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節(jié)
他外袍里面穿的是那身特別結實的水靠,太史闌看見他用一把小刀割開了水靠的領口,從里頭抽出一張薄薄的指頭大的黑色物質,用水泡開,和那海膽粉末混在一起,又用火再次烤干。 最后他收集了一個小瓶的黑灰色粉末,隨即揣著那瓶子,走向漁村。 這時候正是晚飯時分,太史闌跟著他,看他東家站一站,西家聊一聊。 司空昱因為救了水姑姑,在漁村很受歡迎,每到一家,都有質樸的漁民熱情招呼他吃飯,他也一改平日高冷氣質,隨和地將人家飯菜都嘗嘗。 不過平時他也沒這么隨和,更不會去嘗漁民那些粗糲的飯食,太史闌雖然沒有瞧見他的具體動作,想來瓶子里的玩意兒應該都已經撒了下去。 不過司空昱繞了一圈,卻最終繞過了水姑姑的家,太史闌瞧他快要回來,自己搶先回到屋子里。 她站在屋子里默默沉思,想著先前看見的一幕,司空昱給漁民下毒好形成控制,這一著她沒想到,難怪司空昱一副有恃無恐模樣。 她轉而又想到司空昱那件水靠的衣領,這種衣服雖然結實,利于下水,但平時穿著絕對不舒服,她那件早早就脫下來了,司空昱卻一直穿著,此刻才明白這衣領另有玄機。 這衣領藏毒,倒像武俠小說里,殺手為防任務失敗,用來自殺封口的手段??伤究贞盘锰檬雷樱残枰@么做? 身后有推門聲響,司空昱回來了,看見太史闌,下意識便理了理衣領。 太史闌原本想裝聾作啞,看見他這動作,心中一動,想著一直覺得司空昱有心事,這悶葫蘆不打破,就怕將來再來一次密室火焚事件,不如趁今日機會問個明白。 她忽然道:“你這水靠也穿了好多天吧?該脫下來換換了?!闭f完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拎便拎住了他領口,道:“咦,你這領口怎么破了?還不脫下來找人縫縫?” 她向來不會做戲,這話說得生硬,司空昱一抬頭看見她眼神,臉色一變,急忙伸手想要拉開她的手,他心中不安,力道就控制不住,力氣過大,太史闌給他一推向后便倒,她惦記著自己的肚子,生怕跌出問題,急忙下意識撈司空昱的衣襟。 司空昱失手將她推倒,立即后悔,也趕忙傾身來撈她,正被太史闌一扯,他怕壓到太史闌,干脆借勢旋個身,攬著她的腰向后連退三步,砰一聲坐到椅子上。 太史闌站定,心跳微微平復,一低頭看見司空昱坐著,摟著她的腰,而她緊緊壓在他兩腿之間,司空昱那張漂亮的小白臉,不知不覺已經紅了。 太史闌頓覺曖昧,急忙站直身子,忽聽門口“啪”地一聲碎響。 兩人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水姑姑站在門口,手端一個空托盤,臉色蒼白,地上有一只碎了的碗,碗里銀魚蛋羹翻了一地。 她直勾勾地盯著司空昱,再看看太史闌,眼神里滿是傷心和挫敗。 太史闌一看這眼神就知道狗血誤會又來了。站直身還沒說話,司空昱已經毫不客氣地道:“你不知道進門要先敲門嗎?” 太史闌扶額——這話真像霸道的老爺呵斥失寵的小妾,而她就是那個煙視媚行的新寵。 水姑姑臉色漲紅,盯著地上的蛋羹,她先前聽說司空昱在村內散步,還吃了漁家飯,便想著可能是他吃不慣海匪的手藝,想要換換口味,有心在家做好了菜等他來吃,偏偏他左鄰也去右舍也去就是過她家門而不入,等急了便自己端了菜過來,誰知道便瞧見司空昱和太史闌“白日宣yin”一幕。 這漁家女雖然窮困,卻因為地位高尚一直被呵護嬌養(yǎng),向來受不得什么委屈,剛才見這一幕本就傷心,再被司空昱一呵斥,頓時抵受不住,將托盤一扔,哭著便往回跑。 司空昱滿臉不耐煩,端坐不理。太史闌本來更不想理會,但因為計劃已經露了一些給她,怕她反水,只得親自上前將她拉住,道:“水姑娘,你誤會了?!?/br> 她不擅長解釋,干巴巴也就這一句,皺著眉不知道下一句該怎么措辭,水姑姑眼巴巴地等著,結果看她臉色難看,氣更不打一處來。 兩人手緊緊握著,水姑姑的手指觸及太史闌腕脈,忽然一怔。隨即她手指一反,抓住了太史闌的手腕,道:“你……你們……” 太史闌看她神情古怪,又見她緊緊抓著自己腕脈,食指中指指腹緊貼肌膚,心中直覺不安,立即甩掉她的手,淡淡道:“我們沒什么,水姑姑不要誤會。另外,此事關系漁村父老生死存亡,也關系他的存亡,不可意氣用事?!?/br> 水姑姑抬眼看她,眼神更加古怪,隨即淡淡道:“我明白。” 她反掌抓著自己手腕,遙望漁村,輕輕道:“如果不是他,我已經死了。我也很贊同大家為自己的命運搏一搏,不然等你們走了,下次還會發(fā)生同樣的事。我是漁村人供奉長大的,我不會害了他們?!?/br> 她語氣竟然很誠懇,太史闌聽著稍稍放心,但又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眼看著水姑姑低頭快步離去,她不禁皺了皺眉。 ------題外話------ 雙十一,我還沒來得及搶貨,不說了,淘寶去了。大家別太放血啊,留點銀子看書哈。買多了就沒銀子,沒銀子就沒訂閱,沒訂閱就沒月票,沒月票就沒情趣…… ☆、第四十一章 坑爹的容楚 當夜按計劃進行,太史闌開了倉庫的鎖,取走了那批火槍,漁民們連夜制作了特制的船槳,將火槍放入其中,太史闌再將鎖恢復。 海姑奶奶一到島上就已經視察過這倉庫,發(fā)現鎖頭完好,也就沒有再看。天快亮的時候,她命辛小魚親自帶人前去取槍,悄悄搬入自己乘坐的大船,并命辛小魚將短盒子里的隨身槍給她拿一只來。 辛小魚進了倉庫,命人搬走那些盒子,她并不熟悉火槍,也就沒察覺分量有問題。隨即她在架上尋找隨身槍,順手便抽出了靠外的那個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柄精美的手槍,她*不釋手地把玩半晌,親自給海姑奶奶送去。 另外一個盒子,沒有得到海姑奶奶囑咐,她也不敢拿,自然不知道那盒子已經空了。 太史闌當初在盒子里拿槍的時候,就已經猜到,這樣精美的槍必然是海姑奶奶親自要使用的,所以不能全部拿走,她也揣摩過拿槍的位置,一般來說都是選擇靠外的先拿,所以她拿走的是靠內那個盒子里的槍。果然辛小魚沒有發(fā)現。 天快亮的時候,她這邊和海姑奶奶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 大船五艘,滿滿的都是人,是各個島主負責召集來的人手。太史闌看著那群水市島青壯漁民上了第二艘船。 雖然有點失望,但她也知道這是正常的,海姑奶奶的主船上,必然都是她自己的得力親信。 她和司空昱跟著海匪們上了船,最近她和司空昱的待遇又高了一層,但很明顯海姑奶奶戒心未去,白天到哪里都有一群海匪跟著,美其名曰保護,實則不過是監(jiān)視。 所有人都上了船,海姑奶奶披一件黑絲披風,笑得意氣風發(fā),一看見太史闌便招手道:“快過來。那邊風大。” 太史闌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過去,海姑奶奶攜了她的手,笑吟吟指著船頭,道:“你瞧過這稀罕東西沒有?” 太史闌早已看見船頭有用深紅篷子蓋著的一塊地方,所占面積不小,心中早在猜疑“不會是大炮吧?”,嘴上卻道:“不知,望海姑奶奶教我?!?/br> 海姑奶奶笑得得意,手指一彈,一個黑面有疤的男子呼啦一下掀開一片篷子。 黑黝黝的炮臺露了出來。 四面響起一陣驚嘆之聲。 海姑奶奶笑得越發(fā)志得意滿,太史闌不動聲色盯著那炮臺,烏青的鐵質炮口在日光下光芒沉斂,走近了似乎還能嗅到火藥淡淡的硫磺氣息。 她目光一轉——這深紅篷子蓋著的還有兩處,嗯,三門炮臺…… “你倒是鎮(zhèn)定?!焙9媚棠毯鋈挥檬种覆淞瞬渌菩模Φ?,“居然一點汗都沒有。” “姑奶奶這話說得奇怪?!碧逢@不避不讓,揚眉反問,“見著這炮臺,驚訝感嘆或可有之,為什么要流汗?” 海姑奶奶眼珠子一轉,輕輕拍了拍自己臉頰,“是,是,我說錯了,你責罰我吧?!?/br> “責罰”兩字說得輕軟飄蕩,渾不著力,襯著她盈盈揚起的眼眸,飴糖般軟膩的眼神,和那有意無意倚靠過來豐腴,好一場軟玉溫香窩。 太史闌看見海匪們既羨又妒的眼神,和一旁辛小魚微帶陰冷的神情。 還有司空昱微微擔心的眼神,他似乎背對這邊站著,但渾身繃得很緊,一條腿向后微撤,似乎隨時準備彈跳起來,扯了她就走。 他大抵是怕她忍耐不住忽然反臉? 太史闌唇角一扯,低頭,伸手拍了拍海姑奶奶的臉,低聲笑道:“嗯,罰你一個重的?!?/br> 海姑奶奶格格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如銀鈴,一瞬間容光煥發(fā),如少女青春重來,想來心中很滿意。 司空昱繃緊的背稍稍放松,卻又困惑地回頭看一眼——他總覺得現在的太史闌變了,以前她寧可玩刀子,也決不肯讓這些庸脂俗粉污染自己的手指。 太史闌只是平靜地笑著——以前她是一個人,自可狂妄放縱,由心而來,現在她有容楚,有景泰藍,有包子。 他人為她付出,他人依附她而存在,她怎敢再肆意行事,令*著她的人擔憂蹈險? “海姑奶奶好本事?!彼潱奥犅勚挥兴畮熫姶庞信谂_,民船萬萬不能有。姑奶奶這個莫非是軍船?” “正是?!焙9媚棠痰靡庋笱蟮匦Φ?,“老爺子去年和烏提督一番酒談,贏了他一艘報廢軍船。喏,就是這艘?!?/br> 太史闌瞟一眼這船,堅實牢靠,高桅連云,報廢? 再說靜海水師新建不過幾年,船都是半新的,怎么可能現在就有報廢的船?所謂賭酒輸報廢船是假,趁機送船是真吧? 水師提督烏凱。太史闌在心中將這個名字在心中好生盤旋了一陣。 “你瞧著,還有呢!”海姑奶奶心情好,拉著她繼續(xù)炫耀,一轉身道,“架弓!” 身后軋軋一陣連響,太史闌回頭,才看見三層樓船上,第二層和頂層都開了一排小窗,伸出無數黑色的弩弓來。 太史闌一數,勁弩足有上百架。再加上炮臺和滿滿的人,這艘船可謂渾身披掛。 這是眼睛遲早能看到的東西,還有藏在后艙的秘密武器火槍。 海姑奶奶這回真算是下了血本,要橫掃靜海城了。 太史闌此刻有點慶幸海鯊搞了她一回,讓她流落海上最終遇見海姑奶奶,不然這女人真要這么浩浩蕩蕩殺來,猝不及防之下靜海城難免要有一些動蕩。 船頭三聲鳴炮響,開船吉時到了。 所有人仰頭,看著炸開的星火在湛藍的天際橫曳飛濺,罩下一層帶著火藥氣息的淡淡青煙。 人們臉色嚴肅,肅然等待一場征戰(zhàn)和廝殺,連海姑奶奶的眼眸里,也被這朝霞煙火,染上微微血色。 隨即她沉下臉,有力地一揮手,道:“開船!” 船夫開始拔錨,大船即將前行,太史闌遙望海岸,想著終于可以回去,舒了一口氣。 一時心情不錯,連海姑奶奶又在蹭她手心都沒介意。 海姑奶奶忽然“咦”了一聲,太史闌轉臉,順著她的目光對海灘上一望,正看見水姑姑撥開人群,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太史闌眼看她一邊跑一邊望著自己,心中砰地一跳。 正要想法子阻止這女子說話,那邊水姑姑已經大叫起來。 “這位姑娘,你的安胎藥忘記拿了!”…… 太史闌回來了! 最近這個消息在靜海城傳得比瘟疫還快。 聽到消息的人半信半疑——半點風聲都沒有,怎么隔了一夜,就說得這么有鼻子有眼? 說的人口沫橫飛信誓旦旦,“真的!飛魚幫、流水盟、三花會的人都親眼看見!昨夜!三里亭那里!當時太史闌的手下都在!” “不信?神工弩都出來了!當場射死一堆!” “還糊涂著你!也不想想,除了太史闌,誰能一個照面就殺人,誰能一個照面就把靜海城這些幫派全都嚇跑?” …… 比起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各處相關府邸里卻氣氛沉重。 “太史闌回來了?怎么可能!”天紀軍大營里一個副將急躁地跺腳,“可是少帥不在??!他出海了……來人!準備快船追上少帥,立即將這消息告訴他!” “太史闌回來了?”正在打算盤的黃萬兩手指一停,愕然抬頭,“不可能啊。她正遇上風暴,就算沒死,應該也漂遠了,哪可能這么快回來,還出現在靜海城外?這方向也不對吧?” 他忽然驚得站起來,“那個方向……不會是京中來人吧?”轉而又失笑搖頭,“怎么可能!京中風雨欲來,這時候有能力處理靜海城事件的人,都不可能抽身……”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不定心,“來人!下帖請烏提督,莫將軍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