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提婚 熏香輕拂,月淡風清十年沉淵。 謝開言坐在燈彩之下,素手輕揚,用細軟的草枝扎了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蜻蜓。她將絹布打薄,繃在蜻蜓身上,當作翅膀。然后輕輕一彈,送它撲飛出去。 此時的胭脂婆必定是好奇站在一旁,細心瞧著謝開言整飭各種小玩意。 謝開言拂袖待離去,胭脂婆緊巴巴地說:“太子妃好生不講理,怎么不將畫本作完。” 謝開言笑了笑,當真應了她的催促,走到桌旁繼續(xù)完成畫作。數(shù)日前,左遷偶有一問,詢問軍衙粉壁畫的是什么。她沒有應答,回來后便裁剪絹布,加入內(nèi)襯,做出一冊素白的畫本,開始提筆勾描壁畫。 時至今夜,謝開言用筆墨渲染開海龍騰云而去的最后一點痕跡,已算是完成了畫作。 胭脂婆執(zhí)起畫本,在燈下輕輕一翻,隨即驚叫了起來:“這些云啊海啊都能動呢?!苯伈家豁擁摶^她的指尖,將所畫的內(nèi)容連成一道皮影戲,影影綽綽的,講述了一個連貫的故事。 謝開言微微含笑,看著胭脂婆有似孩童般的神情,恍然覺得又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極早前,她推卸不過句狐的邀請,替她畫了一冊《月魂》的故事,也是這般引得她眉眼生光、驚叫連連。 “知道《南華經(jīng)》么?”謝開言問道。 胭脂婆像是撿到寶物一樣捧著畫本,先點了點頭,后又搖了搖頭:“讀過,懂得不多?!?/br> 謝開言細細說道:“《南華經(jīng)》有記載,鯤魚化鵬鳥,振翅而怒飛,水擊三千里,雙翼蔽天日。我這畫本上畫的,就與故事所說的差不多?!?/br> 胭脂婆來了興致,湊過來道:“快,快,趕緊對我說說?!?/br> 謝開言凝目看她:“對你說了無用,我原本想講給左大人聽,讓他應付殿下交代的作畫差使?!?/br> 胭脂婆依然興致勃勃:“由我轉(zhuǎn)告給左大人,也是一樣的?!?/br> 謝開言微微一笑,解釋了所有:“北理開國流傳著四典故,其中有一則叫做‘海龍吐日’。是說水中生異蟲,先為石龍子,再為小蛇,游過千里伊水河,決起而飛,化成海龍。那海龍奇大,能吞吐日色。吞下整輪日頭后,海龍便騰云飛走,直上九霄,散落九彩霞光入伊闕,拂照金堂天子身上?!?/br> 酉時三刻,胭脂婆用絹袖掩住顏面,抵擋微微的風沙,走到左遷屋舍外。 左遷聽到侍從通傳,連忙走到院子里,請胭脂婆進屋寒暄。胭脂婆福了福身子,說道:“不用麻煩左大人,我說完就走?!?/br> 左遷喚退所有值守侍從,負手而立,銀絲袖罩經(jīng)風一拂,有些發(fā)顫。他站在月下,玉容斂著光,眉眼看得分外清晰,如同秀美的山水。 胭脂婆皺眉攏著衣袖,繼續(xù)遮掩擾她面的風沙,漫不經(jīng)心說道:“太子妃說了,殿下要左大人畫的壁畫叫做‘海龍吐日騰云而去圖’,聽著是不是很新鮮?其實就是石龍子化成一條大蟲,吞了日頭,然后逃走的故事。哎呦,左大人這樣看著我做什么,我沒有殿下、太子妃那樣文雅,說的意思也差不多嘛?!?/br> 她遞過畫本,左遷一直看她,來不及接過,她便一掌拍在他懷里,繼續(xù)撇撇嘴說道:“左大人所占的井關鎮(zhèn),原來就是北理的邊防軍鎮(zhèn),內(nèi)堂畫上開國四靈獸的故事,是為了鎮(zhèn)邪,不是左大人想的什么青天海日、一派祥和……” 左遷見胭脂婆轉(zhuǎn)身要走,忙說道:“姑娘為什么這樣生氣?” 胭脂婆回身秀眉冷對:“我喜歡那畫本,太子妃卻要我拿來給你,能不生氣么?!?/br> 左遷想了想,將畫本徑直放進懷中,徹底阻斷她那流連忘返的眼神。 胭脂婆嗤笑:“小氣鬼?!?/br> 一陣晚風拂過她的周身,織錦繡緞的衫裙便層層飛起,仿似散開了一朵幽香雪蘭。她的眉眼藏在飄拂的發(fā)絲后,更顯嫵媚。凄迷的夜里,只有那張淡淡的紅唇有如秋色海棠,吐暗香,笑語纏綿,引得左遷微微失神。 胭脂婆奇道:“左大人發(fā)什么呆呢?我能走了么?” 左遷清醒過來,讓開了路,胭脂婆不待辭別,轉(zhuǎn)身就走,他在后咳嗽了聲,問道:“不知姑娘真實名姓是什么?” 胭脂婆聽他發(fā)問,只得停步回道:“我從古姓,叫奇名,左大人還是不要知道為好罷。” 左遷慢慢走到她身前,再問:“你,你多大年紀?” “二十二?!?/br> “可曾有婚配?” “沒有?!?/br> “那,那是否想過,嫁給……嫁人?” “不想?!?/br> “為什么?” “嫁人有什么好?”胭脂婆將絹帕蒙在臉上,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眸子,不以為然地說,“不如行走五湖四海來得自在。” 左遷長身而立,看著漫無心機的胭脂婆,心底的愿望更加迫切。但他向來所持光明磊落的作風,又不愿委屈了她,因此如實說道:“胭脂……我喚你胭脂好么……我很中意你,想娶你為妻,你覺得怎樣?” 胭脂婆跳腳:“什么?你說什么?” 左遷羞赧笑了笑:“我身邊都是厲害人物,可我喜歡你這種隨性的,長得美,笑得美,每次見你,我都極開心……” 胭脂婆如喪考妣:“不就是來送個畫本么?怎會變成這樣?”她嚷著嚷著一溜煙地跑開了。 軍衙里,葉沉淵正低頭核查快馬送來的軍營駐守圖。左遷身穿便裝去而復返,躊躇立在案下。 “稟殿下,我有一事相求?!?/br> 葉沉淵不曾抬頭,也不應答。 左遷惆悵侍立許久,內(nèi)心只覺忐忑。 葉沉淵收好地圖,看了左遷一眼:“將要出戰(zhàn),浮動的心思一律不準求。” 左遷暗自鼓氣,扣手答道:“殿下應了我的請求,我才能心無旁騖上戰(zhàn)場!” 葉沉淵坐下來看著左遷。 左遷一鼓作氣說道:“我已過婚配的年齡,請殿下做主,替我指配婚事?!?/br> 葉沉淵卻說道:“胭脂婆不可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