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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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小姐見這位在京城中名聲極佳的郡主說話輕柔和氣,行事也大方得體,并不是那等藏著掖著的小家子氣之人。忙都點頭應(yīng)了,與季無憂一起進了花廳。 等小姐們走遠了,崔嬤嬤才揚聲道:“今日老奴為了維護主子,說不得要僭越一回了,還請諸位夫人與老奴做個見證,日后也好說話?!?/br> 眾位夫人都知道崔嬤嬤是宮里出來有品級的女官,是在皇后面前都能說上話的人,便都點了點頭。 陳老夫人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里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所以陳老夫人才更加進退維谷。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崔嬤嬤奉了季無憂之命,鐵了心要給孫氏的“小丫鬟”驗身,這一驗,可什么都藏不住了。 許中急中生智,陳老夫人立刻說道:“崔嬤嬤,今兒是郡主和小王爺?shù)暮萌兆樱灰獮樾┰S小事壞了大家的興致,先把這丫頭關(guān)起來,等觀禮之后再處理也不遲。” 崔嬤嬤自從服侍了季無憂,眼見著季無憂是如何的堅韌,早就已經(jīng)把季無憂這個主子放到了心尖兒上,她再不許任何人以任何行為傷害季無憂。不論是身體還是名節(jié)。是以崔嬤嬤絕對不會把這事壓下去。 只聽崔嬤嬤冷聲道:“老夫人恕罪,此事事關(guān)重大,老奴絕不敢姑息。這位丫鬟,若不想被嬤嬤驗身,便抬起你的頭,否則休怪本嬤嬤不講情面?!?/br> 孫氏氣急叫道:“你……你們怎么能這樣,我們是登門道賀的客人,你們豈能如此欺負人?” 崔嬤嬤冷道:“請這位小丫鬟站出來抬起頭讓大家都看一看,若然她沒有問題,我崔嬤嬤便以死相謝?!?/br> 崔嬤嬤此言一出,所有人又震驚了一回,剛才被崔嬤嬤下令的江劉兩位嬤嬤立刻大步上前不由分說將孫氏身后的“小丫鬟”如拎小雞崽兒一般拽到了眾人的面前。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這個小丫鬟的身上,只見這個小丫鬟容貌卻是不錯,皮膚很白凈,眉毛修成柳葉形,一雙桃花眼讓他看上去極具風流相,薄薄的雙唇點了桃紅口脂,再往下看,咦,這頸下怎么有些突起? “咝……”眾位夫人們聯(lián)想到剛才的情形,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繼而對季無憂便充滿了感激,不要是萱華郡主機警,今日她們的女兒們的名節(jié)可就完了。 崔嬤嬤雙眼緊緊盯住“小丫鬟”的喉結(jié),冷冷道:“這位哥兒是自己承認身份,還是要本嬤嬤將你送到慎刑司請公公幫著問?” 孫氏一聽“慎刑司”三個字立刻嚇的面如土色,撲上前一把將“小丫鬟”摟入懷中,驚恐的大叫道:“不要啊!” 崔嬤嬤心中恨極,她完全不理會陳老夫人那時而凌厲時而哀求時而警告的眼神,只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逸陽伯夫人對此人如此關(guān)切,想必與之關(guān)系非同一般啊。不知孫夫人您可否為大家解惑,這個哥兒到底是什么人,如何敢扮成丫鬟擅闖后宅?” 孫氏張口結(jié)舌,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此時旁邊有位夫人冷冷的開口道:“除了逸陽伯府的世子陳佑嘉,還有那個哥兒能讓孫夫人如此緊張,孫夫人好算計啊!” 說話之人是與逸伯府相隔不遠的兵部尚書夫人徐夫人,當初兵部尚書還未發(fā)跡之時曾受過逸陽伯陳少陵的氣,所以現(xiàn)在有機會狠狠踩逸陽伯府一腳,徐夫人是絕對不會放過這般的大好機會。 眾夫人們都點了點頭,看向?qū)O氏的眼光便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她們今日可都是帶著女兒前來的,若是讓陳佑嘉扮成小丫鬟混入后宅,今日到場小姐們的閨譽可就徹底被毀了。 聽到消息從內(nèi)堂趕過來的無憂姐弟的表舅媽樂宜郡主剛好聽到了徐夫人的話,立時氣的火往上撞。只見她反手抓住路旁用于晚間點蠟燭的銅制樹型燭臺用力一掰,便將其中一枝手指粗細的銅桿自焊接之處掰斷,倒拎在手中便沖到了孫氏母子的面前。 樂宜郡主抄手往陳佑嘉腦后一揪,便將套在他頭上的假發(fā)髻扯了下來,大燕女子自小蓄發(fā),而男子卻不必,男子蓄發(fā)只須過肩能挽起鬏兒戴帽子就行了,所以樂宜郡主這么一抓便更加坐實了陳佑嘉的男子身份。 再沒二話,樂宜郡主抄起銅桿便向陳佑嘉抽過來,抽的陳佑嘉“啊……”的慘叫一聲,跳起來便要跑。 陳佑嘉已經(jīng)開始變聲了,所以這一聲如公鴨叫般的聲音更是昭示了他是個男子。樂宜郡主是從小習武的,如怎么可能讓陳佑嘉跑掉,只見她身子一縱便到了陳佑嘉的前面,然后反手狠狠照著陳佑嘉的左腿上狠狠一棍,打的陳佑嘉慘叫一聲仆倒在地上,徹底昏死了過去。 樂宜郡主對自己的出手極有把握,所以只打了一下便將手中的銅桿丟到一旁,冷道:“來人,將這個混帳王八小子拖出去交給國公爺。” 因樂宜郡主追打陳佑嘉已經(jīng)追出了二門以外,是以圍上來的都是王府小廝,他們看著昏死的陳佑嘉,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見樂宜郡主沖出來追打一個穿著丫鬟服飾之人。而樂宜郡主交待的也不清楚,到底是把人交給哪位國公爺啊,這前頭的國公爺可好幾位呢。 孫氏一見兒子挨打,如同被剜了心一般,立刻瘋狂的沖出二門撲到昏死的陳佑嘉的身上,凄厲的哭嚎道:“兒啊,我苦命的兒?。 ?/br> 幾個小廝一聽這話嚇的面色發(fā)青,敢情這不是個丫鬟而是個男的!這事可大了。他們立刻上前抓住陳佑嘉的兩只胳膊便往外拖。 孫氏自是不依,死死抓著兒子,這兩下里一較勁,便將陳佑嘉身上的衣服扯開,露出了覆著濃密汗毛的兩條小腿,在右腿的膝關(guān)節(jié)處,已經(jīng)腫起一個狀如海碗的深紫色大包,這便是樂宜郡主的杰作了。她對陳佑嘉的右腿進行了粉碎性的擊打,用的是陰柔之力,并沒有傷及表面,所以不會有血流出來。今天是無憂姐弟的好日子,樂宜郡主自不會讓王府見血。 陳老夫人一直在高速運轉(zhuǎn)著自己的腦子,拼命想法子把自己摘出來。只見在陳佑嘉被拖走,孫氏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之時,陳老夫人突然厲聲高喝道:“孫氏你好狠毒,怪道你百般求老身帶你前來,原來卻是打著這種齷齪念頭,真真丟盡了逸陽伯府的臉面,鄧嬤嬤,還不快把她送回去,叫你大舅老爺好生看管著,再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br> 鄧嬤嬤最懂陳老夫人的心思,只見她以著與自己年紀極不相符的敏捷沖上前,一把拽起孫氏,死死的攥住孫氏的胳膊,壓低聲音道:“大舅夫人,趕緊出去好想辦法救侄孫少爺?!?/br> 孫氏剛要叫出口的話被鄧嬤嬤生生逼了回去,因為著實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所以孫氏眼前一黑便昏倒了鄧嬤嬤的身上。 樂宜郡主聽到陳老夫人之言,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老夫人不用跟著去看看,孫夫人可是跟著您來的?!?/br> 陳老夫人心中憤怒,卻不能有一絲一毫表現(xiàn)出來,她只能咬著咽下樂宜郡主的譏諷,沉穩(wěn)的說道:“今兒是老身嫡親孫女孫子除服的好日子,憑什么也不能比她們更重要。” 陳老夫人知道自己說了這話必會讓在場之人都覺得她涼薄,可是她不能不這么說,已經(jīng)出了這種事,她若不立刻向無憂姐弟巧言解釋,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解釋了。她知道自己若是走了,下次再難進郡王府的門。再沒誰會把一個存心謀害自家的人放進家門。 事情一結(jié)束,崔嬤嬤立刻去請季無憂,季無憂見崔嬤嬤來了,便問道:“嬤嬤,外頭可察清楚了?!?/br> 崔嬤嬤會意,知道這是郡主在向在位諸位小姐解釋,便一五一十的將陳佑嘉假扮丫鬟企圖混入內(nèi)院之事說了一遍。聽得諸位千金小姐個個花月失色驚呼起來。 季無憂走出來向諸位小姐欠身行禮道:“讓諸位jiejie受驚,實是無憂之過,無憂這里先行謝罪了?!备依锎笕说街矣驴ね醺亩际切┦欢q以上的小姐們,對于她們來說每一次社交活動都是一次相親機會,十歲以下的小姐們因為還不著急,所以基本上沒有被家里大人帶出來。 “郡主快別這么說,那起子黑心小人的行徑豈是郡主能事先知道的,方才郡主已經(jīng)在第一時間讓我等姐妹們避到花廳,并不曾有什么損傷,是我們姐妹應(yīng)該謝郡主仔細周到才是?!币晃豢∶夹廾忌聿母咛舻男〗忝ι锨胺鲋緹o憂,微笑著說了起來。 這位小姐是左相董行的嫡孫女兒董嫣,今年十三歲,是花廳是幾位小姐中年紀最大的一位,她的親事已經(jīng)差不多定下來了,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出席社交活動,今天之后,董嫣就要在相府備嫁,直至出嫁后方才再出現(xiàn)在貴婦們的社交圈子中。 “是啊是啊,董jiejie說的對,郡主,我們要多謝你呢,要不是你警覺,只怕我們都有難了。對了,郡主,你是怎么知道那個丫鬟是男子假扮的呢?” 季無憂輕道:“諸位jiejie有所不知,我自小便對一些氣味特別敏感,我四歲那年在祖母跟前曾見過陳佑嘉,他因為身上有怪味,所以總愛用特別香的香袋子遮掩,因此那味道就更難聞了,隔著幾丈遠我都能聞出來。剛才我忽然聞到那種讓人惡心的特別味道,所以才知道那小丫鬟是陳佑嘉?!?/br> 眾小姐們連連點頭,閨中女兒素來清靜,所以大多對味道特別敏感,而且剛才季無憂又是離那個陳佑嘉最近的一個人,她聞到別人沒有聞到也是正常。 事實也差不多如此,只是陳佑嘉用濃香遮掩體味是季無憂前世的經(jīng)驗,卻非什么她四歲時的經(jīng)歷。只是這些又有誰會追究呢,只要解釋的通就行了。 因樂宜郡主沒有指明把陳佑嘉帶到哪一位國公爺跟前,王府家丁又對每隔一日便到王府來教導小王爺武功兵法的衛(wèi)國公嚴信最為熟悉,是以便拖著陳佑嘉去尋衛(wèi)國公嚴信。 偏巧嚴信正在教導季無忌,所以季無忌便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陳佑嘉男扮女裝企圖混入王府后宅之事。如今的季無忌已經(jīng)是七歲了,這三年來每日學文習武,懂的道理比一般七歲孩童要多的多,是以他一聽家丁回了陳佑嘉之事,立時氣的肺都要炸了,騰的跳起來叫道:“好狗賊,本王殺了你!” 衛(wèi)國公嚴信眉頭皺起,厚實的手掌穩(wěn)穩(wěn)的落在季無忌的肩膀上,他沉沉往下一壓,便壓的季無忌動彈不得。季無忌著急的大叫道:“師傅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個混蛋!” “無忌,盛怒之時亦不可亂了心智,為師的教導你都忘記了?”嚴信慢慢的說了一句。那低沉的聲音如同佛寺的晨鐘暮鼓一般,隱隱含著鎮(zhèn)定人心的力量。這是衛(wèi)國公這幾年來苦心研習佛法后悟出的內(nèi)功心法,剛猛之時可以震斷對方心脈,和緩之時亦有穩(wěn)定心緒的作用。 季無忌臉上的殺氣略略消散了些,可憤憤之色卻未曾消去,“師傅,難道您要徒兒眼睜睜看著那混蛋做惡么?”季無忌氣呼呼的叫道。 “無忌,這點小事交給五哥去辦,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犯不上為這種小人壞了心情?!币坏缆杂行┘獾纳倌曷曇繇懫?,隨之一個身著淺湖藍蟒緞,腰束白玉帶的俊偉少年一步跨入房中。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五皇子莊煜。他先畢恭畢敬的向衛(wèi)國公嚴信行了大禮,口稱:“徒兒莊煜拜見師傅?!?/br> 嚴信看到莊煜,眼中藏了一抹歡喜之色,臉上卻緊緊繃著,淡淡道:“起來吧。” 莊煜終于用自己的長達近兩年的堅持執(zhí)著打動了衛(wèi)國公嚴信,嚴信于一年半以前正式將莊煜收為弟子,和對季無忌一樣的悉心教導栽培,莊煜又是個肯吃苦下功夫的,所以嚴信嘴上不說,心里對這個徒弟卻是歡喜的緊。 莊煜站了起來,走到季無忌身邊說道:“無忌,今天先讓五哥替無憂和你出這口氣,等過了今日,你想怎么收拾那個混帳東西五哥都由著你?!?/br> 嚴信雖沒說什么,卻輕輕點了點頭,季無忌見師傅已經(jīng)點頭了,便只得悶悶的“嗯”了一聲,然后不忘叮囑道:“五哥,給那個混蛋留口氣?!?/br> 莊煜挑眉道:“這個自然?!?/br> 衛(wèi)國公看看時間,叫住正在告退的莊煜,沉聲道:“觀禮過后再動手。” 師傅有命弟子敢不相從,莊煜忙應(yīng)了一聲“是”,果然硬是壓下自己的性子留了下來。 衛(wèi)國公這才說道:“你在這里陪著無忌等候吉時,行禮之前兩人都不可出房一步?!?/br> 莊煜忙躬身應(yīng)了,嚴信這才大步走了出去。 嚴信一走,季無忌便扯著莊煜叫道:“五哥,吉時還早,我們先去教訓那個混蛋?!?/br> 莊煜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但是師傅已經(jīng)下了嚴令,他不敢不聽,因此只拉住季無忌道:“無忌你別著急,五哥已經(jīng)有了主意,這會兒不是時候,等今兒晚上咱們倆人悄悄去收拾那個混蛋,管保你什么氣都能出了?!?/br> 季無忌皺起小眉頭審視著莊煜,疑惑的問道:“晚上你不回宮?” 莊煜笑道:“不回,我來之前向父皇請了旨,說今晚留下來陪你,父皇已經(jīng)允了?!?/br> 季無忌這才松開緊皺的眉頭,小大人似的點點頭道:“如此甚好?!?/br> 莊煜見季無忌一副人小鬼大的可愛樣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頂,真心疼愛的不行。 季無忌別扭的一甩頭,甩開莊煜的手氣急敗壞的叫道:“別摸我頭!”季無忌常常被各種長輩們摸頭,早就被摸煩了,所以平時再不許人輕易摸自己的頭。 莊煜好笑道:“你jiejie摸得我卻摸不得?” 季無忌“哼”了一聲,瞪了莊煜一眼道:“你能跟我jiejie一樣!” 莊煜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自然他不可能和季無憂一樣,真要一樣他可不得哭死去。 已經(jīng)十三歲的莊煜已經(jīng)有了少年的小小心思,要不然他也不會越來越頻繁的往忠勇郡王府里跑了。自拜師之后,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衛(wèi)國公府學功夫,何必還見天兒的往忠勇郡王府跑。 兄弟在房中笑鬧著,卻不知道他們兩個惦記著收拾的陳佑嘉已然被送到刑部大牢吃牢飯了。 原來嚴信早就知道自己兩個徒弟再不會安生的,便在出門之后立刻命王府家丁將被打斷了一條腿的陳佑嘉五花大綁,然后去向在正堂用茶的老淳親王爺回稟。淳親王爺聽畢勃然大怒,立刻命自己的親兵拿著自己的貼子將五花大綁的陳佑嘉送進了刑部大牢。 嚴信之所以要驚動淳親王爺,目的便是用淳親王爺?shù)拿^壓下去,除過當今的隆興帝之外,便再沒有人能以勢壓人,將陳佑嘉自刑部大牢里撈出去,就算是太后也不行。若是用他或者其他人的名義,只怕刑部那邊是頂不住壓力的。嚴信很清楚當今太后就是陳老夫人以及逸陽伯府身后的靠山。兩年多以前之所以沒有往深里追究季之慎夫妻被盜財產(chǎn)之事,就是因為太后從中做梗,才不得不讓無憂姐弟暫且忍下了那口惡氣。 陳佑嘉之事不過是個小插曲,知道的人并不多。很快除服禮便如期舉行,太子和陳國公府分外在外堂和內(nèi)院為季無忌和季無憂舉行了最正式的除服禮。 姐弟二人分別換下孝服,換上簇新的顏色衣裳,然后在所有來賓的見證下焚香祭告,然后將兩身孝服置于火盆之是焚盡。至此無憂姐弟的守孝才算徹底結(jié)束,忠勇郡王府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貴族的社交圈子中。 服了整整三年地孝,大家已經(jīng)看慣了只著白衣的季無憂,如今猛然一看換上顏色衣裳的季無憂,人們不禁眼前一亮,驚艷之感油然而生。 皇后雖然沒有出席忠勇郡王府的除服禮,可是無憂姐弟兩個的新衣裳卻是她親自準備的。那套讓所有前來觀禮的小姐們羨慕的眼睛都紅了的衣裳正是皇后自宮中賜下的。 季無憂秀發(fā)挽成臥云髻,斜簪一套極為靈動的紫金日月星鑲彩鉆步搖,三串點鉆紫金隨波鏈下各綴一顆水滴形的南洋七彩寶珠,這正是麗妃的女兒順寧公主莊瑩想要而未能得到的那掛南洋七彩珠。 身上穿著的是一襲用流霞錦制成的宮裝衣裙,這流霞錦因其燦若云霞而得名,從不同角度看過去,便有不同顏色的隱隱光華,又稱千色錦,便是存放數(shù)十年也如新織成一肌。流霞錦織造起來極為不易,需要技藝最為精湛的織工整整五年才能織出一匹,故而極為珍貴。每五年上貢一次,每次所貢最多不過五匹。每次上貢的流霞錦,太后處一匹,皇上皇后各一匹,淳親王府一匹,若還有剩余,便藏入內(nèi)庫以待皇上恩賞之用。 不是什么人都能壓的住流霞錦所制的衣裳,這流霞錦實在太過高貴,高貴的讓人不敢直視??杉緹o憂卻能壓的住,她不只能壓的住,還讓這套光彩奪目的衣裳僅僅只成為她的陪襯。 南洋七彩寶珠的光華再盛,遮不住季無憂那燦若星子般的雙眸流動的光彩。流霞錦再如夢如幻,掩不去那遠山般的秀眉和天然含笑的嫩紅嬌唇。 見了這樣的季無憂,幾乎每一個人都有同樣的一個念頭,大燕第一美人麗妃娘娘見了這萱華郡主,怕也得自慚形穢的掩面而退。便是見慣了季無憂的陳國公主樂宜郡主等人,也都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雖說是女大十八變,可是這變化也太大了些吧,都讓她們有些不敢認了。 季無憂見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除了驚艷還是驚艷,潔凈如玉的臉上不由浮起了兩抹紅云,方才梳妝已畢,她看到鏡中的自己也被嚇了一大跳,那般絕美的容顏真的是她季無憂么? 季無憂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她不是前世那個唯唯喏喏的季無憂,她的美不只在于容顏,更多的則是一種獨立堅韌氣質(zhì)的流露,正是那份自信的氣質(zhì)才真正烘托出季無憂的美。 在堂上賓客之中,絕大多數(shù)人的都抱著祝賀的心態(tài)而來,因此看到這樣的季無憂,大家除了驚艷贊嘆和些微嫉妒之外,并沒有其他的心思。而柳氏同季繡云季弄云姐妹的心思可就大不一樣了。 柳氏看著季無憂身上華貴的裝扮,便想起除了分家之后,二房硬生生被逼著給出的二十萬兩銀子,一想到這個,柳氏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深恨當初沒有把大房的庫房搬個底朝天,以至于讓季無憂還能穿戴這么華貴的衣裳首飾。 季繡云眼都不眨的盯著季無憂的衣裳首飾,眼中的羨慕嫉妒恨已經(jīng)赤果果的流露出來了,若非季弄云一直死死的拽住她,只怕季繡云此時已經(jīng)沖上前將那套紫金日月星垂珠步搖撥下來戴到自己頭上了。隨著年紀的增長,季繡云對于華服美飾的占有欲日益強烈,強烈到了季弄云完全不敢在jiejie面前穿用一點點鮮亮的首飾衣裳。否則季繡云是一定要強橫動手搶走的。 季弄云對季無憂這個占盡風光的堂姐其實也是羨慕嫉妒恨,只不過她比季繡云隱藏的更深,從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她的妒恨之意,人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堂妹對堂姐的孺慕。 行罷除服禮,所有的賓客都按著身份入席。陳老夫人身上到底有著老靖國公夫人的誥封,是以便和陳國公主,衛(wèi)國公夫人樂宜郡主等人坐了首席,季無憂自是在首席相陪。 柳氏的敕命如今僅得六品,原本她是從五品的誥命,可是因為季重慎去年的考績僅為中下,所以被降了一級,發(fā)往工部任正六品水部主事,所以柳氏如今連誥命夫人都做不成了,只能做個受敕封的六品安人。所以她只能敬陪末座,誰讓今日來王府道賀的女賓除了柳氏之外,最小的也是五品誥命夫人呢。 柳氏孤孤單單的獨坐未座,心中自是又羞又憤,卻又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能不住的拿眼睛看坐在上首的婆婆陳老夫人,哪怕是陳老夫人這會兒命她過去服侍,柳氏也心甘情愿,那樣總也好過獨個兒坐在這里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來看過去。 只是陳老夫人仿佛沒有看到兒媳婦求救的眼神,此時的她也正尷尬著。開席之后,陳老夫人立刻以主人的姿態(tài)端起酒杯剛要開口,便聽陳國公主笑著說道:“無憂,你是主人家,今兒又是你的好日子,眾位夫人小姐都是為向你道賀而來,你說幾句吧。” 如此赤果果落陳老夫人面子的行為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妥,大家全都笑著看向季無憂,沒有一個人分給陳老夫人哪怕一絲絲的關(guān)注。 季無憂坦然站起,端著手中的酒盞,但見神彩飛揚的她脆生生的說道:“無憂先謝過諸位夫人小姐前來致賀,多承夫人小姐們的美意,無憂無以為謝先干為敬?!闭f罷,季無憂用袖遮面微微仰頭將杯中之酒盡數(shù)飲下,然后手腕一翻亮杯展示,端地好生干脆爽利,讓人瞧了只覺得痛快。 眾人忙都飲下這第一杯酒,然后帶著些期待的看著季無憂。 季無憂端著酒盞,聲音略沉了沉,只說道:“方才有宵小之徒想混入內(nèi)宅,雖然被攔在二門以外,可到底是無憂治府不嚴,無憂在這里向諸位夫人小姐陪罪。”說罷又喝干了杯中之酒。 陳佑嘉男扮女裝企圖闖入后宅之事已經(jīng)在諸位夫人小姐之間傳遍了,不過那只是在私下里議論,沒有誰會找別扭的公開說。畢竟這事好說不好聽。 所以當大家聽到季無憂將這事提到明面上之時,不免暗覺吃驚??墒寝D(zhuǎn)念一想,這豈不正是萱華郡主光風霽月之處么,這事說開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畢竟那陳佑嘉還沒混入二門便已經(jīng)被揪了出來,對于在場閨閣小姐的名節(jié)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害。而且這事兒說開之后,就再不會有人揪著這事做文章,卻能為以后省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想通了這一節(jié),眾位夫人看向季無憂的眼神便更加熱烈了,這般通透聰慧的姑娘,又有那樣的身家背景,誰不想把她娶回去做媳婦呢。 只有陳老夫人此時不只是尷尬,已經(jīng)是暗恨了。她此時最不能聽的就是陳佑嘉男扮女裝闖門之事,偏季無憂還一個勁的拿這事戳她的心窩子,仿佛生怕這事被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