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jié)
國公參觀了京城三大軍,御林軍驍騎營九蒙旗營。還提出要去看看傳說中新建的云雷營,卻被大燕拒絕了,說云雷軍還在封閉訓(xùn)練,不對外開放。 其實大燕方是怕丟人——帶南齊大公去看那個什么都沒有的破山谷,一群光膀子大褲衩的老爺們,以及一大早齊齊撅著屁股給菜地“施肥”的雷人場景嗎? 覲見之后便是等待大燕那邊關(guān)于到底嫁哪位公主的回復(fù)。據(jù)說大燕也在宗室中加緊挑選。這次大家效率都很高,容楚跑來得很快,大燕接見得很快,辦事速度也很快。這種情況據(jù)容楚的情報機構(gòu)分析,可能是大燕內(nèi)部即將有大變動,統(tǒng)治者們另有要事,并不希望在這樣的事情上花費太多精力,以及也不希望敵國來使在京城呆太久的緣故。 容楚也拿到了大燕內(nèi)部關(guān)于遠嫁公主的意向名單,并得到了那些待選少女的信息,拿去給太史闌瞧。 太史闌最近天天和他打架,武功進步飛速,就是累得很,晚上上床很早,此刻正坐在床上清喉嚨,“咳咳……” 容楚一步進了她的屋子,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卻也沒想起來哪里不對,便將單子給她瞧。 結(jié)果太史闌統(tǒng)統(tǒng)畫叉,滿臉嫌惡。 排第一個的什么親王之女,已經(jīng)十七歲,什么意思?娶個媽嗎? 那個什么郡王的侄女,十三歲,不過據(jù)說已經(jīng)訂婚過兩次,兩次都死了未婚夫。不行,娶回去克了景泰藍怎么辦? 還有那個啥大公主的女兒,倒是年齡合適,才六歲,不過備注:性情暴戾! 還有那啥尚書之女,十四歲,今年選秀落選待字閨中。哈,選秀落選的女孩子,想必相貌不怎么樣,怎么配得上景泰藍? 太史闌用一種惡婆婆的眼神,挑剔著兒媳婦。燕京王族之后、名門貴女,在她眼里統(tǒng)統(tǒng)都是配不上她家景泰藍一根腳趾頭的爛白菜。 容楚看著那滿篇殺氣騰騰的叉叉,苦笑道:“太史,不要這么認真好不好?有這么重要嗎?誰都知道求娶是假,建立邦交是真。再說國家之間局勢瞬息萬變,景泰藍年紀又太小,等到他正式迎娶,怕最少十年之后,誰知道十年后會發(fā)生什么?誰能保證十年后南齊和大燕沒有開戰(zhàn)婚約作廢?” 太史闌也明白這個道理,就算她現(xiàn)在千挑萬選選個萬分滿意的兒媳婦,誰又能保證那么多年之后她能順利嫁到南齊? 不過這么想她也不舒服,一個女孩的終身就這么被一群陌生人定下,還充滿變數(shù),將來真要嫁不成,她一輩子也毀了。 這讓她心中抗拒,賭氣地把名冊一扔——隨便吧,誰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呢。 反正景泰藍目前的大小女友們,小映很難做皇后,慕丹佩更不可能。當然如果景泰藍夠囂張,能讓小映做皇后,她會真心佩服她的半路兒子的。 她披上外袍起床,容楚過來幫她系腰帶,趁機摸腰揩油什么的,被她一腳踢開。 太史闌最近對容楚不假辭色——沒打算現(xiàn)在原諒他。 她看著那名單,想著景泰藍,不知道小子現(xiàn)在怎樣了,三公傳來的密信是說一切都好,章凝還濃墨重彩大大描繪了一番景泰藍回永慶宮那晚的表現(xiàn),語氣很是老懷安慰。太史闌算著時間,連出發(fā)時間算上,也快一個月了,宗政惠還沒生? 按說時辰該到了。 三公信中也說到了這件事,語氣很有些古怪,說他們控制宮禁,撤換太醫(yī)后,太后似乎受到了影響,原本在準日子里就開始發(fā)作的,但產(chǎn)期竟然被推遲。 推遲產(chǎn)期么……太史闌想起當初在喬雨潤桌上看見的藥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這張藥方很重要,但她不打算現(xiàn)在給三公,因為說到底還是證據(jù)不足,只要那女人還掌握著權(quán)力,這些輕飄飄的紙片打出去都只會打草驚蛇。 包括李秋容寫得那些“故事”。老李的故事很精彩很好看,但是由于老李心中抗拒太深,以及長久在宮廷養(yǎng)成的隱晦用詞習(xí)慣,那些故事說得含糊難解,當事人一看便知,旁人可以猜出幾分,但要依此作為證據(jù),也是不行的。 她心中隱隱起了焦灼,宗政惠沒有如期產(chǎn)子,就說明真相果然像她想象的那樣可怕,事情正向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這個時候她怎么能不在景泰藍身邊? 想到這里她也不挑兒媳婦了,把名單往容楚方向一推,示意他趕緊隨便給定個,想辦法和大燕朝廷負責(zé)此事的官員通個氣,早點把事情定了好回家。一邊自己去研究大燕地圖,想知道哪條路回麗京最快。 容楚也便選了那個年紀最小的大公主之女。至于性情暴戾,他才不在意,他相信被世上最霸道女人調(diào)教過的景泰藍陛下,一定可以將所有暴戾女人都悍然征服。 “后天大燕要進行京營閱軍。”容楚把一封燙金的官方文書遞給她,“邀請我觀禮,我估計當天大燕要給我回復(fù),所以我打算觀禮之后就請辭回南齊?!?/br> 太史闌想著這大概是速度最快的對外出使了,一個不想留,一個也無心留,。各自一拍兩散。 好在這次來只是表個姿態(tài),建立下邦交,給小皇帝訂個老婆,不需要立即cao辦婚禮迎新娘回國,省事。 “閱軍你去不去?”容楚問她。 太史闌搖頭,她不參與任何大燕國宴宮宴,不想出任何風(fēng)頭,一個容楚成為目標已經(jīng)夠麻煩了,她再落入大燕視線,雙重目標,會引來更多麻煩,想要迅速回去就更難。 沈夢沉最近倒好像安分了些,沒有試圖再用他的陰險手段來暗害容楚,或者也是因為容楚實在防備得風(fēng)雨不漏——護衛(wèi)近不了身,別人請不了客,連地道啊夾墻啊都逼得大燕自己給堵了。 太史闌覺得,大燕這個沈相各種古怪,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小九九呢,只要不對著他們就好。 她的直覺一點也不錯,后來就在她離開燕京不久,燕京就出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事件,這位一直打著小九九的沈相,自此開始了他的風(fēng)云之路…… 容楚見她不愿意參與,倒也贊同,卻道:“你不去這樣的場合只有一件可惜處,就是不能見識一下大燕四杰,這幾個人,還是很有意思的?!?/br> 太史闌挑起眉毛。 “沈相不必說了,你見識過了。”容楚道,“梵因不怎么參與這樣的場合,不知會不會在。這位大燕圣僧,是我見過的最純粹最干凈的人。一個圣字,當之無愧?!?/br> 太史闌很少聽他對他人有這么高的評價,還是對敵國人,不禁感興趣地坐近了些。 “還有大燕下一任的統(tǒng)治者……我說的是皇太孫,不是皇太子?!比莩溃斑@位如果順利接任,我覺得南齊十年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和大燕有戰(zhàn)事?!?/br> 太史闌示意,“和平愛好者?” “倒也未必。”容楚搖頭,“只是這位特別審慎,而且對大燕貴族風(fēng)氣目前也是了解最深的一位,很懂得居安思危。我近期也發(fā)現(xiàn)了大燕貴族風(fēng)氣奢靡,我都發(fā)現(xiàn)了,他不會不知道。我覺得他如果近年內(nèi)繼位,應(yīng)該會先整頓大燕內(nèi)部,從藩地、軍制、貴族奉養(yǎng)等制度開始變法。”他虛指了指大燕北部,“我們過來時經(jīng)過冀北藩,親眼見著那邊的繁華,更重要的是,大燕立國之后,對藩王進行了分封自治,如今幾個大藩多年發(fā)展,已經(jīng)形成尾大不掉之勢,我就不信大燕不會動撤藩的心思,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大燕必定要撤藩,而一撤藩,大燕難免要有一番動亂,等到把諸藩動亂平復(fù),少說也要有十年了?!?/br> 太史闌認真聽著,在政治和國家局勢這一道,她一向以容楚為師。 “還有誰值得注意?”她示意。 “就是我剛才說到的冀北藩,大燕第一大藩的未來繼承人,他最近也在燕京?!比莩Φ?,“很嬉游瀟灑的一個人,據(jù)說還無心權(quán)位,原先我以為是故作姿態(tài),后來打過一兩次交道,倒覺得這個人真的是和大燕其余貴族不同。很有意思。我是覺得如果你能和他相處一下,可能會喜歡這種人。不過如果大燕真的要撤藩……也許瀟灑的鳥兒,就不得不化身吃人的老鷹了。” 太史闌點點頭,覺得完全應(yīng)該。身在皇家,是未來的藩王,還想過瀟灑自如的日子,這簡直就是對她這種逆境中不斷掙扎才能活的rou絲的踐踏。 她打個呵欠,表示沒興趣,翻身睡覺,容楚對著她裹著被子的優(yōu)美曲線嘆氣半天,還得回去辦事。 因為欲求不滿心火上升,國公爺更加努力地折騰大燕官員,他對大燕官員們表示,他一定會帶著他的冷面啞巴護衛(wèi)去,好讓他那個不服管教的護衛(wèi)好好見識大燕軍威,說不定會讓這家伙就此轉(zhuǎn)性,服服帖帖。 大燕官員頓覺崩潰,這一對要是在那樣的場合上也打起來怎么辦?他們的暗器和老拳到處亂飛,臺上又全是貴人,這要傷了皇帝陛下怎么辦?就算傷不著,讓貴人們置身危險也不能??! 禮部為此派出了整整一打官員,聲淚俱下地求了容楚三個時辰,容楚才勉為其難答應(yīng)可以不帶護衛(wèi)去,但前提是閱軍最好精彩些。 為此大燕兵部急急修改閱軍時辰,提前一個時辰,好讓那個傳說中最坑爹的云雷營趕不及參加,以免丟了大燕的面子。 隔了一日,閱軍的日子,容楚早早受邀出門,太史闌留在會館。 她一大早就有點心神不寧,于是在容楚出門后,悄悄跟著他也走了一截,一直跟到了武德門閱軍場。 ------題外話------ 謝謝大家的月票啊,一眨眼上旬又過了,我在努力存稿,爭取年會不斷更,也想爭取后期不斷更——有沒有被俺的努力精神感動? 一到年底事就多,最近又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分時間去做,怎么算時間都不夠。只能更高效率地做事,盡量爭取。留言區(qū)很難有空回了,請大家諒解,但我會經(jīng)常來瞧瞧的。 ☆、第八章 回京 她混在護衛(wèi)隊伍里,遠遠瞧著容楚下車,一群大燕王公貴族們過來寒暄。容楚八面玲瓏談笑生風(fēng)模樣,一路和人寒暄。 太史闌瞧見最先帶領(lǐng)百官迎上去的是一個高個子青年,眉目俊朗,神情莊重,衣著也是最適合這樣場合的禮服,連笑容都是似乎經(jīng)過尺子測量過的,屬于皇家風(fēng)格的最合適的弧度。 這位大概就是那位總攬朝政,未來皇帝的納蘭君讓了。 太史闌的第一印象是:守成有余,開拓不足。除非另有契機,有人給他洗腦,否則定然是個皇家規(guī)矩熏陶出來的中規(guī)中矩小頑固。 隨即便看見沈相,不愛穿官服的雪里白狐,這種場合還是華麗的寬袍大袖,和別人有些格格不入,奇的是他這么藐視規(guī)矩,那個最規(guī)矩的納蘭君讓卻好像沒看見。 沈相還是那種慵懶又神秘的笑意,抄著袖子立在一邊,并不上前,和容楚遙遙地打了個招呼。兩人遠遠對望一笑的眼神,令太史闌覺得就好像看見一對搶食的狐貍。 一個少年走了過來,步伐輕快,年紀也比其余人要輕些,著一身紫羅王袍紫金冠,看樣子是大燕王族,還是地位不低的那種,老遠就和容楚打招呼,“國公來得好早,看樣子對我大燕軍威很感興趣?” “那是?!比莩@少年態(tài)度也要客氣些,笑道,“燕軍三大營今天據(jù)說都會亮相,在下怎么舍得不見識見識?” “那三群飯桶?!蹦巧倌昶惨黄沧?,眼眸亮亮的,“也值得國公稱贊?” “哦?”容楚瞇著眼睛,“那我豈不是白跑一趟?!?/br> “那倒也未必?!鄙倌晷Φ蒙衩?,“今日定有驚喜于你?!?/br> 太史闌聽不見兩人對話,不過瞧著容楚還和他多說了幾句,以及這人裝扮,也便確定這大概就是冀北成王的繼承人納蘭述了。 想不到是這樣一個陽光明麗的少年。 太史闌瞧著他倒覺得親切,眉眼氣韻間總有種熟悉感。忽然便想起死黨中年紀最小的君珂,笑起來的時候,也和這少年一樣,讓人從心底暖了起來。 想到死黨們,她微微皺了皺眉。這天下太大了,而她也太忙了,命運給她的是不間斷的狂風(fēng)驟雨,她疲于應(yīng)付,竟然一直沒有空閑去尋找她們。 等到景泰藍順利奪權(quán),她不用再時時面對生死威脅時,再專心去尋找她們吧。 最近聽力和說話都不太方便,太史闌也懶懶的,瞧著那場地是開放的,前后護衛(wèi)十分嚴密,大燕皇族和容楚緊挨著,實在沒可能使什么手腳,也便放心,從人群中悄悄撤走。 她回去的時候抄近路,路過城門,正看見城門口有大隊士兵進來。 太史闌隨容楚逛遍了燕京,參觀過三大軍營,自然也知道三大軍營的制式裝扮是怎樣的,此刻看見這一群黑色和金色勁裝相間的士兵,不是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家,不禁來了興趣,停馬瞧著。 這一瞧興趣更大——大燕什么時候有了這么一群出色的軍隊? 這些黑金二色的軍隊,衣著裝扮遠不如三大營威風(fēng)氣派,用的武器也看出很一般,但不同的是氣勢。 這群人軍容鮮亮,腰背挺直,昂然而來,雖然還沒走上練武場接受檢閱,還在喧囂紛雜的城門口,但此刻便已經(jīng)完全進入狀態(tài),神情莊肅,步伐整齊如機器。上萬人踏出踏下,重重一聲,地面煙塵被震得四處飛散。 日光照亮他們的衣甲,用的是普通黑布,卻鑲了華麗的金色飛云錦的邊,頓時色彩提亮得鮮明,一眼看過去,像滔滔黑浪之上射出金光萬道。 太史闌自己帶兵,一向很注重氣勢,她覺得氣勢是軍人之魂,士兵穿著再硬的鐵甲,用著再好的武器,如果沒有氣勢,那都不過是紙扎的架子。 所以此刻她眼帶贊賞,覺得之前看見的所謂最精英的大燕三大營,和這軍隊比起來實在不夠看,強的不過是外表而已。 大燕還有這樣的軍隊,這是他們藏起來的秘密武器?太史闌覺得,似乎有必要和容楚討論下。 此刻四面兵丁百姓噤聲凜然,在這樣的軍隊面前,人人自然安靜。太史闌發(fā)現(xiàn),那些百姓和士兵臉上表情,除了凜然之外,似乎還有震驚,好像眼前的一切,多么讓人不能接受一樣。 她忍不住也有些好奇,停在路邊多看了一會,這支軍隊似乎也是往武德門方向去的,但是為什么沒聽說過? 前頭軍隊已經(jīng)走過街道,太史闌沒有看見他們的旗幟。 她還等在路邊,是因為眼看隊伍也要走完了,說不定能看見最后押陣的這支軍隊的首領(lǐng),她是軍人,對打造這樣軍隊的軍官自然有興趣。 正這么想著的時候她忽然抬頭。 她看見一只信鴿從天際飛過,日光下隱約腳爪上有黃光一閃。太史闌認出這是屬于容楚龍魂衛(wèi)的信鴿標記。而且是最高等級的一種。 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來了? 太史闌隨即便想到了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安,再也無心看熱鬧,一拍馬飛速離開。 她這里離開城門口,片刻,軍隊進城完畢,一個黑衣少女從打開的城門背后閃出來。 那少女十六七歲,面容清麗,鼻尖兒似玉珠一般亮而瑩潤。她得意洋洋看看自己的隊伍,笑吟吟地道:“兒郎們,向武德門進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