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jié)
以她的身份地位,就算鬧出了事又如何?師尊還舍得下死手處置自己不成? 就如半年前在太虛山頂,陳安那般咄咄逼人,師尊不一樣出面保下了夢方州嗎? 秦苑心有依仗,又急著想為夢方州報仇。她覺得自己找到了最合適的契機,也是最有把握將陳安一擊斃命的。 她躲在虛空內(nèi)細細觀察了很久,確定對方深陷頓悟無法自拔,感應薄弱,防御松懈。所以,當機立斷,毫不猶豫的伸手掐向陳安的脖子。 毀其本體生機,區(qū)區(qū)元神自然也就無所畏懼了。 然而,秦苑失敗了。 敗的她措手不及,心神大亂。 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對方禁錮在半空動彈不得。 下一刻,她身前的階梯接二連三的爆炸。 一層接著一層,絡繹不絕。 氣浪滔天,轟鳴不斷。 無數(shù)的身影從遠方趕來,面露恐慌,久久無言。 秦苑看到了七位長老,看到了師尊夢長封。 她想要開口呼救,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失聲了。 “苑兒,這,怎么回事。”夢長封懸浮半空,看著下方階梯上突然多出的秦苑身影,厲聲喝道:“不是早就吩咐下去了嗎,不允許任何人接近陳安,打擾其頓悟,為什么秦苑會出現(xiàn)。” 七張老頭皮發(fā)麻道:“宗主,秦苑擅自行動,以她的修為,守山弟子根本察覺不了,也攔不住的。” “胡鬧?!眽糸L封大聲呵斥道:“就憑她也想殺陳安?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嗎?愚蠢,愚蠢至極。我怎么收了這么個蠢貨為徒,當真氣煞本座?!?/br> “宗主,當務之急還是看看該怎么救下秦苑吧。她打斷了陳安頓悟,這,這該如何求情?”七張老語氣急促冷汗直流的問道。 夢長封臉色難看,嘴唇抖動。半晌,抱拳一拜客氣道:“小友機緣巧合來夢魔宗頓悟,本是夢魔宗之福,奈何門下弟子無禮,壞了小友心境。老夫無任何顏面為她求情,只求小友留她一條性命交由宗內(nèi)繼續(xù)懲罰?!?/br> 不得不說夢長封極為聰明,他自知陳安一旦出手,他無論如何也救不了秦苑。 索性開門見山坦誠認下秦苑所犯之錯,且讓對方隨意懲罰。哪怕修為被廢,也算保住了命。 身為秦苑的師尊,夢魔宗宗主,夢長封此刻心緒難寧,感慨萬千。 千叮萬囑,一忍再忍,最后關頭還是惹上了對方。 若不是念在秦苑與他情同父女,他恨不能甩袖而去。 階梯下方,萬籟俱寂。 數(shù)千層階梯被毀,煙霧彌漫,碎石滾動。 青衫男子無神茫然的雙眼變得凌厲,他負手站于原地,看著懸浮身前被他禁錮的秦苑,冷聲道:“何為生?” 秦苑接觸到對方似利劍般的眸子,心頭一顫,下意識的低下頭去,身軀緊繃,呼吸困難。 眼前的男人太可怕了,僅僅一個眼神就讓她元神隱隱有裂開的痕跡。 難怪師尊不愿惹他,難怪大師兄夢方州在他手里一招都撐不過。 這樣的人,即便是深陷頓悟,其手段也不是一般修魔者能相比的。 想要借此漏洞取他性命,根本不存在可行性。 可笑她動手之前還覺得自己必定能成功,簡直癡人說夢貽笑大方。 “告訴我,何為生?!鼻嗌滥凶永^續(xù)問道,聲若洪鐘,震的秦苑氣血翻滾,五臟六腑如被撕裂。 秦苑崩潰大哭,淚如雨下,卻依然發(fā)不出聲音。 “生是活著,無拘無束的活著。生是自由,不受天地萬物cao控的自由。”青衫男子自言自語:“你的生,不是生。因為你的命不屬于自己?!?/br> 說罷,他緩緩抬起右手,一指點出。 秦苑臉色蒼白,瞳孔劇烈收縮。 她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生機隨著對方這一指,以極快的速度在流逝。 她散落在肩膀上的青絲變得灰白,她的雙手肌膚從白皙光滑到松垮無光。 她青春靚麗的面容變得蒼老。 皺紋密布,蠟黃暗沉。 她的腰彎了,背駝了。 從少女到老嫗,短短的幾個呼吸,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不……”秦苑瘋狂的哭喊著。 她可以動了,也能開口說話了,聲音卻變得和老人一樣沙啞,無力,低沉。 她從半空落下,跌跌撞撞,搖搖晃晃。 繼而看著自己的雙手嘶聲大笑,瘋瘋癲癲。 臺階上方,夢長封嘆氣拱手道:“多謝小友手下留情?!?/br> 秦苑體內(nèi)的生機被剝奪,但修為還在。只要她努力修煉,再服下一些增壽的丹藥,無論外在面貌變成了什么樣,性命算是保住了。 只是對于本來貌美的女子而言一時間接受不了實乃情理之中。 下方的青衫男子似沒聽到夢長封的道謝,仍在自顧自說道:“為何要受天地cao控?憑什么?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為什么要旁人做主?” “我可以抽取你體內(nèi)的生機,也能賜予你生機,那我是天嗎?”他再次抬起右手,輕輕落向秦苑。 “嗡?!?/br> 大量的生機從青衫男子手中涌出,瞬間沖入年邁的秦苑體內(nèi)。 在夢長封等夢魔宗高層目瞪口呆的狀態(tài)中,秦苑變得年輕。 是的,比起從前,她體內(nèi)的生機更加盎然勃發(fā)。 “前輩,我知錯了。”秦苑磕頭便拜,大悲大喜之后,她再也生不起任何掙扎的念頭。 青衫男子轉(zhuǎn)身,默默向著夢魔宗的外圍走去。 他每走一步,體內(nèi)的生機就會減少一縷。 每走一步,強悍的修為氣息就會下降一分。 足足走了上千步,他的頭發(fā)變得銀白。 白如大雪,飛舞飄動。 萬步之后,步履蹣跚,年老體衰。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竹枝做的拐杖。 迎著涼風,細雨,越走越遠。 直到誰也看不見他。 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更沒人知道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第566章 三種茶 南疆,天瀾山腳,云霧鎮(zhèn)。 云霧鎮(zhèn)背靠云霧山,距離天瀾魔宗三百里之遠。 鎮(zhèn)子不大,依山傍水。 清靜悠然,樸實平淡。 兩年前,云霧鎮(zhèn)來了一位陌生的老者。白發(fā)蒼蒼,手持竹杖。 他很老,比鎮(zhèn)上最老的老人看上去更加的滄桑年邁,老態(tài)龍鐘。 彎腰駝背,走走停停。眼窩深陷,渙散無光。 穿著一身破舊的青色長衫,抖動著手中臟兮兮的青竹杖,顫顫巍巍的沿著街道步行。 一開始,小鎮(zhèn)居民以為他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或是別的地方逃難來的可憐人。 畢竟老者穿著破爛,狼狽落魄,跟個乞丐似的。 不曾想,老者出手闊綽,直接買下了街尾一間正在出售的商鋪。 商鋪連同后院住宅,三十七枚金幣,當場付清。 別說商鋪的原主人驚得合不攏嘴,就是小鎮(zhèn)一群圍觀的好事者都愣住了。 三十七枚金幣,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啊。 敢情老頭不是乞丐,還是個“隱藏的”富家翁吶? 而后,老頭落戶在了云霧鎮(zhèn)。 將原本的商鋪改造成了茶館。 說是茶館,可在小鎮(zhèn)居民的眼里那就是個笑話。 因為茶館里只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 按老頭的規(guī)矩,一天只接待三位客人。 分別在上午,下午,晚上,三個不同的時間段。 除此之外,茶單上只為客人準備了三種茶水。 生茶,死茶,劍茶。 茶名古怪,讓人看著聽著完全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 至于茶錢,隨意。 給多給少,給或不給,老頭并不在乎。 沒人清楚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又泡得什么茶。 反正據(jù)那些為了滿足好奇之心去老頭店里喝茶的居民事后描述,那茶,壓根沒法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