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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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回看著她,穎坤接著說:“阿回,我曾經是你的嫂嫂,但我更是吳國人,如今我的身份是大吳軍中一員。我和我的父兄、祖上一樣,忠于我們吳國的皇帝,守衛(wèi)我們吳國的疆土和百姓。不管你是不是被迫、有沒有實權,你終歸是魏國皇帝,我見而不報已經愧對陛下和三軍將士,不能再出手助你,這是叛國之舉?!?/br> 阿回愣住,皺起眉頭眨了眨眼,眼中泛出淚光:“阿嫂,你是女子,怎能如此狠心?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去送死?難道你忘了當年我們和太子哥哥……” “不要再跟我提你的太子哥哥了,”穎坤語氣凌厲,“你既然不知道我爹是誰,大概更不知道,我父親和四位兄長都是被你的太子哥哥下令剿殺。阿回,國家大事,不能為私情讓道,今天就算是你太子哥哥本人在這里,我也不能幫他逃走,你明白了嗎?” 阿回嘴巴一癟,兩道淚水直落而下:“我明白了,是我太傻,居然指望你顧念舊情……我就知道,太子哥哥已經死了九年了,你肯定早就把他忘了,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都是假的……” 穎坤本不想跟他把話說絕,聽到這些也不免心煩意亂。她長嘆了口氣:“阿回,你這些年獨自在宮中生活,過得很不容易罷?” 阿回抹了一把淚水:“沒什么,反正都過來了。但是誰在我艱難的時候對我好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br> 穎坤道:“宮中波譎云詭水深火熱,你沒有母親依靠教導,自然要學些自保的手段,你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責怪你。但是請你不要把那些辦法用在我身上了,我在軍中多年,心腸硬得很,不吃這一套?!?/br> 阿回的眼淚猛然收住,瞥一眼她冷硬的目光,把臉別向一邊,臉上閃過尷尬、懊惱、狠戾的神色,最終變?yōu)槔涞弧?/br> 穎坤又道:“你既然有本事逃過全城搜捕,和住持接上頭躲進寺中,出了城也有人接應,想必瞞天過?;斐龀峭庖膊皇请y事,完全沒必要冒險來找我。還有,我們吳國的皇帝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心胸狹窄,他已經下令停止……” 話音未落,大殿方向就傳來喧嘩聲,門口的小沙彌慌張跑進來報信:“陛下大事不好,吳軍搜進來了,您快從后門走吧!” 阿回抬頭又望了穎坤一眼,穎坤負手而立巋然不動。他明白是指望不上她了,舉袖狠狠擦去臉上涕淚,和小沙彌一道往院外逃跑。 剛跑出去沒幾步,迎面就有大批吳軍士兵手持刀槍涌進來,將他和小沙彌團團圍住。當先一人身穿金黃罩甲,問身側一名投降的原南京官員:“認得這兩個人嗎?” 降官道:“回陛下,右邊那個就是宇文徊。” 宇文徊望向中間那人,很年輕,二十多歲年紀,原來他就是吳國皇帝。同樣是皇帝,同樣掛帥親征,運途卻是迥異,他才登基三個月就成了敵國的階下囚。如果他不是這么幼小,如果他也能長到二十多歲,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眼角一掃,瞥見穎坤從偏院中出來,心中憤恨,哭著向她喊道:“阿嫂!阿嫂救我呀!” 兆言立刻命令:“帶下去,先送府衙大牢嚴加看管,留朕處置。”士兵立即領命把又哭又叫的宇文徊帶走。 即便如此,在場數(shù)十人,那幾聲“阿嫂救我”都聽得清清楚楚。穎坤見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冷厲肅殺,急忙跪下欲辯,兆言卻先道:“今日多虧愛卿深入虎xue冒險刺探才將宇文徊俘獲,愛卿快快請起,可有被歹人傷著?”上前扶她起身。 穎坤道:“蒙陛下圣蔭,臣安然無恙?!?/br> 近在咫尺,起身時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依然凌厲如刺,與他口中的切切關懷極不相稱。她不敢細看,退后一步站起身來。 作者有話要說:補完,又是5500的大章,終于湊整齊了…… 那些只花了4點買這章的童鞋,可以多留個言溫暖一下我滴血的心嗎┭┮﹏┭┮ 不好意思本文的兩個萌萌噠小正太長大后都黑化了,將來還要跟女主的女兒干上,點蠟…… 感謝投雷么么噠!滴血的心瞬間愈合了! yy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30210:41:49 ☆、第七章 憶王孫3 吳軍俘虜了宇文徊,確如兆言所料,并未占到多大便宜。上京的拓跋辛jian詐得很,送小皇帝過來親征就是把他往虎口里推,一聽說宇文徊被俘,立馬改立另一位比他小半歲的皇子宇文徟為新帝,遙尊宇文徊為太上皇,下令但凡吳軍矯傳太上皇的命令,或者以太上皇為要挾,鮮卑將士都不得理會??傊褪撬Y嚨降?,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是不會為個十四歲的小娃娃犧牲任何利益的。 吳軍有宇文徊在手,起初還令檀州等地的守軍忌憚,打了幾場勝仗,等上京的命令一下來,宇文徊就徹底成了拓跋辛的一枚棄子,再無人顧忌他。吳軍把這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上皇攥在手里,殺也不是,放也不是,還得好吃好喝地供著。 太上皇“南狩”、新帝登基的消息傳開后,各地原先輕視吳軍的鮮卑勁旅也意識到南朝這回出兵不是鬧著玩的,陸續(xù)趕赴燕薊,戰(zhàn)局形勢反而比之前更嚴峻。 其中就有當今鮮卑的第一勇將拓跋竑。拓跋竑是拓跋辛的嫡系,之前拓跋辛命他率軍討伐黑水女直。拓跋竑這人脾氣暴戾古怪,尤其看不起漢人,聽說小皇帝被俘暴跳如雷,公然放話說“我們鮮卑的皇帝要欺負也只能鮮卑人自己欺負,被吳人踩到頭上怎么行”,發(fā)誓這口氣一定得掙回來,撇下已經平定泰半的黑水女直,揮軍南下反攻吳軍。 慕容籌之后,拓跋竑就是鮮卑武將第一人,尤得拓跋辛信賴看重,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手下騎兵是鮮卑最精銳的勁旅,與燕地守軍不可同日而語。拓跋竑對燕薊一帶了如指掌,明白燕州易守難攻,吳帝親率十萬雄師鎮(zhèn)守居庸關內,鮮卑鐵騎也發(fā)揮不了優(yōu)勢,于是留少量羸軍佯攻居庸關,自己調轉鋒銳繞道圣州,先向蔚州的西路軍下手。如果蔚州攻克,魏軍就能從西面繞過居庸關和燕北群山,兵臨燕州城下。 蔚州之戰(zhàn)是吳軍北伐吃的第一場敗仗。拓跋竑避燕州而取蔚州,令西路軍統(tǒng)帥薛純措手不及。薛純又犯了自大輕敵的毛病,如果他退回蔚州城內堅守不出等待燕州王師救援,未必會敗給拓跋竑,但他卻以己之短擊敵之長,在野外迎擊鮮卑精騎,被拓跋竑打得大敗,死傷上萬人,自己也不幸被魏軍俘虜。 薛純身陷敵營,誓死不降。拓跋竑可不是當年的慕容籌和仁懷太子,他性情暴虐手段殘忍,曾在遼東一次坑殺女直降兵三千人。對待降兵尚且如此,何況薛純不肯投降?拓跋竑二話不說將他斬首示眾,還把薛純的首級裝在匣中傳示三軍,宣稱這就是吳軍的元帥,鮮卑將士因此士氣大振,僅用了七天就接連攻克蔚州、涿州,直逼燕州城下。 薛純戰(zhàn)敗殉國的消息傳回燕州這一天,天降大雪,薛純之子薛亮肝膽俱裂,當即請命出兵討伐拓跋竑,皇帝拒不授命、七郎等人連番勸解才把他勸住。 大雪連下數(shù)日,厚積過踝,雖然鮮卑兵的腳步因此略緩,但往后去卻對吳軍更加不利。許多南方的士兵抵擋不住燕地突變嚴寒,手足生瘡腫裂,疼痛難忍,連弓箭兵器都握不住。 穎坤從圣恩寺回來就自請解除軍中職務,以避通敵叛國之嫌疑,折子遞上去第二天就批下來了。她看著奏折上的朱批,只有一個“準”字,心中不知為何有些不是滋味。 七郎也只能搖頭嘆息:“嚴冬臨近,后勤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你何必現(xiàn)在請辭呢?那些事你辦得最熟,換了別人肯定弄不好,又要添亂了?!?/br> 穎坤道:“為人臣下首要是忠誠,是否能干在其次?!?/br> 七郎道:“陛下并不希望你這樣向他示忠。他既然幫你開脫,就是信任你的忠誠?!?/br> “信任我?”穎坤苦笑道,“陛下已經對我起疑了,否則何必派人跟蹤?我去圣恩寺是臨時起意,不出半個時辰就搜了進來,不是早就懷疑我去和宇文徊接頭嗎?幫我開脫圓場,是看在兩位兄長的面子上,也為了息事寧人穩(wěn)定軍心。七哥,我心里明白得很。” 宇文徊落網時他看她的那一眼,利刃一般的目光,隱而未發(fā)的怒意,她看得很清楚。 七郎猶疑道:“我覺得……陛下可能不是那個意思……” “七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陛下對我是私怨?!狈f坤道,“于公我問心無愧,自認對大吳、對陛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鑒,所以即使陛下懷疑我也不懼;但是于私,我確實和宇文徊牽扯不清,也曾對他有過惻隱之心欲放他一馬,正是因此覺得愧對陛下,他怨怒我也認了。公私夾雜,情理不分,不如索性理一理干凈。我只是個后勤押運官,軍中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現(xiàn)在這樣分個清清楚楚,于公于私都好。” 七郎搖頭不止:“分得還真清楚,你覺得好就好吧。那宇文徊……” “七哥放心,我連軍職都沒了,更不會進離宮和他接觸?!狈f坤笑道,“正好靖平要去前軍,這段時間我就跟著你做你的勤務,接替靖平伺候你吧!” 宇文徊和圣恩寺相關人等先收押燕州府衙大牢,審訊之后發(fā)現(xiàn)這位小皇帝的人脈著實可憐,就只有圣恩寺里幾位受過鮮卑皇室恩惠的僧人幫助他而已。不久將他移至溫泉行宮軟禁,以禮相待,一直到吳軍從燕州撤軍才離開。 七郎也笑道:“那我可能趁機好好使喚你了!你放心,等這陣風聲過去了,我自會向陛下請求,讓你官復原職?!?/br> 天氣越來越冷,大雪下過一場還未全融,另一場又接著下來。穎坤看將士們?yōu)閲篮?,心中也憂慮焦急,但皇帝一直沒有起用她的意思,她只好留在七郎住處耐心等候。 偶爾出門碰見那名叮囑她外出小心的侍衛(wèi),他大概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為她知曉,看見她總是尷尬地賠笑。穎坤并未刁難,皇帝有令,誰也不敢違抗。只是,宇文徊都抓住了,他干嗎還派人監(jiān)視她? 冬月初,拓跋竑的軍隊距離燕州只有幾十里,兩軍對峙,年前一場大戰(zhàn)不可避免。這日軍中將帥齊聚離宮正殿商議約戰(zhàn)之事,七郎覺得是時候為穎坤請求復職了,散會后單獨留下準備向皇帝求情。 兆言卻先開口問他:“穎坤最近可好?” 七郎謹慎回答:“還好?!?/br> 兆言又問:“她把職務辭了,成天都忙些什么?” 七郎趁機道:“不忙,就是發(fā)愁報國無門,一心只盼著陛下的旨意?!?/br> 這個回答似乎讓他還算滿意:“既然一心報國,為何還要請辭?朕就住在她一墻之隔,想求旨復用,就不能來開個口嗎?” 七郎道:“她說宇文徊也在離宮,為避嫌疑不應靠近,所以一直不敢擅自入宮。” 兆言道:“她有求于朕,自己不來,難道要朕去遷就她?” 七郎低頭謝罪。兆言停了片刻,又道:“方才所議城周布防一事,圖冊還是不如實地詳實。朕好幾天沒出過離宮了,七郎,你陪我去外頭轉一轉吧。” 七郎覺得好笑,也不揭穿他,與他一同帶了數(shù)十名侍衛(wèi)騎馬出宮。出宮門左拐沒走幾步,就是七郎居住的偏院,兆言勒住馬問:“不如叫上穎坤一起,朕正好問問她的意見,如果見解獨到答得精妙,自當復職起用?!?/br> 門口守衛(wèi)是兆言指派,今日見了他卻露出驚恐之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低頭行禮。七郎在馬上吩咐道:“校尉可在屋內?去請她出來,就說陛下召見。” 守衛(wèi)回答:“校尉……不在、不在里面……” 七郎問:“不在里面?她去哪兒了?” 守衛(wèi)道:“小人不知……” 七郎正要詢問,兆言卻突然厲聲喝問:“不知去向?怎么也沒有人向朕稟報?” 守衛(wèi)嚇得撲通一聲跪倒:“陛下饒命!校尉今天忽然跟小人說,她想繞開我有的是辦法,只是不想我難為被陛下懲罰;但是她今天確實有事必須離開,如果小人向陛下稟報,她以后都不會再照顧我,讓我今天先不急上報,明天一早她就會回來……陛下,小人也是左右為難,以為一晚上而已,校尉都和小人打過招呼了,應當不會有事的……” ☆、第七章 憶王孫4 穎坤抵達西山南麓時剛過中午,陰云密布的天氣,大白天也仿若黃昏,瞅著又像要下雪。她下馬步行爬到半山腰,細細碎碎的雪花就飄了下來。 燕州的雪與洛陽不同,在洛陽常常是先下雨,然后下雪霰,最后飄起雪花;燕州的雪卻毫無預兆,忽然就像天空扎破了面粉袋,紛紛揚揚兜頭倒下來。有時雪花也像面粉似的細碎,落在地上結結實實的一層,踩上去都沒有咯吱的聲響,也格外地滑;伸手接幾粒,亮晶晶的有如細鹽,落在手心里好一會兒都不會融化。 穎坤趕著雪下大前爬上山,落厚了山路就不好走了。半山腰的墓園守衛(wèi)早就自行跑路,今秋的枯枝敗葉無人清理,園中積了厚厚一層,山上殘雪還未化盡又添新雪。 守墓老叟大約去年回家躲避后就沒有再來,山上他居住的小屋已經破敗,半爿窗戶都被風刮走了。宇文敩過世前還想起這個走在他前頭的長子,以后這片陵園估計就要徹底荒廢,再有不會有人來守護照料。 她想起七哥曾經提過一嘴,說陛下許諾他燕薊全部攻克后,要在燕州建軍鎮(zhèn),命他駐守。屆時她就到七哥帳下求個職位,留駐燕州,每月過來掃墓清理。 “沒想到最后咱倆還能聚到一塊兒,這算不算長相廝守?”她從老叟屋里翻出來一把還能用的竹掃帚,抗在肩上走到墓碑前,“咸福,你是希望燕薊回歸我們大吳治下、從此我長駐燕州、經常來陪你呢,還是希望保有燕州、我只能偶爾偷偷摸摸溜過來看你一次?” 她放下掃帚,從墓碑前開始清掃地上的落葉:“這可由不得你選,燕州和薊州都已經被我軍攻克,有我們大吳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掛帥坐鎮(zhèn),拓跋竑也無力回天,燕薊十四個州郡遲早都是我們的……” 說到這里她微一停頓。在咸福面前提起兆言,還夸他英明神武,咸福會不會不高興? 但是轉念又一想,咸福又不是兆言,以他的情智和心胸,才不會吃這種無謂飛醋。他活著的時候就說過,她隨便嫁給誰,就算是家奴靖平、她的外甥燕王兆言,都比他好。 沒想到真的被他說中,靖平和兆言居然都……也或許是他太敏銳,只見過一兩面,卻比她這個從小和他們一起長大的人看得更清楚。 但是有一點咸福說錯了,他們并不比他好。尤其現(xiàn)在,他已經死了,她和他之間最大的阻礙,殺父之仇、國恨家怨,都已煙消云散不復存在,他們就更比不上了。 她一邊掃地一邊絮絮叨叨地自說自話,在他面前也沒有什么可顧忌的,從兩國戰(zhàn)局到家務瑣事全都說給他聽,當然不忘譏諷一番鮮卑國內烏煙瘴氣的時政。咸福在世的時候,說到燕薊兩人就要爭個面紅耳赤,互相都覺得燕薊應當是自己國家的地盤。現(xiàn)在真的打了起來,卻沒有人和她爭論了。 剛開始那幾年,她總是做夢夢見咸福,夢到剛遇見他的時候、父兄罹難的時候、洛陽重逢的時候、成婚死別的時候,有歡樂的,有哀苦的,有些是舊事再現(xiàn),有些則是從未發(fā)生過的臆想。醒來后淚濕沾枕,悵然若失,她也會忍不住去想:假如咸福沒有死…… 假如咸福沒有死,她就不會這樣想念他,恩怨仇隙一筆勾銷,只記得他的好。 這樣的狀況大約持續(xù)了三年,時光荏苒抹平了舊日傷痕,往事也逐漸被人們淡忘。她開始以楊穎坤這個名字在雄州軍中任職,職位并不高,知道她身份的人也寥寥。 第四年來西山皇陵,她才真正在墓前為他上第一炷香。在此之前,她只能躲在山上遠遠地望著,每一眼都是心如刀絞,不敢靠近。 如今已經是第九個年頭,她不但可以從容地在墓碑前燃香燒化,還能一邊掃除一邊和他閑談,爬到墳頭上去拔掉磚石縫隙里的野草樹根。 整整掃了一下午,才把墳墓周圍方圓十丈清理干凈。雪一直在下,穎坤外頭穿了一件擋風厚實的羊皮大氅,頭戴貂皮風雪帽,燕州的雪干冷不易融,落在身上也不會沾濕外衣。掃到后來身上發(fā)熱出汗,她索性把羊皮大氅脫了,只留里面貼身的絲綿小襖,也絲毫不覺得冷。 落葉掃完,地上也積了薄薄一層新雪。她把大氅披上,將帶來的香燭祭品在墳前擺開,地上挖了一個土坑把紙錢元寶等放進去燒化。身上還帶著做完力氣活的熱氣,面前火焰跳動,即使在這冰天雪地里,竟也覺得溫暖適意。 “咸福,上個月我又到燕州離宮重游,真巧,看到當年我們住過的宮室,里面的擺設全都變了,但我還是一下就想起來……你最后靠著的那面墻,好像你還坐在那里似的……”不知怎么的,嗓子里又有點哽咽發(fā)堵,她自嘲地笑了笑,“我還以為我已經心如止水了呢。” 人的心緒起伏真是難以捉摸,她在咸福的墓前,面對他永世長眠的墳塋,心中溫暖安定,并不覺得哀痛悲傷;但是在那災禍發(fā)生的地方,只是想象,就讓她心潮翻涌難以自抑,傷痛有如洪水決堤奔瀉,失控滅頂。 那天她還在皇帝面前失儀了,未得準許擅自退離,之后也沒有向他解釋請罪,這事就不了了之了,直到在圣恩寺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