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jié)
來得正好! “您老多年不現(xiàn)身,好不容易來一趟,何必急著走?”夏芍冷笑一聲,悠悠看著通密,“我們中國人向來講究待客之道,您老一路舟車勞頓,我正想好好招待,您若就這么走了,師父該怪我怠慢了?!?/br> 通密自從回過頭來,目光便盯向金蟒,蒼老的目光里有一瞬驚異,想來他活了這么大的年紀(jì)也未曾見過此等靈物。一見之下,眼里便露出貪婪神色。直到聽見夏芍開口,他才將目光一轉(zhuǎn),望向她。 只一眼,他眼中便又有異色一閃,為她手中龍鱗,為她的修為! 老人桀桀一笑,顯然聽得懂夏芍的話,也知道夏芍的身份,只是卻不理會她的話,只仰頭笑道:“可惜了,可惜了。修為這么好的女娃,竟然不是童女。” 夏芍一愣,童女? 這話里,可有什么深意。 通密卻趁著她這一愣神的工夫,轉(zhuǎn)身就逃! 這老頭兒jian狡,從他不和弟子們一同來京就能看得出來。此時他雖看見金蟒和龍鱗,目中乍起貪婪之色,但他也能估計出夏芍的修為。況且,夏芍身旁,有手執(zhí)將軍、修為不比她差的徐天胤。 且通密如今還身在八門金鎖陣中,他如何肯冒險在這里跟玄門纏斗?故而先說句話,把夏芍的注意力引開,然后抽身便逃! 夏芍哪容他逃?斷然喝道:“陣位!” 一聲喝罷,抬頭對頭頂金蟒道:“今兒叫你一聲金蛟,給我耍起你的威風(fēng)來,干得不漂亮,大黃的名字你也別要了。” 金蟒一聽,后半句威脅壓根不管,聽見那前半句便呼地一聲竄起,撲向通密后背的時候,還歡快地在空中一個翻滾,耍了個花式。 金蟒體型巨大,化蛟之后更甚。它原先在夏芍和徐天胤頭頂,便占了半片后院,此刻呼嘯而去,到達(dá)通密頭頂不過是一個躥身的時間。這比夏芍揮振龍鱗和徐天胤撒豆成兵的速度都快! 也是金蟒到了通密頭頂這一息的時間,八門金鎖陣的陣位忽換! 死門! 這回還是死門,但沒了龍鱗和將軍的助力,陣位中的陰煞之力明顯減弱。但饒是如此,通密也不敢小覷。他肩膀上還扛著兩個人,行動居然很敏捷。他見金蟒撲來,不進(jìn)反退,竟往后躬身一退,同時手里“倏倏”彈出兩個小玻璃瓶子。 徐天胤一把將夏芍拉開,金甲人往兩人身前一擋,那瓶子剛一彈開,里面冒出數(shù)道黑煙,一聲哀嚎過后,便化了。 夏芍眉頭卻是一蹙,“驅(qū)鬼術(shù)!” 所謂驅(qū)鬼術(shù),和養(yǎng)小鬼還有所不同。降頭師踏遍山冢,要尋找的是新埋葬的墳?zāi)梗靡恢ο骷獾闹裰Σ暹M(jìn)墓底釘住死尸,念動拘魂咒,用小玻璃瓶召入鬼魂,封住瓶子,放置在一顆陰性的樹根下,夜夜前往念咒,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供驅(qū)使。 這聽著與養(yǎng)小鬼差不多,但實則不然。養(yǎng)小鬼,對小鬼的年齡、八字、死法都有講究,不是每只都合適。而驅(qū)鬼術(shù)則是不論大鬼小鬼,一律拘捕。驅(qū)使的方法是降頭師將其養(yǎng)在玻璃瓶中,斗法時拋向?qū)Ψ剑蛘咂綍r放在敵方常出入的地方,觸之便可附上人身,意志不強的,多會發(fā)狂而死。 這與陰煞纏身,令人產(chǎn)生幻覺有異曲同工之處。 只可惜,瓶中的鬼使剛現(xiàn)出,便遇上了金甲人,魂飛魄散了。 通密不會沒看出金甲人是元陽所化,??岁幧沸拔?,他這么做,不過是拖慢夏芍和徐天胤的腳步,為自己爭取時間罷了。 這老家伙jian狡,金蟒雖然厲害,但輸在體型太大,行動并不是太敏捷。他若往前死命狂奔,必然塞不過金蟒的速度。但他若往后退,退去金蟒身子底下,它想纏咬,確實沒那么容易。而且這老家伙邪法不俗,竟也會用陰煞護(hù)住自己,緩了一部分死門陣位上陰煞對他的傷害。 因此,此刻他雖然臉色發(fā)青,但確實比乃西達(dá)那些人厲害得多。 夏芍沒打算讓他有喘息的機會,她將龍鱗的陰煞分出來,護(hù)住自己和徐天胤,又分一部分向通密揮斬而去! 通密見勢側(cè)身便躲,三只金甲人堵住他的去路,揮刀便斬!通密很忌憚金甲人,憑著削瘦矮小的身形,他躲避如風(fēng),但躲來躲去,終究是消耗他的體力。且他要分一部分元氣出來抵御八門金鎖陣?yán)锏纳窔猓脩?zhàn)對他來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而夏芍和徐天胤配合得恰如其分,將通密堵得無處可逃。躲來避去,他發(fā)現(xiàn)還是金蟒身子底下最好躲。 金蟒是夏芍的陰靈符使,他躲在它身子底下,金蟒撲咬他很費力,夏芍和徐天胤又要顧及著金蟒,無論金甲人還是龍鱗都不敢出殺招。 很快地,通密便躲在金蟒身子底下不出來,金蟒往后退著咬他,他便跟著往后退,金蟒往前,他便跟著往前,總之他就是占據(jù)著底下的位置不出來。 其實這對他來說,也并非上策。畢竟他還身在陣中,自己的元氣也終究會有消耗殆盡的時候,但他卻還是選擇了拖延。此刻出去,對他來說更沒有好處。只能等! 畢竟元氣會消耗的不止是他,對方也是。 修為再高,夏芍和徐天胤年紀(jì)都還輕,扛得過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他? 想到此處,通密桀桀笑起來,夜梟一般。 夏芍和徐天胤立在外頭,被他護(hù)在身后,也笑了起來。她笑得很緩,笑得意味難名,目光望一眼金蟒,唇角勾起。 金蟒通人性,有靈智,一接觸到夏芍的目光,便霍地往后急退。通密發(fā)現(xiàn)金蟒速度加快,有暴走的趨勢,不由又桀桀笑了起來。但他笑聲剛起,便如夜梟被掐了脖子般堵在了嗓子眼兒里。 他霍然回頭,只覺身旁陰風(fēng)呼嘯,等他回頭的時候,已經(jīng)看見一雙金色的蟒眼,巨大的眼眸在黑沉的蟒身底下顯得那么詭異。 降頭師向來是不怕詭異的事的,他們本身修煉降頭術(shù),所做的事就沒一件不詭異。但通密這一刻還是眼睛睜圓了,在那一張削瘦青黑的老臉上,一雙睜圓了的眼顯得那么滑稽。 這金蛟的頭顱,竟和身體分了開! 在通密了解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嗓子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啞,將肩膀上扛著的衣妮往金蟒口中一送! 金蟒也知這是自己人,頭顱微微一頓,通密接著便退出了金蟒身子底下!但他同時又把衣妮撈回肩上——這么好的擋箭牌,丟了可惜。 但通密的腳后跟剛落地,臉色便又一變!三只金甲人早就等在了他身后! 前有金蟒,后有金甲人,擋箭牌只有一個。驚急之下,通密只能憑自己躲避。 金甲人的刀像網(wǎng)一般砍下來,他接連兩次被驚,又躲了很久,體力有所消耗,此刻后背露著空門,即便是憑著大半生的經(jīng)驗躲了兩刀出去,卻仍沒躲得了第三刀。 關(guān)公刀般的金色大刀,順著他脊背,霍地劃下一刀! 通密全身以元氣護(hù)著,被關(guān)刀一刀豁出條口子,他關(guān)鍵時刻竟又向后彈了只玻璃瓶子,里面十?dāng)?shù)道黑氣化去,替他一擋,但饒是如此,他背后還是一條血淋淋的大口。 通密一個踉蹌,身上的元氣一散,被陣位里的陰煞霎時纏上,頓時臉色又是一青。但他再抬眼時,雙眼便又是一睜! 面前,龍鱗的陰煞已離他迫近他的脖頸! 通密往后一仰,身上挾持著兩個人,往地上滾躲是不成的,于是便下意識將衣妮往前一送! 龍鱗的陰煞頓時纏上了衣妮。 饒是此刻受傷,通密還是難聽地笑了起來。 但夏芍也輕輕挑眉,笑了起來,“多謝您老。” 通密一愣,這才看見,龍鱗的陰煞纏上衣妮,衣妮竟沒有七竅流血而亡,而是將她包裹起來般。 夏芍原本追逐通密就不是為了傷他,金蟒和金甲人的目標(biāo)是通密,她的目標(biāo)一直都是衣妮。以衣妮的修為,根本就擋不住陣位里的陰煞,只是她被通密挾持,夏芍要護(hù)她并不容易。從陣位變幻到現(xiàn)在,時間也就幾分鐘,但衣妮應(yīng)該還是受了些傷害。但好在現(xiàn)在總算讓通密這個jian狡的老家伙入了套兒,護(hù)住了她。 通密一瞬便想通了夏芍的謀算,不由眼底露出驚異。 而正是他驚異的時刻,頭頂巨物壓來,他連頭都沒抬就知怎么回事,頓時連衣緹娜也不要了,往前一送,身子一滾,伸腿踹上兩只金甲人。 不得不說,這老頭兒修為身手著實了得,他這時候受了傷,竟膽大到撤了身上的元氣護(hù)持,赤手空拳對上金甲人。 金甲人對普通人雖然也有傷害,但不如通密身纏陰煞對他的傷害大,他這看著是膽大尋死,實際上思慮周密。 但他剛踹翻兩只金甲人站起來,身后便忽然感覺到危險! 通密回身,正見徐天胤站在他身后。從雙方對上,徐天胤怕通密身上有什么邪門的東西,一直以金甲人攻擊,自己則一動不動,護(hù)著夏芍。 此刻,通密身前是站起來的金甲人,頭頂是金蟒,背后站著徐天胤。徐天胤手中將軍已刺出,向著通密的心口,眨眼工夫,便能了結(jié)了他的性命。 夏芍的目光卻忽然看見一道黑影躍了進(jìn)來! 那黑影進(jìn)來的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一落進(jìn)來,便到了徐天胤身后。 “師兄!”夏芍臉色驟變,那一瞬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眸底都逼出血絲來。這一刻她幾乎是沒有時間反應(yīng),身體快于大腦,龍鱗脫手而出,飛射向徐天胤身后! 徐天胤氣息冷厲,在夏芍喊出聲的時候,他也發(fā)覺到身后情況,頓時將身子一躬,刺向通密的殺招一轉(zhuǎn),巧妙又霸道地向后面刺出! 將軍和龍鱗同時出招,那人也不敢接,向后一翻,接著就翻出了后院。 夏芍奔過來,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寒,她意念一動,抄起龍鱗,縱身便去追,徐天胤卻一按她肩膀,對她一搖頭,又看了眼院子里。 夏芍回頭一看,院子里已經(jīng)空了。 通密、衣妮、衣緹娜,都不見了蹤影。 秋風(fēng)掠過,月色很涼,卻沒有夏芍的目光涼。 剛才那人來了又走,速度很快,但她還是看清楚了,那人穿著身衛(wèi)衣,帶著帽子,赫然是那天將乃西達(dá)的尸體給帶走的人——那名隱藏很深的風(fēng)水師! 從他剛才出現(xiàn)的時機來看,看起來他是為了解通密之圍,但他若真是在香港毀龍脈的那人,那便是跟玄門有仇。那么,他剛才出現(xiàn)在師兄身后,是單單為了給通密解圍的虛招,還是實實在在的殺招? 一想到有可能是殺招,夏芍的目光就變得極冷。 這個人,她必找到!必殺之! 但現(xiàn)在不是殺這個人的時候,通密未死,衣妮和衣緹娜被帶走,不知這老家伙想用她們兩人做什么。之前降頭師們就盯上了衣妮,此時想來,必是要把她送給通密的。 衣妮在通密手中,必定不會有好下場?,F(xiàn)在救衣妮,殺通密是首要之事。 夏芍在發(fā)現(xiàn)通密帶著衣妮和衣緹娜逃了的時候,第一時間開了天眼,看準(zhǔn)了老家伙逃跑的方向。她之所以不立刻去追,是因為要去,就要玄門的人一起去。畢竟還有個暗地里盯著玄門的神秘人,她和師兄去了,師父布陣消耗不少,萬一那人來個調(diào)虎離山,趁機來傷了師父會怎樣? 夏芍自不會讓這種事發(fā)生,她當(dāng)即和徐天胤火速回去。但兩人剛往前頭趕,溫?zé)詈蛶酌茏颖惚剂诉^來,“怎么樣?人跑了?” “回去說。”夏芍臉色發(fā)寒,看見的弟子頓時噤聲,連最想殺了通密為師父報仇的溫?zé)疃贾皇强戳讼纳忠谎?,沒吭聲。 此刻,前院已是一片狼藉。 二十多名降頭師已經(jīng)躺在地上,有的不成人形,有的臉色紫黑七竅流血,有的更是身上爬滿了毒蟲。 就在夏芍和徐天胤在后院對付通密的時候,幾名弟子也從走廊窗口跳下來,引走了乃西達(dá)做成的蠱尸,幾人將蠱尸引到前院,蠱尸感應(yīng)到大批量的生人的氣息,頓時便向人多的地方撲去。那些降頭師本就被驚門所傷,生了幻覺,互相打斗,此刻又添了蠱尸,前院頓時慘烈。 而當(dāng)陣位在后院變成死門的時候,前院即便是換了生門,降頭師們也已中蠱的中蠱,受傷的受傷,更令他們頭皮發(fā)麻的是,蠱尸已經(jīng)在他們神志不清的時候,不知被誰砍了,蠱蟲破尸而出,勢態(tài)已經(jīng)一發(fā)不可收拾。 短短幾分鐘,前院的人便一個個倒下,死狀奇慘。 而玄門幾乎沒有出動什么人力,只是在這些人廝殺的時候,張中先加了把火,把他的陰人符使給派了出去,加快了慘烈的戰(zhàn)局而已。 降頭師們死了,通密逃了,會所里的八門金鎖陣這才停了下來。 從布陣到收陣,前前后后大半夜,唐宗伯消耗不少,但是聽說衣妮被抓走,便也顧不上休息,立刻便決定帶人去救。趁著通密也身受重傷的時候,此時不救,難道要等他把人殺了,或者恢復(fù)了再去? 況且,唐宗伯為人向來重情義,年輕時候跟衣妮的祖母有過一段交情,為了這,也不能棄她于不顧。 夏芍心疼師父年紀(jì)大了,不肯讓他即刻動身,硬是和徐天胤兩人把老人勸住了,給他補了些元氣,見他臉色紅潤了許多,這才和弟子們齊動身,往通密逃竄的方向去追。 走之前,吳老大帶著人開了車前來,這次來的車有七八輛,還是上回那種面包車。當(dāng)看到地上降頭師們的死狀時,吳老大等人頓時抽的氣比昨晚還多。但這些人膽子確實比一般人大多了,玄門的弟子把蠱蟲清理了之后,他們不管人死狀有多凄慘,照樣往車上搬,搬完還對夏芍道:“夏小姐,您放心吧。今晚兄弟們?nèi)炭粗筒恍胚€能有尸體跑了的事!” 這些蠱蟲自然是不能讓普通人碰的,玄門自有辦法處理。但對于吳老大的話,夏芍只是笑了笑,若是那人想去拿尸體,他們手上拿著槍也不頂用。但這話她卻沒多說,因為她知道,那人今晚不會去。練蠱尸的人是通密,通密今晚受傷都自顧不暇了,哪有那時間再練蠱尸?玄門殺到,他就是三頭六臂,也沒這時間。 “那就多謝吳老大和兄弟們了。這件事一了,我請諸位吃飯?!北M管心情很糟糕,但面對這些給自己幫忙的人,夏芍還是露出笑容,點頭道。 吳老大連忙擺手稱不必,臉上卻笑開了。 安親會的人一走,唐宗伯便從會所里出來,召集弟子們,往通密的藏身處去。 這之前夏芍一直以天眼跟著,發(fā)現(xiàn)通密上了那男人的車,車開去了衣緹娜住的那幢別墅。男人走前帶走了衣緹娜,留通密和衣妮在衣緹娜的別墅里。通密盤膝坐在客廳里擺弄著一些法器,別墅周圍的陰氣聚集到別墅里,供他療傷。衣妮已經(jīng)失去意識,被放倒在一旁,目前還沒有性命危險。 而那男人開車去了離衣緹娜別墅很遠(yuǎn)的一處民房區(qū)里,看樣子像是要給衣緹娜解金蠶蠱。 盡管這回知道了男人的落腳點,夏芍卻還是要先殺通密,為師父報仇先。 會所離衣緹娜位于郊區(qū)的別墅有段距離,盡管夜深,京城的車流依舊不少,眾人到了別墅外頭的時候,已是一個半小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