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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浮圖塔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他咬字清晰,一遞一聲在她耳邊說,像鑿子用力鑲刻在了她腦仁兒上。他一再聲明他是無害的,一再說自己不是男人,這話在音樓聽來實在悲哀。她耷拉著嘴角嘆氣:“廠臣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眼里您和那些堂堂須眉無異。命是天定的,您只是吃了出身的虧。那些話……自己叫自己難受,又何必說出來呢!”

    他有片刻怔愣,苦笑道:“難不成娘娘還拿臣當(dāng)男人么?臣的這一生已經(jīng)毀了大半了,無家無室、斷子絕孫,說不說都是一樣?!?/br>
    她垂手站在燈籠前,蹙眉道:“如果能重來一回,您后不后悔進(jìn)宮?”

    他認(rèn)真想了好久,“不進(jìn)宮,還在老家種那幾畝薄田?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

    音樓覺得發(fā)展的空間其實很大,也不是非得面朝黃土背朝天。她嘬嘴咂舌,“以您的相貌,還愁沒飯吃?好些地方請?zhí)每停馀闳撕染撇氯?,活兒不累人輕省,干得好的下回場子比花魁娘子還值錢。我和您說,我們那兒有家酩酊樓,里頭有位連城公子,每回出游街口上堵滿了人,都是為一睹公子風(fēng)采。有一次花朝節(jié)我也去湊熱鬧了,遠(yuǎn)遠(yuǎn)看了公子一眼,看完的確叫人魂牽夢縈,可如今和您一比……嘖嘖,他連廠臣的一個零頭都不及!所以您只要舍得一身剮,什么都不用干,站在那兒就能來錢。”

    肖鐸不知她哪里尋來的這些說頭,慢慢瞇縫起了眼,“娘娘這是在教臣學(xué)壞。”

    音樓莫名看著他,心道你已經(jīng)夠壞的了,還需要別人教嗎?不過這話打死她也不敢說出口,裝樣兒誰能和他比高低?她悻悻敗下陣來,摸著鼻子道:“沒有,我就這么一說,廠臣聽過便罷了,別往心里去?!?/br>
    他卻細(xì)細(xì)斟酌起了她的魂牽夢縈,“那位連城公子樣貌不及我?”

    音樓連連點頭,“不及不及,廠臣風(fēng)華絕代,連城公子比您差遠(yuǎn)了?!?/br>
    “差了那許多還能叫娘娘魂牽夢縈,娘娘真是沒挑揀??!”他垂著眼睫拭了拭腕上珠串,“不過臣在想,娘娘話里是否另有寓意?莫非娘娘對臣肖想已久,卻礙于身份不好明說,所以假托連城公子名頭,好叫臣知道么?若果真如此,臣想想,娘娘早在懸梁那天,就已經(jīng)被臣的風(fēng)姿所折服了吧?”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番話來,說完好整以暇打量她,把音樓弄得張口結(jié)舌。

    究竟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做到這一點??!她眨眨眼,調(diào)過視線看花樹,“梨花花期短,這么謝法兒,估摸著再有個兩三天就落盡了。”

    她顧左右而言他,他的笑容有點悲哀,她和皇后不同,皇后目標(biāo)明確,要什么一門心思只求達(dá)成。也許因為她還太年輕,不懂得里頭周旋的妙處。不過常逗逗倒是挺好玩,她不傻,當(dāng)然明白里頭玄妙,可惜礙于太稚嫩,使他有種難逢敵手的孤獨感。

    “夜深了。”她抬眼四顧,“大約快丑時了,廠臣早些回去安置吧,明兒還要入朝?!?/br>
    他以前常忙于批紅徹夜不眠,丑時對他來說不算太晚。況且眼下又有她在府里,說話取笑,更不覺得時間過得快了。不過怕她累著,仍舊低低應(yīng)了個是,“娘娘顛躓半夜,也是時候該安置了。臣送娘娘入園,橫豎沒什么事兒,明天晚些起來,再叫她們領(lǐng)著四處逛逛?!?/br>
    她笑著說好,這么交談才是上了正軌,像剛才那樣胡扯太不成個體統(tǒng)。音樓心里暗暗揣摩,不知道他在皇后跟前是不是也這么賣弄,抓住話把兒緊盯不放,直到把人逼進(jìn)死胡同里,叫她這樣下不來臺面。

    宮里的娘娘,走到哪兒都要人托著胳膊,這是一種排場,漸漸也成了習(xí)慣。他仍舊來攙她,她略頓了下,還是把手交給了他。

    他引她上了湖旁小徑,過月洞門,眼前豁然開朗。那是片極大的屋舍,直欞門窗、青瓦翹腳,廊廡底下四根大紅抱柱,乍看之下頗有盛唐遺韻。她側(cè)耳細(xì)聽,有風(fēng)吹過,檐角銅鈴叮當(dāng),也不是多聒噪的聲響,是細(xì)碎的一長串,很悠揚(yáng)悅耳。

    園里幾個丫頭提著桶在臺階下走動,上夜有專門的燈座,半人高,石頭雕成亭子模樣,四面用竹篾撐起桐油刷過的細(xì)紗,既防風(fēng)又能防雨。燈亭里的油燈是整夜不滅的,所以每隔一個時辰就必須有人添燈油。彤云以前在宮里就干這差事,提起來咬緊槽牙恨之入骨,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避之惟恐不及。

    音樓進(jìn)門的時候她正掖著袖子旁觀,看見她忙上前來接應(yīng),笑道:“奴婢算開了眼界了,先頭跟著繞了一圈,腦子到現(xiàn)在還暈乎乎的呢!督主這宅子真大,處處都是景致,真漂亮呵!”

    肖鐸瞧她是音樓的丫頭,待她也算和顏悅色,只道:“你又不是東廠的人,也叫督主么?”轉(zhuǎn)過頭叮囑幾個婆子,“好生伺候著,不許有半點怠慢。”對音樓呵腰打拱,“娘子安置,臣告退了。”

    音樓欠身讓禮,目送他出了院門才進(jìn)屋。

    房里帳幔堆疊,一層層的錦繡,一簇簇的妝蟒,這么像樣的閨房,她只在音閣那里見識過。仆婢掌燈請她進(jìn)臥房,打簾進(jìn)去就是巨大的一張紫檀拔步床,烏黑油量的木質(zhì),精雕細(xì)刻的人物鳥獸纏枝紋樣,單單這么個木工活兒,挑費恐怕也巨萬。

    “難怪好些人甘愿凈身入宮,看看,真是窮奢極欲!”音樓摸了摸銀杏金漆方桌,這一屋子細(xì)木家伙真叫人肝兒顫吶!她突然笑了笑,“不過我喜歡!”

    彤云從外面接了個三腳紅漆木盆進(jìn)來,隔著裊裊白煙招呼她洗漱,又道:“這樣精雕細(xì)琢的東西誰不喜歡?所以肖掌印合您脾胃。想想奴婢家里的兄弟們,里頭小衣明明有富余,情愿發(fā)臭都不換,難怪都說臭男人呢!您瞧肖掌印就香噴噴的,大約只有太監(jiān)能這么精細(xì)。”解了她領(lǐng)上葡萄扣兒又解中衣,擰熱帕子來給她擦背,問她,“我先頭左等右等您不來,哪兒耽擱了?”

    音樓想起肖鐸那手戲弄人的功夫耳根子發(fā)燙,含糊敷衍著:“沒什么,經(jīng)過一棵梨花樹,看了會兒落花?!?/br>
    “嗬,三更半夜看花兒,您二位真好興致!”

    音樓攤著兩臂讓她左掏右挖,都擦完了換水洗腳,一面對搓著腳丫子一面道:“你進(jìn)園的時候沒看見那棵樹嗎?估摸有百把年了,花開得密密匝匝,要是樹齡短,開不出這么些來。我經(jīng)過那兒都走不動道兒了,這府里人也懂美,怎么好看怎么妝點。白花下頭掛紅燈籠,襯起來真可人意兒?!?/br>
    “宅邸大,不知道有幾條道兒呢,我來的時候并沒有見著。”彤云道,“太監(jiān)那類人,最愛弄些詩情畫意的東西來討好主子,要是自己有花園,當(dāng)然怎么喜歡怎么打點了。只不過肖掌印倒是一點兒不忌諱,他權(quán)大招人眼,府邸弄得這么富麗堂皇,不怕那些言官彈劾么?”

    “彈劾就對罵,以他的口才還怕罵不過別人?有多大的腦袋戴多大的帽子,他這宅子好像是大行皇帝賞賜的,別人拿來較勁也說不響嘴?!币魳遣粸檫@些憂心,肖鐸捏著批紅的權(quán),內(nèi)閣的票擬要到皇帝面前必先經(jīng)過他的手,擬奏彈劾他,他比皇帝還先一步知道呢,誰有那個膽兒!做人做到這么猖狂,可算登峰造極了。一般壞人都很難扳倒,要是輕而易舉就解決了,這世道不就河清海晏了嘛!

    洗完了上床,褥子早熏過了,又香又軟,和泰陵里天壤之別。音樓折騰了這么些日子,今兒可算能夠適意睡一覺了。撩帳子往外看,對彤云道:“我明兒去問問他,看閆蓀瑯的宅子在哪兒,他要是答應(yīng),我想去瞧瞧李美人,不知道她現(xiàn)在好不好?!?/br>
    彤云往她值夜的床上一躺,甕聲咕噥,“自己這頭才太平就cao心別人……我聽說肖掌印不常回府,他沒家沒口的,在衙門里也湊合。您且等他回來再說吧,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這么的也沒辦法了,音樓叫吹燈,各自安置不提。

    第20章 空外音

    音樓在肖府奉若上賓,因為府里主子不常在,又沒別人要伺候,如今她一到,下人鬧不清原委,自然百般盡心。

    肖鐸真是個體貼入微的好太監(jiān)!音樓對著他派人送來的金銀角子直樂,袋口揪攏了提溜起來約份量,對彤云笑道:“估摸有二三十兩,這下子咱們有錢了?!?/br>
    先前真窮得底兒掉,在泰陵里雖然狐假虎威,但一毛不拔還是不成的,她最后壓箱底的那幾兩銀子還是全供出去了,摸摸荷包兒,比肚子還癟呢!如今到了這兒,一下子就又富余起來了。她知道肖鐸的意思,深宅大院別愁花不了錢,下人們往來,打賞做臉還是需要的。沒的叫人說新來的娘子小氣,當(dāng)面不好喧排,背后少不得指點。

    近前服侍的人見者有份都發(fā)了賞,音樓又覺得不大好意思了,“你看咱們在肖掌印面前窮出了名,八成是高從多嘴說咱們到處賒賬,他都知道了,才打發(fā)人給咱們送錢?!彼孀×搜劬?,“往后可沒臉見他了?!?/br>
    彤云開解她,“沒事兒,您連命都是他施舍的,再施舍點錢財,那也不算什么?!币娮笥覜]人,又道,“您別當(dāng)他這些好處是白扔的,肖掌印行的是長遠(yuǎn)之計,他瞧準(zhǔn)了您就是個礦,開出來最次也有狗頭金,到時候還愁不能連本帶利收回來嗎?就跟地主放賬似的,年底一塊兒結(jié)算。地主督主一字之差,實際也是個差不離?!?/br>
    彤云世事洞明,音樓也心安理得起來,橫豎欠了就還,他以后派得上她用場,她竭盡全力也就是了。月洞窗外鳳尾森森,她站在窗前看了一陣子,想起了家里人,嘆道:“我進(jìn)宮,弄得要死要活的,那么長時候了也沒人來探我,大約都當(dāng)我去了吧!”

    她的根底彤云都知道,她的確是步太傅家的小姐,不過不是嫡,是庶出。她母親在她六歲時過世了,她就記在正房太太名下養(yǎng)活。那位太太自己有個女兒叫音閣,比她大半歲,談不上飛揚(yáng)跋扈,但處處占優(yōu),這也是人之常情。音樓就那么窩窩囊囊地長大,長大后恰逢宮里選秀女,又窩窩囊囊替音閣進(jìn)了宮。說起來還是有些辛酸的,不過她倒沒有怨天尤人,就像摔了一跤把腦子摔壞了,不高興的事全忘了,仿佛從來沒有受過委屈,管大太太叫娘也叫得心甘情愿。只是難過的時候想家了,等不來慰藉,自己愛站在窗前愣神。愣著愣著愣紅了眼,就說風(fēng)里夾沙迷了眼睛,三句兩句玩笑一說,就帶過去了。

    那會兒才進(jìn)宮,要提防的人多,不敢讓別人知道步家拿她頂替嫡女。現(xiàn)在在肖府上,就算肖鐸摸清了底細(xì)也不打緊,因為皇帝瞧中的是她的人,和她的出身沒什么相干。

    “您別再惦記那個家了,往后咱們好好的,混出點出息來給她們瞧瞧,叫他們進(jìn)京跪在您跟前磕頭,求著管您叫姑奶奶,咱們還不愿意搭理呢!”彤云忿忿道,“我們家那會兒是太窮了,那么多孩子怕養(yǎng)不活,才把閨女送進(jìn)宮的。但凡手上靈便的人家,哪個不想法子躲人頭兒?您家倒好,老太爺朝中為官的,不知道皇上病勢沉疴時選秀是為什么?還讓您頂替嫡女,這不是把您往火坑里推嗎?您不是太太養(yǎng)的,難道也不是他養(yǎng)的?”

    音樓不愛記仇,因為總能發(fā)現(xiàn)點別人的好處,她垂著嘴角道:“我爹不當(dāng)家,家里都是太太說了算。我爹人很好,我上京城,他心里難過,送了我很遠(yuǎn)?!?/br>
    那么一點恩德,虧她逢人就說,傻乎乎感動了那么久。彤云哂笑,“那是他對您有愧,既盼著您能有個好位分,又憂心您前途未卜。死了終歸還是心疼的,畢竟自己的骨rou么!”

    這人這么不留情面,音樓直瞪她,“你不能叫我好過點嗎?”

    彤云忙著給鳥兒倒食水,根本沒空看她,“您別裝樣兒了,其實心里都知道,裝傻充愣糊弄自己呢!”

    說得也是,音樓看著糊涂,其實她可聰明了。但是人活著,糊弄不了別人再糊弄不了自己,那日子沒法過了!總要自我麻痹一下,安慰自己至少父親是疼愛她的,要不她魔癥了,記恨上全家所有人,那活著也沒意思了。

    她們正說著,門外有人邁進(jìn)來,沒來得及換衣裳,還穿著宮監(jiān)的月白蟒袍,兩手背在身后,cao著單寒的喉嚨斜眼道:“真是一出好戲,沒想到娘娘居然不是步太傅的嫡女,這樣貿(mào)貿(mào)然進(jìn)宮,要是給查出來,可要禍及滿門的。娘娘恨不恨他們?要是恨,臣一本參上去,叫步氏把那個逃避選秀的女兒送進(jìn)泰陵守陵,您就可以正大光明進(jìn)宮受封了,如此一來豈不兩全其美?”

    主仆倆一看是肖鐸來了,彤云忙蹲身行禮,他擺擺手叫免了,自己對音樓唱了個喏,“給娘娘請安?!?/br>
    音樓嚇成了雨天里的蛤蟆,愕在那里半天,訝然道:“廠臣這么早就回來了?”

    他笑道:“這府邸建成有半年了,我在這里逗留的時間不超過三天。眼下娘娘在我府上,不瞞娘娘說,肖某歸心似箭?!?/br>
    他嘴上占便宜也不是一回兩回,不叫她局促誓不罷休。音樓老實,果然規(guī)規(guī)矩矩飛紅了臉,可也顧不上,期期艾艾道:“咱們先不說別的,您剛才說要具本參奏,還是不要吧!我一個人遭罪就算了,音閣都許人家了,讓她太太平平嫁人,別去禍害她了?!?/br>
    “自己弄成了這樣,還管別人死活?”肖鐸旋過身,捋了曳撒在圈椅里落座,底下人敬獻(xiàn)了茶,他翹起小指捏著雨過天青的杯蓋兒,眼波在她臉上兜了個圈,含笑道,“我可不信您一點兒怨恨都沒有,心里有恨就發(fā)泄出來,臣不會坐看您受委屈,只要您一句話,管叫步氏好受。”

    他的笑容里有陰狠的味道,他知道自己不是在開玩笑,她果然同意,明天就能把步馭魯一門挫骨揚(yáng)灰。

    她惶惶擺手,“不不,那是我的根基,你把步氏毀了,我算什么呢!我的那點私事上不得臺面,不敢勞動廠臣費心。再說吃虧也不是一回,我早習(xí)慣了?!?/br>
    他嘴角的嘲弄遮擋在茶盞之后,曼聲道:“娘娘心地真好,情愿自己吃虧也要成全別人,您的嫡母和jiejie可念著您的好處?只怕別人正舒舒坦坦受用著吧!”

    這話自不必說,她們能感念她才是日頭從西邊出來了!她也有點氣惱,不過一霎兒又想通了,坐在炕沿嘀咕:“她們待我是不怎么好,可也不怎么壞。我在家時沒苛扣我吃喝,穿衣打扮也過得去,為這么點小事就把人怎么樣,我心里會不安生的。”

    彤云訝然道:“這還小事吶?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您忘了您掛在梁上做臘rou啦?要不是肖掌印,您這會兒已經(jīng)入土為安啦!”

    “那不是沒死嗎!”她獻(xiàn)媚地沖肖鐸笑笑,“我也是因禍得福,如果沒進(jìn)京來,我也不能認(rèn)識廠臣您??!可見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我不怨家里人,還要感激她們呢!”

    既然她自己不在意,他也沒什么可追究的,因一笑道:“娘娘果然會說話,這么一來倒是臣多事了。也罷,打斷骨頭連著筋,臣也知道里頭的難處,不提便不提吧!”又問,“娘娘用飯沒有?臣那里置辦了席面,請娘娘賞臣個臉面?”

    他笑吟吟的,打商量的語氣,手卻已經(jīng)遞到她面前了。如此這般,音樓不能拒絕,只得打掃下嗓門道:“廠臣一片心意,我要是不去好像不大好?!?/br>
    她遲遲沒來搭他的手,自己捏著帕子往外走,走到廊下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花廳在哪兒,還是得等著他來領(lǐng)路。

    彤云本來要跟出去,肖鐸抬手阻止了,“咱家用飯不愛邊上有人閑站著,要么坐下一起吃,要么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真是個不講情面的人??!要跟他同桌吃飯,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也不夠格。這是擺明了不要人跟著,彤云沒辦法,隔著窗目送她主子,越看她越像砧板上的rou。也是個可憐人,被皇帝惦記就算了,太監(jiān)還來湊熱鬧。左右逢源的日子不好過吧?逼/jian倒不至于,畢竟肖鐸忌諱皇帝,尚且不敢把她怎么樣,不過揩油剪邊肯定少不了。女人心軟,便宜被占慣了也就默認(rèn)了,漸漸把他當(dāng)成了知己,當(dāng)成了貼心的人,沒準(zhǔn)兒就開始走榮安皇后的老路了。

    肖鐸不是好人,音樓也是知道的,可他表面功夫?qū)嵲谧龅闷?,叫人誤以為他不會算計你,其實都是假象。不兩面三刀,那就不是個太監(jiān)!忠肝義膽的也有,但可以肯定,絕對不會是他,因為耿直的太監(jiān)干不出這些撩撥人的破事兒來!

    “娘娘?”他有些幽怨地望著她,“您這是……”

    這是不自在的表現(xiàn)!音樓無語望蒼天。她憋得慌,也只能憋著,誰讓她寄人籬下!他托她胳膊,能不能架著一個地方不動?能不能不要來回?fù)??這不是調(diào)戲是什么?打著伺候的幌子這么對她,她年紀(jì)不大,受不了他這么作弄!

    她把胳膊往后撤,尷尬道:“廠臣,這是在你府上,咱們不興宮里那一套吧!您每天司禮監(jiān)東廠兩頭忙,回來還要關(guān)照我,我心里過意不去?!?/br>
    他不說話,就那么看著她,看得她寒毛乍立,心肝都攪成了一團(tuán)。他眼風(fēng)銳利,她實在招架不住,訕訕道:“廠臣,我年紀(jì)還小……”

    他嗯了聲,“我比您大七歲?!?/br>
    她咽了口唾沫,“所以我不能讓您伺候著,實在不成我伺候您吧!我來攙著您,成嗎?”

    他爽朗笑起來,瞇著眼,咧著嘴,在這春日時光里顯得出奇明朗,“娘娘知道伺候太監(jiān)的是什么人么?臣倒是想,可惜沒有閆蓀瑯那么好的福氣。娘娘是皇上看重的人,臣心里舍不得,也還是要忍痛割愛。或者娘娘不愿意跟著皇上,倒愿意留在臣身邊?”

    他半真半假,轉(zhuǎn)過眼來看她。她不覺得有什么好笑,奇怪心直往下沉,也不知哪里不對勁,倉促調(diào)過頭去,只說:“廠臣別這樣,我的命是你救的不假,可也不能這么揶揄我。”

    他的笑容凝固住了,見她要走,匆忙拉住了她的腕子,低聲道:“我是無心,不過隨口一說,叫你不舒坦了?”

    音樓抬頭,透過頭頂疏疏的枝葉看天,天上沒有云彩,那么藍(lán),藍(lán)得醉了人心。她搖搖頭說:“我沒有不舒坦,也知道自己今天在你府上是為什么。時候到了自然要進(jìn)宮去的,我早有準(zhǔn)備,廠臣不必一再提醒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慢慢松開她,心頭有些惘惘的,自覺失態(tài),忙斂起心神道,“既然娘娘不喜歡,臣以后自省便是了?!背贿h(yuǎn)處的抱廈比了比,“花廳就在前頭,請娘娘隨臣來?!?/br>
    她這一通脾氣發(fā)得過了點兒,肖鐸是這樣的人,叫他碰個大釘子,弄得自己愧疚得很。兩個人拉開了一段距離,似乎都僵著手腳。他在前面帶路,她在后面跟著,幾次想和他搭訕,話到嘴邊又猶豫不決,最后拐個彎,囫圇吞了回去。

    第21章 感君憐

    小花廳確實不大,窄窄的一長溜,南北搭著架子,架子上擺了各色的蘭花。音樓跟他進(jìn)屋,迎面異香撲鼻,她嗅了嗅,恰好找著個機(jī)會和他說話。

    “廠臣喜歡蘭花么?養(yǎng)了這好些!”她矮著身子看那惠蘭,花瓣是淺黃的,外圍鑲了圈紫色的裙邊,愈發(fā)顯得玲瓏精致。她喃喃道,“我以前也養(yǎng)過的,養(yǎng)了很大一盆,伺候了好幾個冬天。后來叫音閣看上了,花朝那天趁我不在房里,偷偷給搬走了?!?/br>
    她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帶著無奈的笑,看得出不情愿,但也似乎并不特別生氣。她不是個善于描畫凄涼的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心里惆悵一陣子也就過去了。往遠(yuǎn)處看,依然可以發(fā)現(xiàn)瀟瀟的明麗的天空。

    肖鐸請她坐,給她斟上一杯酒,問她,“喜歡的東西被人搶走,不覺得難過么?”

    “難過又怎么樣?我以前也哭,哭了沒有覺得好受些,反而胸口堵得慌。音閣的眼淚一掉就有大堆的人哄她,我的不是。因為我娘早不在了,我是乳母帶大的??赡苁俏也挥懭讼矚g,我記得我只要一放聲兒,她就隔著小衣掐我,掐在背上,我看不見有沒有瘀青,也不敢告訴我爹,所以自己識相,下決心把哭給戒掉了?!彼f著,端起酒盞呡了口,微微一點辛辣,但是入喉又淡了,恍惚浮起甜來。她轉(zhuǎn)而笑道,“這酒釀得真好,夏天放到井口里湃著,我大概能喝一壺?!?/br>
    “喝多了會醉的,酒這東西品一點兒無傷大雅,過了頭就不好了?!彼衅鹋眯浣o她布菜,一面曼聲道,“若是娘娘能在臣府上住到八月里,等螃蟹肥了,咱們賞月喝花雕,那才有意思。只不過皇上怕是等不到那時候的,臣這里盤算著和娘娘一道過節(jié),萬歲爺沒準(zhǔn)也在養(yǎng)心殿算計著呢!”他舉杯朝她抬了抬手,“臣敬娘娘,娘娘自便?!?/br>
    音樓回敬他,兩人默默對飲了,窗口上一只鳥飛過,“唧”地一聲拖出去好遠(yuǎn)。音樓轉(zhuǎn)過頭看外面春光,三四月正是最美的時節(jié),花圃里種了兩棵棠棣,枝椏欹伸到窗前,也沒修剪,幾片葉子從雕花的鏤空里探進(jìn)來,油亮的綠,顏色喜人。

    肖鐸總關(guān)注她的一舉一動,暗里也嗟嘆,這種疏懶的脾氣,在宮里生活再合適不過。可是不爭就不上進(jìn),不上進(jìn)很快就會被遺忘,他放下烏木筷子,拿巾櫛掖了掖嘴道:“昨兒大行皇帝的喪期過了,原先的太妃們都移宮奉養(yǎng),皇上也下詔冊立了后妃。賀蘭氏是萬歲龍潛時的原配,封后無可厚非。另有兩個側(cè)室晉了妃位,貴妃位卻懸空著,對娘娘來說可算是個大好時機(jī)。”

    音樓聽了轉(zhuǎn)過頭來,愕然道:“廠臣的意思,莫不是叫我去爭那個位置?我這樣的身份……我是先帝后宮的人??!”

    “所以臣說把步氏李代桃僵的事宣揚(yáng)出去,這樣千載難逢的好幾回,娘娘何不好好考慮考慮?”他臉上無甚笑模樣,薄薄的酒盞在如玉的指間搖轉(zhuǎn),緩聲道,“娘娘剛才說起小時候的境遇,臣聽了,心里替娘娘不平。要辦大事,就得把兒女情長都放下。這件事交給臣去辦,里頭的官司也由臣去打,娘娘只需靜待,什么都不用過問?!?/br>
    音樓垂頭喪氣,“我說了,不能夠?!?/br>
    她榆木腦袋不開化,他緊逼著不放不是法兒。論起骨rou親情,她說得也沒錯,恨的時候滿腹牢sao,真要死了怎么能舍得呢!他長長嘆了口氣,“娘娘想不想家里人?”

    她嗯了聲,笑道:“我就是個沒氣性的,他們不惦記我,我卻一心惦記著他們。其實也不是多想念他們,就是故土難離。我們家門前有條小河,我那會兒常在河邊上溜達(dá)。蘆葦結(jié)得高了,蘆花就在頭頂上招搖,要是往哪兒一坐,自己不出來,沒人找得著?!?/br>
    他憐憫地注視她,心道貓兒狗兒似的長大,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活到現(xiàn)在,的確算她命大。

    “朝廷今年同外邦的絲綢交易到眼下還沒談妥,江浙一帶又是養(yǎng)蠶織帛的要地,臣打算請纓,過陣子往江南去一趟?!彼麏A了百合片到她碗里,側(cè)過頭道,“娘娘要果真想家,和臣同行,也未為不可?!?/br>
    音樓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嘴里叼著百合片怔怔看他,“廠臣說什么?要帶我同行?真的可以?”

    她那副傻傻的樣子很討人喜歡,也許自己欠缺,就覺得那份豁達(dá)難能可貴。肖鐸含笑道:“臣這里沒有可不可以,只有愿不愿意?!?/br>
    她啊地一聲,忙站起來給他斟酒,絮絮叨叨地說:“廠臣……廠臣……您這么好的人,以后誰敢說您壞話,我就和他拼命。”

    他聽得極受用,“此話當(dāng)真么?”

    她靦臉道:“只要您答應(yīng)帶我回浙江就當(dāng)真?!毕胂胗植淮髮︻^,他掌管著批紅,這么要緊的差事,放下了怎么成?職權(quán)不能卸肩,一松手就歸別人,他現(xiàn)在突然說要下江南,難道朝里遇著什么溝坎了?她覷他臉色,小心翼翼問,“您被人彈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