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你,”孚琛訓(xùn)斥的話剛要脫口而出,忽而看著自家徒弟,神色漸漸復(fù)雜起來,嘆息道,“你有十八了?” “十七?!?/br> “還有一年?!辨阼∴哪盍四?,“還有一年?!?/br> “還有一年就如何啊師傅?”曲陵南好奇地問。 “還有一年你便是大姑娘了。” “可我已然是大姑娘了啊,”曲陵南轉(zhuǎn)圈給她師傅看,“師傅你瞧,我早就長大咧?!?/br> 孚琛看著她默然不語。 “所以師傅你有啥事要交代,趁早說罷,不用等我十八歲,”曲陵南眼珠子一轉(zhuǎn),問,“或者你有什么好東西給我,也趁早拿出來,放你那也是白放著?!?/br> 孚琛忍不住道:“沒有沒有?!?/br> “師傅你真摳門,你瞧瞧裴明那小子,人西那峰老祖出手多闊綽啊,他身上掛的小玉牌你瞧見沒,那上頭有聚靈陣的,拿出去可換多少靈石啊,你對我呢?”曲陵南不滿地道,“連我這身衣裳都是可隨身變大小的,連新衣裳都不用給。” “那不好么,省靈石?!辨阼〔粸樗鶆?。 “好吧,”曲陵南想了想也同意,“這個就算了,可為啥我連個飛行器都沒,人人有飛劍啥的?!?/br> “你練的功法需要用劍嗎?” “不用?!?/br> “那不就結(jié)了?!辨阼〉溃昂煤每客茸呗?。” “師傅,為什么我覺得你就是為了省飛劍的錢?” “你哪里能理解為師的微言大義。” “行行,”曲陵南忙擺手道,“師傅我真走去主峰???走到明年吧?!?/br> “一點毅力沒有,”孚琛道,“此乃修煉,不得懈怠?!?/br> “哦,那你走吧,”曲陵南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在這歇息一會,瞧哪個道友飛過,我再出言求人帶我一程,人肯定要問我?guī)煶泻翁?,為何無飛行器,屆時我再原原本本把來龍去脈說上一說,師傅你以為如何?” 孚琛臉黑道:“算了,上來吧,為師帶你?!?/br> “好嘞?!鼻昴闲嘏苓^去,她忽而想起云曉夢還被他師傅使法術(shù)禁言呢,于是問,“那個女的咋辦咧?” 孚琛不在意道:“三日后法術(shù)自然解開,三日不說話而已,無甚大礙?!?/br> “師傅說得對?!?/br> “女孩兒還是文靜點好?!?/br> “師傅說得對?!?/br> “你今晚別吃飯了?!?/br> “師傅說得,啊,不,師傅這句不對?!鼻昴险?jīng)地道,“一米一粟乃天地所賜,怎可怠慢呢。” 作者有話要說:再次致歉 這幾日不更,乃是月末還債所致,也有我失眠嚴(yán)重,不太舒服的原因,斷不是輕慢各位,但無有公告是我疏忽,我是真的沒想到寫寫停停一個文,卻還有那么多人追著看。 對不住各位。 繼續(xù)更新,下一章會出來一個新人物,小南兒要雄起。 ☆、第 62 章 孚琛御風(fēng)而行,慷慨地空出一只袖子讓曲陵南拉著。曲陵南拽著她師傅的衣袖,滑不留手,不得不半邊身子攀在師傅身上。孚琛微微一僵,隨即沉聲喝道:“站好!” “站不好,又沒個落腳點,”曲陵南振振有詞,“會掉下去,師傅呀,你看你對自己也摳門,你又無需丹藥助修為,又無需符箓助功力,留著那么多靈石作甚?也不曉得給自己煉個過得去的飛行法器,才剛那朵大瓊花多好,又白又軟……” 孚琛喝道:“閉嘴!是不是你也想三日不開口?” 曲陵南閉上嘴沒一會,低聲嘀咕道:“我不說難不成你便不是這樣么……” 孚琛衣袖一揮,曲陵南整個人急速朝下墮落,她尖叫聲未絕,孚琛手掌一伸,又以靈力將她硬生生拖了回來。他是元嬰期高能修士,這般手法翻云覆雨,不過等閑兒戲,卻能將一般人嚇個半死。 孚琛特地不傳曲陵南御風(fēng)之術(shù),也不為她打造任何飛行法器,曲陵南一入瓊?cè)A派便與眾小弟子隔開,后來又閉關(guān)六年,雖長至十七歲,但多數(shù)時候離群索居,于修真一道的常識規(guī)矩懵懵懂懂,也不曉得飛行法器等物只要有錢,下山拐個彎于集市內(nèi)便可買到。再不濟(jì),攢點稀罕材料,或自己煉制,或與人交換,怎么著也能弄來。 可孚琛不告訴她,她便無從得知,眾人皆以為這等人盡皆知之事無甚可說,故畢璩、云埔等熟人便是見著她也沒想提起這一話茬。曲陵南自己倒是知道能以靈石換紫云飛鶴,然她的每月供奉多攥在孚琛手中,平日有吃有穿,也不記得有靈石可拿。一來二去,才有孚琛命她步行,她真?zhèn)€步行之事。 若尋常女弟子被如此拋高甩低,早嚇得花容失色,然曲陵南自幼腦子與旁人不同,這般刺激不但若無其事,反覺新奇,被孚琛揪上來后興奮得臉頰發(fā)紅,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道:“好玩,師傅,再來玩。” 孚琛似笑非笑道:“玩?你就不怕我真?zhèn)€放手,把你摔成rou糜?” “不怕,師傅不會?!鼻昴闲ξ氐馈?/br> “我為何不會?” “因為我好不容易長大了,可以養(yǎng)活你了啊,”曲陵南奇怪地道,“我若被你摔死,你之前對我的教導(dǎo)照料可就都白費啦,你又不傻,怎會做這等虧本生意?” 孚琛臉上現(xiàn)出熟悉的被噎到的神情,冷哼一聲,就要再度甩袖。 曲陵南跟了他數(shù)年,早將他的喜怒了如指掌,她曉得這回師傅是真氣了,火氣一上來,沒準(zhǔn)真會不管不顧把自己甩下云端。她忙一把抱緊師傅的胳膊,討好地笑了笑道:“師傅,你舍不得摔了小南兒的?!?/br> 孚琛沒好氣地道:“早點摔死你,也省得你日后氣死我?!?/br> “怎么會?”曲陵南一本正經(jīng)地道,“摔死我,你可再往哪找我這么好的徒兒?又聽話又孝順,你悶了陪你說話解悶,你渴了給你端茶倒水,你想喝酒我還會釀靈酒,你舞劍我還鼓掌,你出門我還給你做鞋,你若看誰不順眼,徒兒二話不說,挽袖子掄胳膊跟人干架去……” 孚琛不知為何,聽著這個徒兒嘮嘮叨叨,竟然有些恍惚,他心忖,原來已然將這個小姑娘帶在身邊好幾年了,光陰荏苒,歲月如梭,當(dāng)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腸子丫頭,現(xiàn)下長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腸子大姑娘。 這大姑娘果然沒辜負(fù)他的期望,若不張嘴,那是千嬌百媚,翩然若仙,只是一張嘴,這等他苦心訓(xùn)導(dǎo)的假象登時就會土崩瓦解,立馬從一白衣飄飄的仙子掉入泥沼中,成一絮絮叨叨的大媽。 這性子到底像誰? 孚琛有些頭疼。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徒兒那張漂亮的臉龐,不禁想嘆氣。 女修相貌出眾者不知凡幾,然而放眼整個瓊?cè)A派,乃至整個玄武大陸,要長成她這樣的,確實不多。他本人沒入門派之前家學(xué)淵源,入了門派又得天獨厚,成年以來已不知有多少女修對之愛慕癡戀,推己由人,他也想將這個小徒兒教養(yǎng)成如己這般舉手投足羨煞旁人的發(fā)光體。 可為何不能稍微有點嫻靜優(yōu)雅?學(xué)不了藐姑仙子,起碼學(xué)個名門閨秀,學(xué)不了名門閨秀,起碼學(xué)個可人的小家碧玉。 然這徒兒半分學(xué)不到,就算再給她打扮拾掇,她骨子里也還是當(dāng)日所見那個抄起匕首就敢與上古兇獸拼命的野丫頭。 孚琛一面嫌棄她,卻仍然不得不以云彩托底,令這個徒兒別整個摔下云端去。他瞥了眼嘀嘀咕咕個沒完的曲陵南,張開神識,迅速將今日來主峰賀壽的各路人等檢視一遍,心下更定,端正身姿對曲陵南道:“站好,等下無我囑咐,不得開口說話?!?/br> “???為啥?”曲陵南問。 “你一張嘴不是給我丟臉,就是給我惹禍,還是閉嘴為妙。再說了,就你這么能嘮叨,哪個同門受得???今日八方來客,玄武大陸眾正道門派皆派人來賀,你好歹顧點浮羅峰為師的臉面?!?/br> 這話說得一點情面不留,若旁個少女,只怕此刻已眼淚漣漣,小臉蒼白,可曲陵南屁事沒有,不在意地摸摸耳朵道:“曉得了,那可以跟云埔童子說話不?” “不行?!辨阼⌒拟饽銈儌z湊一塊還能不惹事? “那裴明那些老熟人呢?” “不行!”孚琛斬釘截鐵。 “哦,也不得打架喏?” “那是當(dāng)然。” “好吧?!鼻昴夏枘璧氐?,“太師傅壽比南山什么的,也不用說咯?” 孚琛忍耐著吸了口氣道:“這句可以說?!?/br> “那畢璩師兄辛苦了呢?”曲陵南得寸進(jìn)尺,眼睛亮晶晶地看她師傅。 孚琛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喝道:“不得連續(xù)說話超過三句!” “是!” 孚琛瞥了眼下面熱鬧非凡,人頭攢攢的主峰,忽而一笑,道:“徒兒,你先行下去吧。” “?。繋煾滴摇?/br> 曲陵南一句話沒說完,被她師傅行云流水地一甩袖子,整個人手腳并用,撲騰著掉了下去。她怪叫連連,慌忙使出縱云梯,然而卻覺背心一痛,那縱云梯怎么也使不出。她心知這個小氣師傅這回是成心讓自己出丑,真心里罵著,砰的一聲已然摔到主峰大殿跟前。幸而她被師傅摔得多摔出經(jīng)驗,這掉下的力道盡力減弱幾分,這才不至于被摔個七葷八素。饒是如此,周圍修士驚呼連連,瞬間空出一個地方,圍成人墻,個個好奇低聲議論。 曲陵南耳力甚好,已然聽清這些竊竊私語都說的什么。她臉皮再厚,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臉頰發(fā)燒,只聽得半空中孚琛聲音清朗溫潤,夾雜著裝模作樣的慌張:“哎呀,乖徒兒,都讓你別心急。你怎的一聲招呼不打便跳下去?為師不是跟你說過了么,太師傅的壽面不會漏了你那份的,你這個饞嘴猴兒偏偏不信,快給師傅瞧瞧摔疼了不曾?” 圍觀眾人聞言哈哈大笑,曲陵南狼狽地爬起來,拍著衣服上的塵土,不用照鏡子都曉得自己一張臉紅得賽過猴屁股。她抬起頭對孚琛怒目而視,孚琛風(fēng)度翩翩地飄下來落了地,與眾人團(tuán)團(tuán)拱手道:“讓諸位見笑了,此乃本座那不成器的徒兒,陵南,還不快點過來見過諸位師長?” 曲陵南揉了揉膝蓋和老腰,不情不愿地走了過去,孚琛以密語傳音道:“記住,只能說三句?!?/br> 曲陵南白了她師傅一眼,憋著氣行禮,翁聲道:“諸位師長好?!?/br> 一長髯道人呵呵笑道:“文始真君,這便是你那位愛徒啊,果然生得冰雪聰明,不愧你門下徒兒,單看容顏便勝過我一堆徒子徒孫?!?/br> “赤水真君謬贊,”孚琛微笑著與他見過禮,招呼曲陵南道,“還不見過大赤城赤水真君?” 曲陵南規(guī)規(guī)矩矩道:“見過赤水真君?!?/br> 赤水真君笑呵呵地摸著長須,道:“來得倉促,沒什么好東西做見面禮,你跟著孚琛這小子,定然也見過不少好東西,這個玩意兒就留給你玩吧?!?/br> 他伸手變化出一條綠色綢帶,隨意一扯,竟變得與尋常女修所配發(fā)帶一般無二,遞了過去,笑盈盈道:“我瞧你頭上一樣飾品皆無,定是你那摳門小氣的師傅不給你錢買花兒戴,拿去吧。年輕女孩兒,打扮那么素凈作甚?” 曲陵南對他評價師傅之語大為同意,立即點頭道:“是極,我?guī)煾底钍菗搁T了,想我一路步行,師傅都不曾添點……” 孚琛冷哼一聲,曲陵南立即閉嘴不說,恭恭敬敬接過發(fā)帶,謝過這位大赤城的師長。 此時已有好幾人團(tuán)團(tuán)過來寒暄,都是玄武大陸道宗正派,孚琛身為瓊?cè)A中人,他又向來喜做親和溫文,當(dāng)下便來者不拒,不一會就被拉到另一邊,見禮的見禮,客氣的客氣。 曲陵南樂得不用看師傅臉色,她左瞧右瞧,一時不太明白為何人需要綁條帶子在腦袋上。 若爬樹時帶子掛樹杈上,豈不很容易扯傷頭發(fā)? “咦,你怎的毫無靈力?”忽而有一少年忽而插嘴道。 曲陵南抬頭看去,見一身穿大赤城道服的豐神俊朗的少年略有些詫異地盯著她。見她看過來,立即換上一臉練出來的風(fēng)流倜儻的微笑,眼睛一亮,當(dāng)即改口討好道:“此帶乃我?guī)煾禑捴频闹衅贩烙ㄆ?,尚未命名,師妹便是好無靈力也能使用,再則你這般花容月貌,戴上只會愈加好看……” “這個果然戴腦袋上?為啥咧?”曲陵南晃了晃帶子。 那少年平素與貌美女修搭訕,一般恭維話一出,對方就得羞紅臉或佯裝羞澀低頭回話,這樣才一來二去雙方都有些趣味。哪知道冷不丁突然聽曲陵南冒出這句來,不覺一愣,道:“師妹說什么?” 曲陵南正要大聲重復(fù)一遍,忽而想起師傅囑咐,不可超三句話,于是興味索然地閉上嘴,甩了甩帶子不說話。 她這么一動作,少年卻以為這才是年輕女修該有的樣子。他笑容可掬,上前一步道:“師妹,若你不嫌棄,我毛遂自薦,替你結(jié)上發(fā)帶如何?” 他這話是百分之二百的不合適,但仗著身份高,師長寵溺,行事從來隨心所欲。而此刻他的師長赤水真君忙著敘舊,曲陵南的師長文始真君忙著應(yīng)酬,一時半會竟無人注意此處。那少年越發(fā)上了心,湊上來嬉皮笑臉道:“師妹當(dāng)真冰肌玉骨,我見猶憐,今日得見,此生難忘,師妹這般天人之姿,怎忍樸素至此,寶珠蒙塵……” “你誰?。俊鼻昴蠁?。 “哦,我乃大赤城赤水真君親傳弟子,我姓朱,名諱上涇下寬,師妹喚我涇寬即可。師妹可是喚作陵南?不知是哪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