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勾引人妻也罷了,還要強搶,強搶也罷了,還要輪流發(fā)生性關(guān)系,輪也罷了,還要揍人家丈夫,輪人家老婆還要揍人家丈夫也罷了,還要人家丈夫捆在旁邊看。 這行徑,比西局也不相上下了。 這些“少年俠士”,給這樣的行為下個“同情弱女,教訓(xùn)無良夫君”的冠冕堂皇理由,便心安理得地去執(zhí)行了。 果然不論古今,弱勢都是無處申冤的一群。 不過,容楚邀約這些混賬,到底是要做什么? 太史闌轉(zhuǎn)身,換了個方向,從后窗進房,后窗開著。有對話聲傳來。 “……你竟敢欺負(fù)史娘子!” “少俠救我!”貌似這是捏著嗓子的容楚,太史闌從窗縫里一看,次奧。 床前站著個少年,衣衫半解,滿臉yin笑,逼向床前。 容楚一手撐床,一袖掩面,身子后傾,微微顫抖,青絲散披,楚楚可憐。正一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一邊對門邊呼喚,“少俠,救我……” 門邊有個少俠,剛剛進門的樣子,看見這一幕,怒火中燒,一把抓起盆架上木盆就撲了過來。 太史闌一頭撞在了墻上…… “砰。”一聲悶響,太史闌一瞅,嗯,登徒子順利被木盆拍昏。趴倒在床前。 那見義勇為的俠士趕上來,坐到容楚身邊,正要溫柔地攬過“史娘子”的肩安慰,容楚一手掩面,驚呼,“怕……”把那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少俠往那后來人懷里一推。 那人下意識去接,一邊道:“史娘子莫怕,待小生救你……”正要踢開那倒霉蛋,趁美人受驚哭泣梨花帶雨這一刻,好好軟玉溫香一番,忽覺掌心一痛。 他一低頭,便看見不知何時,一只手從昏倒那人脅下穿出來,手上一柄刀,薄得像薄情人的唇,又或者是美人新修的眉,在那雪白的指尖一閃,慢條斯理地戳入了他的手筋。 “啪?!?/br> 其實應(yīng)該沒有聲音的,可不知為何,他卻好像聽到了手筋被挑斷的聲音,又或者,那不是手筋被挑斷,而是所有縱馬江湖,風(fēng)華大展的夢想,被瞬間割裂、戛然而止。 那柄新眉一樣的刀并不因為這一聲戛然而止而停住,流水一般滑過他左腕,又是輕輕一挑。 血腥氣淡淡漫開,不過流了幾滴血,他卻瞬間暈了過去。 摧毀他的不是兩根筋,是這人生的所有希望。 太史闌從后窗爬了進去,容楚一點也不意外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靠在枕上,悠悠閑閑拈了顆蜜餞,蜜餞大概是第一個被砸昏的人送的。 兩個人在他腳下流血,他就像沒看見。吃完蜜餞,用他那絕世小刀,再慢條斯理剔手指。 “到底怎么回事。” 容楚吃著蜜餞,不理她。 問,問什么問,不就是你招惹來的? 太史闌再一看那兩人,衣衫不整,雙雙倒臥地下,說起來后來那個是救人的,被挑了手筋似乎有些冤枉,然而太史闌看看他身上,一包粉紅色藥囊落地,不用猜也知道是個什么玩意。 同樣其心可誅。 她匆匆將剛才發(fā)生的事說了說,此時那些少年自然已經(jīng)到了,卻在門口嘰嘰咕咕,互相推讓,似乎都覺得第一個進去不好意思,倒給了太史闌說話的時辰。 “走?”太史闌問容楚。 容楚靠著被褥,搖搖頭,笑吟吟道:“為什么要走?” 太史闌默然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她現(xiàn)在想起來,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么了。是聞敬的兩撇烏黑的胡子,一個頭發(fā)細(xì)軟發(fā)黃的人,胡子怎么會硬挺烏黑?這易容技術(shù)太不科學(xué)。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容楚只是笑,一顆一顆吃蜜餞,拈起一顆蜜餞笑吟吟問她,“來一顆?這烏梅腌得不錯,就是桂花用得有點多?!?/br> 太史闌瞟他一眼,有人血流披面地在腳下,還能吃這么香,果然人妖都是變態(tài)。 “聞敬應(yīng)該不止一個同伴,”容楚道,“西局的風(fēng)格,很少有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所以他出面試探王猛,不順利便敢于暴起殺人,你我現(xiàn)在走,反而打草驚蛇?!?/br> “你先前就看出他的底細(xì)了?” “西局的人,身上有股尿sao味兒?!比莩p描淡寫地道。 太史闌表示不能更贊同。 “西局喬指揮使和你不是相處甚歡?”她問,“怎么敢殺你?” “誰說是西局要殺我?”容楚笑,“明明我們是死于流寇之手嘛。” 太史闌默然,官場上的事,果然她還得學(xué)。 門上傳來“奪奪”之聲,嫖客們很有禮貌,終于商量出章程,準(zhǔn)備文雅地進入,溫柔地掠奪,和平地瓜分、慈悲地輪。 太史闌挑起的眉毛是在詢問你要用他們干啥? 容楚微笑的唇角是在回答瞧著吧呢。 “門沒關(guān)……”容楚讓太史闌再次爬出闌再次爬出后窗,捏著嗓子,又舉袖遮臉,鶯聲嚦嚦地答,“快進來……我怕……” 屋外少俠們對望一眼,露出喜色,忙不迭地往里擠,當(dāng)前擠進去的人,頭一伸,望著地上的兩個人,“呃”一聲僵住了。 “剛才這兩人,意欲對奴家用強……”真難得容楚學(xué)起女聲來竟然也一流水準(zhǔn),雖然矯揉造作了點,但淑女向來都這么矯揉造作,所以造作得恰到好處。 “太過分了!”怒憤填膺的那一群,忘記他們也是來準(zhǔn)備用強的,當(dāng)即有人將兩人拖出去,重重扔到天井里。 屋頂上響起嗖嗖兩聲衣袂帶風(fēng)聲,因為這屋子里全是人,只得掠了過去。 試圖前來動手的聞敬等人,半路退回。 容楚唇角笑意微深。 他了解西局的人,天下最為污濁陰暗的太監(jiān),來干天下最為污濁陰暗的特務(wù)。正是才盡其用,將污濁陰暗發(fā)揮到極致。他們像地下的地老鼠,愛惜性命,賊頭賊腦,輕易不肯出洞,只有成群結(jié)隊才敢大量肆虐。只要他們?nèi)瞬欢?,哪怕容楚躺著,太史闌看上去不會武功,他們都不會冒險。 “史娘子好本事,李邱二位,武功可不弱呢。”也有人心中懷疑,出言試探。 “奴家哪有這武藝……”容楚伏身被褥之上,長發(fā)流水般披瀉,楚楚之姿,看得那群人邪火直冒,“是……是聞大俠……” “聞敬?”眾人都怔了怔。 “先前……先前是聞大俠,不請自入,直入我房中……”容楚羞答答地道,“奴家驚懼,極力推搪,正在此時那兩位闖了進來,奴家正要呼救,未料聞大俠忽然發(fā)怒,將兩人打倒后離開,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 “還說……”容楚“怯怯”瞟了一眼說話的孫姓少年,眼風(fēng)嬌媚,“說他看上了奴家,還說王大俠也看上了奴家,他先去解決王大俠,再來看我,還說……奴家只能是他的……別人要想染指,他就一個個宰了,扒光了……吊到門樓上給大家瞧瞧……敢和他搶女人的下場……” “好狂妄的聞敬!”孫姓少年面色嗵地漲紅,拔了刀就跳起來,“竟然敢如此輕蔑我等!” “聞敬一個獨行盜,之前也籍籍無名,這等人物,敢如此目無天下英雄?” “我看他是欠教訓(xùn)!” “想宰了我們扒光吊起?哈哈!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兄弟們,走,咱們這就見識下,他要如何一一扒光我們,將我們吊起?” 少年們?nèi)呵榧^,捋袖子拔刀取劍,就要向外走。 大家哥倆好瓜分是可以的,吃獨食是不成的,吃獨食還不知道收斂的,是必須要教訓(xùn)的。 “各位少俠,且慢”容楚傾身床下,牽住了一位少年的衣襟,“切莫沖動,那個聞敬,似乎武功很高,而且……而且他好像還有同黨,諸位冒冒失失去尋,萬一有個閃失,叫奴家……叫奴家如何放心得下……” “武功很高?有同黨?”少年們紛紛轉(zhuǎn)身,眼神驚疑不定,想著確實沒見聞敬展示過武功,但看王猛對他的看重,想來不是弱者,又想如果有同黨,會是誰?眼光在眾人中掃射不定,漸漸染滿懷疑。 “有沒有同黨,看等下聞敬做什么就知道了。”容楚掩袖捂嘴而笑,“他聞敬,武功不如王大俠吧,所謂教訓(xùn)王大俠從何說起?可如果王大俠吃了虧,那……” “對?!北娙嘶腥淮笪?,“那就說明聞敬必然有同黨幫忙嘛?!?/br> 孫姓少年目放異光,“娘子不僅美貌,不想還如此聰慧,遇見娘子,實為我等之福。” 容楚羞笑,“少俠謬贊。”眼波從袖子上方飛過去,悠悠掛掛,似帶了鉤子,一鉤,又一鉤,鉤得眾人眼神發(fā)直,如果不是還擔(dān)憂著聞敬那事,便恨不得撲上去,把這媚人的小東西狠狠地揉進粉榻里去。 窗下蹲著的太史闌,嚼著草根,心想遇見史娘子,確實有福。 找史(死)。 眾人都沉默下來,此時也無心情瓜分美人,都在想著如果聞敬真的動得了王猛,那自己便是沖過去算賬也占不到便宜,邀集了大家一起去?誰知道里面哪個是聞敬的暗中好友? 容楚不過一句話,眾人便生了外心,暗室里懷疑詭異的眼光瞟來瞟去,到處漂浮著不信任的氣息。 也不過稍稍等了一刻,忽然便爆發(fā)出一陣驚呼,“出事了!” 眾人一驚,沖出去,便見聞敬跌跌撞撞從王猛屋里出來,左臂鮮血淋漓,慘聲大呼,“出事了!有人夜闖客棧!王猛大哥被殺了!” 眾人都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對望一眼,各自看見對方發(fā)青發(fā)白的臉頰。 “兇手何在?”孫姓少年壯著膽子高喊,“待我等前去捉拿!” “他打破窗戶逃走了!”聞敬答。 眾人又是一個寒戰(zhàn),這回眼中懷疑之色已去,換做驚悚的肯定,“聞敬果然殺了王猛!果然有同伴!” “好狠的人……”有人低聲道。 “怎么辦……” “各位少俠?!比莩诖采锨穆暤?,“依奴家愚見,向來敵明我暗,方得取勝之道。諸位還是切勿打草驚蛇,便做先信了聞敬模樣,以免引得他殺心大發(fā),狗急跳墻傷及諸位。諸位先和聞敬周旋著,暗中查探,找尋出其黨羽,待到了北嚴(yán),一舉交給官府,此人在官府必有案底,保不準(zhǔn)還是什么隱姓埋名的大盜,諸位如此,既擒了殺人要犯,又得了官府賞賜,官府大人見諸位英明勇武,定要請各位做推官典史,造福一方,自又是一番好前途?!?/br> 眾人眼神一亮好計! 又安全,又有功,到頭來誆騙聞敬去官府,自己一點力氣也不用花,一點危險也不用冒,何樂不為。 “史娘子真真蘭心慧質(zhì)。”孫姓少年眉開眼笑去摸容楚的手,“如此一朵嬌俏可人解語花,我還真有幾分心思,想要娶回家做個妾,想來將來也能做個賢內(nèi)助……” “砰?!遍T被推開,帶來一陣涼風(fēng),長身玉立的“史家相公”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堆色狼,面無表情地道:“三更半夜,諸位聚集在在下房中,是要做什么?” 孫姓少年的祿山之爪,唰地收了回去,在自己袍子上撣撣灰,呵呵笑了兩聲,還沒來得及想出理由,容楚已經(jīng)嬌滴滴地道:“剛才聽說王猛大哥被殺,諸位少俠擔(dān)心奴家也被殺手所害,都前來保護奴家,并在此商議對策?!闭f完眼風(fēng)溜溜順人群一圈。 他那眼神過處,誰都看了,誰都沒看,誰都覺得看得是自己,那女子眉橫遠(yuǎn)山,眸凝秋水,盈盈一瞥,無限風(fēng)情,似乎便是個無言的邀約“少俠你先委屈則個,待有機會,我……” 眾人都心熱了,熱了也便蕩漾了,蕩漾了也便偉大了,都紛紛昂首挺胸道:“是極,是極,我們在此保護史娘子,并商議驅(qū)敵之策?!?/br> “在下回來了,不敢再勞動諸位保護我家娘子?!碧逢@將那個“我家”兩字咬得很重,大步走過來,重重將容楚一摟,“王猛大哥被殺,聞敬大哥正在尋諸位幫忙追兇,各位還是速速前去吧!” “是極,是極?!鄙賯b們訕笑著,“史兄不會武功,此等大事還是在家呆著,保護好嬌妻為是?!绷w慕妒忌恨地看著那摟住纖腰的手臂一眼,用眼神將之砍成十七八段,才悻悻退出。 人都走光了,室內(nèi)陷入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 “讓開。”太史闌的聲音。 “嗯?”容楚的聲音。 “我說你讓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