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三府中下人悄悄猜測，兩歲了不會走路不認(rèn)字還要喝奶的奇葩是哪家紈绔……

    當(dāng)晚，明黃帷帳里，那位兩歲了不會走路不認(rèn)字還要喝奶的奇葩，嫌惡地一把推開輪值的奶娘，口齒不清地大罵，“喝！喝……娘的！”

    滿殿里咕咚跪了一地宮女……

    當(dāng)晚，萬壽殿的皇太后，聽人傳報三位輔政府中發(fā)生的事，隨意地笑了笑。

    “這三個，不過沒牙老虎，落地鳳凰，隨他們鬧吧……”她偏頭看看自己的忠心手下，眼底的笑意，漸漸淡了些，“其實，哀家從來只在意一個人?！?/br>
    “您說的是……”

    “對?！蹦贻p的皇太后，仰起光潔的下巴，眼神里飄過一絲奇異的神情，“容楚。”

    當(dāng)晚，發(fā)泄完畢的當(dāng)朝三公，不約而同地攏袖立于庭院，看那幽幽月色，清涼光潤，邊緣卻不祥地暈著些淺淺淡紅，像被萬里銀河稀釋過的蒼天之血。

    三公同時發(fā)出一聲憂心忡忡的嘆息，想著近一個月來南齊朝廷的翻覆，陛下暴斃、太后上位、迅速垂簾、想著她一介女子，到底是憑什么獲得內(nèi)五衛(wèi)和外三家軍的支持，奪了這南齊至尊之位的？

    想著若有一日，這個笑意里殺機(jī)隱隱的女人，真以纖纖之手，揉捏這莽莽河山，到時候又有誰能阻止她，誰能挽救這陸地之南，藍(lán)氏皇朝？

    三公心中在這一瞬間都掠過一個名字。

    容楚……

    隨即都搖了搖頭。

    南齊晉國公，無人知善惡，無人知喜怒，無人知其心深幾許，不在朝野，卻握有旁人難及的地下勢力，不涉政事，卻足以輕易左右政局。

    他力量的羽翼張開，如陰影籠罩南齊山河，不見邊界。

    這樣一個人，誰敢輕易交托以信任？

    三公嘆息，仰望天際，天邊忽有流星過，一線深紅，劃裂湛藍(lán)天際。

    “國出妖孽，誰能斬之！”

    －－－－－－題外話－－－－－－

    這一章，嗯，還是滿重要的。

    親們，520快樂。

    ☆、第四章  升官發(fā)財死老婆

    還是這個夜晚。

    當(dāng)晚除了有人升官，還有人發(fā)財。

    “我不去……”陋室里，一個婦人對著滿盤銀兩抹眼淚，“我的孩子病得快死了，我哪里還有心思進(jìn)宮去做陛下奶娘！”

    “說什么胡話！”她的丈夫急得連連搓手，“這是懿旨，你敢抗旨？”一邊拖住她的袖子往外走，“別磨蹭了，外頭公公在等著呢！”

    “不要！”婦人聲音凄慘，死死抓住孩子的床邊，“讓我陪著他，讓我再陪他一夜……半夜……一刻……就一刻！”

    “水娘子，說是看下孩子就來，怎么磨蹭到現(xiàn)在。”外頭太監(jiān)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陛下記著你，太后特旨召你，那是你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竟然還哭哭啼啼的，晦氣！”

    漢子聽出了話里的不耐和怒氣，打了個顫，拖住婦人的手更用力了些，婦人低下頭，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哎喲?！睗h子低呼一聲，卻沒松手，在妻子耳邊顫聲道，“水娘，收收你那倔強(qiáng)脾氣……皇室不是咱家……你這是抗旨……抗旨要株連九族的啊水娘！”

    婦人聽而不聞，轉(zhuǎn)頭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孩子，漢子狠著心將她向外拖，鞋跟在地面一寸寸挪移，擦出一道長長的深痕。

    外頭的人卻已經(jīng)發(fā)怒了。

    “舍不得是嗎？那便幫你了結(jié)吧！”

    話音未落，烏光一閃，哧一聲，藍(lán)布門簾如一道水波被颶風(fēng)劃裂，蓬地炸成兩半，勁風(fēng)呼嘯而過，撞上床上小小身體，那身體被砸得往上一蹦，又重重落回，半截藍(lán)布悠悠落下來，覆住了他的臉。

    “慶兒！”

    婦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半道就被堵了回去，那一群面無表情的人，隨意地?fù)]揮手，堵住婦人的嘴，粗暴地往車?yán)镆蝗?/br>
    “回宮！”

    車子轆轆駛開，車?yán)镉腥嗽趻暝瑀ou體撞在車身上砰砰作響，車簾被撞得微微開了一線，邊緣縫隙里，婦人赤紅仇恨的目光一閃。

    ==

    當(dāng)晚還有人死老婆。

    “國公。孫侍郎家的小姐剛才……去了?！卑仓?，晉國公別業(yè)的管家哈著腰，小心翼翼端詳著主子的臉色，心知剛被偷了內(nèi)褲的主子心情想必不會太佳。

    “孫家報信到公府，李大總管快馬傳書，問您是親自回京，還是他封一份喪儀送過去？”

    “哦？”昏黃燈火下，有人在修指甲，指間一柄薄薄的刀，雪亮，薄如俏麗女子的眼風(fēng)，拈刀的手指，卻比刀還白還精致，燈光幽幽給那指尖打薄一層淡金的柔光，那手指仿佛上了層釉子，精美潤澤。

    修指如玉，面容卻隱在燈光的暗影里，輪廓流暢，驚艷一筆。

    他回話的反應(yīng)只有一個字，聽不出喜怒，管家卻像早已明白，立即解釋，“孫家二小姐，半年前成為您的未婚妻，三日前，驚風(fēng)而亡?！?/br>
    “第幾個了？”問得依舊漫不經(jīng)心。

    “第三個?！惫芗业拖骂^，苦澀地咧咧嘴。

    男子笑了笑，玉冠垂纓悠悠蕩在他頰側(cè)，深紫纓帶襯得肌膚溫潤清亮，如暗處幽幽發(fā)光的明珠。

    “容家有子，洵美且異，碧海珠輝，長天明月。”

    這是屬于他的一首歌謠，南齊百姓人人傳唱，不過聽說最近歌詞已經(jīng)換了。

    “容家有子，洵美且異，碧海吞珠，長天生魅?！?/br>
    珠者，珍珠也；魅者，鬼魅也。自從那些如珠如寶的豪門千金，因為他都成為鬼魅之后，這首歌也就變得鬼氣森森。

    三年內(nèi)死了三個未婚妻，坊間傳言多達(dá)十八種，其中以“晉國公命硬克妻”“晉國公沉迷魔道，以美人精魂練駐顏之術(shù)”“晉國公其實是天閹，討厭女子”三種說法擁護(hù)者最多。

    管家默默地嘆了口氣。

    胡扯，都是胡扯。

    以美人精魂練駐顏之術(shù)？

    你看過皓月借螢火的光嗎？

    天閹？

    你知道胡蘿卜嘲笑蘿卜太細(xì)有多可笑嗎？

    不過……再這樣下去，主子恐怕真的娶不上老婆了，堂堂晉國公府主人，世襲罔替的勛爵之首，掌握南齊龍魂衛(wèi)和誰都搞不明白的龐大地下力量的國公，竟然娶不上老婆。

    這還有天理嗎？

    管家唏噓幾聲，想著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擺在明面上的理由永遠(yuǎn)不是真相，真相擺出來又沒人敢相信。就好比這老婆一個個地死，與其說是命硬，還不如說是……

    “安州很好，我還要呆一陣?！奔磳⑷⒉簧侠掀诺漠?dāng)事人，一點悲催的表情都沒有，閑閑吹了吹指甲，“讓李扶舟去吧。”想了想又道，“告訴老孫，我很傷心。”

    他“傷心”地嘆了一聲，覺得左手食指的指甲沒修好。

    管家退了出去，重重簾幕次第深垂，這間四面軒敞的獨立暖閣，安靜了下來。

    半晌，容楚站起身，輕袍緩帶的男子，緩緩向南邊的軒窗走了幾步，靠在窗欄邊，遙望著前方。

    那個方向，南齊中心，一朝龍氣氤氳，數(shù)代金粉繁華，人世間最堂皇最陰詭去處。

    容楚凝視著那虛空中心，手一抬，指間修甲刀，緩緩指向國都方向。

    刀光在月色燈光下薄光反射，如森冷眸光一閃。

    刀指天南，他面上帶笑，語氣卻森冷如冰。

    “你玩夠了沒有？”

    ==

    這一晚月色實在太好。

    容楚的刀實在太鋒利。

    月色太好刀太鋒利的后果是，容楚掌心薄刀反射月色，遠(yuǎn)遠(yuǎn)地射了出去，形成一道灼亮的光斑，射在遠(yuǎn)處某座府邸某道墻頭某人的臉上，刺得那人瞇上了眼睛。

    “哪家的混小子玩鏡子？”墻頭上，那人不耐煩地轉(zhuǎn)頭。

    光斑一閃，映亮一張臉。

    不算白卻潤澤健康的肌膚，筆直的鼻，泛著淡淡粉色的薄唇。一頭短發(fā)被夜風(fēng)吹亂，露一雙狹長而明亮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中和了略微凌厲的弧度，三分冷意，三分睥睨。

    這女子的五官，分開來看給人感覺似乎硬了些，近乎中性的俊美，然而湊在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臉上，頓時劍鋒入鞘，翠石戴云，多出幾分野性又沉斂的矛盾的美。

    像春光，料峭里潛藏溫軟，寒風(fēng)里飄過幾朵碎梨花。

    她抬起的手腕上一截黑繩，繩上串著兩樣拇指大的東西，一個是古銀的骷髏頭，鑲嵌著綠松石，黑夜里綠光幽幽，手腕轉(zhuǎn)到哪個角度，那骷髏頭都像在盯著你。另一個是一截白白的尖齒，像動物的牙，如果誰眼力好點，能看見那牙齒上刻了兩個字——“太史”。

    墻頭上蹺著二郎腿的太史闌，表情不太好看。

    她在河邊搶馬而去，卻根本沒騎馬，走到一個市鎮(zhèn)，便將馬賣了，賣馬的錢換了里外衣物。她不喜歡穿別人衣服，卻誤打誤撞暫時脫離了千里香的追蹤。

    太史闌掏出一個白綢包裹，在掌心掂了掂，那是在河邊搜括的財寶，不過目前不太好出手。

    這么擺弄包裹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布包造型有點特別，不過也沒在意。

    她陷入沉思，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不知該往哪里去。找人，偌大的異世散落三個人，好比水滴入了大海，一時半刻連線索都沒；找狗？那還不如找人靠譜。

    還是先找點吃的吧，大晚上的，飯鋪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吃慣夜宵的太史闌饑腸轆轆，便選了一家重檐斗拱的大宅院，爬上了人家一處靠近煙囪的墻頭，據(jù)她想來，大戶人家夜半應(yīng)該都有夜宵備著。

    果然不錯，底下傳來一陣濃郁的香氣，聞起來像是香菇雞湯——饑餓微涼的夜里，最具誘惑的食物。

    太史闌卻沒有動，眼神里充滿不耐煩。

    因為底下在偷情。

    是的，偷情。

    底下那廚房規(guī)模不小，三間軒敞大屋，最里一間還設(shè)有床鋪，想必是給那些徹夜看火的廚娘睡，此刻那屋軒窗半敞，露床榻一角，床上被翻紅浪，嬌笑癡昵，響著些rou體輕微撞擊的沉悶之聲，時不時還可以看到雪白的肢體，突然從某個離奇的角度探出來，懸在半空亂顫，指甲上鮮紅的蔻丹在燈光下一閃一閃，伴隨著抽搐般的叫喊和喘息。

    玩得很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