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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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雅本就追不上綠蜥的速度,何況它飛上了天,只能無奈的扶著膝蓋,呼哧呼哧喘氣,氣喘勻了,手?jǐn)n在嘴邊,大聲喊著:“主人,晚飯沒關(guān)系,記得回來喝湯!” 趴在綠蜥背上的何寧險些從空中滑下去。 喝湯?下意識的摸摸鼻子,和米雅解釋了幾次,他身體很好,用不著補(bǔ),奈何忠心耿耿的巫女時刻緊盯不放。穆狄不在身邊,他都補(bǔ)出鼻血了,晚上就像睡在火堆上,實(shí)在沒辦法還勞動了兩次五指姑娘。到了這地步還沒辦法和米雅明說,誰讓他臉皮不夠厚?想想都覺得悲催。 下方的人影越來越小,最終化為了一個黑點(diǎn)。 綠蜥在空中飛得很穩(wěn),越升越高。何寧趴在綠蜥的背上,看著遼闊的荒漠,坐落在其中的荒城和綠洲,長發(fā)隨風(fēng)飛舞,這一切都似曾相識。 穿過遙遠(yuǎn)的時空,眼中的景色再一次重疊,那時,他是坐在阿尼的背上。 四百年前的大巫和久遠(yuǎn)的記憶,在腦子里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何寧不再時刻緊繃,因?yàn)樗l(fā)現(xiàn),曾占據(jù)過他身體的意念再也無法完全控制自己。 攤開手掌,看著掌心熟悉的紋路,變強(qiáng)了嗎? 握緊手指,尖銳的指甲刺痛了皮膚,掌心處涌起一團(tuán)白光,何寧笑了,他的確變強(qiáng)了。 笑意融入眼底,何寧的心情很久沒有這么舒暢過了。 綠蜥也感染到何寧的快樂,長吼一聲,天地間的萬物仿佛都起了共鳴。 “從今以后,再也沒有誰能威脅咱們?!焙螌幨掌鹆诵θ?,挺直背脊,黑色的雙眼中是從未有過的神采,撫過綠蜥的鱗片,“凡是敢打咱們主意的,居心不軌的,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不想被殺,不想被傷害,就只能讓自己變強(qiáng)。他不再是初到異世,一切只為活下去的何寧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親密的伙伴,有了想保護(hù)的人,還有……穆狄。 說出口的話,何寧不會反悔,想要他的心,就必須給予同等的回饋。否則,就像他和穆狄說的那樣,后果會很嚴(yán)重,會相當(dāng)?shù)膰?yán)重。 綠蜥飛得有些累了,停在了荒城中的神殿廢墟前。 為了保住神殿下的秘密,何寧暫時沒讓其他人接近這里。姑娘們只在收集銀魚時走進(jìn)過荒城,騎士只在城圍邊緣清理瓦礫。 跳下綠蜥的背,何寧走進(jìn)廢墟,踢到了一塊碎石。石頭順著力道和斜坡翻滾,撞到了倒塌的石柱,發(fā)出一聲輕響。 沒急著下到地底,何寧單手托著下巴,思考起另一個問題。 等工匠和材料運(yùn)到,荒城就會開始重建,到時,自然不能阻止旁人接近這里,不然神殿永遠(yuǎn)都會是一堆廢墟。那樣的話,地下的秘密還能守住嗎?或者提前公諸于世?何寧拿不定主意,眉頭也越皺越緊,嘆息一聲,他能拆了神殿,卻沒辦法靠自己重建,否則就沒這么多煩惱了吧? 只不過是一句自言自語,何寧左耳的銀扣卻驟然亮起。 何寧嚇了一跳,瞪大雙眼,耳扣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身體,化為銀色的權(quán)杖浮在眼前。黑色和紅色的寶石交相輝映,如鎖鏈般的巫文盤旋在廢墟的上空。 耳際嗡鳴,何寧摸了一下左耳,血染紅了指尖。 腦海中響起了源自百年前的聲音,何寧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不是吧?” 透明的巫文開始發(fā)光,如金色的鏈條一般絞纏在一起。穿過廢墟的空隙,瓦礫和石塊緩慢浮起,被看不到的力量包裹牽引,停在半空密合起來,神殿的墻壁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成形。 倒塌的石柱一根接一根立起,轟鳴聲中,就像是有一個巨人正揮舞著雙手,將坍塌的建筑重新壘砌。 何寧呆住了,揉了揉眼睛,這一切都是真的? 權(quán)杖發(fā)出的金光越來越弱,包裹牽引石塊的力量也在緩慢消失,大塊的石頭最先從空中掉落,一塊直接對著何寧砸了下來。何寧不想就這樣被砸死,一把握住權(quán)杖,手指上的血很快被權(quán)杖吸收,光芒大熾,掉落的石塊再次升起,廢墟中,轟鳴聲繼續(xù)。 何寧長出一口氣,用頭巾捂住嘴,擋住周圍的沙塵,心下放松,臉色卻越來越白。 他能清晰的感到,身體的力量正沿著手指被不斷抽離,匯聚到權(quán)杖之上,形成一條又一條巫文,牽引著石塊,重建起這片廢墟。 想起穆狄臨走前說過的話,何寧苦笑,他也沒想動用這么大的力量,不過是陰差陽錯。好在綠蜥守在身邊,實(shí)在不行就躲進(jìn)地下,封了出口,等體力恢復(fù)再出來。 雖然事情不在計劃中,卻不是沒有好處。神殿重建完成,自然有理由不讓工匠們靠近,即便付出的代價大了點(diǎn),也值得。 荒城中發(fā)出的轟鳴聲驚動了米雅和騎士們,看著遠(yuǎn)處騰起的沙塵和沙塵散去后出現(xiàn)的高大建筑,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 天神!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神跡?! 何寧的巫力幾近耗盡,神殿也漸漸恢復(fù)原貌。在熱風(fēng)和黃沙中被不斷侵蝕的破損不再,巍峨的建筑,高大的石柱,繪有歷代大巫坐獸的穹頂,均完好的呈現(xiàn)在何寧眼前。神殿大廳中的生命之泉也重新開始流淌。 何寧全身脫力,四肢虛軟的躺在大廳的石板上,聽著汩汩的水聲,扯了扯嘴角。這下好了,有這個室內(nèi)噴泉,根本不用再特意掩飾地下的入口。記憶告訴他,這座噴泉可以直接連通到密室,只有大巫才能開啟。當(dāng)年巫女就是在生命之泉中下毒,才會讓巫之城的人毫無防備的喝下毒藥。 大巫死在這里,最后一位亞蘭的帝王也隕落在此,帝王的遺體和阿尼的骨骸留在地下,大巫除了一縷黑發(fā)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當(dāng)年的巫女是如何開啟這個入口,又是如何讓生命之泉消失的? 何寧想不通,干脆不去想了。體力耗盡,巫力僅剩下一點(diǎn),只能靜靜的躺著。想起穆狄讓自己恢復(fù)體力的辦法,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身邊的綠蜥,“哥們,讓兄弟咬一口怎樣?” 綠蜥正仰脖看著穹頂?shù)谋诋?,聽到何寧的話,僵硬的轉(zhuǎn)頭,張嘴,然后一扇翅膀,呼的破門而出。好在大門還沒裝,只是撞破了門框。 綠蜥飛了不要緊,虛弱的何寧也被氣流卷起,騰空了。 “我只是開玩笑……” 何寧的解釋綠蜥是聽不到了,只能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貼在了屋頂上,和壁畫做了一次最親密接觸,然后緩緩的,飄飄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為了不被摔成rou餅,最后一絲巫力也耗盡了,何寧渾身僵硬,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他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沒想真下口咬啊。幸虧有屋頂,否則不知道會被吹到哪里去。 自此,何某人深刻了解到,東西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玩笑也是不能隨便開的。 普蘭城 天神節(jié)上的那場大雨已經(jīng)傳遍了亞蘭大陸東部,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神跡”。 歐提拉姆斯神殿得到消息,沒有辦法像之前一樣將好事攬到自己身上,就算厚著臉皮開口,穆狄也不會讓他們?nèi)缭浮?/br> 穆狄前往荒城的期間,神殿又派遣了幾次使者,次次都被木沙擋了回去。面子沒得著,里子也傷到了,大動作不再有,小動作卻不斷。各部族的巫女更是蠢蠢欲動,接到神殿尋找黑發(fā)青年的命令,不遺余力的發(fā)光發(fā)熱。哪怕有了之前的教訓(xùn),為了權(quán)力,為了更高的地位,人性的貪婪終究占據(jù)了上風(fēng)。 歐提拉姆斯大巫整日昏迷,偶爾清醒,時間也越來越短,新一任的大巫會是誰? 所有的巫女都知道,每當(dāng)歐提拉姆斯產(chǎn)生新的大巫,傳承之時,繼任者都會得到一卷神秘的羊皮卷,親自將前任送進(jìn)神殿下的安息之所。經(jīng)此才會獲得力量,成為真正的大巫。 安息之所是歐提拉姆斯大巫的沉睡之地,連在神殿中侍奉的巫們也不允許靠近。 歐提拉姆斯大巫的榮耀和手中的力量都讓巫女們渴望。無論是如泰亞巫女丹妲一樣了解部分實(shí)情的,還是對四百年前的陰謀一無所知的,都在執(zhí)行命令時緊盯著歐提拉姆斯神殿。 如果成為了大巫,掌握了神殿了力量,她們將會站在亞蘭大陸權(quán)力的頂點(diǎn),得到想要而不可得的一切! 神殿和巫女們的動作頻頻,加上部分野心勃勃的部族,普蘭城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定影響。穆狄對歐提拉姆斯神殿不屑一顧,不代表附庸于普蘭城的部族也會舍棄四百年的信仰。 木沙送到巫之城的消息,使穆狄堅(jiān)定了決心。 要將背叛者碾壓在腳下,讓他的大巫不再受到任何傷害,就必須掌握更大的力量,東部荒漠的主人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回城之后,穆狄同木沙進(jìn)行了一番長談,作為城主的老師和重臣,木沙對王室血脈的忠誠毋庸置疑。 穆狄·普蘭,本應(yīng)是亞蘭大陸的主人! 將城務(wù)交托給木沙之后,穆狄集合起五百名騎士,以巡視邊界為名,前往比提亞城。 穆狄拉著縛在黑蜥身上的韁繩,見它不時回頭看著背部,藍(lán)色的雙眼微瞇,嘴角輕勾,拍了拍黑蜥的脖頸,說道:“阿蒂,你是不會長出翅膀的。” 黑蜥血紅色的大眼望向穆狄,滿是不甘。 “不過你的后代或許可以。雖然那個家伙還是幼崽,也很快能夠長大吧?” 黑蜥歪著腦袋,似乎在認(rèn)真思考穆狄的話,然后發(fā)出一聲大吼,穆狄的笑容加深了。 礙眼的家伙,就算是騎獸,也不該終日呆在身邊太過親密。若非顧及到何寧,他會直接送那個家伙去見天神。 作為亞蘭大帝的后裔,穆狄·普蘭的霸道,同他的祖先一般無二。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騎士們離開了普蘭城。 自東部荒漠掀起的狂風(fēng),將自此席卷整片大陸。 第四十三章 自從被蠻族襲擊之后,比提亞城一直沒能恢復(fù)元?dú)狻?/br> 城外的帳篷里,各部族的牧民們?nèi)齼蓛傻木奂谝黄?因?yàn)槭荏@而逃進(jìn)大漠深處的畜群只找回了很少一部分,大多都不知所蹤,或是進(jìn)入了更加人跡罕至的地方,或是成為了野獸的口中餐。每當(dāng)看到天空中的食腐鳥聚集,牧民們的心都會揪緊,懷抱著微弱的希望,騎著駱駝追尋而去,每每帶回的都是失望。 三角羊,短角牛和駱駝,是部族牧民的主要財產(chǎn)。如今,比提亞城外的畜群還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加上西庫魯斯轄下的土地中綠洲數(shù)量并不多,且大部分不適合種植,所有的比提亞牧民都在發(fā)愁,在羔羊和牛犢產(chǎn)下之前,日子該怎么過。 很多都希望北部的商隊(duì)能提前到來,從商民手中換取足夠多的糧食,支撐一家人的生活,可早該出現(xiàn)的商隊(duì)卻遲遲未到,更是讓比提亞人心頭空烏云籠罩。 商隊(duì)未能出現(xiàn)的原因,最終被比提亞人歸咎到了蠻族的身上。 “該死的蠻族!” 比提亞城位于亞蘭大陸東部大漠和西部荒原的邊界,牧民和蠻族的爭斗持續(xù)了幾百年,彼此積怨已深,十次遇見,有九次會以流血告終。這次蒼巖和其他三個部族挑起的戰(zhàn)斗,使比提亞人的日子更加難過,也對西部蠻族更加恨之入骨。 如果有機(jī)會,比提亞人會毫不猶豫的拿起彎刀,騎上駱駝沖進(jìn)西部荒原,砍下每一個蠻族的頭顱,將這些蠻族全部送進(jìn)地獄! 帳篷里彌散著水煙的味道,部族族長和長老們圍坐在一起,商討需對,面對眼前的困境,仍一籌莫展。沒有糧食,沒有鹽,沒有牲畜,手里的黃金和寶石也不能當(dāng)飯吃。死在戰(zhàn)斗中的駱駝和地行獸早已分完,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 “再殺一頭駱駝?!?/br> 白發(fā)蒼蒼的長老吸了一口水煙,雕刻著精美花紋的煙嘴,如一條細(xì)長的藤,藤下連接的壺發(fā)出汩汩的水聲。 “這些日子以來,已經(jīng)殺了十頭駱駝了?!绷硪幻孔彘L老皺眉,駱駝比牛羊更加珍貴,行走沙漠,沒有駱駝,根本寸步難行。 “那又能怎么辦?食物已經(jīng)不多了。” “我要請求面見城主大人?!币恢睕]出聲的部族族長開口說道:”我們?yōu)楸忍醽喅亲鲬?zhàn),部族中的戰(zhàn)士非死即傷,損失了大量的牲畜,沒有了糧食和鹽,西庫魯斯大人不能不管?!?/br> “這樣不妥。部族附庸于比提亞城,為城主大人作戰(zhàn)是為換取在領(lǐng)地內(nèi)放牧的權(quán)力。有了比提亞城保護(hù),沙漠強(qiáng)盜也會畏懼幾分。”提出殺駱駝的長老放下水煙,擰緊眉頭,“朵沙部族世代尊奉這樣的規(guī)則,才能在東部大陸繼續(xù)生存,延續(xù)至今。若是沒有實(shí)力強(qiáng)大的城主庇護(hù),只能在東部荒漠中不斷的遷移流浪,看看被趕走的部族吧,他們是什么樣的下場?” “或許可以請求巫女幫忙?” “請巫女幫忙?”長老冷哼一聲,“難道不需要代價嗎?今年送往神殿的貢品已經(jīng)比以往多出了一倍!” 帳篷里沒了聲音,大家都不出聲了。 非到萬不得已,沒人愿意得罪西庫魯斯。附庸于比提亞城的好處顯而易見,若是惹怒了城主,被驅(qū)逐離開,部族的日子會更加難熬。歐提拉姆斯神殿和巫女的貪婪更是懸在部族頭上的一把刀,請求他們,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被索要更多。若何寧知道這種情況,會給出一個相當(dāng)形象的解釋,所謂先索取再幫忙,無論成功與否都會成倍的要利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不給還不行,純粹是披著偽善和信仰的高利貸無疑。 但問題已經(jīng)擺在面前,食物的缺乏不是小事,現(xiàn)在還能殺駱駝,等駱駝殺完該怎么辦?朵沙部族實(shí)力不弱,仍有駱駝可殺,損失更大的部族,已經(jīng)陸續(xù)開始依靠打獵為生了。 不舍得殺死僅剩下的牛羊,就只能獵殺野獸。 羚羊,沙鼠,兔子,蛇,甚至沙漠狼,凡是能填飽肚子的,牧民們都不會放過。綠洲中可食用的植物也越來越少,沒有了植物,水塘的面積也在慢慢縮。繼續(xù)這樣下去必將造成相當(dāng)嚴(yán)重的后果,比提亞城附近的綠洲很快將成為一片不毛之地。 沒有了綠洲,沒有了水,沒有了牲畜,牧民又該如何活下去? 愁眉不展的不只是各部族的族長和長老,西庫魯斯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附庸于比提亞的部族過得艱難,一旦陷入了絕境,很難保證牧民們是否會鋌而走險,世代遵循的規(guī)則也只會成為被用來打破的擺設(shè)。 比提亞的騎士可以包圍城內(nèi)的安全,但自己內(nèi)部的廝殺,只會讓比提亞人變得更加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