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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傾天闌在線閱讀 - 第123節(jié)

第123節(jié)

    富貴三千,不如胸膛半副。

    他抿抿嘴。

    他決定了!

    還是讓這家伙做大將軍吧!

    ……

    天色漸漸的亮了。

    四處竄起的火頭也漸漸熄滅,熏黑的斷壁殘垣間,西番兵的尸首橫七豎八,有不少南齊士兵拎著刀,在街道中清查,沒死的捅一刀,死了的割下耳朵,每個人腰后都掛著長長一串耳朵,人人因此喜笑顏開——這就是戰(zhàn)功,拿回去就是獎賞、升遷!

    耶律靖南在后半夜的時候,已經(jīng)被護衛(wèi)強逼著逃走,大勢已去,戰(zhàn)局難挽,再留下來,不過多添一具尸首。而他的耳朵,想必很多人更愿意割。

    其實西番總兵力兩萬,按說不至于這么快敗于一萬天紀軍手下,可惜的是,擅長野戰(zhàn)的西番兵,這次是在圍城,而且北嚴格局特殊,有內(nèi)外城之分,占據(jù)外城扎營的西番,雖然更加有利于圍城,但當自己遭受夜襲時,不熟悉地形、不擅長巷戰(zhàn)的西番兵,終于嘗到了“甕中捉鱉”的苦果。

    每個巷子都可以冒出人來,每個拐角都會出現(xiàn)陷阱,南齊的房屋結(jié)構(gòu)復(fù)雜,有時候轉(zhuǎn)個圈才發(fā)現(xiàn)又回原地,這些住慣了北方高大簡單房屋的漢子們,頭暈眼花,哪里還找得到北。

    再加上指揮的是容楚,少年時便領(lǐng)兵戍邊名動南齊的容楚,當初抵御外敵,主要敵手就是西番和五越,熟悉他們就像熟悉太史闌的天然 。而戰(zhàn)事的最關(guān)鍵開初,耶律靖南還在和太史闌賭命。

    及時有力的指揮,又遇上高明的敵手,焉能不?。?/br>
    耶律靖南匆匆北逃,卷起的染血的披風(fēng)帶走西番的夜色,他被護衛(wèi)擁上馬時,曾駐馬回望這個城池。

    這個他曾以為不過是稍駐,隨即便要剖城而過,接應(yīng)后續(xù)大軍,一舉拿下的城池。

    他在即將叩開的南齊大門前,被拒,駐馬,一等就是七天。

    七天,或許就是一生。

    一生策馬南齊,破竹而下,重振聲名,奪西番軍權(quán)的野望。

    滅于那女子冷峻而靜的目光下。

    滅于容楚徹夜而來,踏破寂靜的鐵蹄。

    世上最 人心,令人痛苦的,不是失去。

    而是得而復(fù)失。

    是眼看就在掌中,忽然手掌翻覆,一切如指間流沙。

    耶律靖南于漸起的晨曦下,扭身遠望,久久不愿前行,最終萬千憤恨無奈,都化作一道鞭聲。

    “啪!”

    “一生野望,竟覆于女子掌下!太史闌,容楚,今日之辱,我耶律靖南只要不死,必報!”

    鞭聲脆亮,打破藏青天色,裂出一輪艷紅的太陽。

    天亮了。

    ==

    天光從屋瓦的縫隙上照下來,映在衣袍上是溫柔的淡白色,將那些殷然的血色,映襯得柔和了些,看上去不再那么凄艷驚心。

    或者是心境,歷經(jīng)險阻、生死、苦困,終于功成這一刻,所有的心都在瞬間回歸原處,換一抹欣然笑容。

    容楚盤坐于地,長長的錦袍拖在地面,灰塵血跡浸染,他也似乎不覺,只認真看著懷中的太史闌。

    “這都什么時候了,”他語氣看似怨怪,實則憐惜,“你還記著那個小丑,不過一個紀連城,值得你放在心上?養(yǎng)好傷,我?guī)阏宜阗~去。”

    太史闌眼睛半睜半閉,嘴角勾了勾。

    說她囂張呢,這位更是語氣大得沒邊。

    紀連城什么人?小丑?天下有比他更為牛逼的小丑?

    天紀少帥,日后的天下三帥之一,掌握二十萬天紀軍,職銜身份雖在容楚之下,外在實力卻在他一個空頭國公之上。今日容楚毫不顧忌,以如此酷烈手段將紀連城派來的殺手處死,將來一定會傳到紀連城耳朵里,以紀連城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必然不死不休。

    這位國公大人,惹了這么大麻煩,還要笑吟吟地裝不在意,當她傻子么?

    “咦,笑了。”容楚感嘆地道,“看到你對我笑,真難……別動?!?/br>
    他伸出手指,在太史闌唇邊一捺,偏頭看了看,道:“這個角度最好,最美,記住了?下次就這么笑。”

    太史闌這回終于知道什么叫“又好氣又好笑”的滋味了。

    被捺住的那半邊唇角弧度忍不住勾得更大了些,這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有點滑稽,容楚盯著她,目光閃亮亮,覺得此刻這女人這滑稽的笑容,真是此生未見之絕色。

    那一朵帶刺的冰雪玫瑰,開在他的懷中,終于因為一縷熾烈的風(fēng),搖曳。

    太史闌不知道自己一個滑稽的笑,看在容楚眼里都傾國傾城,她被看得有點不自在,睜開眼睛,正看見容楚下頜,不知何時擦上一抹血跡,暗紅的印跡,在他明月珠輝一般的肌膚上,十分刺眼。

    在她意識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的手指已經(jīng)不由自主伸出去,用指側(cè),輕輕抹掉了那道血痕。

    隨即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手指一僵。

    容楚眼底忽然光芒大盛,亮若星辰。

    他一把握住她欲待縮回的手指,心中忽然起了一陣難得的激蕩。

    熟悉又陌生的滋味,似乎只是少年時有過,是那縱馬壕溝之上,將第一支紅纓槍投入敵人的戰(zhàn)營,看見對方高掛的白旗,滿地俯伏,他在眾人中央,豪情激蕩。

    又似乎更多了幾分 、溫情、甜蜜……和淡淡的憐惜。

    那樣的心潮涌出肺腑,澎湃在全身血脈,渾身的熱血,都似乎要輕輕歌唱。

    他忽然輕輕低下頭去。

    將嘴唇,覆在了她的額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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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感謝寂羽飛揚,aimudy, 快到碗里來吧a,出其東門美女如云,yes左岸的支持。

    81 問心

    太史闌微微一震,似乎輕輕掙扎了一下,然而不知道是虛弱,還是不想動彈,她也閉上了眼睛。

    容楚原本做好了她激烈掙扎的準備,手托著她的后腦,準備她一掙扎便放開,無論如何不要牽動她的傷口,然而此時看見她竟然閉上眼睛,不可置信之下,瞬間心花怒放。

    而此時,便是太史闌不愿意,他也不想再退卻了。

    因為她……如此香,如此光潔,如此……美。

    目光的瀏覽,永遠及不上唇的膜拜,肌膚與肌膚相觸,才知道那些倒映在眸子里的細膩和光滑,真正觸及是怎樣的一種 與蕩漾,女子的膚質(zhì)細到?jīng)]有毛孔,是一塊平滑的玉,蘊藏這人世間最為完美的肌理,然而玉沒有這般令人沉醉的透骨香,那樣的香氣,乍一開始聞不著,稍稍一停之后,才忽然噴薄而出,沖進人的嗅覺,在意識的腦海里炸開,煙花四射,遍地生香。

    她的肌膚果然是微涼的,她不留劉海,不長的頭發(fā)總是高高扎起,露光潔額頭,因此被夜風(fēng)吹得如一塊冷玉,或者令人想到冬日月中時,高懸于靛藍夜空里那一輪滿月,玉白的,清冷的,卻能照亮所有黑暗的前路。

    他將頰側(cè)在那輪月光上靠了靠,不知道是想焐熱她,還是想清涼自己——這一刻忽然火熱的心緒。

    這個動作有點孩子氣,對他來說實在少見而充滿違和感。她閉著眼,唇角微微一勾,忽然覺得心中溫暖。

    他也看見那細微的一勾,果然她并沒有暈去,他太知道她,這一刻的安靜和微笑,比一萬次的誘惑和邀請都來得珍貴,因此他的喜悅,也比此生至今所有的歡喜總和,都來得豐滿。

    他的唇因此慢慢移了下去,從額頭,至頰側(cè),至……唇。

    身后忽然有響動,敏銳的她立即睜開眼睛,睫毛掃在他臉上,他微微一頓。

    隨即,有點惱火地笑了,帶點懲罰意味地輕輕一咬她的唇角,在她瞪過來之前,含笑放開了她。

    隨即他掃了一眼身側(cè),一直在調(diào)息的李扶舟醒了。

    他一醒,雖然沒發(fā)出任何聲音,但敏感的太史闌和容楚都已經(jīng)發(fā)覺,容楚自然不介意甚至很樂意和太史闌在李扶舟面前繼續(xù),但他遺憾地知道,太史闌不會樂意。

    果然低頭一看,太史闌已經(jīng)閉上眼睛裝睡。

    容楚干脆讓她睡得更徹底,手一拂點了她睡xue。

    隨即他回身,微微皺眉看李扶舟,道:“你怎樣?”

    “無妨?!崩罘鲋勰抗庵荒曁逢@,道,“她傷得很重?!?/br>
    容楚將太史闌抱得更緊了些,含笑看他,“多謝你對她的關(guān)照,扶舟,你的傷我會命人……”

    “阿楚?!?/br>
    容楚住口,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少年時的稱呼再次從李扶舟口中聽見,他有些恍惚。

    從什么時候不曾聽見這個稱呼?

    哦,是挽裳死后。

    “阿楚?!崩罘鲋墼谒磉呑?,揮手示意其余人退開,才道,“我知道你這次,終于動心了?!?/br>
    容楚揚眉,淡淡一笑,半晌才道:“扶舟,我卻不希望聽見你對我說,你也動心了?!?/br>
    “怎么?!崩罘鲋鄞瓜卵劢?,他微微俯臉的姿態(tài)如此溫柔,像看見一朵花落在掌心,“你不允許嗎?”

    “扶舟?!比莩ζ饋恚y得的眼睛彎彎,“少年時你總說我霸道,可現(xiàn)在,我們都已經(jīng)不是少年了。”

    “那你是允許咯?”

    容楚又笑,這回是笑得無可奈何,偏頭看了太史闌一眼,“真不知道你怎么會這樣說。你以為太史闌是那種可以隨意相贈,為奴為妾的女子嗎?”

    “我還以為你是這樣認為的。”李扶舟笑,輕輕咳嗽。

    容楚無意識地伸手輕 摸太史闌的眉毛,她的眉毛不算黑,也不算特別飛揚的那種,眉前端平直,到尾端微微揚起,這使她眉宇看來更加開闊,颯颯英風(fēng)。

    一雙眉,便可看出女子心性剛勁,不屑塵流,他又如何敢隨意措置,將她與平庸女子等同?

    “她若真做了我的妾,”他忍不住笑,“我這輩子想必再也無妻?!?/br>
    李扶舟似被這句話震動,微微沉默,轉(zhuǎn)頭認真看了他一眼。

    “妻?!彼溃鞍⒊?,你真覺得你可以以她為妻嗎?”

    容楚的手指從太史闌眉端慢慢移開,點了點李扶舟的眉心。

    “那么,你也真覺得,你是真的忘記過去,對她動心了嗎?”

    李扶舟忽然也不說話了。

    兩個男子,各有顧忌,各有心事,只是一個在淺淺微笑,一個在深深惆悵。

    “她原本更注意的是你,我知道?!比莩氐?,“扶舟,你原本很幸運?!?/br>
    “原本。”李扶舟苦笑,“真諷刺?!?/br>
    容楚笑容微帶狡黠,“以你聰慧,也知道我這兩個字沒用錯?!彼p輕給太史闌掠了掠散亂的發(fā)鬢,手指收回時掠過自己下頜時,想到先前太史闌無意中替他拭凈血跡的動作,笑容加深。

    “我遺憾在相遇最初,她沒有更注意我一些?!彼Φ?,“不過我相信在更久的將來,我會讓她不得不多看我一眼,再多看我一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