眼珠就會枯萎。

    等到燈燭重新被點亮的時候,三人凝目一看,心沉到谷底:那顆眼珠果然不能再用了,想重做一遍只有去挖那第三只左眼。

    其中一名大夫?qū)嵲谧霾幌氯チ耍ㄗh就此打住換眼手術(shù),給孟將軍止血療毒,仍然有三分生機,以后就做個獨眼將軍又何妨。另一名大夫神智已趨于瘋狂,不肯就這樣半途而廢。羅脈通是中立派,什么意見都不發(fā)表。他們拎著各自的血手站立著,默然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有人動手挖出了第三只左眼……

    后來,中軍找到了山洞,迎回了孟將軍一行人,十一個人還剩七人。傷愈之后的孟善什么不適的感覺都沒有,雙目恢復(fù)了鷹隼般的一流視力,也不知任何內(nèi)情,只道是羅脈通名副其實的醫(yī)術(shù)高超,救了自己一命。

    他的三名副將全部失蹤了!孟善對此很奇怪,他突圍時是帶著那三人一塊兒出來的,失明前還見過他們!

    軍醫(yī)也少了一名!這是怎么一回事?軍醫(yī)們向來留在后方,戰(zhàn)況再險惡也危及不到他們呀!

    羅脈通從頭到尾都是沉默的,另一名軍醫(yī)賠笑解釋說,潘副將和廣副將的手臂也中了陳友諒的毒箭,搶救不及時,已經(jīng)撒手人寰了!唉,無奈當時人手不夠,連那二人的尸首也無力帶走。至于管軍醫(yī)和廖副將……只因儲備藥材不夠,他們兩個自告奮勇出去采藥,后來再就沒回來,相信他們是遭遇了漢軍的伏擊,為幫孟將軍和大伙兒采藥而遇害了,真是可歌可泣!

    孟善聽后唏噓不已,多方派人查找這四人的尸首,無果。

    后來大明建朝,孟善作為開國功臣,受封伯爵,拜官開府,因著皇帝的信托,他手中握有大明最精銳的北師。感念昔日之救命大恩,他封了三百兩黃金的謝禮送到揚州羅府,卻得知羅脈通自從告老還鄉(xiāng)之后就云游去了,卻曾留下手書一封,嚴令家人“不得收受太祖父昔日病患的謝禮,違者領(lǐng)‘剝奪行醫(yī)資格’的重罰”。羅家人雖然感覺莫名其妙,但一句“老太爺醫(yī)德高尚,視金錢如糞土”也就忽略過去了。

    羅脈通還做了一件讓人猜不透的事——他把羅家所有家傳的療治瘡傷的醫(yī)書,一把火全燒光了,說那都是誤人的書,不習學也罷。于是,羅家人只好放棄了這塊領(lǐng)域,有的專攻針灸,有的研究臟腑辨證,有的改學配藥制藥,都沒怎么學到家,唯一能稱得上神醫(yī)的只有一個已經(jīng)故去多年的羅杜仲。外人還稱贊羅家是“大明第一醫(yī)藥世家”,卻不知道他們的《治瘡寶鑒》二十四卷早就失傳了,家傳醫(yī)學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孟善不明了真相,一直把羅脈通當成自己的大恩人,每次途徑揚州都要過府拜訪,雖然半次都沒遇見過羅脈通本人。

    直到三個月前,孟善孤身赴湘西公干,遇上了行刺的黑衣刺客,武功身手卓絕,竟不下于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孟善。孟善使出真正手段,才將其制伏,挑開面巾一看是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出奇的面善,一時卻認不出來。

    那年輕人把孟善當成仇人對待,大罵孟善是無恥之徒,為了醫(yī)自己的一只眼睛而害死他的父親??珊匏嗔曃渌嚩嗄?,只等找殺父仇人報仇這一天,如今落敗,他無話可說,只求速死而已。

    孟善聽對方話中提起“醫(yī)眼睛”,這種事他一生中只經(jīng)歷過一次,那是很多年以前……這時候,他終于認出,這個刺客跟當年的廖副將面容非常相像,莫非兩個人是父子?

    被指控為“殺人暴徒”的孟善十分疑惑,對當年之事也產(chǎn)生了巨大的懷疑,他苦苦詢問廖副將的死因,以及當年醫(yī)治眼睛的經(jīng)過。那個年輕刺客一開始不肯說,破口大罵孟善是偽君子真小人,后來,那刺客了無生念,才拿出一封陳年家書來。孟善看后,面色大變。

    說時遲那時快,刺客抓住孟善失神的這一刻,出其不意地送上最后一擊,一劍刺進了孟善的小腿,他自己則吐血倒地了。

    ☆、第615章 羅家多不要臉

    更新時間:20140227

    “那個刺客死了?”蘇夫人看向孟善的小腿,“老爺?shù)耐葌纱笥???/br>
    孟善道:“這是三個月前的舊傷,如今已經(jīng)不妨事了,只是那個年輕人卻救不活了……唉,可嘆?!?/br>
    蘇夫人憤憤地說:“竟敢行刺老爺,死不足惜!要是我在場,還要多補他兩刀呢。當年換眼的事怎么能怪老爺?就算他要為父報仇,也該去找那三個黑心的大夫才對。沒想到所謂的‘天下第一神醫(yī)’羅脈通竟是一介欺世盜名之輩?!?/br>
    孟善表情中帶著十分難過,說:“那年輕人是廖副將的獨子,他為了替父報仇,潛入東廠偷出一瓶可數(shù)倍提升功力的烈藥,又跟蹤了我?guī)讉€月才下手。他自知不是我的對手,遂將那一整瓶藥都吃了,提升了一時片刻的功力,最終卻害了他的性命。廖副將從此絕后,而我也失去向他們父子解釋和賠罪的機會了?!?/br>
    蘇夫人又問:“刺客交出的那一封陳年家書里寫了什么?”

    孟善嘆口氣說:“原來當年在那個山洞里,被剜去眼睛的廖副將、潘副將和廣副將之中,廣副將身上原本就有傷,又中了大劑量的麻藥,當場窒息死亡。廖副將第一個醒過來,挾持了其中一名大夫,厲聲質(zhì)問他們?yōu)槭裁醋龀鲞@等兇殘行徑。那些大夫畏懼武功高強的廖副將,欺騙他說,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是我脅迫他們換眼的?!?/br>
    蘇夫人大怒:“羅脈通太無恥了!羅家沒有好人!將那個羅川谷羅川烏都攆走,老爺不必理他們!”

    “事情沒那么簡單,”孟善搖首道,“當時潘副將醒來說,其實他早就聽說了換眼的事,也愿意把眼睛獻給主將,但沒想到居然是用這樣的方式獻出。發(fā)生這樣的事,他們一定都恨極了我。廖副將擄著一名大夫逃走,事后殺死了他,大夫至死還咬定我是主謀,所以廖副將之子把我認作仇人。潘副將被另一名大夫先下手為強殺死,此事的真相也就此湮滅。直到這一回羅家出事,他們上門求助,才重提起當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