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節(jié)
容楚視若無睹,指了指自己道:“被拋棄的人在這里,我還沒哭呢,你哭什么?!?/br> 景泰藍眼神里浮上懵懂之色,咬著指頭道:“麻麻拋棄了你嗎?” “是啊?!比莩@口氣,“你忘了?年前她走的時候,特意去和你告別,可是你當時看見我在她身邊嗎?” 景泰藍偏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和你告別,卻對我不告而別?!比莩砬椴惶每矗八o你送禮物,卻把我扎了一屁股,她給你勤寫信,卻懶得給我?guī)讉€字。你說,到底誰算被拋棄?” ------題外話------ 有票就投的都不是人妖!個個美艷風sao! ☆、第五十一章 帝后斗法 景泰藍眼神里浮上懵懂之色,咬著指頭道:“麻麻拋棄了你嗎?” “是啊?!比莩@口氣,“你忘了?年前她走的時候,特意去和你告別,可是你當時看見我在她身邊嗎?” 景泰藍偏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她和你告別,卻對我不告而別?!比莩砬椴惶每矗八o你送禮物,卻把我扎了一屁股,她給你勤寫信,卻懶得給我?guī)讉€字。你說,到底誰算被拋棄?” “真的嗎?”景泰藍眼睛晶晶亮,這回不是淚水是興奮的光,“我就知道她最最最喜歡的是我!” 容楚睨了睨這小子——他吃癟他這么歡喜?真夠沒良心。 看在這小子淚水未干份上,他今日善心大發(fā),不予計較。嗯了一聲道:“自然是最在意你的,真不明白你哭什么。她丟夫棄……夫,就是為了給你鞏固江山,這要算拋棄,真不知道還有什么算在意。” 景泰藍有點訕訕地,低頭咕噥道:“藍藍知道……藍藍只是心里悶,想她了……”聲音越說越低。 容楚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景泰藍小心地避開他的傷腿,抱住他的脖子,幽幽地嘆口氣。 這么小的人兒,大人般地嘆氣,聽得人要發(fā)笑。容楚笑問:“你嘆氣什么?” 景泰藍一邊膩在他胸膛上,一邊幽幽地道:“這要是麻麻的懷抱就好了……” 容楚很想把這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小子給扔出去。 “我還想著你麻麻的懷抱呢。”他懶洋洋把最近又胖了的小子轉(zhuǎn)了個身,“反正都想不著,咱們倆互相抱抱算了?!?/br> “嗯。”景泰藍抱著他,在他耳邊瞇眼道,“將就將就了。” 容楚又想扔人了…… “麻麻說,心里煩,找公公。”景泰藍和他咬耳朵,“公公,我現(xiàn)在很煩。” “就這事?”容楚看了看外殿,“我還以為您在為那孩童失蹤案煩心呢。” “那個案子交給麗京府去辦啦,說是撒下天羅地網(wǎng),一定能捉到兇手的。”景泰藍揮揮小爪子,“母后回宮的事情大,公公,麻麻臨走時和我說,無論如何不要讓母后回宮?!本疤┧{低低地道,“可是我現(xiàn)在覺得,似乎做不到了?!?/br> “確實做不到?!比莩溃澳懵槁樗局f話不腰痛。” “不許罵她?!本疤┧{瞪起眼睛,隨即又泄氣,“公公你也這么說?我真的……真的要讓她回宮嗎?” 他直著眼睛,想著回宮已經(jīng)夠慘了,當初看太后出了宮,才勉強接受回宮。如今太后又要回來了,以后他得經(jīng)常請安,得和她一起上朝,麻麻還不在身邊……這日子要怎么過? 想到太后,他微微顫了顫,不是畏懼,自從回宮之后,他以往對太后的畏懼便少了很多,但他依舊不愿意和她在一起,想到她,就想到某些陰冷的場景,黑暗里逶迤的詭秘的淡白的煙氣,霧一般的影子…… 容楚似乎在想著什么,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回頭對上景泰藍小小絕望的眼光,才笑了笑,“大家都說,應(yīng)該請她回宮,那就請?!?/br> 景泰藍失落地低頭摳手指。 “但是她回宮了,自己呆不下去,還要回去,那就怪不得陛下了,不是嗎?” 景泰藍驚喜地抬起頭來。 …… 宮中隱約傳出消息,說陛下準備迎太后回宮了。 這話是御書房伺候的人說出來的,他們聽見陛下傳了宮廷御造司的人來,說景陽殿雖然沒修好,但也要另尋宮室收拾出來,好供太后回宮居住。 太后原來居住在景陽殿,景陽殿在她臨產(chǎn)那夜走了水,之后一直在修葺,說起來也奇怪,這點工程按說也該完工了,但遲遲不成,一會兒說時日不利,一會兒說格局設(shè)計有誤,當然,景陽殿始終沒修好,自然不方便接太后回宮,這也是皇帝一直用來應(yīng)答太后派的理由之一。如今太后那邊鐵了心要回宮,表示說景陽殿走水不吉,就算修好也不想再住,寧愿別居他處,那么景陽殿修沒修好,也就不重要了。 宮中還有很多空著的宮室,設(shè)計精巧,涼閣處處,軒窗空頂,除了先帝在世時,夏天最喜歡住的宮殿承御殿早已封殿外。真要收拾出太后住的宮殿很容易。 這話傳出來,聽著很可信。太后那邊也因此加緊了動作,皇太后又出去散了幾回步,表示身體越發(fā)的好。親了幾次民,獲得了更多好評。有次她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拉著人家的手唏噓半天,最后還拔下了發(fā)簪塞到人家手中,贏得了一地含淚感恩的跪拜,以及高呼太后萬歲的呼聲。 皇太后很端莊慈憫地轉(zhuǎn)身去了,事后自有護衛(wèi)尋到那幸運的小女孩,把簪子給要了回去——皇家珍品,太后*物,怎么能落到普通賤民手中? 當然,要回簪子是私下的,護衛(wèi)走的時候,也扔下了點銀兩,好歹還是讓那小女孩占了點便宜。 太后賜簪的事兒傳出去,就有更多的人等在皇太后在宮外園林散步的路上,期待著下一次的好運?;侍蠊豁槕?yīng)民意,拔過幾回釵子,褪過幾回手鐲,贏得一片稱頌之聲。 當然,事后護衛(wèi)還是要去尋的,東西還是要拿回來的。 漸漸的護衛(wèi)也有了怨言——每次勞心費力地去找回首飾,還要掩人耳目,還要威脅不許泄露,還要自己貼錢——那些補償?shù)馁p銀,李公公說讓他們先墊著,事后在俸祿里加倍補上,但之后便沒了動靜,再說這個事后……什么時候算事后呢? 宗政惠也不耐煩了。每次都要拔簪子,雖說能拿回來,但拿回來之后,有時候難免弄臟,有時候還會少個珠子少條金絲什么的,就算不少什么,她想著這東西曾經(jīng)被那些滿是泥垢的骯臟的手捏過,也便不想戴了。東西拔下來的越多,不想戴的越多,再這樣下去她就沒首飾用了。 還有她的裙子和鞋,這么多年,她都是坐在鳳輿上,就算從景陽殿到日宸殿,她也不會親自挪動步子,可現(xiàn)在,她的裙子和鞋子時不時要被路邊的野草弄臟,甚至還會被那些骯臟的手撫摸,甚至還要被那些骯臟的嘴親吻!她每次回宮,都要趕緊脫下衣服扔掉,這樣扔下去,她也快沒新衣穿了。 宗政惠開始心急,盼著那消息趕緊到來。還好,就在她的衣服首飾只夠一個月內(nèi)每天換一次的時候,消息來了。 陛下將于明日,率領(lǐng)文武百官,親往永慶宮,迎接太后回宮。 不僅來接了,而且隆重的來接!據(jù)說禮部接到命令,加緊在一路上搭彩棚,又派人來和李公公商量具體的離宮時辰。 好消息來得太快,又太突然,昨天還毫無動靜,明日就要被迎回宮,宗政惠也被驚喜得險些昏了手腳,連連道:“這可怎么是好?哪里來得及?趕緊準備,趕緊收拾包袱!趕緊定人員!” 太后移宮不是那么簡單的事,要選宮內(nèi)跟隨回宮的人選,向禮部和宮監(jiān)回報之后的安排,要先派人去新殿做準備,這邊定下名單后還要收拾,太后還有一大堆的東西要收拾,之前宗政惠離開皇宮時,人是被李秋容從密道一路背到永慶宮的,東西和人員卻直到半個月之后才準備齊。 “太后……”李秋容皺著眉,想著這樣太過倉促,對雙方安排不利,也無法先穩(wěn)妥安排好即將要住的承御殿,便道,“日子也太緊了些,怕是難以安排周全。太后,是不是和禮部說,您略有微恙,推遲幾天……” 宗政惠猶豫了一下,斬釘截鐵地道:“不行!皇帝是故意這么做的,就是在等我這話。這話一說,那邊就有了借口,立即會說其實我身子還是不行,還是需要靜養(yǎng),之后我再想回宮,就千難萬難!我已經(jīng)花費了這許多心思,決不能功虧一簣!” 李秋容默然,想著她說得也有道理,又想是不是給康王送信,請他來商量一下,但此時哪里還來得及? 其實就算他來得及送信也沒用,今日朝會之后,召開第一次名單審核會議,正式討論內(nèi)五衛(wèi)合并之后的將領(lǐng)名單,這至關(guān)重要時刻,康王怎么肯告假? 整個永慶宮都忙碌起來,現(xiàn)在能把這邊趕緊收拾出來就不錯了,李秋容忙得滿頭是汗,禮部還催著他定時辰,老李接過單子,翻了翻,單子上明日已經(jīng)密密麻麻列了一排禮節(jié),明日辰末皇帝出宮,率百官前往永慶宮,進宮之后率百官參拜,之后在永慶宮門口接受百姓參拜……林林總總,一堆繁文縟節(jié)。最后需要這邊定的,只是太后什么時候等在正殿而已。 老李忙得不可開交,一眼瞟過,道,“陛下仁孝,好生隆重……”心里卻想,出宮既遲,路途不近,還有一大堆禮節(jié),等到回宮,豈不是深更半夜? “是極,陛下深仁厚德,欣聞太后病愈,迫不及待要迎太后回宮?!倍Y部的官員笑瞇瞇。 “不能把時辰再提前些么?”老李知道問這話已經(jīng)僭越,這些皇家禮制不是他一個太監(jiān)可以置喙的。 果然禮部的人立即沉下臉,道:“李公公這話差了!陛下出宮的時辰是欽天監(jiān)推算過的,豈是你我所能更改?” 李秋容無奈,想了想,還是去內(nèi)殿見宗政惠。還沒走近殿門,就聽見宗政惠聲音發(fā)尖,“我那件金紅色疊繡五彩鳳凰的大禮服呢?拿出來,那件最適合明日場合,配上淺紅胭脂,再在眼角掃一點淡金色,會顯得氣色很好……嗯?怎么會有點折痕?你們怎么保管的——”隨即一聲尖叫,不知道誰被踢了還是打了,似乎又撞著什么東西,哐當一聲響。 老李皺皺眉——每次宗政惠達到目的,興奮歡喜時,便會失了平日沉穩(wěn)陰沉之氣,顯出幾分難以控制的張狂來。 這種感覺,有點……癲狂。 這么想的時候,他心中一跳,想起宗政家先輩曾有過的一個毛病……轉(zhuǎn)瞬他就將這念頭按了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和宗政惠稟告時辰的事。 “……禮部為顯隆重,列出的禮儀自然極盡繁瑣……”他小心地提醒宗政惠,“其余任何人都不能減免,只有您是可以的……” 繁瑣的禮節(jié)浪費時辰,回宮時過晚,李秋容擔心宗政惠到時不能安睡。這種上奉的禮節(jié),包括皇帝在內(nèi),都是不好表示減少的,只有受禮的當事人可以謙虛推辭,省了一些參拜禮,就可以早點回宮。 宗政惠正皺眉查看那件大禮服上,rou眼難辨的皺痕,聽見這句轉(zhuǎn)過頭來,又是一句斬釘截鐵,“不行?!?/br> 李秋容垂下臉。 “老李,你莫瞧低了我,以為我貪戀那般虛榮?!弊谡菹騺碇匾暲钋锶?,竟然放下禮服,親自和他解釋,“只是隆重些才對。今日隆重出門回宮,萬人矚目,八方來迎,把回宮的場面做足了,才能彰顯我的地位。再說,他那么顯眼地迎我回宮,就沒法再有臉送我出宮!” 李秋容想想也是,他不擅這些權(quán)爭心計,只是直覺地覺得夜深回宮不妥,如今想著太后說得有理,考慮得更為深遠。和日后的地位比起來,一夜睡遲些也不算什么。 他應(yīng)聲退了出去,和禮部官員商議了具體時辰,禮部捧了單子急急地去了。這邊永慶宮上下,還得根據(jù)明日迎接大禮和參拜禮的安排,灑水墊道,打掃正殿,布置彩臺果品,安排官員跪拜的場所和用具,安排百姓圍觀的場所,安排宮前和四周警衛(wèi)……再加上本來就有的收拾物品的事情,忙得每個人都快飛了起來。宗政惠還不時地需要找這個找那個,為明日的迎接反復(fù)配著衣服首飾,殿內(nèi)不時響起她的尖聲叱喝,“我那支九簪牡丹花金步搖呢……什么……扔了?那雙八蝠雙繡高底鞋子呢?……什么?也扔了?” …… 砰一聲一個宮女栽出殿外,跌了個灰頭土臉,忙著指揮人打掃正殿的李秋容嫌她擋路,一腳又將她踢下了階梯。難得他百忙中心中還閃過一個念頭——太后身子果然大好了,瞧這一腳就能把人踢出來…… 永慶宮幾乎忙了整整一夜,連宗政惠也被吵得無法入眠,天快亮的時候,她坐在殿里思量一陣,又親自到一個箱子里去翻找了一樣?xùn)|西,塞在隨身的袖袋里。 東西是前兩日從康王那里弄來的,康王來看她,腰囊里隱約露出那東西的一角,她瞧見了,心中一動,當即指示李秋容偷了出來。李秋容武功高超,康王毫無所覺。東西到手,宗政惠研究了一陣,隨即為其中的發(fā)現(xiàn)欣喜若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一直愁太史闌功勛彪炳步步高升毫無把柄可抓,讓她恨得牙癢癢卻一時奈何不得。如今可不是瞌睡遇著了熱枕頭? 想不到康王也派人潛入了靜海,還拿到了這個東西…… 她自覺這是個殺手锏,也是個護身符,因此回宮必得帶著。 她直到早上才抽空休息了一會,她覺得好像才閉上眼睛,那邊李秋容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太后!圣駕率百官已經(jīng)快到了!” 宗政惠艱難地坐起來,“快給我梳洗著衣!” 在梳洗和穿衣過程中,宗政惠幾次險些睡著,等她匆匆打扮好,那邊皇帝儀仗已經(jīng)到了宮門口。 宗政惠在正殿寶座上等候,遠遠看見太監(jiān)宮女如流水般魚貫而入,分列兩側(cè),明黃龍旗招展,明*飛龍寶頂之下,小皇帝面色沉肅地端坐。后頭跟著浩浩蕩蕩的臣子。三公在最前面,連容楚,都坐了個輪椅,轆轆駛在章凝身邊。 宗政惠遠遠地看見容楚,怔了怔。 萬萬沒想到他也會來,自他受傷后,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請了三個月的假,多久沒上朝了。 前陣子那件事,她心中一直有疑惑,不知道容楚那么做有什么用意,雖然一時離間了她和康王,讓她心中存了疙瘩,短時間內(nèi)兩人達不成協(xié)議,可是誰都知道,利益逼得人必須合作,有矛盾也是暫時的事,遲早他們還是會聯(lián)合起來。那么容楚費盡心思來這一出有什么必要?如果他是為此自傷,那就更沒必要了。 她隱約知道點靜海的事,但不能確定。她畢竟身處深宮,消息不便??低蹼m然猜到了些,卻因為最近心思都在爭奪麗京兵權(quán)上,也沒有太往深里分析,還沒來得及告訴宗政惠,宗政惠只是出于女子嫉妒多疑,忍不住要多想想。 所以此時宗政惠心中思潮翻涌,一忽兒勃然生怒,覺得那日容楚是在耍弄她,離間她和康王,保不準跑到靜海私會太史闌去了;一忽兒又想著他那日的蒼白的美,背對她微微起伏的肩,和那聲似乎微含同情的唏噓…… 她的手心又熱了起來——每次看見容楚,她都會手心發(fā)熱,守寡后更加熱得厲害。她自幼戀慕著容楚,*他無雙容貌,*他文武雙全,*他從容絕慧,卻恨他的若即若離……到如今他給她的感受依舊是這樣。見不著的時候滿心里都是恨,見著了卻總因他炫目的容光而微微暈眩,暈眩里生出惆悵和不甘,不甘這世事難兩全,不甘這佳果無法摘,不甘地看著他,日甚一日的明珠生輝,風神絕俗,瑰姿艷逸,側(cè)帽風流……可她卻再也靠近不得。 宗政惠捏著手指,看皇帝帶著眾臣上殿來,跪倒在她的腳下。三歲多的皇帝,奶聲奶氣卻口齒清晰,“兒臣參見母后。并賀母后鳳體大安!” 宗政惠低頭瞧著那小兒,眼前一閃而過那夜,風一般沖進來的孩子,腦海里那句可怕的話嗡嗡響起,她身子一顫,眼底掠過一絲恨色,臉上卻展開笑容。 她笑容慈和地望著景泰藍,滿眼都是*憐,當真情深如許,卻不說話。 她不說話,景泰藍就不得起身。景泰藍抿抿嘴,回頭看了看。 眾臣齊齊拜倒在地,“參見皇太后,太后鳳體安康!” 宗政惠看著面前伏下的人群,猶如風過了稻田齊刷刷地偃伏。眼底掠過一絲志得意滿——她總算又等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