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納聽話地站起來,把腦袋從窗戶探出去,“不不,”丹尼連忙拉他坐下來,“不用那么麻煩,往下看?！?/br>
    于是占星術士學徒低頭一看,在自己的腳底下找到了一扇觀察窗,說是觀察窗,其實就是破木頭地板上的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裂縫罷了。這條裂縫正下方就是3號碼頭,“巴克特里亞的疾風”已經(jīng)停泊在港,兩名水手登上甲板,正在檢查損傷情況。

    “這樣似乎不太安全吧……”失衡的感覺讓約納頭暈眼花,感覺從腳下吹來三百碼高的恐怖夜風,仿佛隨時這搖搖欲墜的小木屋就會翻滾著落入無底深淵,摔成粉碎。

    “不安全也不安全了80年,沒聽說有誰喝著喝著酒就不見了的。”丹尼泰然自若地抓起桌上的胡椒瓶,灑了一點在自己的手背上,舔舔,滿意地把整瓶胡椒揣進長袍里。

    約納結(jié)結(jié)巴巴指著酒館的另一個角落：“可是那里有個人,剛才明明坐著吃東西的,忽然就不見了……”

    丹尼抬起眼皮：“哦,沒事,一定是付不起酒錢被丟出去了,放心,他摔不死的?！?/br>
    “那就好。”約納拍拍胸口。

    “在掉進沙漠之前,就會被覓食的四翼恐鳥掠走,它們才不會放過這樣鮮美的食物呢……”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再次氣定神閑地說,因為能夠連續(xù)兩次拋出這個包袱嚇唬對方而洋洋得意。

    約納打了個哆嗦,仇恨地盯著丹尼,丹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用吩咐,酒保自動端上了三大杯氣泡酒、一筐小圓面包、奶酪、酸黃瓜和一大盆黃綠色的不知名粘稠流質(zhì)。“你好,一看你的膚色就是從西大陸來的朋友。櫻桃渡的渡船到達了？今年時間比較早呢。”酒保自來熟地沖約納打個招呼。

    “呃,你好,我是圣博倫人。櫻桃渡的渡船……是到達了吧。”占星術士學徒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渡船受到襲擊的事情。這樣看來,看來無盡沙海中的居民也沒有得到渡船的進一步消息。

    “沙漠特產(chǎn),仙人掌咖喱,一定要嘗嘗?！苯榻B完特色菜之后,酒?；氐桨膳_,約納心有余悸地盯著那盆食物,自從在櫻桃渡嘗過黑金地鼠rou之后,他對陌生的食物產(chǎn)生了一種不信任感。

    第14章 星之酒館（下）

    悠揚的舞曲響起,看來西舷的演奏家新?lián)Q了一把三弦杜卓拉琴.一面吃著晚餐,約納一面研究著漢娜那把來歷不明的夏日之白櫻,斯圖爾特當代家主將魔法平放在桌面上,右手牢牢握著槍柄不肯放開,很別扭地左手持叉進餐。

    “不對啊。第七到第八顆紅水晶之間應當是一個簡單的能量放陣,為什么在這里多繞了兩個彎子？這會導致法陣整體負荷加大的?！闭夹切g士學徒在槍身上來回撫摸,口中念念有詞。丹尼無奈地盯著他,“貨物朋友,你不喝口氣泡酒嗎？這里的酒由老貝本人釀造,據(jù)說是整個無盡沙海第二好喝的?！?/br>
    約納沒有抬頭,抄起木頭酒杯來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冰涼的酒液涌進喉嚨,爽快的泡沫溢滿口腔,舌尖殘留著芬芳的麥芽味道,微微一絲苦味殘留在舌根,成為回味悠長的注腳,他驚詫地抬頭與丹尼對視：“果然很爽口呢。那第一好喝的在哪里？”

    “隔壁。”丹尼攤開手臂,目示歌舞升平的西舷。競速之星的西舷頂層甲板是一個美輪美奐的庭院,郁郁蔥蔥的植物呈現(xiàn)沙漠里少見的鮮明色澤,噴泉在甲板中央嘩嘩流淌,舞會上的每一對男女都風度翩翩、步履輕盈,十幾盞綴在彩色天棚下的風燈將庭院照得燈火輝煌,天棚上居然還有夜鶯在歌唱。

    約納端詳遙遙相對的西舷,又回頭瞧瞧黑暗的東舷甲板,那破破爛爛的小酒館、鬼火一樣搖曳的昏黃燈光、風塵仆仆的半醉酒徒和無數(shù)雙臟兮兮臭烘烘的大皮靴子,點點頭：“我相信?！?/br>
    看到自己將談話對象的注意力從那柄上拉回來,丹尼顯得非常高興,他放下酒杯,伏低身子,神秘道：“現(xiàn)在,想不想聽聽無盡沙海中最酷的名詞解釋？巡游8字？后蟲節(jié)點？大沙瀑？”

    “什么？”占星術士學徒迷茫道。先前他自己問出的問題,此刻已經(jīng)完全忘了個干凈。

    丹尼撇撇嘴,“你真是個健忘的貨物朋友。這樣吧,我現(xiàn)在把無盡沙海中最重要的知識傳授給你,而你,給我們講一講你自己的故事,比如那個金發(fā)的獨角獸騎士,還有神秘的東方女人,——這樣我們大伙的晚上都不會太無聊。成交嗎？”

    約納想了想,“成交。”

    兩人碰杯,各喝下一大口氣泡酒。

    “巡游8字?！钡つ?斯圖爾特豎起一根手指,“無論無盡沙海有多么廣闊,每條雌性噬沙蟲的生命軌跡從出生的那天就已經(jīng)注定。它們會以后蟲為中心,沿著8字型的路線在沙漠中巡游,如果以本體速度前進,完成一個巡游8字、經(jīng)過兩次后蟲節(jié)點,正好是一年時間。被改造成帆船的大蟲速度會大幅度增加,但也要遵守它們的天然特性,像斯圖爾特家的喳喳,今年春天剛完成一個巡游8字,接下來幾天我們會再次經(jīng)過后蟲節(jié)點,完成第二個巡游8字。”

    “明白了。”約納點點頭,“8字的中間交點就是后蟲節(jié)點。”

    丹尼贊賞地瞧著他,“正解。后蟲是在不斷緩慢移動的,因此后蟲節(jié)點的位置并不固定,不過無論距離多遠,雌性噬沙蟲都能感應到后蟲身處何方,船長要做的,就是利用8字型的大圓弧到達自己的目的?！?/br>
    “如果不經(jīng)過后蟲節(jié)點又會怎樣？還有,為什么是8字？它們直線駛向后蟲不行嗎？……對了,后蟲到底是什么？”約納喝了一口酒,拋出一串問題。

    丹尼喝光杯里的酒液,打個響指示意酒保再來一輪,“一個一個來。后蟲是無盡沙海一切噬沙蟲的女王,它們的族長、信仰和圖騰柱,所有大蟲身上都流著后蟲的血脈,朝拜后蟲是深深鐫刻在噬沙蟲靈魂中的原動力。據(jù)當?shù)赝林苏f,從后蟲身下的孔洞中穿過,會讓大蟲獲得某種神秘的祝福能量,若缺乏這種能量,噬沙蟲會慢慢失去動力、力竭而亡。一年兩次的朝拜是最低限度。至于8字型,那是因為噬沙蟲對女王有著深深的敬畏,它們不敢把頭部直接對準后蟲所處的位置,只能兜個大圈子迂回接近自己生命的起點和終點。”

    約納蘸了一點酒,在桌面上畫了幾個圖形,“哦,8字巡游時蟲子們的頭部是沿著切線方向不斷向后蟲靠攏的,直到到達后蟲節(jié)點時才真正指向后蟲本身。果真是天然的敬畏呢?！?/br>
    “快把你杯中的酒喝掉,第二輪了！”丹尼不滿地嚷嚷著,以此掩飾看不懂幾何圖形的尷尬。占星術士學徒舉起酒杯,咕嘟嘟把氣泡酒灌進喉嚨,他此前從未喝過這么多酒,沒想到微醺的感覺十分美好,渾身上下泛起輕飄飄的放松感,就連疲憊也減輕了許多。

    “那么,給我講講交配季節(jié)?！奔s納丟下空酒杯,向酒保點頭致意,接過第二杯酒。漢娜在旁邊小口抿著酒液,饒有興致地看兩個人聊天,白櫻的影子還放在桌面上沒有收起。

    丹尼解開長袍領口的金色紐扣,露出巧克力色皮膚的健壯胸膛：“這個是非常壯觀的節(jié)日哩。每年春季,四月底或五月初,是噬沙蟲巡游8字第一次回到后蟲節(jié)點的日子,也是蟲卵孵化的日子,也就是交配的季節(jié)。簡單來說,懷孕的大蟲會把蟲卵掛在甲殼上繼續(xù)巡游,蟲卵需要一年的時間孵化,在后蟲節(jié)點孵化時,雄性噬沙蟲飛向天空,雌性噬沙蟲落向地面,雄性蟲子會找到血緣關系較遠的、成熟的雌性大蟲交配,然后立即死亡,雌性大蟲懷孕后離開節(jié)點,花一年時間完成完整的一個8字巡游后回到后蟲身邊產(chǎn)卵,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循環(huán)。明白了嗎？”

    “唔,清楚了,就是覺得雄性蟲子的命運好悲慘呢,生命只有短短幾天時間,還沒有任何地位可言。”約納有點低落。

    “說這話的時候你瞟我一眼是什么意思？”丹尼敏感地一拍桌子,怒道,“要知道,斯圖爾特家家主的位置本來是我的！要不是我當實習船長的第一天下錨時間過長導致喳喳得了場小病,老爸一定不會讓漢娜繼承這個只有男人才能坐穩(wěn)當?shù)奈恢?！?/br>
    漢娜倒沒有發(fā)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下錨七個小時？爸爸應該當場槍斃你來的?！?/br>
    “什么意思啊,下錨?！闭夹切g士學徒打了個酒嗝,問。不知不覺,第二杯氣泡酒也喝了一半,他開始感覺臉紅心跳,太陽xue咚咚亂響,看什么都像隔著一層輕紗。

    丹尼賭氣沒說話,漢娜?斯圖爾特解釋道：“大蟲對養(yǎng)分的需求量很高,需要時刻不停地移動,過濾出沙子中的食物,如果由于暴風等原因必須下錨停止移動,時間不能超過兩個小時,否則噬沙蟲會進入長時間的虛弱期,沙吞吐量大幅下降,只能緩慢移動補充營養(yǎng),即使順風,也無法達到5節(jié)以上的航速。丹尼那次下錨時間長達7個小時,我和爸爸在旁邊一句話都沒有說,后來,就剝奪了他掌握‘巴克特里亞的疾風’的權(quán)利。”

    “又沒人告訴我……”丹尼委屈地嘟囔著。

    “從此,喳喳就得了消化不良的毛病?！眒eimei給了他致命一擊。

    看斯圖爾特家的男丁一下子情緒低落下去,只是埋頭喝酒,約納決定把自己和伙伴們的故事講出來,他摸摸自己泛紅發(fā)燙的鼻尖,醞釀一下語言,“我是圣博倫紅土平原占星術塔的四級占星術士學徒,我的老師是七級占星術士柯沙瓦,因為戰(zhàn)爭開始,我不得不……”

    “凱瑟琳娜?馬克西米連！”漢娜大喝一聲,噌地站起來,把木頭椅子掀翻在地。

    “小可愛,你來啦？”丹尼眼睛一亮。

    漢娜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的哥哥一個暴栗：“干嗎對敵人那么親熱？”

    約納醉眼迷蒙地轉(zhuǎn)向門口,看到破木板門被推開,走進一個引人矚目的女人。名叫凱瑟琳娜?馬克西米連的女孩有一頭光澤耀眼的栗色長卷發(fā),穿著一身與破敗酒館毫不搭調(diào)的華麗白色長裙,精致的鹿皮靴踏在吱吱作響的木地板上,秘銀材質(zhì)編制的腰帶上懸掛著好幾把金鑰匙,鑰匙在不斷互相碰撞,發(fā)出風鈴一樣的紛亂響聲。

    她的個頭比約納還要低一點,有著即使放在西大陸也極其罕見的雪白膚色,一雙灰綠色的大眼睛靈動地左右一瞟,凱瑟琳娜唇色鮮艷的嘴角泛起一個微笑：“斯圖爾特小姐,小丹尼,你們好嗎？我在下面看到你們的船了,疾風號還真是可憐呢,聽說你們挑戰(zhàn)旱龍卷了？”

    漢娜陰沉著臉沒有說話,丹尼笑嘻嘻地答道：“我也看到你的船了,真是有緣分呢,一起喝一杯吧？”

    凱瑟琳娜猶豫了一下,用手指玩弄著自己的一束卷發(fā),“看起來有些人不太歡迎我呢……”

    “你猜對了?！睗h娜毫不留情地回答。

    約納感覺胃里在咕嘟咕嘟作響,忍不住又打了個酒嗝,感覺舒服多了。這聲響動使得門口的女孩向他望了一眼,只一眼,就沒能挪開視線,“你的名字是不是叫d?約納二世,占星術士學徒？”她用春蔥樣的手指捂住因震驚而張大的嘴巴。

    第15章 仇恨之網(wǎng)（上）

    約納一個激靈,感覺酒意消散許多,他猛地站起來,用手指著門口的女孩：“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有人在找我？我的伙伴們在找我對不對？你在哪里遇到他們的？”喘了幾口氣,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禮貌,連忙放下手臂,“……對不起,馬克西米連小姐是嗎？是的,我是約納,占星術士學徒.”

    “他是我們的貨物,小可愛?！钡つ岵遄斓?。

    “叫我凱瑟琳娜?！贝╅L裙的女人快步走進酒館,不染微塵的潔白裙擺讓醉醺醺的酒徒們發(fā)出一陣難以理解的嘟噥聲,她走到約納身邊,拉起他的手,上下端詳：“真的找到你了呢！你和他們描述的一模一樣?！?/br>
    指間溫潤的觸感讓占星術士學徒有點不自在,他紅著臉抽回手,“他們是誰？是不是一位騎著獨角獸的騎士……”

    “埃利奧特先生與龍姬小姐?！眲P瑟琳娜微笑著說出了約納朝思暮想的兩個名字。

    約納怔住了,半晌不能動彈,終于,一滴在眼眶里蓄了許久的淚水沿著臉頰緩緩流下,吧嗒一聲掉在桌面上,洇濕了臟兮兮格子桌布。

    “你的個頭果然跟他們說的一樣矮,不過好像比我還高一點點呢。”凱瑟琳娜踮起腳尖比劃著,身上傳來好聞的花香。約納抹抹眼睛,恨不得抓住對方的手臂把所有的答案都搖晃出來,但只是想想罷了,他急促地問：“他們在哪里？他們還好嗎？其他人呢？錫比？耶空？”

    “坐下說,坐下說?！钡つ崂_一張椅子,邀請小可愛坐下來,假裝看不到漢娜冷冰冰的眼神。凱瑟琳娜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酒保立刻殷勤地端來一杯梅子果汁放在她面前,躬下身：“這是酒吧贈送的,有什么要求請盡管吩咐我,公主殿下。”

    他的身后傳來喀鏘一響,一個極其高大雄壯的中年劍士把腰間的寬劍抽出半截,雪亮的劍鋒讓酒吧里的燈火顯得暗淡無光。凱瑟琳娜向他的隨從擺擺手,中年劍士彎腰致意,收起佩劍,肅立一旁。

    “……有什么要求盡管吩咐我,馬克西米連小姐?！本票Ｖさ馗目诘?。

    “我要喝酒。”凱瑟琳娜好脾氣地笑道,“跟大伙一樣的氣泡酒,另外,我餓了,一客不澆醬汁的rou扒是最好的禮物,謝謝?！?/br>
    酒保答應一聲走了,約納此刻顧不上理會公主之類的話題,湊近她追問：“凱瑟琳娜,快告訴我伙伴們的消息,他們在哪里？”

    小可愛抿著嘴笑道：“他們當時也是這樣急迫地追問你的消息,可惜那時我還不清楚你在哪里。放心,他們很好,我是在雪靈頓港碰到他們的,騎著獨角獸的英俊騎士埃利奧特先生與黑發(fā)的龍姬小姐,他們在整個小鎮(zhèn)張貼尋人啟事找你。后來,他們通過掮客,向無盡沙海的所有速遞帆船發(fā)布了傳遞消息的無限時委托,只要能找到你、將一句留言轉(zhuǎn)述給你,就可以得到五十銀幣的獎金?？磥?我的好運氣又一次發(fā)揮作用了,有史以來最輕松的五十銀幣呢！”

    丹尼目光呆滯地瞧著她：“這個任務是什么時候發(fā)布的？”

    “4月27日下午2時?！眲P瑟琳娜回答?！斑€沒問呢,為什么約納先生會和你們在一起？”

    丹尼哭喪著臉：“4月27日上午10點,我們接到了運送這件貨物到達那摩扎的委托,四個小時！只要遲四個小時出發(fā),50銀幣就賺到手了,大神盧塔！這難道是某種詛咒嗎？為什么我總是與亮晶晶的硬幣擦肩而過？50銀幣！可以彌補開炮的損失了！”

    凱瑟琳娜笑道：“你們還是那樣運道不濟嗎？”

    約納詢問地望向漢娜,漢娜?斯圖爾特盯著小可愛,沒好氣地回答：“自從爸爸死了以后,我們總是賺不到錢,一直處于虧損狀態(tài),欠債一大堆了。改行做速遞之后更是倒霉……不說了。”

    “總之,”凱瑟琳娜正色道,“接下來就是他們委托我傳遞的信息,請用心聽,約納先生。”

    占星術士學徒點點頭,望著她大而明亮的眼睛。

    “約納閣下,很抱歉,我們不能再在原地等待,必須出發(fā)了,如果收到這條留言,請于5月15日之前趕往吐火羅帝國首都巴克特里亞,我們在那里相見,5月15日之后我們必須繼續(xù)旅程,若來不及趕往,我們會想辦法留下信息,請保重身體。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眲P瑟琳娜轉(zhuǎn)述道,前面是埃利奧特嚴肅的口吻,后面兩句,顯然是龍姬所說。

    “……什么？”約納迷茫道。

    斯圖爾特兄妹對視一眼,一同搖了搖頭。東方女人用古老語言寫下的留言讓西大陸人無比費解,凱瑟琳娜本人也不懂得其中的含義,“龍姬小姐沒有說明,我只能逐字復述。總之,他們都很擔心你,希望你盡快趕到巴克特里亞與他們匯合。”

    “巴克特里亞在哪里？離這里有多遠？”占星術士學徒立刻抓住丹尼的手詢問,斯圖爾特家的男丁顯然對同性接觸有點過敏,飛速抽回手掌,藏在桌子底下：“巴克特里亞的話,大約有十天的航程,是不是meimei？”

    漢娜想了想,“從這里轉(zhuǎn)向東南方向直線穿越無盡沙海,估計五天能夠到達沙漠邊緣,然后坐馬車三到四天能夠到達黃金之城?！?/br>
    “今天是幾號？”約納拍拍額頭,他發(fā)現(xiàn)這幾天自己的時間觀念完全混亂了,通過藍色的太陽可以判斷還在4月末,但具體時間沒有概念。

    “4月30日,明天金黃色的馬特拉克堤利將照耀大地?！睗h娜回答道。

    約納驚喜地雙眼發(fā)亮：“那么明天就出發(fā)的話,可以趕在5月15日之前到達巴克特里亞了？太好了！”

    “這個……”丹尼咳嗽兩聲,與meimei交換了一個眼神,搖搖頭：“抱歉,貨物朋友,那是不可能的?！?/br>
    “為什么？……對了,是錢的問題嗎？兩枚金幣的話……只要找到占星術士協(xié)會,完全沒有問題！”臨行前柯沙瓦導師對約納說起過尋找協(xié)會的事宜,盡管不清楚自己四級占星術士學徒的頭銜具有多大的能量,但他明白兩枚金幣對五大行會成員來說根本不算個問題。他焦急地盯著丹尼,“我給你五枚,不十枚金幣！只要你們能夠送我前往黃金之城,一切都可以解決！”

    漢娜沒有開口,丹尼喝了一口酒,“對不起,我說過,那是不可能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噬沙蟲不可能直線前進,它們的行動軌跡必須嚴格按照巡游8字進行,也就是說,我們沒辦法向東南方進發(fā),只能按照原路線向西南方的后蟲節(jié)點航行。”

    “這……”約納求助地望向凱瑟琳娜,對方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但肯定地點點頭。

    “第二,”丹尼?斯圖爾特嘆口氣,“這事關斯圖爾特速遞的信譽,無論你出多少枚金幣,我們都必須把你完整送到那摩扎,盡管我對你的豪爽提議非常心儀?！阏f十枚金幣,是貨真價實的十枚金幣,不是雜貨店或者面包房的抵用券吧？”

    約納握緊拳頭,想說點什么,幾次張開嘴,終于半個字也沒能吐出來,泄氣地撲通趴在桌上,喃喃道：“如果我偷偷逃掉呢……”

    “到天涯海角,也捉你回來。”漢娜語聲輕柔,但眼神堅定地說。

    這時酒保端來了熱氣騰騰的大份rou扒和用精致水晶杯盛放的氣泡酒,丹尼在旁邊咕咚咕咚咽口水,悄聲對約納說：“喏,喏,這就是無盡沙海第一好喝的氣泡酒,只有在競速之星西舷可以喝到的好東西。rou看起來也是西舷二層餐廳廚師長的手藝,天哪,我寧愿用一年的壽命交換她的晚餐……不不,如果有錢的話,我們先買一瓶金標仙人掌酒喝,那才是無盡沙海最美妙的飲料?！?/br>
    他的貨物朋友垂頭喪氣,沒有理他。漢娜一直盯著凱瑟琳娜,視線噼里啪啦冒出火星,小可愛卻彷佛沒看到,安慰地拍拍約納的手背,拿起餐叉,動作文雅地切下鮮嫩多汁的rou塊,“今天的rou扒非常新鮮,要嘗一嘗嗎,約納。……對不起,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占星術士學徒無力地擺擺手。酒精開始在他的血管里不停奔流,得到伙伴消息的興奮被無法會面的挫敗感擊潰,約納感覺昏昏沉沉,甚至感覺不出身邊妙齡淑女的主動示好,當然,更看不到丹尼噴火的眼神。

    凱瑟琳娜不以為忤地微笑著,將滑嫩的rou塊送入口中,仔細咀嚼。

    “小可愛,你也是從雪靈頓過來的？沒有碰到旱龍卷嗎？我們可是從龍卷風中硬闖過來的哦！”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忽然想起先前的壯舉,興奮地坐直身子,拍拍健壯的小胸脯。

    “是的,我和我的‘綠洲’號從雪靈頓出發(fā),目的地是吠陀國的旁遮普省,有一封快信要送達?！眲P瑟琳娜回答道。

    丹尼關切道：“吠陀和吐火羅的邊境線好像不太平,據(jù)傳言說,以賽巴因克大帝可能無法容忍敵國的sao擾,要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了?！?/br>
    “吠陀那名叫做梵天的異教徒首領是個非常有野心的家伙,我看戰(zhàn)爭無法避免,只是時間問題。不過旁遮普的位置就在無盡沙海邊緣,只要在沙漠里,沒有人追得上我的‘綠洲’?！眲P瑟琳娜以微笑回應丹尼的好意。

    漢娜眉頭一跳,用挑釁的眼光盯著她。

    第16章 仇恨之網(wǎng)（下）

    看到meimei并非善意的舉動,哥哥連忙開口：“看來你的帆船在我們后面,躲過了龍卷風,是不是？”

    “是的.我出發(fā)得比較晚,進入無風期的時候距離你們大約有四十哩的距離,遠遠看到旱龍卷發(fā)生,幸運的是,沒有受到波及。剛才聽老貝說起你們的遭遇,真是勇敢的舉動！沒有想到在斯圖爾特先生和蘭登?施密特先生離開無盡沙海之后,還有人敢于挑戰(zhàn)龍卷風的威嚴?！?/br>
    受到激勵的丹尼咧嘴一笑,偷偷把長袍領口的第二顆紐扣解開,露出更多的胸肌,“是的,盡管遍體鱗傷,我們還是成功了,把‘女神之光’號遠遠拋在后面吃灰,你一定也瞧見愛德華的那張臭臉了對不對？他下錨下了多久？根據(jù)龍卷風的規(guī)模,恐怕不低于兩個小時吧？”

    凱瑟琳娜抿了一口氣泡酒,想了想：“我乘著一陣美妙的北風超過他的時候,‘女神之光’還在怠速前進,應該是進入虛弱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