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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庶女歸來在線閱讀 - 第30節(jié)

第30節(jié)

    湯嬤嬤挑眉發(fā)問:“什么藥包治腰疼這般有效?原來三小姐也懂醫(yī)理?三小姐何時學了醫(yī)術,我竟不知?”

    何當歸笑了一聲:“嬤嬤你知道的,我連大字也不認識幾個,若是我說自己懂醫(yī)理藥理,豈不笑掉了天下所有郎中的大牙。是這樣,前幾個月我閑來無事想學學認字,就讀了兩本醫(yī)書記住了一個治腰疼的方子,這才做了一個草藥靠墊送給道觀的太善師太,沒想到竟然管用,真是可喜可賀!師太收留了我多日,我一定要再多做幾個靠墊報答她的恩德?!?/br>
    “三小姐真是善心人?!睖珛邒唿c點頭,又問,“剛剛那個女孩子怎么也叫你小姐?聽她的口吻分明是道觀里的道姑。”

    何當歸笑道:“對,她也是這道觀的道姑,法名懷問,她和蟬衣要好,聽說蟬衣做了我的丫鬟心生羨慕,因此也來央求著給我做個丫鬟,同回羅家。我答應了她,又給她起了個俗家名兒叫槐花,不過我告她自己也不能做主帶第二個丫鬟回家,要問了來接我的嬤嬤的意見才能帶她同走。”

    湯嬤嬤略一沉吟,慢慢地說:“三小姐啊,丫鬟咱們家里多得是,等你回了家二太太一定揀了最好的安排在西跨院里。況且咱們府里的丫鬟除了家仆之女,一向都是從青草牛市采辦的,經過專門的培訓,做起事來有條不紊的,你也用著順心舒心,你說是不是?”

    何當歸點點頭,輕笑了一聲:“嬤嬤說的很在理,那就算了吧。咱們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嬤嬤你旅途辛勞,請再飲一碗紅果茶解解乏,我這就讓蟬衣送你去北院偏房用齋飯?!?/br>
    湯嬤嬤笑道:“三小姐的巧手做得茶,就是十碗我也飲得下?!?/br>
    “呀,不好了!”何當歸突然隔著面紗捂唇驚叫一聲,然后瞪眼去瞧湯嬤嬤手中的茶碗,大叫道,“嬤嬤,快把碗丟下!”

    湯嬤嬤奇怪地把碗放回桌上,問:“怎么了?”

    何當歸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去看湯嬤嬤的手,抱歉地說:“對不起啊嬤嬤,剛剛我忘記了自己手上有癢粉,就去給嬤嬤端茶了……你的手捧過我端來的茶碗,你,沒有感覺到什么異樣吧?”

    不說還不覺得,三小姐這一提起來,湯嬤嬤竟然真的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開始發(fā)癢,而且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真的就像三小姐之前形容得那樣,癢的感覺是從骨子里面生出來的,是一種鉆在骨子里的奇癢。湯嬤嬤也像何當歸之前那樣,兩只手開始又搓又撓,感覺非常地難受。

    何當歸沉默了片刻,從窗外喊道:“蟬衣,快端一盆清涼的泉水來,給嬤嬤洗手!”

    湯嬤嬤一聽有涼水洗手,已經等不及別人給她端來,自己就沖出門去找水,然后就見圓臉少女正端著一盆水走來,連忙接下來放在地上,把手泡進去一番搓洗。感覺癢意下去了不少,她連忙招呼道:“三小姐,你也快來泡一泡,這樣就不癢了!”

    何當歸搖搖頭道:“嬤嬤有所不知,這刁山藥無藥可解,既洗不走也擦不走,一定會癢上兩三天才好,而且癢的感覺是癢一會兒停一會兒,間隔之后再癢時會比之前更加難以忍受。上次嘗過刁山藥的滋味后,我很怕以后再不小心沾到,因此到羅府的書房查遍了所有跟這個有關的書籍,都沒有找到解除藥性的辦法。真是對不起,嬤嬤,都是我連累了你?!?/br>
    果然,湯嬤嬤感覺到泡在涼水中的手又開始癢起來,癢意比之前更加強烈,于是她又開始猛力地抓撓起來。

    “嬤嬤別抓那么厲害,”何當歸勸阻道,“一旦抓破肌膚,讓風邪入侵了,那就更加刺癢痛苦了。而且這個要癢上兩三天,若是現(xiàn)在你就撓破了,那么往后的時間里癢得鉆心的時候怎么辦?”

    湯嬤嬤一聽嚇得馬上住手了,但奇癢穿透骨髓,她只好學著何當歸那樣搓來搓去,但還是不解癢。

    何當歸嘆口氣,安慰她道:“嬤嬤你莫害怕,剛剛我的手搓了很久,肌膚表面的癢粉已經基本都沒了,又是通過茶碗間接傳給你的,因此我想,或許你不會像我這樣嚴重?,F(xiàn)在回想起來,我上一次沾到的癢粉足足有兩錢那么多,這一次則沾的少多了,或許一天就能好呢?!?/br>
    湯嬤嬤緊緊咬著牙不說話,仿佛在壓抑著巨大的憤怒。何當歸擔憂地望著她,問:“嬤嬤你餓了嗎?我讓蟬衣引你去用飯,你不便用筷子的話就讓她喂你吃,蟬衣很貼心的,今天就讓她在北院服侍你吧?!?/br>
    湯嬤嬤緊閉的牙關松開,終于開口說話了:“老奴從來不愿意說主子的不是,可四小姐實在太過分了!她才九歲就會用刁山藥,還用在自己的表姐身上,實在太過分了!現(xiàn)在若是不勸老太太好好地管教管教她,以后她大約連砒霜、鶴頂紅也會用了!”

    ☆、第056章 師太善解人意

    更新時間:20130722

    湯嬤嬤十二歲就做了老太太的貼身侍婢,十九歲跟著十五歲的老太太嫁進羅家,一生都沒有嫁人,是羅家的鐵桿忠仆。她最注重主仆之分,最恨不忠心的背叛主人的奴才,也從來不肯講羅家人的壞話。

    四小姐羅白芍是老太太的親孫女,一般情況下,湯嬤嬤絕對不會講四小姐的是非,就算剛剛何當歸說四小姐曾“不小心”把刁山藥撒在她的胸口上,湯嬤嬤雖然不會真的覺得四小姐是無心之失,因為那是一把毒藥而不是一把泥土,沒人會托著毒藥在路上走,然后又恰巧不小心撒到別人身上;但是湯嬤嬤聽完何當歸的描述,第一反應就是必須要封住何當歸的嘴,不要說出去敗壞四小姐的閨譽,而不是怎樣懲罰四小姐。

    在湯嬤嬤看來,羅家的每一位小姐都是天真無邪、乖巧懂事的大家閨秀,純真的就像是春天菏瓣上的露珠,就算是做錯了什么事,那也是有刁奴帶壞了她們,她們的本質依然是純潔善良的??墒乾F(xiàn)在,湯嬤嬤親身感受到了刁山藥的可怕藥性,親身嘗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奇癢,如果自制力差的話,真的又撓破皮rou的危險!

    此時湯嬤嬤終于知道為什么這種藥會成為青樓老鴇的最愛,為什么這種藥有逼良為娼的恐怖能力,因為只要嘗過一次刁山藥的滋味,這輩子都不像再有第二次了。想到自己只不過碰了碰三小姐端過來的茶碗,就如此難受,那直接碰過沾著藥粉的衣服的三小姐豈不是更加痛苦?聽她說,她第一次沾到的藥粉更加多,足足這樣癢了兩三天,小小年紀就經受這樣的磨難,真是太可憐了。她是姑太太唯一的女兒,自己一定要幫她討回公道,否則下一次四小姐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呢!

    想到這里,湯嬤嬤禁不住嚇出一身冷汗,那一件白玉蘭散花紗衣被放上仙人掌尖刺也就罷了,因為三小姐被刺破一點肌膚也只是一時之痛,沒有造成什么實際損害。

    可是那一套象牙綢小衣和褻褲是最貼身的衣物,里面竟然撒著碰一碰就奇癢難忍的刁山藥,假如三小姐是明天上轎前才換上新衣服,在轎子上發(fā)作,一時癢得把最貼身的衣物都脫下來……湯嬤嬤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轎子后面跟著的可是羅府的八名護院,萬一他們聽見三小姐的呼叫上前查看,那三小姐的清白就毀了!到時候自己辦差不利,沒能把三小姐安全送回羅家,就算老太太不趕自己走,自己也沒臉再留在羅家了。

    湯嬤嬤推開盛涼水的臉盆,騰地站起身,沉聲說道:“三小姐,你現(xiàn)在中了癢粉,不宜遠行,請暫且在道觀再住上一兩日,老奴必須先回一趟羅家!最遲后天早上,老奴必定回來接三小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老奴會把四小姐也一起帶來,讓她給你賠禮道歉,并讓她在道觀里聽一段時間的經文,修身養(yǎng)性!”

    即使隔著一層面紗,也能感覺到何當歸流露出了無限的驚訝之情,以及不忍心的意味。

    何當歸驚呼道:“嬤嬤你既然身體不適,何不就在道觀歇息兩日再啟程,如今天色已晚,為什么你還要連夜趕路呢?而且四meimei又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為什么嬤嬤要讓四meimei跟我道歉呢?這個道觀如此簡陋,四meimei可是萬萬來不得的!”

    湯嬤嬤堅定地說:“四小姐必須得受到處罰,這樣做也是為她著想,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老奴也不愿意去向老太太揭四小姐的短。現(xiàn)在想來,二太太平時太過忙碌,忽略了對于四小姐的教導,又有刁奴從中間鉆了空子,才會讓四小姐學會這些害人的伎倆。還好現(xiàn)在她只有九歲,及時扳正還是來得及的?!?/br>
    何當歸驚訝地發(fā)問:“四meimei究竟做錯什么了?嬤嬤你不會以為衣服上的癢粉是四meimei撒的吧?”

    湯嬤嬤瞪眼:“不是她是誰?我不是‘以為’,現(xiàn)在我已經‘肯定’了就是她!衣裙是二小姐親自挑的,小衣是二太太特意吩咐人辦的,最后都被放在寶芹閣等我去拿,外人根本接觸不到!加上四小姐收藏有癢粉,不是她又是誰?”

    何當歸嚇得連連擺手,澄清道:“我想嬤嬤你一定是誤會了,這只不過是一場巧合而已,之前嬤嬤說過,翠茛捧著衣服經過花園的時候曾跌了一跤,把手上的衣服灑了一地,我猜啊,不管是仙人掌的刺還是癢粉,都是那個時候沾上去的。四meimei貪玩,我經常見她拿著各種各樣顏色的藥粉在書房里擺弄,我猜她一定是不小心把藥粉灑在花園里,這才沾到那些衣服上的。”

    看到湯嬤嬤的臉色依然不善,何當歸立即又擺擺手,改口道:“不不不,說不定花園里的藥粉也不是四meimei灑的,整個羅東府那樣大,主子奴才加起來有將近三千人,別人也有可能有那種藥啊,對不對?說不定,有人偷走了四meimei的藥,故意嫁禍給她;說不定……”

    “三小姐你不要再為她求情了!”湯嬤嬤厲聲打斷她,“癢粉雖然是種下流東西,價格卻是上流,幾乎能和鶴頂紅相媲美,普通的奴才攢兩三年的工錢都買不起一瓶,怎么可能買了亂灑?沒想到四小姐還收藏了‘其他各種各樣顏色的藥粉’,里面說不定還有更危險的禁藥,天哪,我一定要勸老太太派人徹底搜查四小姐的桃夭院!我知道三小姐你天性善良,愛護表妹,可是你這樣子包庇她,將來反而會害了她!”

    “怎么會這樣?”何當歸隔著面紗掩口驚呼,盈盈的眸光中又泛出了淚意。

    湯嬤嬤一邊搓著手心減輕癢意,一邊皺眉告訴她:“四小姐從小被嬌寵慣了,整個羅東府除了二小姐之外,大家最疼愛的就是她了,因此養(yǎng)成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個性?,F(xiàn)在才九歲就學會用這樣的毒計害自己的表姐,等她長大了嫁人了,婆媳之間、妯娌之間、妻妾之間的糾紛更加復雜多變,哪里是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的!羅家對她千疼萬寵是因為她的身份,但她的身份不能帶到夫家去,就算是皇帝的公主,到了夫家也有不如意的時候。”

    何當歸用手帕擦擦眼淚,問:“非要把四meimei送到這里來調教嗎?家里也有教養(yǎng)嬤嬤,不能在家里教導四meimei嗎?”

    “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勸老太太下這樣的決定,現(xiàn)在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非采取特殊手段不可的時候了,我一定要力勸老太太把芍姐兒送到道觀里,讓那些沒有七情六欲的姑子徹底管教一番?!?/br>
    湯嬤嬤這絕不是在說大話,她對老太太有多么忠心,老太太對她就有多么的信任和依賴,因此,她的意見很大程度上左右著老太太的判斷。

    年輕的時候,湯嬤嬤是個有見識、有主意的強勢女子。和老太太主仆二人幾十年走過來,不管是當年輔佐老太太掌管中饋,還是現(xiàn)在兩人退居二線頤養(yǎng)天年,每次湯嬤嬤若發(fā)現(xiàn)了羅府存在什么問題,只要她擺出合理的風險性分析,再提出具體的整改措施,老太太都會認真地納入考慮的范圍。嘗到很多次成功的甜頭之后,既讓加深了老太太對湯嬤嬤的信任,也讓湯嬤嬤潛意識中有一種自負的情緒慢慢滋生。

    強勢加上自負,往好了說就是雷厲風行、果斷干練,往糟了說就是剛愎自用、一意孤行。再加上雙手的刺癢讓湯嬤嬤心浮氣躁,影響了她的判斷力,這才讓事情向著比何當歸期望的還要好的方向發(fā)展。

    其實,就算今天來報信的不是湯嬤嬤,而是其他任何一個羅家的人,何當歸也可以臨時發(fā)揮演技,臨場改變主題。但是,湯嬤嬤是距離老太太最近的人,她的作用抵得過三十個普通的丫鬟和嬤嬤,即使她嘴上依然向著二太太二小姐,只要在她心里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假以時日等這顆種子生根發(fā)芽,定然能幫著何當歸拉一拉弓弦,敲一敲邊鼓,讓她在羅家唱一出大戲。

    湯嬤嬤搖頭嘆氣道:“小姐你跟四小姐沒有任何利害關系,只是因為你容貌太出色,就讓四小姐感到了不快,進而施計陷害。來日等她嫁了人,以她的身份定然是為人正妻的,她夫君的妾室中將不斷有更加年輕美貌的女子出現(xiàn),難道她要殺死她們所有人嗎?到時她犯了七出之罪,不光她會被婆家休棄,連羅家也要跟著蒙羞的!”

    何當歸眨眨眼睛,天真無邪地建議:“那就給四meimei找一個不娶妾室的好夫君吧!二舅媽人脈廣大,一定能給四meimei尋到一門好親的?!?/br>
    湯嬤嬤搖搖頭,嘆氣道:“談何容易!別說世上的男子大多數(shù)都是朝三暮四的,就算真有幾個愿意不納妾的好男人,也照樣有人力不可抗拒的情況。很多時候,男人的妻妾里面只有一兩個是他真心喜歡的,其余的都是被人硬塞給他的。說一句僭越的話,你已故的外祖父、外祖母和咱們家老太太,三個人年輕的時候也是糾纏不斷,只因為當年柴府的老太太一時糊涂,累得三個人都幾十年心里留著疙瘩……”

    瞧著三小姐那不知男女情事為何物的純真眼眸,湯嬤嬤搖搖頭,道:“算了,你還是個小孩子,我說這么多你也聽不懂。反正一句話,與其把希望寄托于找一個好夫君上面,還不如咱們自己狠狠心,好好地管教四小姐一番。只要能說通了老太太,就算是二太太和二老爺反對,四小姐也必須得上水商觀苦修兩三個月,到時再根據(jù)她的表現(xiàn)決定是否讓她繼續(xù)在這里修身養(yǎng)性?!?/br>
    何當歸努力做著最后的徒勞的勸說:“四meimei與我非常要好,她怎么會害我呢?嬤嬤你沒有證據(jù)不要冤枉了四meimei啊,就算是有證據(jù),你也一定要勸老祖宗給四meimei一個辯解的機會??!在我餓肚子的那幾個月,四meimei可是連續(xù)給我送了四個多月的夜宵,讓我每天睡前都美餐一頓呢!”

    湯嬤嬤氣得拍一下大腿,恨聲道:“三小姐你能不能長點腦子,連續(xù)四個月給你在睡前送上豐盛的夜宵,四小姐的用心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有你還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反而對她感恩戴德!”看到何當歸依然沒參悟透的困惑目光,湯嬤嬤搖搖頭,“四小姐再不好,她也姓羅,我不該再說她的不是,三小姐你慢慢領悟吧。對了,水商觀的姑子的道行如何?管教人的法子多不多?如果不夠嚴厲的話,我還要另擇一家道觀調教四小姐?!?/br>
    何當歸擺擺手,阻止道:“別再找了,就在水商觀吧!這里上至管事太善師太,下至太善師太的弟子,個個都是又善解人意,又玲瓏剔透。只要嬤嬤你把你的想法要求提出來,她們一定會盡力滿足你的。只是有一樣,她們不愛那些黃白之物,如果嬤嬤你給她們太多銀子的話,她們一定會一文不留地全部做成美味菜肴,給寄宿的客人添菜,那樣的話嬤嬤你就達不到預期的效果了?!?/br>
    湯嬤嬤點點頭說:“好,我明白了,本來就是苦修鍛煉,我不會多留銀子的,就算要添香油錢也會等最后接走四小姐的時候。而且我會提醒老太太,就連四小姐的隨行行囊也要經過仔細檢查,絕對不會讓她鉆空子,逃避這個磨練性情和意志的大好時機?!?/br>
    “希望四meimei能早日改掉頑皮的舊習,變成二姐那樣的人?!焙萎敋w嘆一口氣,舉起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湯嬤嬤為羅府的小輩人擔憂,也嘆了一口氣,由衷地說:“如果住在羅府里的那幾位小姐,能有三小姐你這般白玉無瑕的人品性情和容貌身段,那羅家必將重現(xiàn)當年老爺在世時的輝煌?!?/br>
    何當歸連忙推辭:“當歸乖巧比不上大姐,嫻靜比不上二姐,活潑比不上四meimei,可愛比不上表侄女,哪有嬤嬤說得那般好?!蓖蝗唬裆衩孛氐刈笥铱戳艘谎?,換了一種低回的口吻,打探道,“嬤嬤,羅府是不是有人正在生病???生病的人是不是……雙胞子韋表侄和竹表侄中的一個?病癥是不是……胸口起紅疹子?”

    湯嬤嬤心頭十分驚訝,眼中冷凌的精光一閃而過,壓迫性的發(fā)問:“三小姐,這是誰告訴你的?羅家里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而我是其中唯一一個來道觀見你的,你是從何得知的?”

    ☆、第057章 八仙桌的老九

    更新時間:20130722

    何當歸一臉受到打擊的樣子,她用雙手絞著帕子,咬著下唇猶豫了半晌,這才遲疑地說:“羅家的人并沒有將此事告訴我……我不敢欺瞞嬤嬤,這些都是我做夢夢見的……可我真希望那只是一場夢!”

    “做夢夢見的?這怎么可能?”湯嬤嬤疑惑道。

    何當歸點點頭說:“就是做夢的我本人也不敢相信,一心覺得是我睡糊涂了,絕對不能當真的。因此一開始我看見嬤嬤也不敢提起昨晚的噩夢,可是最后還是忍不住想打聽一下雙胞子表侄的情況,來證明我夢中的仙人老伯的話是錯的……”

    “噩夢?”湯嬤嬤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關鍵詞,瞇眼道,“是什么樣的噩夢?”

    何當歸頓了一頓,然后說:“不是當歸膽小怕事,但是這些話當歸實在是不敢說,唯恐見罪于大表嫂和大表哥。求嬤嬤一個人聽聽就算了,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講的,否則……別人說不定以為是我咒死表侄呢?!?/br>
    “死……死?!你說竹哥兒會死?!”湯嬤嬤尖叫道。

    何當歸嚇得往后瑟縮一下子,用雙手隔著面紗捂在嘴上,連連搖頭,一個字也不肯再多說,氣得湯嬤嬤過來拽開她的胳膊,勉強壓下焦慮的情緒,柔聲道:“這里就你我兩個人,你又是個孩子,童言無忌,就算真的說錯什么我也不會怪你,更不會去大少奶奶那兒說你的不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的讓我懸著心,不是讓我往更壞的方向去猜嗎?”

    何當歸一著急,手上的奇癢又開始發(fā)作,一邊撓著癢一邊回憶道:“夢里,我已經回到了羅東府,夜間我嫌鼠兒和王大嬸她們賭坊的聲音太吵,我就披上一件衣服去……”

    “你說賭坊?!”湯嬤嬤打斷她,問,“是什么賭坊?!”

    何當歸先是驚訝地瞪大眼睛,雙眸中流露出懊悔的神情,最后在湯嬤嬤的炯炯逼視下垂了頭,把事情的始末道出:“前幾個月,我無意中偷聽到王大嬸和她的侄子王小大的對話,本來我是不想聽的,可是聽見他們提到了我那四百兩銀子,我就忍不住聽下去了。原來他們在府中開了一個地下賭坊,除了我的例飯銀子之外,似乎他們還扣下了不少底下人的公飯銀子,都當做賭資投在地下賭坊里?!?/br>
    湯嬤嬤想了想,不太相信何當歸的話,反問道:“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樣,怎么沒有下人來舉報?”

    何當歸不慌不忙地解釋道:“他們把府中能叫去的仆役丫鬟統(tǒng)統(tǒng)叫去賭錢,即使對方輸了付不出錢,他們也不怕對方賴賬,只要把對方的那一份公飯從眾仆役的名單中剔除出去,省下來的公銀就歸他們了。而被扣下公飯的人因為自己賭錢的把柄握在他們手中,也不敢聲張不敢爭辯,等過幾個月攢到了月例銀子,他們又會經不住誘惑去賭錢,想要一把翻身,賺回自己的公飯,然后又被出老千的莊家坑騙一回……這些話,都是我那時候聽來的?!?/br>
    湯嬤嬤聽完了何當歸的描述,突然黑著臉問:“可是,既然三小姐得知了王啟家的如此重大的犯罪事實,怎么幾個月前不去匯報給老太太,到現(xiàn)在才說出來呢?你知不知道地下賭坊的危害有多大?早年你還未出世之時,咱們羅東府就因為下人賭錢鬧出了一個大亂子,因此咱們家的家規(guī)中早就明令禁止任何賭博行為!三小姐,你也是羅家的一份子,既然你知道了這個情況,就該及時上報才對!如今放任他們開了幾個月的地下賭坊你才來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有包庇袒護的嫌疑呢?”

    “冤枉啊嬤嬤,當歸冤枉!”何當歸捂著臉大哭道,“冤枉啊,我怎么會包庇王大嬸他們呢?這對我毫無益處?。〔徽f王大嬸把賭坊建在西跨院后面的廢地窖里,夜里吵得我無法入眠,單是王大嬸她掌管著廚房,就令我一無飯可吃二無銀子供給自己的小廚房。以至于到最后,我院子里的所有丫鬟mama都心生不滿,十幾個人各自托了關系轉去別的主子那里當差。沒能轉走的三五個丫鬟也是日夜不忿,根本不拿我當主子了,差遣她們一回難如登天,我沒了辦法只好親自動手做里里外外的大小活計,挑水灑掃,縫補漿洗……”

    “什么?!”最恨刁奴的湯嬤嬤聽說了這番話又炸毛了,“那群混賬東西,一個個賣身給羅府領著羅府的月例,連身家性命都是主子所賜,她們竟敢如此昧心欺主!良心真是讓狗給吃了!三小姐你怎么不去找老太太告狀呢?”

    何當歸垂頭拭著淚回答:“我原本想去央求老祖宗,告訴她我院里人手不夠,請她做主把之前走掉的十幾個丫鬟mama調回我那兒??墒俏彝蝗宦犚娛O碌哪菐讉€丫鬟羨慕地提起走得那些人,說她們那些人不是去了三舅舅的梅姨娘那邊,就是去了二姐新得的蘇眉院里……”

    “蘇眉院?”湯嬤嬤皺眉,“二小姐何時把蘇眉院占了,我竟不知!”

    這幾年二小姐漸漸長大,出落得標致動人,氣質優(yōu)雅大方,加上她的二房嫡長女身份,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前途無可限量,二太太也忍不住把二小姐寵的沒邊兒。幾年下來,只因為二小姐嚷嚷著自己的院子太小,東西都塞不下,二太太以浴房、書房、琴房、舞房等等的名義,把羅府不少的空置院落都裝修一新后撥給二小姐用。

    當二小姐的院子增加到八個的時候,老太太也忍不住說了二太太一句,不帶這么慣孩子的,將來孩子嫁了人到了夫家,也就一個院子幾間屋子,這樣大的落差會讓她感覺自己受了委屈,反而對孩子不好。

    二太太立刻把二小姐叫來給老太太倒茶捶腿,哄老太太說,常言道,窮養(yǎng)兒子,富養(yǎng)女兒,女兒本來就該嬌慣著。咱們家瓊姐兒將來是要進宮伺候皇上的,如今她已經是十二歲的大人了,初經也有了,咱們羅府還能留她幾年?那些院子她還能住幾年?老祖宗,你對自己的親孫女可要比對“老外”好一點,讓兩者區(qū)分開才行啊!

    “老外”當然指的就是何當歸了。一則,何當歸是羅家的外姓小輩。二則,羅府當年的主母是“兩頭大”的情況,老爺羅杜仲娶的是成都柴府的一對姐妹花,兩姐妹都是正妻,不分大小。柴大小姐,也就是何當歸的親外祖母、已故的大老太太,生了大房的羅川柏和女兒羅川芎;柴二小姐,也就是何當歸的姨祖母、如今的老太太,生了二房的羅川谷和三房的羅川樸。

    柴大小姐和柴二小姐雖然是一個娘生的親姐妹,當年為了爭奪夫君的寵愛也翻了臉,像敵人一樣互相仇視。后來老爺羅杜仲患心疾猝死,這一對姐妹花才重歸于好,但到底有了不能消弭的隔閡,再也回不到從前。三年前,大老太太也病逝了,老太太就成了羅東府唯一的直系尊長,地位崇高,僅次于凌駕于羅東府、羅西府、京城羅府之上的老太爺羅脈通。

    稀奇的是,何當歸的親外祖母不只不疼愛女兒羅川芎,還把外孫女何當歸當累贅一樣丟去了農莊上寄養(yǎng);反而是身為何當歸姨祖母的老太太,要疼惜羅川芎母女更多一些。雖然跟姨奶奶親生的二房三房相比仍有一定的距離,但是在這個人走茶涼的冷冰冰的羅府里,連續(xù)失去了兩個至親長輩的羅川芎母女還能立足,還能一人分一個院子領一份公中的月例,還沒有跟世家大族的上層社交圈子徹底脫節(jié),依仗的都是老太太這一把保護傘。

    前世的時候,每次分錢分東西,大房二房三房往往都會“一時大意”把羅川芎母女忽略了,老太太就會多過問一句,讓他們突然“恍然大悟”地想起來。每次有老太太出席的名流宴會,她也總記得給待字閨中的何當歸留一個座位,看看有沒有哪家的夫人公子相中這個漂亮女孩,來打聽何當歸的家世背景或生辰八字。

    雖然每次宴會上,都有不少人相中何當歸的美麗臉蛋,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相中她的庶女加棄女的身份,以及從小的成長環(huán)境,再一聽老太太得寸進尺地開玩笑說,看在兩家是世交的情分上,就讓我家逸姐兒給你家峰哥兒當個正妻吧!

    弄清楚了何當歸的身世,正要打退堂鼓的人立刻就張口結舌了,心道,羅老太在開玩笑吧!我就是把她娶回家當個貴妾,還要掂量一下她在農莊上長大的過程中,有沒有什么不光彩的事跡。我家峰哥兒將來可是要世襲伯爵的小爵爺,呀呀呀!我就是豬油蒙了心眼、失心瘋、鬼上身,也不能答應這么一門坑人的親事啊!

    所以前世的時候,盡管老太太很想讓何當歸融入清貴的世家社交圈,進而嫁個世家子弟當個正妻,但是羅府的光彩門第、老太太的尊長面子都不能為何當歸鍍上一層金。

    兜兜轉轉地十幾年下來,直到何當歸前世被害死的時候,她仍然是那個八仙桌上的老九,仍然不能成為千金小姐中的一員,仍然要被寧王府的古嬪指著鼻子罵“有娘生沒娘養(yǎng)”,無數(shù)次地重提她是“鄉(xiāng)下的農莊上養(yǎng)大的”,“污穢事兒見得多了”,殊不知農莊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們,不知比這些錦衣玉食的上等人干凈多少倍。假如她那襁褓中的女兒能長大成人,她的女兒仍然會被人繼續(xù)戳著脊梁骨說三道四,將來議親的時候仍然比朱權其他的女兒低了一等。

    今世重生,何當歸已經想好,無論自己將來嫁進什么樣的門第,都一定不要再帶著前世的“庶女”和“棄女”的標簽走進夫家的大門。她要用自己的辦法洗去身世上的污點,用一個光彩照人的新面孔重新出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京城何家沒能給她的身份地位,假以時日,她會讓另一個比何家尊貴百倍的家族雙手奉送給她。

    ☆、第058章 高絕不解風情

    更新時間:20130723

    何當歸擦了擦眼淚,搖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聽說,蘇眉院曾是三舅舅的第一位妻子的宅院,她去世之后,三舅舅就一直都把蘇眉院鎖著,打算等二表哥長大了給他當書房用,只是兩年前三舅舅全家都去了北方做生意,蘇眉院就一直空置著。至于二姐何時住進了蘇眉院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聽我院子里剩下的那幾個丫鬟議論說,西跨院的將近十個丫鬟mama都去了蘇眉院當差。我還聽她們說,只因二姐喜歡上了蘇眉院的一片蘇眉花海,這才央求著二舅母把蘇眉院的鑰匙給了她?!?/br>
    湯嬤嬤聽得一陣沉默,最后嘆口氣道:“唉,二太太寵二小姐真是寵得上了天!不過我相信,就算二小姐年幼不懂事,二太太卻是公私分明的當家主母。什么東西能動,什么東西是禁忌,二太太的心中都是有數(shù)的,絕對不會一聲不吭地把三房的庭院占下。想必是二房已經和三房打過招呼,這才暫借去住上幾個月,等二小姐賞夠了那些蘇眉花搬走了,三老爺他們正好從北方回來,這倒也不影響什么?!?/br>
    何當歸信服地點了點頭,說道:“嬤嬤說的很有道理,一定是這樣的,二舅母一向公私分明,友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