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林墨輕輕嘆息一聲,以大伯和大伯母摳門的程度,已經(jīng)欠了他們?nèi)K錢,這會兒若是讓他們知道王艷艷把錢卷跑了,第一個上門要賬的絕對就是他們夫妻。別看他倆這兩天醫(yī)院跑得勤,他們純屬是去看著奶奶,生怕奶奶就把她自個兒攢下的那點兒棺材本拿出來給爸爸用了。 一直以來,大伯一家都埋怨奶奶偏心。是,沒錯,奶奶是更偏疼爸爸和他們兩個小的,可是他們也防備太過了些。平日里,就算奶奶悄悄塞零花錢給他和林書,他們兄弟倆都從來沒拿過。相反,爸爸每次每個月領(lǐng)到工資,都會買些魚啊rou啊什么的,給奶奶送去,讓她改善生活。 奶奶節(jié)儉慣了,逢年過節(jié)兒女孝敬的錢都舍不得花,加上她自個兒平時種些菜拿到鎮(zhèn)上賣,是攢了一些錢??杉?xì)算起來,她一個沒退休金的農(nóng)村老太太能存多少錢? 上輩子,得知王艷艷跑了,村里人知道爸爸的腿徹底廢了,家里就剩倆半大小子,都不樂意借錢給他們家。奶奶帶著他和林書,挨家挨戶去求去哭,爸爸的同事也捐了一些款,奶奶還把她存的三千塊錢棺材本拿了出來,才勉強(qiáng)湊夠了做手術(shù)的錢。 就為了這三千塊錢,大伯居然居然跟奶奶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再不肯給奶奶贍養(yǎng)費,鬧了兩三年,最后還是在村干部的調(diào)解下,他當(dāng)著大伯的面,把這三千塊錢還給了奶奶,事情才算了結(jié)。奶奶原本是在大伯和他們家一家住半年輪著過,他們家房子賣掉后,一家三口住個破加工坊,他們兄弟兩個還要擠一個窩,哪里有老人住的地方?大伯雖然不給奶奶贍養(yǎng)費,但是還不至于敢將老娘掃地出門,不過爸爸兩只腿都給截肢了,他們兄弟倆,一個打工一個讀書,奶奶少不得要天天照顧爸爸,一二來去,大伯一家又不滿了。 想想奶奶這一輩挺不容易的,年輕時爺爺身體不太好,家里家外全是她一個人扛。等孩子們大了成家了,卻各有小心思,一輩子最喜歡最得意也最孝順?biāo)男鹤佑殖闪藲垙U,臨老還要受兒子媳婦的氣,原本挺健康一老太太,短短兩三年間就變得暮氣沉沉,爸爸自殺后沒兩個月,她也去世了。 這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奶奶過這樣的日子!林墨在心里默默發(fā)誓。 至于二姑那里,恐怕更借不到什么錢。林墨不知道為什么,反正記憶中,二姑一直跟娘家這頭不親。她原本嫁到鎮(zhèn)上,后來家里做建材生意發(fā)財了,又搬到城里去了。上輩子,奶奶帶著他和小書去她家借錢,哭了一上午,就只借到了500塊,奶奶當(dāng)時那絕望無助的模樣,他現(xiàn)在想起仍覺得心痛不已。 至于家里那些堂叔堂伯,林墨細(xì)想了一圈,要么是愛莫能助的,要么就是已經(jīng)被王艷艷借走了錢的,這會兒再去找他們,怕是也借不到什么錢呢。 林墨思來想去,青桐村里能一下拿出這么一大筆錢,怕是只有村長了。 算起來,他還得叫村長一聲三爺爺,村長跟他爺爺還是親堂兄,兩家關(guān)系走得還挺近,最主要一點,村長是爸爸和王艷艷的媒人。在他們這邊鄉(xiāng)下,出了這種事情,媒人通常是跑不掉責(zé)任的。哪怕上輩子出了事情,奶奶到村長家撒潑耍賴讓他丟盡臉面,最后借來的錢里,還是村長借了大頭,后來還頂住村里人的流言,將村里的公房給了他們一家三口住。 “哥……”林書怯怯的叫了一聲,喚回林墨紛亂的思緒。 記憶中,林書總是一副黑瘦的模樣,他都記不起林書小時候是個小胖墩兒了,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的看著你,能把心都給你瞧軟了。 “咕咕……”林書捂著肚子,小胖臉皺成一團(tuán),越發(fā)可憐了。 “肚子餓了?”林墨愛憐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林書順勢蹭蹭哥哥的手,可憐兮兮的點點頭。家里的剩菜剩飯昨天終于就讓他吃光了,晚上沒等到哥哥回來就睡著了,早上都是給餓醒的。 “走吧,哥哥去給你下面條?!?/br> “好?!绷謺吲d的點點頭,小胖爪子牽著林墨的手。 林墨勾了勾嘴角,他和林書打小感情就很好,因為王艷艷的事情,林書變得陰郁敏感,對他也沒現(xiàn)在這么親密依賴了。沒想到上天眷顧,竟然讓他回到了一切不幸的起點,他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的至親們過上幸福無憂的生活。 林家的廚房不大,是西南農(nóng)村里最常見的那種灶臺,灶面四周還貼著白瓷磚。灶臺旁邊是一個大蜂窩煤爐子,這兩天小書一個人在家,爐子早滅了。 “我去把鍋燒上,你到外面摘幾根兒蔥洗一下拿進(jìn)來?!?/br> “嗯?!绷謺刂攸c點腦袋,一溜煙跑到院子里,摘了一小把細(xì)蔥,摘掉蔥尖兒上的黃葉,到水塔旁,擰開水龍頭,將小蔥沖了一遍,甩甩手上的水,邁著小胖腿跑回廚房。 林墨用枯樹葉點著了火,往灶膛里塞了些細(xì)枯木枝,一會兒工夫火就燃了起來。他拿木瓢接了些水,把鍋洗干凈,往鍋里倒了些油。等油熱的間隙里,他從櫥柜頂層拿了一個籃子出來,籃子里躺著十來個雞蛋,他拿了三個出來,又把籃子放了回去。他將雞蛋打到大碗里,放了少許鹽巴調(diào)好,趁著油熱倒進(jìn)鍋里,翻炒幾下,在蛋完全凝結(jié)之前,到了半瓢水下去。 “哥,蔥洗好了?!?/br> “放菜板上吧,幫我看著點兒火,別燒太大了。” “好?!眲e看林書現(xiàn)在才十歲,拜王艷艷那個不稱職的母親所賜,生火洗碗都不在話下,偶爾,還能蒸個飯什么的。 林墨把蔥花切好,鍋里的水已經(jīng)開了,他往里撒了些鹽和胡椒面,都不用試味道,就將一小把干面條下了下去,中途水開了他往里面加了一次冷水,等面湯重新燒開后又多煮了會兒,他將面條撈起來分別盛進(jìn)倆碗里,用鏟子把鍋里黃橙橙的雞蛋和面湯分別舀進(jìn)碗里,再往碗里撒上翠綠的小蔥花,噴香的味兒一下就出來。 可惜這面條不好,也沒有什么高湯,只能讓小書吃碗普普通通的雞蛋連鍋面了。 “哥,真好吃!”林書砸吧著嘴巴,滿足的不行。 林墨洗了鍋,就著鍋里的余火,將幾塊兒切片的老姜扔進(jìn)去煮上。 “好吃你就多吃點兒,不夠從我碗里撥點過去?!?/br> 林書嘴里喊著面條,含糊不清的說:“不……谷了……” 林墨從廚房里走出去來,坐到他旁邊,把碗里的蛋花撥了大半到林書碗里:“吃吧?!?/br> 林小胖饞貓兮兮的咂巴著小嘴,大眼睛都笑得瞇了起來:“哥,你對我真好?!?/br> 林墨笑道:“那是,誰讓我是你親哥呢?快吃吧?!?/br> 林書是真餓壞了,一會兒功夫就干掉了一大碗面條,碗底連滴湯都沒剩,坐在旁邊直打飽嗝。 過了小會兒,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仿佛花了莫大的勇氣鼓著小胖臉,怯生生的問林墨:“哥,mama,mama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林墨驟然一驚,詫異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話一出口,林墨就有些后悔了,潛意識里,他把林書當(dāng)成了十多年后學(xué)業(yè)有成留學(xué)博士。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林書早晚會知道這事兒,從自己這里知道總好過從外人嘴里聽到那些傷人的閑言碎語。 林書瞬間紅了眼睛,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 看著小胖娃哭,林墨心里也挺難受的,可是一想到未來帶著無框眼鏡個頭比他還高一臉?biāo)刮臄☆悩觾旱艿芸薜脩K兮兮的,他心里就禁不住涌出一股異樣的喜感。 好吧,他承認(rèn)他這做哥哥是有點兒不大厚道??墒堑艿苓@種生物,不就是偶爾拿來欺負(fù)的嗎?別說,林書小時候這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模樣還挺招人稀罕的,用后世的話來說是啥來著,萌,沒錯就是挺萌的。 “那天我看到mama跟陳叔叔一起走了,她說他們要去姥姥家借錢給爸爸看病,我想跟他們一起去,他們不讓。mama,嗚嗚,mama還打我。陳叔叔還問mama真不帶我走嗎?mama說不帶……哥,你和爸爸別不要我好嗎?我以后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嗚嗚……”王艷艷還說了許多刺耳傷人的話,林書都記得但是卻本能的不愿意在哥哥面前說。 林書的話,讓林墨心里像被針扎了似的,他沒想到王艷艷為了她那段可笑的婚外情竟可以對親生兒子都如此狠心,簡直枉為人母! “小書乖,別哭,哥哥和爸爸不會不要你的。”林墨把林書摟緊懷里,柔聲安慰道。 少年溫柔嘶啞的聲音仿佛戳破了小胖娃偽裝的堅強(qiáng),小孩兒哇得一聲敞開嗓子大哭起來,好似要把這兩天來承受的種種委屈害怕恐慌全都哭出來似的。 林墨輕輕嘆息一聲,等林書哭夠了,才拍著林書的肩膀,看著他布滿淚痕的小胖臉說:“王艷艷把家里的錢全拿走了,爸爸還在醫(yī)院里急著要錢看病,一會兒,我得去找三爺爺借錢,你跟我一塊兒去……” 林墨還沒說完話,林小胖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哽咽道:“哥,哥,不要賣掉我,我會聽話的,我真的會聽話的,嗚嗚……” 林墨聽得滿頭黑線:“我的親弟弟誒,我什么時候說過我要賣掉你了?” 林小胖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哥:“……電視里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第六章 借錢 林墨感慨著電視劇‘毀人不倦’,喝了一大碗姜湯,騎著他那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破自行車,搭著弟弟一塊兒出了門。 陡然從四輪時代回到兩輪時代,林墨還真有點兒不習(xí)慣,好幾次差點兒把林書帶到溝里去,愣是把偶爾還開跑車跟陳俊曦出去飆個車的某人給生生嚇出了一身汗。 林墨再一次穩(wěn)住車子,搖頭默想,還是古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不過,上天肯給他一次重生的機(jī)會,別說現(xiàn)在這種情況,就算比現(xiàn)在還難一千倍一萬倍他也甘之如飴。 青桐村地處西南小縣城,距離省城天府之國不算特別遠(yuǎn),氣候宜人,冬天最冷也不過零下一兩度,鮮少下雪。這會兒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綠油油的油菜田,平添了幾分碧翠生機(jī),清冷的寒風(fēng)輕輕吹過,林墨心頭的沉重輕了不少。 村長家就修在大路旁邊,普普通通的小平房,正屋還給弄成了小雜貨店,擦得透亮的櫥窗里擺放著許多雜牌子甚至沒牌子的日用品,還有干面鹽巴味精花椒,一毛錢兩顆的花生糖,五毛錢能買三袋的小零食,五毛錢一袋的干脆面和貓咪蝦條就是這兒最貴的零食了。 村子里只有村長家一家開了雜貨店,生意還算不錯,長年累月的經(jīng)營下來,能當(dāng)一個人長期在外面打工。 青桐村一沒特產(chǎn),二沒工廠,村民們大多都是靠務(wù)農(nóng)和在外打工維持生活,林常青作為一村之長實在沒啥油水可撈,最多也不過是幾個承包村里魚塘的村民逢年過節(jié)給他送點兒雞、魚什么的,還得偷偷摸摸來。 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利益牽扯,大家又祖祖輩輩生活在一個村子里,少不得沾親帶故的,林常青處事還是挺公平公正的,村里人都很服他。最重要的還有一點,林常青的兒子特別能干,書沒讀多少但是腦瓜子好使,愣是從一個小泥瓦匠混成了大包工頭,借著家里七彎八拐的關(guān)系還能網(wǎng)羅上幾個小政府工程,稍微包裝一下,到外面誰不叫一聲林老板? 兒子混成老板了,林常青手里自然就不缺錢花了,村里要是有哪戶人家遇上點兒什么事情,他還總能幫襯幫襯,這樣的干部真是打著燈籠找不著。 “小墨,小書,你們倆怎么上三爺爺這兒來了?”林常青說著從糖罐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糖出來,塞到林書手里,捏捏他紅撲撲的小胖臉稀罕的不行。林常青覺得自己這輩子啥都好,比同輩人不知幸運了多少,可唯一的遺憾就是兒媳婦沒能給生個孫子,小丫頭還被他那城里兒媳婦慣得嬌嬌氣氣的,哪有小書這虎頭虎腦的模樣招人稀罕?不過算起來,小書和他家小丫頭加起來都沒林墨長得好,活脫脫跟他mama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還好是個男孩兒,要是個女孩兒,林常青在心里悄悄搖了搖頭。 “你媽把錢給你爸那邊送過去了嗎?錢夠不夠?要不夠,三爺爺這里還可以給你們墊些?!绷殖G鄠€子不高,體型微胖,日子過得舒心,看起來比村里同齡的老人更年輕些,成天笑呵呵的,跟彌勒佛似的。 這會兒還很早,冬天又冷,大家都窩在家里,這會兒外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林墨也不繞彎子了,啞著嗓子道:“三爺爺,王艷艷拿錢跟紅陵村的陳老三跑了。”王艷艷嫁進(jìn)林家時,林墨才三四歲,基本上沒怎么記事,她一進(jìn)門兒他就改口叫她媽了,不過,經(jīng)歷了上輩子那些事,林墨怎么可能還喊得出口這個‘媽’字兒? “什么?”林常青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你說什么?王艷艷跟陳老三跑了?” 林墨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她給小書說她回娘家借錢了,我昨天去了那邊,她娘家人說她根本就沒回去過?;貋砦覇栃?,小書說她跟陳老三走了,還把他打了一頓,你看,他胳膊上都還全是青的?!?/br> 林墨挽起林書的袖子,上面全是些青紫的印痕,一看就是擰出來的,身上還有,剛在家看到的時候,林墨想要提刀去宰了王艷艷的心都有了。 林常青看著林書白胖的胳臂上全是掐痕,心里也疼得不行,不過,他也不是沖動的人,細(xì)問林書他mama究竟說了些什么。林書想到在家時,哥哥的交待,便把王艷艷和陳老三說過的話,大致重復(fù)了一遍。 林常青聽后,臉色果然大變,林墨先發(fā)制人:“三爺爺,我爸爸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等著錢做手術(shù),你能不能先借我們兩萬塊,我把集體土地使用證也帶來了,先放在你這兒。等我爸爸把腿看好了,我們就想辦法還上這些錢,就算把房子賣了我們也不會欠你一分錢的?!闭f完,林墨把一個薄薄的用塑料袋包著的小紅本塞到了林常青手里。 這年代,在農(nóng)村是沒有房產(chǎn)證的,集體土地使用證的效力就相當(dāng)于房產(chǎn)證。 林常青拿著燙手的小紅本,再看看林墨堅決凌厲的眼睛,又看看懵懂無知的小林書,無奈的嘆息一聲搖搖頭,將小紅本又還到林墨手里:“這本兒你自個兒收好,千萬別弄丟了。錢,三爺爺借你,先把你爸的腿看好要緊。我這家里也沒這么多現(xiàn)錢,你等會兒,我們一起去鎮(zhèn)上信用社取,取了錢,我跟你一塊兒給你爸爸送去。說起來,這王艷艷還是我給你爸牽的線,沒想到她竟然是這么個人!我對不起你爸爸,要你奶奶知道這事兒,怕是得把我這身老皮都給揭了?!?/br> 當(dāng)著林書的面,林常青就是一肚子火,也沒法說出太難聽的話。 “三爺爺,我知道這事兒不能怨你,你能借錢給我們就是天大的恩情了,我會好好勸奶奶的?!绷帜f的全是真心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在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林常青都伸出了援手,哪怕上輩子奶奶罵得他連頭都太不起來,就只差像他說的那樣‘揭了他那身老皮’,事后,他還是幫了他們許多。 林常青拍拍林墨的肩膀說:“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誰不知道林墨他奶奶最疼他,連林書這小幺孫都比不上。 林常青向來大方,可是他老婆卻是出了名的小氣。她在屋里把話聽得一清二楚,林常青一進(jìn)屋她就黑著一張老臉罵道:“林老三,你瘋了是不是?兩萬塊錢說借就借,那錢是你掙的嗎?你有發(fā)言權(quán)嗎?” “錢是我兒子掙的,我兒子給我花的,我愛怎么花怎么花,你管我!” “嘿,你今天還反了不是?你愛怎么花怎么花?你想得倒美,你給我說說這家里究竟誰當(dāng)家?究竟誰說了算?” “我說了算!”林常青梗著脖子說。 “你敢再說一遍試試?”老太太差點兒沒蹦起來。 被老婆一吼,林常青又熊了:“……好吧,你說了算。可你說該怎么辦?就這么看著林建在醫(yī)院里等死?你可別忘了,林建這門婚事那是你攛掇我去做的大媒,出了這事兒,我們能不管嗎?” 林常青有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聲音時高時低抑揚頓挫,林墨在外面聽得不大清楚。三爺爺這人什么都好,就一點懼內(nèi),三奶奶又是個強(qiáng)勢的,平時她說一他不敢說二,村里人沒少背著笑話他‘耙耳朵’。 事實證明,男人耙耳朵更有利于家庭團(tuán)結(jié),尤其是聰明的耙耳朵,表面上看起來是被老婆制得服服帖帖的,到了關(guān)鍵時候,他們哪次沒能實現(xiàn)自己的想法? 這不,才過了十多分鐘,林常青就揣著存折,手里拿著倆熱雞蛋從屋里走了出來。他把雞蛋分別遞給兄弟倆:“你們還沒吃早飯吧,先吃個雞蛋墊墊底,吃完了我們就走?!?/br> 三奶奶也從屋里走了出來,虎著胖臉罵了句:“糟老頭子,好人都讓你一個人做了?!彼龔臋还窭锬昧藘蓚€芝麻餅,給林墨兄弟倆,笑道:“光雞蛋哪夠?小墨,小書,這餅子你們拿著路上啃。等我把家里收拾妥當(dāng)了,我就過去看你爸爸。你們也別太擔(dān)心,萬事還有你三爺爺幫著,再不濟(jì)還你海叔呢?!?/br> “謝謝三奶奶,謝謝三爺爺。”林墨誠心道謝,林書也有樣學(xué)樣,道了謝。 三奶奶看著林書板著小胖臉一板一眼的小模樣,忍不住摸了又摸,半句沒提錢的事兒。林墨看了站她旁邊老神在在的林常青一眼,心里默默給小老頭豎了個大拇指。 青桐村距離鎮(zhèn)上不遠(yuǎn),騎自行車快的話十多分鐘就到了。別看林常青一把年紀(jì)了,腿腳利索的很,蹬著自行車一點兒不比林墨慢,很快到了鎮(zhèn)上??墒堑搅随?zhèn)上,取錢就沒那么快了。這年頭,對于鄉(xiāng)鎮(zhèn)上的信用社來說,兩萬塊錢絕對是筆不小的‘巨款’。要不是林常青跟信用社的社長是朋友,今天還真別想取到錢。 拿到錢,林常青數(shù)了又?jǐn)?shù),確認(rèn)沒有任何問題才小心翼翼用帕子將錢包上貼身揣好,臨著走出信用社前,還不忘左右張望有沒有人注意到他。錢,他答應(yīng)借給林墨家,可林墨畢竟只有十五歲,哪怕里子已經(jīng)換成了成年人,那在他眼里還是個半大小子,無論出于哪種考慮,這錢他都不能交給林墨。 林常青答應(yīng)借錢給林墨,還把錢都足數(shù)取了出來,林墨心里稍稍松了口氣,他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爸爸和奶奶知道王艷艷拿錢跟人跑了,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鎮(zhèn)上到城里修了泊油路,騎自行速度要快些,半個小時后,林墨瞧見市醫(yī)院的大樓了。林墨遠(yuǎn)遠(yuǎn)嗅到醫(yī)院里逸散出來的消毒水味兒,想到再過一會兒就能見到記憶中已經(jīng)過世十多年的爸爸和奶奶,心里既亢奮又有種莫名的恐慌。不同于別人的近鄉(xiāng)情怯,林墨更害怕眼前他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個荒謬的夢境,輕輕一戳,所有的一切就會化為烏有。 ☆、第七章 奶奶 “小墨,愣著干啥,你爸爸在哪個科室,快給我們帶路啊。”林常青寄好自行車,輕輕推了推林墨。 林墨恍惚了一下:“啊,哦,好,好?!?/br> 林書年紀(jì)小,他從小生活在鄉(xiāng)下,去的最多的也就鎮(zhèn)上的小學(xué),除了買四季衣服,王艷艷從來不帶他上街,只偶爾跟著爸爸哥哥進(jìn)過幾次城,這會兒看到醫(yī)院里黑壓壓的人群,心里莫名感到緊張和恐懼,小胖手下意識拉住林墨的手,恨不得整個人躲到林墨身后去。 林墨注意到他的異樣,忙回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小書別怕,等一會兒看完爸爸和奶奶,我給你買娃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