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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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湯嬤嬤來送銀票并看望竹哥兒的時候,簡直疑心是自己走錯了院子,想起這里從前的那般熱鬧和繁榮,眼前的這一副蕭條景象就顯得更加灰敗了。于是這一次,連湯嬤嬤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責二太太,實在太不像樣了,就算女兒和外甥女要區(qū)別對待,又何至于這樣明顯,讓外人瞧見了不是又徒添一樁笑柄嗎?如今羅府中可是住著兩撥貴客呢!好在三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通情達理,說她在桃夭院住的非常舒適,蟬衣和槐花服侍的很周到,不需要再增添人手了。 湯嬤嬤聽得過意不去,于是下午去桃夭院送那一盒翡翠珠子的時候,湯嬤嬤又從老太太的福壽園調(diào)來了十二個灑掃漿洗的粗使丫鬟,開始熱火朝天地清理各處各地的落葉和蛛網(wǎng)。湯嬤嬤尋思著,洗暢園與桃夭院距離最近,保不齊兩位彭少爺哪天就來串一回門子,因此門面功夫一定要做好,這樣才能盡快地協(xié)助三小姐搞定那二人之中的一個,才能盡快地讓“親家公”彭浩廣給大少爺在京城謀個官職!這樣想著,湯嬤嬤生怕桃花林的香氣不夠濃,引不來隔壁的兩位彭少爺,于是她又指揮著園丁們把花房中幾百盆香氣馥郁的菊花都盡數(shù)搬來,圍繞著整個桃夭院擺了兩圈兒。 不知道湯嬤嬤的肚子中打著這樣的鬼主意,何當歸還以為是自己的“蕭條計”太過成功了,于是看著那滿地耀眼的菊花心情大好,就這樣,一老一小各懷鬼胎地瞇著眼睛笑了…… 不過等湯嬤嬤走了之后,何當歸的心情又不好了,因為對方臨走的時候說:“對了,還有一件天大的喜訊要告訴三小姐,咱們家弄到了兩個免試入讀澄煦書院的名額,也有三小姐你一個呢,四日后就要開學了!這上學可是第一要緊的事,三小姐你趕緊準備一下吧,看看到時候穿什么衣服,戴什么珠花!”然后又耐心講解了一些關(guān)于衣飾搭配的問題才離開。 “唉……”何當歸嘆道,沒想到她住了羅白芍的院子,還要捎帶著替羅白芍上學。她剛得了一千七百兩銀子的補償金加獎金,加上齊寶錢莊存的二百四十兩,加上這一盒上好的翡翠珠子,再加上從香木棺上拆下來的那塊沉香木,如今她已經(jīng)有約兩千七百兩銀子的資金了。設法溜出羅府,去揚州城的商業(yè)坊中調(diào)查市場情報還來不及,哪有時間去玩小孩子扮家家酒的上學把戲。 “給,趁熱喝,喝了就趕快去吧!”蟬衣帶著一股子大蒜味兒走近,端過來一碗菊花茶,高興地說,“剛才在院子里撿到了不少菊花,我都炒成茶了!” 何當歸奇怪:“去哪兒?。俊弊テ鸩韬攘艘豢?,立刻苦著臉說,“花都炒焦了,還有你為什么要加糖啊,喝起來味道很怪?!?/br> “跟你學的?。 毕s衣理所當然地說,“上次你的紅果茶不就放了好多糖嗎?老太太剛剛派人來說,晚上要請客人在福壽園用膳,讓小姐你也過去吃,可你當時正在發(fā)呆沒聽見,我就替你答應下了,咱們這里三餐都吃素,你大病初愈應該多去吃點兒好的。對了,老太太著意囑咐,讓你打扮得漂亮一點,你要戴花兒嗎?我剛才做茶沒用完,我?guī)湍愦魃习?!”說著,兩朵嬌艷欲滴的菊花湊到何當歸的鼻子上。 何當歸擺手謝絕了她的好意,咽下口中的菊花茶之后,起身去里屋衣櫥中找能穿出去見客的衣服。 一眼望過去,衣櫥中衣服質(zhì)量參差不齊。半年之前跟著母親住的時候,雖然得了不少精致華美的衣裙,可大多數(shù)都是跳舞時才會穿的那一類廣水袖曳地裙。后來到了羅府,家里的小姐統(tǒng)一裁春裝、夏裝和秋裝的時候都把她漏掉了,因此只有一些西跨院的兩個繡娘縫制的家常衣衫。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羅白前在燒掉西跨院之前讓人把屋里幾個箱子給抬出來了,否則她連換洗的衣物也沒了。 挑來挑去,還是段曉樓在道觀送她的那幾套衣裙最體面,于是她挑了一件顏色最素凈的對襟羽紗裙換上。老太太說要宴客,還特意派人來叫上了自己,聯(lián)想起前幾日老太太對那兩位彭家來客的殷勤態(tài)度,估計宴請的客人就是他們吧。而羅白瓊也沒讓自己失望,“又一次”對那位彭時一見鐘情,這樣的場合羅白瓊必然也會出席,自己穿得素凈一點正好把羅白瓊襯托得鮮艷一點。 換好衣服后,因為蟬衣堅決不肯摘下她的大蒜和照妖鏡,所以何當歸沒帶丫鬟,自己一個人出門了。路過幾個院子都沒碰到人,卻在拐彎的時候看到那個不知叫風言還是風語的小廝,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腳下走得極快,徑往東南方向而去,何當歸一時好奇也跟了上去。 只見他揣著個小包袱,一口氣跑到了東南側(cè)的角門上,然后拉開半扇門將手中的包袱遞出去,又低聲嘀咕了幾句什么,門外也傳來一個嘰嘰咕咕的聲音。何當歸借著樹枝的掩護去瞧門外之人,乍看上去是個十四五的少年,一身紫色衣袍雖然質(zhì)料華貴,卻是又破又臟,發(fā)髻蓬亂,還沾著幾根稻草。再定睛去瞧的時候,那個少年清秀的面孔中竟透著幾分熟悉的感覺,雙眉彎彎,目若點漆,鼻尖微微上翹,講起話來左邊頰上有一個酒窩。 何當歸睜大眼睛,這個人是……高絕的小姨子! 沒錯,就是她,兔兒鎮(zhèn)上的那個紅衣少女!記得在群賢酒樓中,有一對八公少年和冷少年的組合也認得她,好像管她叫“凌妙藝”。何當歸心道,怪哉,這小妮子不是一個威風八面的大家千金么,怎生這一次看起來如此落魄狼狽,她跑到羅府的角門上來做什么呢? 何當歸垂眸沉思了一瞬,再去看時,那兩個人已經(jīng)說完了話,站在外面的高絕小姨子轉(zhuǎn)身跑掉了,那個不知叫風言還是風語的小廝把角門一關(guān),哼著小曲兒往回走。何當歸斜刺里跳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笑道:“小兄弟,剛剛那一位可是京城凌府的……咦,她叫什么名字來著?一時竟記不清了,待我出去跟她打個招呼!” 風語被突然出現(xiàn)的何當歸嚇了一大跳,聽得對方不止認得凌妙藝,還要去找凌妙藝說話,急得連忙側(cè)身攔住她說:“小姐止步,她……你絕對不能去跟她講話!” 何當歸納罕道:“為什么?四海之內(nèi)皆朋友,我去跟‘朋友’打聲招呼不可以嗎?” 風語干笑著抓抓頭,靈光一現(xiàn)地說:“啊,何小姐你一定看見她那副破衣爛衫的樣子了吧!她不喜歡以那副鬼樣子見熟人,所以未免雙方尷尬,你還是不要找她了!”說著拿眼打量何當歸,試探性地問,“你跟她不熟吧?連她名字叫凌妙藝都不記得了?” 何當歸搖頭道:“哦,其實我只在大街上碰見過她一次,”看到對方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轉(zhuǎn)而笑道,“不過我對她仰慕已久,相逢何必曾相識,今天說什么我也要跟她打聲招呼!” 嚇得風語張開雙臂擋住道路,低聲叫道:“你不能去!呃,實不相瞞,她……她是個無惡不作的大惡人!” ☆、第121章 這meimei我見過 更新時間:20130822 “大惡人?”何當歸略挑眉?!啊?/br> “對啊,”風語額頭冒汗,硬著頭皮編道,“何小姐你不要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其實她除了愛撒謊之外,還喜歡打人,罵人,呃,殺人,總之何小姐你以后見到她一定要速速逃離,切不可跟她多講一句話,也不可……跟她提起我家公子曾跟寧公子一起住在羅府的事,拜托啦!” 何當歸偏頭想了一下,問:“莫非凌妙藝認得風公子和寧公子,我聽她口音是京城人氏……那風公子和寧公子呢?他們是哪里人氏?” 風語大悔剛剛失言,連忙搖手補救道:“不不,我家公子和寧公子從未去過京城,呃,尤其是我家公子,他是純正的揚州人,除了一個武當山,他有生之年哪里都沒去過……雖然認得凌妙藝,但其實跟她不算熟,從沒在京城跟她見過面,我們都很少出門的?!痹秸f越覺得不妥,不知有沒有露出什么馬腳來,急得他一時抓耳撓腮。 何當歸撲哧一笑,用手指順了順耳邊的碎發(fā),和聲道:“小兄弟莫急,我不過是隨口一問,我對你們家兩位公子的事也不是特別感興趣,你不愿說就別說了。對了,我還未及向你道謝呢,那一日多謝你們救了我的蟬衣!真的感激不盡!” 風語尚未答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焦灼的呼喊:“呀,三小姐!你怎么還在這里,老太太正找你呢!”何當歸回頭去瞧,見是老太太身邊的花嬤嬤。 對方顫顫巍巍地小跑過來,直接無視了站在一旁的風語,拉起何當歸就走,口里急沖沖地念叨著:“老太太要把你介紹給客人,今天的大型酒宴上還來了一位貴客,保定伯孟善!聽說關(guān)家大少爺也要過來!”說著上下打量了何當歸一眼,遲疑地問,“三小姐你這樣穿會不會太素了?今天來的可都是貴客中的貴客呢。” 何當歸搖搖頭,反問道:“保定伯孟善?怎么家里突然來了這樣一位大人物,我竟不知!我以為只是普通的家宴,原來老祖宗辦的是酒宴嗎,怎么突然間就辦起這種大型宴會來了?”一般情況下羅府辦一個中型宴會都要提前三日準備,三日間處處都能感覺到節(jié)日般的氣氛在醞釀,更不用說是大型宴會了。 花嬤嬤解釋道:“是這樣,保定伯行軍途中路過揚州,聽別人說咱家老太爺現(xiàn)也在揚州,他就過府來找老太爺敘舊,可是老太爺前幾天就云游去了。老太太苦留了半天,才留住保定伯和他家的小公子,這是一個時辰之前的事,如今家里的幾個大廚房都正在熱火朝天的張羅著酒宴呢?!彼贿呎f一邊拖著何當歸走,仍舊問,“三小姐你的衣裙會不會太素淡了點,老太太那里有不少四小姐的衣裳,不如你去挑一套換換?” 何當歸笑問:“呵呵,老祖宗要宴客,我不過就陪個末座應一應景,怎么嬤嬤你對我穿什么衣服這樣上心?” 花嬤嬤訕訕地笑道:“這是老太太特意吩咐的,兩位彭家少爺也都已經(jīng)到了……” 原來還是在打著這個主意么,何當歸微微一曬道,難道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喜歡如此亂點鴛鴦譜?羅白瓊已經(jīng)明示出她對彭時有好感,連名節(jié)也愿意拋了,老太太不是應該撮合他們二人才對嗎? 甫入福壽園,就見處處皆張燈結(jié)彩,人人臉上都笑容滿面,弄得跟過年一樣熱鬧。酒宴設在正堂的欣榮殿上,此刻距離開宴尚有一段時間,湯嬤嬤正風風火火地在正堂和廚房之間來回奔走,轉(zhuǎn)頭望見何當歸她們走過來,立刻喜道:“三小姐來啦,老太太和客人們都在殿上說話呢,大小姐二小姐還未到?;ㄈ铮阆阮I(lǐng)三小姐進去吧!” 謝絕了花嬤嬤讓她換一套彩衣的提議,何當歸往欣榮殿側(cè)門走去,心中對那個引得羅白瓊自愿跳水的彭時產(chǎn)生了一些好奇,還未進門,就聽見里面有一個公鴨嗓響起:“哥,你這步棋可算是自斷后路了,哈哈,前無去路后有追兵,少時就叫你完蛋!” 何當歸往門邊一站,發(fā)現(xiàn)是兩個華衣少年正在下棋,只見穿湖藍長衫的那個歪歪斜斜地倚在靠背上,一只手托著下巴,正仰頭打著一個大大的哈欠;另一個穿墨綠圓領(lǐng)袍。身子坐得筆直,并在她望向他的一瞬間立有感應,立刻抬眼往這邊看過來。穿湖藍長衫的那個少年發(fā)現(xiàn)兄長下棋的手懸在了半空,而且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左邊,于是也打著哈欠偏頭去看左邊,看到了何當歸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登時一喜,從座位上彈起來。 主位上的老太太也瞧見了何當歸,笑瞇瞇地招手道:“逸姐兒,快來這邊見你表兄,”說著指了指正在下棋的兩個少年說,“他們是你大姨的兩個兒子,漸哥兒比你大兩歲,時哥兒比你大四歲,都是很有出息的好孩子(你看看你喜歡哪一個)?!弊詈筮@句話是用眼神說給何當歸一個人聽的,而后老太太又指著何當歸,對那兩個少年說,“時哥兒漸哥兒,這就是你們?nèi)齧eimei,這次她也要去書院里念書,你們可要多多關(guān)照她??!” 那個穿湖藍長衫的少年上前走了兩步,嘻嘻一笑道:“老太君,這個meimei我曾見過的!” 老太太奇怪地看向何當歸,問:“逸姐兒,你們見過了嗎?” 瞧著眼前的兩個少年,何當歸心中暗呼,糟糕!自己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閨閣小姐,女扮男裝去酒樓吃飯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要被老太太數(shù)落上一通,自己要不要承認呢? 不錯,眼前這兩個人,她曾在兔兒鎮(zhèn)的群賢酒樓里跟他們打過照面。穿墨綠圓領(lǐng)袍的年約十四,應該就是彭時,是酒樓中那個一直悶頭吃飯的冷少年。他生著一對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瞳漆黑如墨,那種冷傲的光讓人產(chǎn)生不可逼視的怯懦感。 穿湖藍長衫的年約十二,大概就是彭漸,是酒樓中那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嫌她們點菜太多的八公少年。他的五官與彭時有幾分神似,輪廓卻更柔和一些,細長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顎,薄唇有些刻薄的上揚,帶了點囂張的味道,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閃爍著驚喜的光。 何當歸心中不由著惱,呿,這小子高興個什么勁兒?竟然張口就道出了她的秘密行蹤,害她少不得要受老太太的責備,而且,聽說她偷溜出道觀跑到酒樓中大吃大喝,老太太難免會對水商觀的伙食產(chǎn)生不信任感,若是提前把羅白芍接回來,那之前一局她的一番籌劃就白費了。想到此處,她的心中不禁哀嘆道,天下之事何其湊巧,在一個小鎮(zhèn)上吃一回飯,隔壁桌子竟然坐著一對“表兄”? 這時,那個穿墨綠圓領(lǐng)袍的少年走過來拍了他弟弟一下,不悅道:“你說什么胡話呢,我們何時見過這位meimei,你瞧,人家分明也是不認得你的?!闭f著,他沖何當歸頷首道,“三meimei你好,我是彭時,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把“初次”兩個字咬得很重。 何當歸不知就里,不過還是順著臺階下了,轉(zhuǎn)頭對老太太說:“老祖宗,這兩位彭家表哥我瞧著頗眼生,應該是第一次見吧?!?/br> 于是各入各座,彭漸被哥哥重重拍了一下,才恍然想到,那一次他們?nèi)ネ脙烘?zhèn)是追著道圣柏煬柏,請求拜師學藝去的,此事不能為外人道,只因父親彭浩廣對道圣大人有著很大的偏見,因此,他們在兔兒鎮(zhèn)碰見過這個“小村姑”的事不可當眾講出來。 可是,望著對面末座上的那個小丫頭,彭漸心中還是略有不滿,哼,為什么她也要裝作不認得他呢?那一次在群賢酒樓挨了她的數(shù)排,指他為“長舌公”,后來又被哥哥拉去跟蹤突然出現(xiàn)的凌妙藝,等他再回酒樓想去找回場子的時候,她已經(jīng)走了。后來,他又在酒樓和兔兒鎮(zhèn)附近打聽了很長時間,也沒能再找到她,把那日得的一通數(shù)排給她還回去。彭漸看著那個小丫頭,心頭涌起一種名為激動的情緒,沒想到竟會在這里遇見當日的小村姑,沒想到那小村姑竟然是羅家的三meimei,這一次,他終于有機會喊回去了——他才不是長舌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為什么當日那個如明珠般耀眼的小村姑……光華好像黯淡了不少?臉蛋變黃了一些,是餓的嗎?眼睛變小了一些,是困的嗎?人明明還是那個人,為何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上一次在酒樓見她,舉手投足之間,一顰一笑之時,自有一種從容灑脫的氣質(zhì)流露,像暗夜中的明珠一般不自覺地吸引著他的目光;可是,不遠處末座上的那個三meimei低眉順眼,面無表情,雖然喝茶的舉止很得體,可是上一次見她時的那種氣質(zhì)竟一分都不見了…… “咳!咳咳咳……” 彭漸驚得從座位上彈起來,只見三meimei往他們這邊的上座之上瞄了一眼,然后她就突然喝水嗆到了!在兄長彭時的特別關(guān)照之下,彭漸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卻忍不住關(guān)切道:“三meimei你還好吧?” 何當歸順了兩下氣,撫著胸口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后拿起一塊菊花糕擋住了自己的臉,心中是止不住的驚訝。對面上座上坐的人是年約五十的保定伯孟善,此人她前世曾見過幾次,沒甚可說的,可是,他旁邊坐的那個白衣少年……不是自己在水商觀的山道上救下的那個嗎? 主位上的老太太沒注意到何當歸嗆水的一幕,兀自喜笑宴宴地向彭家兄弟、剛走進欣榮殿的假風揚和寧淵等人介紹道:“這是保定伯孟善和他家的七公子孟瑄,別看瑄小公子今年才十一歲,卻已經(jīng)是圣上親旨冊封的云騎尉小將軍了,還上過戰(zhàn)場殺過胡虜呢!” ☆、第122章 六個人的對弈 更新時間:20130823 何當歸記得保定伯孟善是有十一個兒子的,這個七公子孟瑄應該是他的嫡子,只是堂堂一個伯府的小將軍為何會被錦衣衛(wèi)追殺呢? 據(jù)她所知,孟善驍勇善戰(zhàn),是皇帝朱元璋的心腹愛將,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手握重兵的開國功臣之一,與他同時受封的劉伯溫、陸仲亨、陳桓等人都被貶了,而這孟善卻是朝野之中一棵罕見的常青樹,自三十年前跟著朱元璋打天下至今,他一直都圣眷優(yōu)渥。“”能受到疑心病極重的朱元璋的信賴,還連續(xù)保持了三十年,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跡,可見孟善此人絕不簡單,跟普通的帶兵打仗的莽夫大大不同。 細看孟善的面容,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長睫深目,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美男子,難怪生出的兒子孟瑄俊得像個女娃娃,五官精致得仿佛是畫里剪下來的人物,估計換上一身女裝,連自己都要被比下去了,何當歸撇著嘴這樣想道。還好,當日救他的時候他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狀態(tài),否則今天他也突然冒出來一句“這個meimei我曾見過的!”自己都不知要如何圓過去,畢竟阻撓錦衣衛(wèi)辦案可是重罪。 這時候,假風揚和寧淵走進殿去,坐在孟善父子對面的座位上。何當歸一面把菊花糕湊在臉上,一面借著菊花糕掩護去打量孟瑄的神色,只見他那雙清亮的墨瞳一瞬不眨地在寧淵那一張跟陸江北相似的臉上停駐了片刻,然后仿佛確定了寧淵不是陸江北,微松了一口氣一樣,抓起酒杯仰頭就是一灌。何當歸看在眼里,更加確信他就是當日被陸江北等人追殺、而后藏身于草叢中的重傷少年。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孟善如今是駐守山海關(guān)的總兵,他此次帶兵路過揚州是要去福州沿?!?/br> “三meimei!”一個公鴨嗓在耳邊響起,“你怎么光看不吃啊,是不是你的菊花糕不好吃?那吃我這一盤吧!”彭漸捧著一碟鴛鴦餃,從對過的上席中跑到她這邊的末座來,拉開一個凳子坐下,壓低聲音問,“喂,你的臉色怎么不大對勁兒,是不是生病了?” 何當歸冷不妨被他嚇了一跳,沒好氣地低聲說:“我就喜歡吃菊花糕,我沒生病,我的臉是曬黑的?!?/br> 這一幕落在老太太眼里,分明就是兩個小輩看對了眼兒,如今正在講悄悄話,心中立刻喜不自勝。老太太轉(zhuǎn)回頭,看到瑄小公子、彭時、寧淵等幾個小孩兒家抱著酒壺喝個沒完,不禁擔憂道:“現(xiàn)在還沒開席呢,哥兒幾個可莫貪杯喝暈了頭。”于是,老太太叫人把除孟善之外的所有人跟前的酒都換成了兌蜂蜜的葡萄汁,又叫人去問湯嬤嬤何時可以開席。 孟瑄、彭時、寧淵、假風揚等人同時抓起新上來的葡萄汁喝了一口,然后孟瑄、彭時、寧淵三人立刻皺著眉頭放下了杯子,這么甜的東西只有女人才愿意喝!假風揚美美地喝下了大半杯,不經(jīng)意抬眼間見其他三人都盯著他看,于是有些訕訕地放下了自己的杯子。 孟瑄見自己父親正跟羅老太君大談天下第一神醫(yī)羅脈通的舊事,于是看向坐在自己正對面的漕幫少主風揚,問:“公子一定就是最近江湖中人常掛在嘴邊的‘拂柳劍’風揚吧?” 假風揚木呆呆地點了點頭:“嗯。” 孟瑄微笑道:“聽說風公子在武當山上學藝十年,盡得‘人中之杰’焦又烏的真?zhèn)鳎私行陆绕鸬牡谝诲缧侨宋?。小弟對焦前輩心儀已久,卻無緣拜見,今天既然碰到了焦前輩的高徒,少不得要討教兩招,還望風公子不吝賜教?!?/br> “???”假風揚先是一陣猶豫,可是對上對面那雙略帶嘲諷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應下了,“好啊,反正尚未開宴,比劃兩招打發(fā)時間也好!”自己好歹也是伍櫻閣有數(shù)的幾個高手之一,難道還怕個十一歲的小子不成? 寧淵立刻覺得不妥,孟善既然敢把他的小兒子放上戰(zhàn)場,必是對他有十足的信心,況且對面的那個小子雙目神采熠熠,分明是內(nèi)力深厚的表現(xiàn)。不管明月能不能勝得那個小子,他都不應該頂著風揚的身份跟對方交手,倘或出點什么差池,泄露了他們的秘密該怎么辦?于是寧淵立刻打岔說:“風揚,你不是說你今天頭暈嗎?” 假風揚聽了背脊一僵,然后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馬上捂著他的臉說:“暈,好暈!” 老太太正在跟保定伯講話,百忙之中抽空對著假風揚的方向搖一搖頭,道:“揚哥兒,老身都說了小孩兒不宜飲酒,現(xiàn)在后勁兒上來了吧?來人,快給他端一碗醒酒湯!”唉,小孩兒逞能喝酒,如今還沒開宴呢就先喝上醒酒湯了! 另一邊,彭時轉(zhuǎn)頭看見殿門口的末座上,自己的弟弟像扎了根一樣坐在那里開吃了,嘴里塞滿了菊花糕還一張一合地說個不停,因為殿內(nèi)環(huán)境嘈雜又離得遠,也不知他在講些什么,但是看那個東府三meimei石像一般的表情,估計是對他很不耐煩了。于是,彭時隔著半個大殿叫道:“小漸,你快回來,咱們的棋還沒下完呢!“ 因為殿中諸人都是等開席等到百無聊賴的狀態(tài),就算正在談話的也是在沒話找話說,突聞這樣一聲呼喚,立刻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轉(zhuǎn)頭去看大殿門口的吃得正香的彭漸,以及低頭研究手指的何當歸。彭漸不吃也不說話了,抬頭望一眼橫眉豎目的哥哥,戀戀不舍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xù)下剛才那盤中斷的棋。 那個棋盤就刻在大殿的墻上,跟坐著的人平齊的高度上,棋子是一種可以嵌進棋格中的半圓形小球。整個大殿的墻上刻了十幾個類似的棋盤,可是在羅府,幾乎從沒有人用它們來下過棋,所以從制成之始就是純裝飾品,每一個都被擦得晶大殿的亮,燦然地看著一眾空著肚皮等著開飯的人們。這一邊,寧淵從彭時他們那里得到了靈感,也拉著假風揚到其中的一個棋盤上對弈,以免那個叫孟瑄的小子再找他聊天聊出什么破綻來。 于是,大殿上除了孟瑄一個,每個人都開始自得自樂的兩人一組或玩或談的頗為開心,當然,坐在大門口的何當歸并不算在內(nèi),因為她有本事將自己變得比端茶倒酒的下人更加不起眼,這也是她前世在羅府的生存法則。不過老太太對于大殿中的情形是十分關(guān)注的,立刻就注意到瑄小公子不僅一個人悶悶地坐那里發(fā)呆,而且手邊的那杯葡萄汁滿滿的一口都沒動過。 保定伯孟善是羅府十年不遇的貴客,他家的小公子也是貴客中的貴客,其珍貴程度甚至要排在時哥兒漸哥兒揚哥兒淵哥兒之上,怎么可以讓他覺得無聊和受冷落呢?于是老太太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門口的外孫女兒的身影,隔著整個大殿呼叫道:“逸姐兒!你娘不是教過你怎么下棋嗎?你快去陪瑄小公子下一局!” 何當歸受到了傳喚,慢吞吞地挪動到保定伯他們那一桌旁邊,看著那個十一歲的漂亮男孩,卯足了耐心地問:“(小朋友)你要下棋嗎?” 漂亮男孩點點頭:“隨便?!毕卤P棋倒是可以打發(fā)時間,可他不想跟一個十歲的小孩兒下棋啊。 “哦,”何當歸也點點頭道,“其實我也隨便?!?/br> 漂亮男孩悶了一刻,可能這一刻里他真是無聊得厲害吧,就算對手的智力只有十歲,他也想下盤棋來打發(fā)時間,于是他問:“(小meimei)那我們用哪一個棋盤玩?” 何當歸歪頭道:“隨便。” 孟瑄也歪了一下頭,不再多言,徑直走到了大殿之中最大的那一個棋盤下,此棋盤足有其他棋盤的四五個那么大。何當歸跟在他后面走,發(fā)現(xiàn)對方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再想到對方長得比自己更漂亮的容貌,不由得在心底嘀咕一聲:小屁孩神氣什么,我還脫過你的衣服呢。 兩人站到了刻在墻壁上的大型棋盤邊,孟瑄略調(diào)整視線,皺眉打量了對方兩眼,聽剛剛羅老太君的話中之意,莫非她是剛學會下棋的?何當歸見孟瑄仿佛又卡住了一般,于是主動摘下墻上掛著的棋簍,問:“你用白子還是黑子?”孟瑄下意識地回答:“隨便?!?/br> 何當歸翻了個白眼,伸手去拿黑子,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手也向黑子伸了過來,于是轉(zhuǎn)手去拿白子,可又有兩根手指頭懸在了白子上方,于是她索性罷手讓對方先選,只見那只手略停頓了一下,然后抓走一把黑子。上一次在山道上天色已晚,所以沒留意過他的手,如今近距離的去看,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指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兒那樣白白嫩嫩,不少關(guān)節(jié)處都生著一層厚繭,看生繭的部位推斷,應該是長期握持刀劍一類的兵器磨出來的。而且,比起她曾經(jīng)見過的幾個高手,比如陸江北、段曉樓和寧淵的手上的繭更多更粗糙,可見他真的很勤奮。 而后,到了定棋局先手后手的時候了,這一次何當歸懶得再問他意見,轉(zhuǎn)身去桌案上的果盤里摘來兩條細長的葉子,把葉子交結(jié)成十字狀,又將其中一頭遞給對方,說:“斗草吧,誰贏了誰先手!”孟瑄先是一愣,進而自嘲道,自己已經(jīng)淪落到喝加糖的果汁、然后跟小女孩玩斗草的地步了嗎? 兩人的手各持草葉的一端向后拉扯,“啪嗒”一聲,何當歸手中的草斷了,于是她點頭道:“你先下吧?!狈凑褪亲屗?,他也休想贏自己。 這時候,保定伯起身去更衣,老太太連忙走出大殿找到了湯嬤嬤,一口氣連問道:“紅姜,你們在搞什么?怎么還沒開宴?英姐兒瓊姐兒和前哥兒呢?二兒媳婦她人呢?剛才上的葡萄汁客人們都不愛喝,還有別的飲品嗎?” 湯嬤嬤苦著臉攤手道:“廚房管事五天前才新?lián)Q成了陽戊家的,如今她什么都沒攬上手,又逢上這樣的大宴席,廚房里就更亂成一團了,只好請客人們再稍待片刻吧。讓他們空等著也不成樣子,可是咱們家里的爺們兒少,舞姬歌姬的一概皆無,要不然,我把那一幫子給四小姐唱大戲的戲子叫過來唱上幾場?” 老太太擺擺手說:“如今他們都在下棋,玩得正在興頭上,芍姐兒那些戲子唱的戲我一聽就腦仁疼,明兒把那些人全打發(fā)了吧,芍姐兒她從道觀回來的時候也該去書院念書了!” 湯嬤嬤又接著剛才的問題匯報說:“二夫人中午就回娘家了,走得很急也未來得及向您告假,不知是孫家又出了什么事;大少爺又是一整天不在家,他的貼身小廝雄黃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大小姐那邊兒遣人來回話說,自從那一日掉進水里,大小姐的身上就一直不大好,怕席間失態(tài),故此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br> “那瓊姐兒呢?”老太太煩躁不已,關(guān)鍵的時刻竟一個頂事兒的人也沒有!大老爺們兒也沒一個在家的,老大他還在三清堂里忙活,老二又去搗鼓他的生意去了! 湯嬤嬤擦一把汗回答:“二小姐自然是一早通報了要來的,可是一直沒挑到合心意的衣裳,如今還在選衣裳呢!” 老太太沉聲吩咐道:“派人去催一催瓊姐兒,再加派人手去廚房幫忙,告訴陽戊家的,席面的檔次可以適度降低一些,但一定要盡快上菜,若是這一次搞砸了,那就叫她也學王啟家的那樣,卷卷鋪蓋走人吧!” 湯嬤嬤點頭應是,然后想起來什么,又問道:“既然客人們不愛喝果汁,甜品又不宜在飯前上,不如給他們沖一些紅果茶喝吧?” “紅果茶?”老太太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