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安平晞莞爾一笑,“戰(zhàn)事與百姓來說過于遙遠(yuǎn),反正有將士們頂著,何況就算大家想議論,你大哥的監(jiān)察司會允許?” 薛琬琰想了想,道:“有道理。” “你真的行刺皇后?”她好奇地湊過來問道。 安平晞笑了一下道:“我有這本事就不會差點把命丟掉了?!?/br> 誠然,薛家是害過她,但與薛琬琰無關(guān)。 所以她們?nèi)詴呛糜?,除非有一日她背叛了她?/br> 說話間攤主端上來兩份盛在白瓷盤中的桂花涼糕,招呼她們慢用,這才堵住了薛琬琰的嘴。 安平晞?wù)门磷幽觐^,突然感覺到什么,她輕輕掀起冪籬一角,看到一抹藍(lán)影從身畔閃過,似是阿煦。 “琬琰,你先慢用,街角那家的酸梅汁最是開胃解暑,我去買兩碗。”打過招呼后,她便起身朝那邊追去。 果然是阿煦,正站在一面掛滿彩色風(fēng)車的木架前,雙手抱臂,笑嘻嘻瞧著她。 安平晞走上前去,詫異道:“阿煦,你家主人呢?” 阿煦哼了一聲,幽怨道:“還以為你把我家主人忘了呢,原來也不算沒良心。” 安平晞訕笑道:“我又沒有生殺大權(quán),記掛在嘴上又能如何?反正他有太子護(hù)佑,能出什么事?” “真是冷漠無情?!卑㈧銚u頭道:“我就說主人看走眼了,他非說你善良通透有大慈悲,嘖,我看你就是個白眼狼?!?/br> 安平晞也不惱,淡笑道:“隨你怎么說,找我何事?不會是為了罵兩句解氣?” 阿煦伸出手道:“主人讓我來討要半個東西?!?/br> 安平晞從腰間解下荷包,珍而重之的從中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香囊,遞過去道:“就在里面縫著,你拿去給他吧!” 阿煦接過,詫異道:“這么干脆?” 安平晞笑道:“我并非貪得無厭之人,既然我提的條件都已滿足,何必還要刁難?” 阿煦低頭將那小香囊謹(jǐn)慎收好,冷不丁安平晞靠了過來,小聲道:“你那日當(dāng)真藏在沐風(fēng)樓?” 阿煦白了她一眼,道:“除此之外,還有放冷箭的絕佳之地嗎?” 安平晞笑的很甜,竟讓阿煦有些毛骨悚然。 “那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她挑眉問道。 阿煦退開一步道:“我又不是聾子,難道你想滅口?” 安平晞將空荷包納入袖中,柔聲道:“離開安平小姐的名號,如今我只是一介民女,又能殺得了誰?” “陰險?!卑㈧阏f完轉(zhuǎn)身走了。 陰險嗎?安平晞歪頭想了想,好像是有點。 但皇后不陰險嗎?云昰不陰險嗎? 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如果風(fēng)漣真是北云細(xì)作,那他已然掌握了云昰身世之秘,而云昰還那般信任他,等有朝一日被捅刀時,一定很精彩吧? 現(xiàn)在她唯一看不透的是薛家,前世薛家是戰(zhàn)是降她并不知道。 但從薛立浦房中屏風(fēng)上那個圖樣來看,他與北云絕對脫不了干系。 安平晞潑潑灑灑端著酸梅汁回來時,薛琬琰已等候多時,忙接過來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讓店家送來不就行了?” “人太多了忙不過來,”安平晞去向攤主要了點水洗手,“我排了半天隊?!?/br> 兩人吃飽喝足便欲打道回府,薛家馬車就停在街口。 “我得回一趟朱雀巷,”上車坐定后,薛琬琰道:“你不用等我,晚上我就回來了。” “好?!卑财綍劥饝?yīng)地干脆。 “若我小叔叔回來了,你別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會把你怎么樣?!毖︾鼑诟赖馈?/br> 安平晞一手托腮,皺眉道:“其實我挺想跟他說說話的,但他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比我二哥還冷?!?/br> 薛琬琰一臉興奮道:“當(dāng)真?” 安平晞點頭,道:“自從那日你說了我們有些相像,我就愈發(fā)好奇了?!?/br> “真巧,小叔叔也打聽過你?!毖︾θ琳频馈?/br> “啊?”安平晞頗為意外,“打聽我何事?” “一切?!毖︾衩刭赓獾?。 安平晞目瞪口呆,隨即皺眉道:“你怎么答的?” “我讓他去問你?!毖︾靡獾溃骸斑@個回答夠聰明吧?” “聰明?!卑财綍劤Q起了一根大拇指。 馬車在朱雀巷停了下來,薛琬琰下車后便掉頭往城西駛?cè)ァ?/br> 夕照突然掀開簾子鉆了進(jìn)來,懷里抱著一個包袱。 “你……這是什么?”安平晞被她冷不丁出現(xiàn)嚇了一跳,指著那個包袱道。 “我娘整理了幾件小姐的舊衣,托人交給了我?!毕φ盏馈?/br> “杏姨費心了。”安平晞接過來道:“我的其他東西都被處理了吧?” 想到那一屋子華服首飾,內(nèi)心竟是平靜無波,終究是身外之物,再舍不得又能如何?如今是孝期,每日素服玉釵倒也不錯。 夕照嘆道:“聽說大都被錦小姐據(jù)為己有了。少夫人自打滑胎后精神就不太對勁,整日里自說自話疑神疑鬼,后宅之事便交由我娘代管?!?/br> “挺好的,”安平晞道:“杏姨為人寬厚公允,由她主事再合適不過。她本就協(xié)助我娘管理后宅多年,如今不過重溫舊業(yè),定會得心應(yīng)手?!?/br> 夕照歡喜道:“小姐這么說,我就放心了?!?/br> 安平晞解開包袱,看到幾件貼身衣物和單衫素裙,不由苦笑道:“我的衣飾大都鮮麗華美,難為杏姨找出這些簡約素淡的……咦?” 除了衣物,還有一個錦帕,打開來只見寶光煜煜,原來是一些珠寶首飾,件件華美精致價值不菲,多是昔年母親所贈。 其中還有一對金臂釧并一對銀約指,卻是往年生辰云昰所贈。 臂釧上雕著鳳舞九天紋樣,嵌有色澤透亮艷光逼人的紅寶石。銀約指則鑲著柔和的粉色碧璽,玲瓏小巧,尤為可愛。 這些都是她昔日最珍愛之物,也不知杏姨費了多大勁才保住。 她將錦帕重又包起來,道:“二哥如何?” “您放心吧,有我娘在,定會照顧好二公子?!毕φ盏?。 “這個我自然放心,只是他在宮里當(dāng)值,又與我要好,我擔(dān)心太子會為難。” “現(xiàn)今安平家如日中天,太子殿下不會做傻事的?!毕φ蘸V定道。 “夕照,你可后悔當(dāng)日決定?”安平晞還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夕照怔了一下,猶豫道:“后悔肯定是有點的,但如今我已然想通,縱使留在將軍府也難有出頭之日,不是最優(yōu)秀的武婢,也不是最拔尖的侍女,反倒跟了小姐出來更舒心?!?/br> “日后若想離開,隨時來跟我說?!卑财綍劦馈?/br> “好,”夕照說完不覺嘆道:“我是家生子,離開了又能如何?還是安心跟著您吧!” ** 她們回到郁離別苑時正是黃昏。 薛立浦的親隨福源來到廊下敲門,夕照過去查看,隨即拿了張菜單進(jìn)來,道:“薛家五郎回來了,福源正在準(zhǔn)備晚膳,問您想吃什么一并寫上?!?/br> 安平晞接過來看了眼,頓覺納悶。 荷花血鴨、手抓羊rou、小炒鮑魚? 這些重口辛辣的菜肴在北地常見,可在天市城便算稀罕了,薛家世居江南,薛立浦這口味當(dāng)真奇特。 她將菜單交還回去,囑咐道:“我在服喪期,只需素齋即可,不用費心。” 夕照應(yīng)聲,出去回話了。 安平晞攬鏡自照,見發(fā)髻微蓬,忙重新綰過,用式樣簡單的玉釵別好,洗手凈面,換了身稍顯莊重厚實的衣衫,這才舉步出門。 夕照在廊下和薛家丫鬟閑聊,見她出來忙迎上去道:“小姐,何事?” 安平晞對那丫鬟道:“勞煩問下你家主人可有空,就說我有事請教?!?/br> 丫鬟忙應(yīng)下,轉(zhuǎn)身奔去問了。 郁離別苑是個兩重院落,外院鋪白色細(xì)砂石,中間磊有嵯峨假山,旁植花木,有溪水穿墻而過,堪堪繞過假山形成一景。 兩邊是幾間客房,廊廡前攀著數(shù)株花藤,生機(jī)盎然頗有雅趣。 安平晞與薛琬琰便住在外院客房,薛立浦獨居內(nèi)院。平日少見下人出沒,應(yīng)有護(hù)院暗中把守。 安平晞略坐了會兒,就見方才那丫鬟匆匆奔了過來,氣喘吁吁道:“郎君說此時便可,小姐去吧?!?/br> 安平晞剛起身,夕照便跟了上來,輕扯她衣袖,皺眉小聲道:“那人好生古怪,我不放心。” 安平晞拍她肩膀,道:“乖乖等著,他還能吃了我?” 剛進(jìn)內(nèi)院便聞到極淡雅的茶香,想必他又在烹茶。 領(lǐng)路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出,站在廳門口輕聲道:“郎君,安平小姐到了?!?/br> “進(jìn)來吧!”廳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男聲。 丫鬟退出來,示意安平晞進(jìn)去。 安平晞信步走了進(jìn)去,見余暉從西窗透入,矮幾前有人席地而坐正在煮茶,便走過去福了福身,道:“打擾薛叔叔了。” 薛立浦抬眼瞥了她一下,淡淡道:“坐吧!” 安平晞在距他丈許處落座,道:“聽聞薛叔叔在跟人打探我?” 薛立浦握著竹鑷子的手頓了一下,面不改色道:“沒有的事?!?/br> 安平晞忍住笑,道:“我們也算過命之交,您想知道什么問我便可,不用不好意思?!?/br> 薛立浦沉吟道:“過命之交不敢當(dāng),我怎知安平小姐哪日羽翼豐滿了不會向我放冷箭?” 安平晞?wù)溃骸霸┯蓄^債有主,你雖害我吃了許多苦頭,甚至差點喪命,但你最后給了我解藥,勉強(qiáng)可算兩清。我要尋仇的話,定是尋握刀之人,而非一把刀。” 薛立浦眉頭緊皺,不悅地望向她道:“薛某只能算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