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談聽瑟心里沒來由地一跳,立刻轉(zhuǎn)頭望去,“怎么了?” “先生提前回來了!在練功房沒看見人,剛才發(fā)了脾氣。” 她倏地站起身,動作太急一陣頭暈,一只手及時被秦嬸扶住。后者壓低聲音一臉擔(dān)憂,“您快過去吧,好好跟先生解釋一下?!?/br> 談聽瑟顧不上回答,心高高懸起,腳步匆匆。走到練功房外的走廊上時她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談敬,頓時僵在原地。 “爸。”她訥訥道。 “去哪兒了?!闭劸蠢渲槪樕y看得嚇人。 談聽瑟深呼吸,“我想著有游泳動作沒學(xué)會,就去練——” “我問你去哪兒了!” 她被這句厲聲呵斥嚇得一顫,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泳池?!?/br> 話音剛落,凌厲的掌風(fēng)落下,談聽瑟被打得偏過頭去,左臉頰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懵了。 談敬斥道:“前兩天無理取鬧之后你是怎么承諾的?現(xiàn)在又陽奉陰違!” 她僵硬地一點點將臉轉(zhuǎn)回來,“我沒有?!?/br> “沒有?如果不是我提前回來,你現(xiàn)在又在哪里?!” “我只是想先練游泳?!闭劼犐獪喩淼募ou都因為畏懼與憤怒而緊繃,她沒有去捂被打疼的臉,手只是在背后攥緊,“時間難道不可以更改嗎?” “你那么怕水,不是我逼著你會主動去練習(xí)?你全身上下哪里像是下了水的樣子?!”談敬怒極,像是對她的狡辯忍無可忍,“不僅撒謊還頂嘴,你越來越讓我失望了?!?/br> 一連串的訓(xùn)斥與質(zhì)問像碎石一樣砸下來,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又來了。 談聽瑟用力地小幅度呼吸,眼眶酸脹泛紅,卻因為忍耐而沒有積蓄出淚水。 “陸少?!焙鋈?,她隱隱約約聽見傭人的聲音和一點腳步聲。 “先生在里面……” 她驚慌地轉(zhuǎn)身匆匆一瞥,沒看見人影,大概人還在走廊轉(zhuǎn)角之前,但是走過來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所有預(yù)備好的沉默對峙瞬間土崩瓦解。 “既然我承諾過,就不會再放棄芭蕾,上次那么說也只是氣話而已。”說完,她直接轉(zhuǎn)身快步走進(jìn)練功房。 “談聽瑟!”談敬壓低聲音呵斥,“我話還沒說完,誰讓你走的?” “這種情形,您想讓外人看見嗎?” “你!” 談敬滿臉不悅,可卻沒真的伸手來攔。見狀談聽瑟飛快關(guān)上門,將后方漸近的腳步聲緊緊關(guān)在門外。 周圍忽然變得安靜、空曠。她靠著墻坐下來,閉著眼深深地呼吸,仿佛剛剛從窒息的環(huán)境中脫困。 練功房的隔音很好,走廊上的動靜里面的人一點也聽不見。 談聽瑟抬手摸了摸由鈍痛轉(zhuǎn)為刺痛的臉頰,指腹滑過的地方火辣辣的。 她默默轉(zhuǎn)頭看向左側(cè)的鏡子,側(cè)過臉的一瞬間,眼眶里的眼淚順著眼角滑了出來。 落地鏡有一整面墻那么大,將她渺小的身影收納在空曠的鏡面世界中。 她強(qiáng)迫自己放空大腦,可是卻仿佛透過鏡子看到了過去。對于幼年的她來說這樣的練功房空曠得可怕,但無數(shù)個日夜,或哭或笑,最終都鎖在這樣的空間里。 這是她想要的人生嗎? 她不知道。在漫長與芭蕾為伴的時光里她早已投入了真正的熱愛,只是不想讓這一切都變得喘不過氣來。 所以前兩天她才會和談敬“爭吵”,賭氣說自己不想再跳芭蕾。 可想而知,談敬對她罕見的忤逆勃然大怒,“除了芭蕾,你還能做什么?” 可是她連嘗試其他可能的機(jī)會都沒有。 談聽瑟抹了抹眼睛,站起來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臉上的巴掌印。很紅很顯眼,她慶幸自己剛才跑掉了,沒讓陸聞別看到自己這難堪的時刻。 她又在練功房里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篤定門外的人走了才打開門鎖。然而剛往外走了幾步,身形卻猛地一僵。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幾步之外。 男人靠著墻,白襯衣解了兩顆扣子,原本漫不經(jīng)心地垂著眸,聽見動靜后才后知后覺似地淡淡一抬眼。 他身上略顯陰郁的烏木沉香與淡淡的朗姆酒味交織在一起,朝她裊裊伸出爪牙。 他盯著她,就這一眼,讓她又一腳踏空到昨晚的夢境里。 熱浪、喘.息,撲面而來。 第2章 水下 水草似地纏住他 陸聞別靠著墻,左手垂在身側(cè),銀色腕表下膚色冷白,手臂與手背上的青筋因為垂著手的姿勢更加明顯。 他正抬眸盯著她,那眼神仿佛把一切都看透了。 談聽瑟猛然想起昨晚的夢。夢里那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腰,五指則拽住她的腳踝…… 她倉促后退一步,飛快轉(zhuǎn)頭用左側(cè)臉頰對著他。原本已經(jīng)不怎么疼的右臉頰再次火辣辣地疼痛起來。 分不清是昨晚春.夢里和他的親密所帶來的羞恥更多,還是被他撞見這副狼狽樣的難堪更多。 “聞別?”談敬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過來。 陸聞別淡淡應(yīng)了一聲。 談聽瑟余光瞥見他起身離開,頓時愣住,怔怔地轉(zhuǎn)過頭。 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形將襯衣西褲架得落拓有型,裸.露時起伏的肌rou線條都被掩蓋在衣料下,多了些斯文瘦削。 他拐過墻角消失不見。 混合著烏木與朗姆酒味道的男香漸漸彌散。 談聽瑟目光微黯,難過又不甘。 還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原本不希望他發(fā)現(xiàn)臉上的指痕,可是當(dāng)他真的一句也不問時她又覺得失落。 更何況他看上去像是特意等在這里的。 她抬手將盤著的頭發(fā)散下來分在兩側(cè)擋著臉,沉默著從內(nèi)置電梯上樓回房,換好練功服之后用遮瑕膏遮蓋住臉上的指痕。 指腹觸及紅腫處時,疼得她直吸氣。 ** 為了避免和陸聞別碰面,第二天清晨談聽瑟裝病說自己發(fā)燒了,用熱水袋捂過的額頭與溫度計騙過了秦嬸。 “先生讓您今天上午先好好休息,就不用練游泳和芭蕾了。”秦嬸端著粥和藥走進(jìn)臥室,“不過我剛才聽先生說準(zhǔn)備讓陸少教您游泳,不知道今天陸少過來沒有。” “教我游泳?”談聽瑟噌地直起身。 秦嬸一愣,“是呀?!?/br>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輕咳一聲又軟軟地靠回去,“他同意了?” “同意了呀,只不過似乎不是每天都能過來。陸少那樣的人,估計就算是休假也挺忙的?!?/br> “……我不想讓他教我?!彼ゎ^看向窗外。 “陸少教有什么不好,其他人他可根本不會答應(yīng)呢?!辈坏人卮?,秦嬸又動作輕柔地撩開她頰邊的發(fā)絲,“還好,今天已經(jīng)看不出來紅印了,還疼嗎?” “不疼了?!?/br> “唉,昨天就該讓我拿冰塊和膏藥來的,怎么能不第一時間消腫,反而遮起來瞞著別人呢。要不是我眼尖看見……”秦嬸溫和地絮叨。 吃完粥和藥之后,她靠著床頭的靠枕休息,肩頸與脊背的線條舒展挺直。跳芭蕾這么多年,又經(jīng)歷過嚴(yán)苛的儀態(tài)管教,這些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 落地窗的窗簾大開著,兩面墻都是全透明,日光像波浪一樣蔓延進(jìn)來。 談聽瑟盯著床單上的陽光交界處,腦子里驀地出現(xiàn)了某個畫面——雪白床單被相貼的腿壓出浪花一樣涌動的皺痕,規(guī)律地在平整與褶皺之間交替。 腦子里的畫面還有聲音…… 她有點崩潰地捂住臉。 之所以裝病,不僅為了在這種尷尬的心態(tài)下避開陸聞別,也是覺得那一耳光被他目睹太丟臉,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結(jié)果他竟然要教自己游泳了,這還怎么躲? 不過……今天他來了嗎?第一天“上課”就白跑一趟,他會不會不耐煩? 談聽瑟越想越按捺不住,直接掀開被子下床跑到窗邊,但這個位置根本看不到泳池全貌。 猶豫再三,她披著長袖的薄襯衣下了樓。問了傭人得知談敬在開視頻會議后,才忐忑不安地往泳池走。 他在? 看見躺椅上的衣物時談聽瑟腳步驀然一頓,好一會兒才繞過了茂盛的羊蹄甲與蒲葵,繼續(xù)沿著一旁灌木里的小徑往深處走。 沒走幾步,她忽然聽見了一點動靜。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她一腳踏過了轉(zhuǎn)角,迎面直直撞上一片濕漉漉的赤.裸胸膛,嚇得她本能地往后躲。 后腰驀地一緊,男人伸出手臂將她撈了回來,她襯衣后腰的位置頓時濕透。 談聽瑟僵硬地抬起頭。 陸聞別垂眸看著她,幾滴水珠在他下頜處匯成一點,直直滴進(jìn)她敞開的領(lǐng)口里,鉆入溝.壑下滑、停滯。 她哆嗦了一下,戰(zhàn).栗直直攀上后頸,滿心都是難言的羞恥。 “你……” 他松了手,“想摔進(jìn)去?” “被你嚇到我才往后退的,誰知道你在里面。” 談聽瑟強(qiáng)忍著裝作若無其事,沒去捂襯衣領(lǐng)口。水滴早已消失不見,但淌出的涼意仍停留在肌.膚上,還是這種尷尬的位置…… 她深呼吸回過身,目光匆匆掠過他的腹.肌與人魚線,不敢再往下看。 “不知道?那為什么進(jìn)來?!?/br>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她脫口而出。側(cè)對著他下頜微抬,端著疏離傲慢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