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拍拍謝照左肩，笑道：“我們有十年沒見面，再看你，還是像當(dāng)年那樣恭順。”

    謝照陪著族叔走出校場，接受族叔新一輪的指點(diǎn)，包括被塞入聶向晚堪比謝一那樣的念頭。他的心隨著謝一逝世的消息一同死去，此時不管來的是誰，都不能激起半點(diǎn)心湖漣漪。謝飛說，輔佐聶無憂是謝一臨終前的心愿，那他便將她的希望做好。

    石城緊嵌在烏干湖一大片冰層外，左壁依靠黃巖山崖，背接茫茫雪原，氣候寒涼。牧民為防寒，用毛氈造房，還在山xue里掏出暖洞過冬。每逢開春，薄冰湖面解凍，開始放出潛熱，一些野花便爭先恐后探出頭，妝點(diǎn)貧瘠原野。

    李若水呼吸冷冽空氣自由來去，天天縱馬游玩，樂不思蜀。

    聶無憂站在山xue前駐足遠(yuǎn)望，觀察她的動向。此處氣溫低，不比北理富貴，破冰棺而出后，他的咳嗽毛病落得更重。出汴陵時，隨從阿駐接過郭果塞來的一大包珍貴補(bǔ)藥，續(xù)著他體內(nèi)的溫?zé)帷?/br>
    只是此地太過寒冷，特制的白狐裘衣也抵擋不住滿湖的冷氣，他才站了一刻，就覺得倦怠，挪過椅子，就著零星陽光坐下。

    聶向晚戴著皮帽圍著皮裙走近，看著聶無憂滿身的清貴裝扮，一時沒有說話。他的側(cè)臉俊秀如昔，眉宇間的凝澹有增無減，鐫刻出了歲月的風(fēng)骨。

    “公子可好？”

    聶無憂逡視湖面，回道：“還好。你坐吧?！?/br>
    聶向晚依然站著，斟酌開口。

    聶無憂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也怕冷？裹得這樣嚴(yán)實(shí)。”

    聶向晚揉了揉凍僵的鼻子，含糊道：“太冷了，早些撤走才是正經(jīng)?！?/br>
    聶無憂伸手指了指湖心深處，說道：“那邊有狐貂和白熊，你去打幾頭回來，剝皮做些裘衣御寒。對了，我還缺一條圍裙，你挑點(diǎn)好料子?！?/br>
    “公子別開玩笑?！?/br>
    聶無憂正色道：“這是正經(jīng)話。”

    聶向晚忍不住攏住袖子，靠近門洞里避了避風(fēng)向?！拔乙褜⑷A朝軍情告訴公子，公子怎么不先回皇廷布置？”

    聶無憂輕輕一嘆：“朝政把握在皇后手里，我回去亦無軍權(quán)，于事無益?！?/br>
    聶向晚順勢說道：“那就留在這里再等個幾年吧，公子先坐坐，我去打些獵物回來?！?/br>
    聶無憂喚住了她，站起身來，肅容說道：“我在等你來，因?yàn)槲抑溃阋欢ㄓ修k法?！?/br>
    聶向晚看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說道：“我需要公子的承諾及決心?！?/br>
    聶無憂淡淡笑道：“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哪怕我整個人?！?/br>
    聶向晚不理會他的調(diào)笑，趁他背過身看不見時，剜了他一眼，說道：“明日去大堂拜見我家叔叔，叔叔帶蓋將軍等人與你結(jié)盟，別忘了?！?/br>
    “嗯?！?/br>
    聶無憂淡淡丟下一個字，突然長身而起，掠向山坡下的湖面。一點(diǎn)粼粼水光透過冰層晃蕩出亮色，顯得淺淡，冰融處，李若水的小馬駒正踏蹄前來。騎馬的人笑得歡快，聶無憂卻看得眼急，普一發(fā)動身形，他便是全力以赴。

    前面的冰塊果然破裂，李若水驚呼一聲，眼看要栽倒。聶無憂如一抹驚鴻趕到，躍身馬上，替她挽住韁繩，催動馬匹震蹄躍過斷裂帶。

    李若水背靠在一個有力的懷抱里，回頭笑笑：“謝謝無憂哥哥?！?/br>
    聶無憂拍了拍她的小帽，說道：“下次小心點(diǎn)?！彼忍埋R，拉住韁繩，帶著李若水徐徐走向內(nèi)城。

    山xue前的聶向晚運(yùn)力傾聽風(fēng)聲，捕捉遠(yuǎn)處的兩人絮絮交談的內(nèi)容。聶無憂面對李若水時，脾氣一向溫柔可親，李若水極高興，纏著他講了一個故事。

    聶無憂溫和說道：“……小公主去了雪國，拯救病重的國王，趕走驕橫成性的女皇，做了所有臣民的英雄……”

    聶向晚豎著耳朵聽了一陣，暗想：還是病公子厲害，我在汴陵畫《月魂》只能迫得李若水生氣，他卻能將北理國政化成故事講下去。

    風(fēng)吹過，一陣寒霧從樺樹枝椏撲下，罩住了聶向晚頭臉。她打了個冷顫，突然又看到聶無憂揚(yáng)上來的目光，一怔，再看到他指向湖心的手，她會意過來，抹去鼻下的冰凌，認(rèn)命地走下去。

    烏干湖茫茫一片雪光，遠(yuǎn)處有兩只白熊在覓食，聶向晚剛悄悄靠近，腳下冰層咔嚓一響，裂出一道縫隙。白熊被嚇走，她自然空手而歸。

    傍晚，聶無憂特意等在她的小屋前，指點(diǎn)道：“你這么大個兒，白熊嗅覺又靈敏，哪能隨便捉到？要想獵張熊皮，你必須先了解他們在想什么?！?/br>
    聶向晚詫異地看著聶無憂半晌，聶無憂笑道：“我騙你做什么，身上這件貂裘，可是蓋將軍費(fèi)了好大勁才打到的?！?/br>
    余下幾日，聶向晚向謝照借來一整張白熊皮裹在身上，每次早出晚歸，趴在冰面上觀察熊族的生活習(xí)慣。阿吟有時好奇不過，會摸過來，總是被她攆走。蓋飛替她配置了一柄短弩弓機(jī)藏在熊皮下，方便她打獵。由于聶無憂的宣揚(yáng)，知道聶向晚外出狩獵的人過多，竟然賭起了籌彩。蓋飛害怕輸錢，時不時找上聶向晚，催促她早點(diǎn)動手。才短短五天，她的身后自發(fā)跟隨阿吟、蓋飛、李若水等人，像是一串葫蘆，小心翼翼粘在湖面，半晌又動不了，讓石城人笑得開懷。

    ☆、100再見

    冰面上,一頭白色大熊用爪子伸進(jìn)破裂層中打撈魚食,厚重的口鼻不斷嗤嗤吐出白氣。聶向晚趴在遠(yuǎn)處，透過迷蒙雪霰正在打量，腰部上便受到蓋飛的一捅。“小童,快動手啊,只要獵到了一頭熊,那些大胡子兵一定對你刮目相看。”

    烏干湖的白熊身材龐大，且皮厚，放眼整個石城，只有謝照能獵到一張完整的熊皮。它的嗅覺極靈敏,一旦發(fā)現(xiàn)危險(xiǎn)靠近,它就跺下腳掌，踩裂薄冰,將狩獵者拖入冰水中。因此在重重困難之下，單人獵熊成了壯士之舉。

    聶無憂站在軍營里與胡兵博彩，說得很清楚：“只要我meimei成功了，你們就要死心塌地聽從她號令?！彼軖侀_北理富貴公子階銜，將身上珍貴的貂裘脫下，鋪在木桌上，然后撒上貓眼大的珍珠瑪瑙，誘使眾人下押。

    軍營嘈雜，旱煙馬革味道亂哄哄地混在空氣里，十分刺鼻。聶無憂站在眾人中心，語聲如春陽之溫，笑貌如時雨之潤，不改清雅本色。胡兵與他接觸不多，平時只服謝照的管從，見他凝澹如此，都湊過來，跟著他賭。

    直來直去的漢子應(yīng)該沒想到，越是笑得溫和的人，越是要提防。

    蓋行遠(yuǎn)站在軍營門口，轉(zhuǎn)頭對謝飛說道：“這個聶公子，看來也是有主張的人?！?/br>
    謝飛點(diǎn)頭：“這樣好，能成事，不怕輸?！彪S即說了說聶無憂被囚冰庫，仍堅(jiān)守本性，未迷失心智的往事。言談之中，謝飛也會比較已逝的二皇子簡行之與聶無憂之間的區(qū)別，說道：“既然聶公子性子堅(jiān)毅，又恃南翎皇族后裔的身份，我等自當(dāng)助他成事?！?/br>
    聶行遠(yuǎn)點(diǎn)頭應(yīng)允，想起什么，不由得焦慮道：“只是謝郎意興索然，既不逢迎此事，又不反對聶公子籠絡(luò)軍心，先生認(rèn)為如何呢？”

    謝飛嘆道：“阿照這孩子一生為了謝一而活，心無他志，自然不會生出反骨。他知道聶公子的目的是直指皇廷，既未阻攔，那便是默許了?！?/br>
    兩人隨步走開，由著聶無憂繼續(xù)滯留軍營之內(nèi)收攏軍心。

    烏干湖上的聶向晚也有動作。她蹬蹬腿，將蓋飛撐到阿吟那邊，低聲道：“你們兩個替我照顧好公主?！闭f著緩緩走向遠(yuǎn)方，嘴里發(fā)出“喔——喔——”的叫聲，引得白熊張望。

    聶向晚潛伏幾天，得出熊族生活習(xí)性，不費(fèi)勁地靠近了那頭熊，以嬉戲?yàn)闃?，抬起包裹毛皮的雙手與它前掌相抵，趁機(jī)射出一支沾染迷藥的弩箭。白熊肚腹皮脂最弱，受痛，嗚嗚喊叫，跺裂了冰層。聶向晚撲上，死死扒在它的背上，雙手無借力處，干脆揪住它的耳朵。

    長約一丈重達(dá)數(shù)百斤的白熊躍向冰水中，遠(yuǎn)處觀戰(zhàn)的蓋飛最先反應(yīng)過來，驚叫道：“哎呦不好，白熊馱著小童泅水了！”聶向晚一下水，四肢冷得打顫，她將手繞過白熊腹下，推進(jìn)那支弩箭，迫使它痛嘶不已，揚(yáng)掌爬上了冰層。

    一人一熊對峙半天，最后白熊敗下陣來，發(fā)力朝東方滑去。

    蓋飛掏出哨子吹響，大嚷道：“快來人哪！白熊馱著小童跑遠(yuǎn)了！”

    聶向晚緊撲在熊身上，在雪霧冷風(fēng)中看著白色的冰塊逐漸退后，只覺從來沒有這么快活過。漫天都是雪色光芒，周遭靜默如同仙界瓊宇，她能騎住大熊穿過銀裝素裹的冰原，豈是一個怪字了得。她迎風(fēng)低笑，緊緊抵住熊耳，口泅雪沫念叨了一遍巫祝經(jīng)文，權(quán)當(dāng)先作準(zhǔn)備。

    白熊速度比不上獵犬，好在手掌靈敏，耐滑，石城的騎兵舍棄了馬，根本追不上它。連跑帶滑走出十里地，它突然狂性一發(fā)，將聶向晚掀落身下。聶向晚就地一滾，掙脫出裹身的熊皮，抓下腰間備置的皮鞭，揚(yáng)手朝著大熊抽去。

    所賴先前施放過迷藥箭弩，皮粗rou厚的白熊受了藥效，不敵聶向晚靈活的鞭影及身姿，再次敗下陣來。聶向晚費(fèi)力收服白熊，撲身過去，引導(dǎo)它滑向正東。

    日頭朗照，冰層越來越薄，漸至融水區(qū)域。烏干湖橫跨天階山外麓及北理邊境，最東處，便是理國民眾耐以生存的母親河——伊水。每逢六月初一河水趨漲之時，巫祝禮樂之風(fēng)濃重的北理皇廷會派出大國師蒙撒沿河祈禱，預(yù)祝天安四時，福運(yùn)亨通，長佑皇業(yè)興盛，子民安康。此種祭告活動稱之為“齋節(jié)”。一年分四季，便有四節(jié)。

    今日的夏齋之上，蒙撒身穿禮服，雙手向天平舉，袍袖綴滿日月星辰章紋，迎風(fēng)飄拂。他站在金漆龍舟之上，前后兩端各侍十二對宮娥，舉著翠羽華扇，與手持金瓜斧鉞朝天鐙的侍衛(wèi)相對。船身過道中，另有獸皮羽飾的仆祝鼓樂而舞，均斷發(fā)文身、刺面鑿齒。

    遠(yuǎn)遠(yuǎn)的山麓城墻之下，虔誠民眾應(yīng)鼓聲跪地祈福。北理原系北遷豪強(qiáng)大族與游牧部落共同創(chuàng)國，歷經(jīng)百年動蕩，殘存三宗塢主對抗朝廷政權(quán)的局面，政教禮儀未完全統(tǒng)一。民眾見過多次神祭，對今日的皇廷威儀與土俗并重的夏齋排場絲毫不好奇，只管伏地跪拜。

    騎著白熊跑來的聶向晚卻是瞧見了新鮮事情，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巫祝祭拜之外，還能大興皇族威風(fēng)。她細(xì)細(xì)數(shù)了數(shù)隊(duì)列人數(shù)，各自立著十二對，正是皇帝出行的儀仗規(guī)格。

    蒙撒作為大國師，領(lǐng)皇后旨意前來祭河，為皇族聚攏民心。正在念念有詞時，耳邊傳來仆祝的呼叫：“國師，有巨熊從西邊跑來！”

    蒙撒睜開眼睛，果然看見兩只通體雪亮的白熊滑向龍舟之前。世人騎馬騎牛騎駱駝無誤，但是熊騎熊的奇異之事還是頭一樁。底下那只大熊生得威武，巨山一般沖將過來，背負(fù)的小熊突然倒立起來，做了一個雙腿朝天蹬的動作！

    “這……這……實(shí)在是太過詭奇……”滿臉怔忡的蒙撒怎么也不信眼前之景。

    深信巫鬼神靈之說的仆祝卻大聲道：“國師難道忘了，我朝一直流傳的四靈獸故事嗎？”

    蒙撒當(dāng)然沒有忘，只是將信將疑。

    北理立國之初，國君為奴馴民眾，假托上天意旨，說是承受四靈獸恩澤，代而下凡統(tǒng)領(lǐng)北疆。百年過去，巫祝鬼神一套說辭漸漸失去震懾的作用，后代國君為加強(qiáng)思想桎梏，起用“國師”一職，大力推行四典故，再次偽飾出皇廷乃天神之意的光彩。這四處典故分別是：西來靈熊、翠鳥銜玉、雪山化兔、海龍吐日。其中，翠鳥銜玉填平央海，用玉石堆砌出伊闕宮殿；雪山女神淚水化作白兔，布滿整座山頭。兩種傳聞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余下的兩種傳遍北理國，在愚蒙民眾心頭停留不去。

    聶向晚捏住了蒙撒心理，知道他在猶豫，“西來靈熊”是開國的故事，若是打破，有忤逆之嫌。順從下去，又不見得是如何的確實(shí)。聶向晚透過熊嘴，看見河畔民眾呆立、蒙撒疑慮的樣子，忙翻身下來，緊抓熊耳，將第二枚染藥小弩箭塞進(jìn)熊肚，任由受痛的白熊四散亂轉(zhuǎn)。一番周折之后，她便撒落一個金“朝”字在冰面，迎著日彩閃閃發(fā)光。

    仆祝嚷道：“靈熊通人性，寫了朝賀的朝字！”

    蒙撒將他揮到一旁，道：“一個歪字，算什么朝賀之意！”

    白熊經(jīng)受兩支弩箭，性子爆烈不已，再次將聶向晚掀落身下。這次，聶向晚不能抽出皮鞭馴服它，只能看著它泅水逃生。她咬咬牙，徑直跳進(jìn)伊水，追隨白熊而去。

    游了一段長路程，直到看不見龍舟后，她才從水中冒出頭，爬上冰面趴著喘氣。

    再過兩刻，摸清聶向晚動向的謝飛接住她了，將熊皮脫下，用厚重皮裘包住她，替她取暖。一行人上了獵犬車，就著雪亮回到石城。

    石xue之前，軍營之上，聽聞鼓聲跑出極多的胡兵漢子。他們看見臉色青白的聶向晚裹著一身皮毛空手走回來，轟然大笑。聶向晚朝人多的地方剜了兩眼，悻悻走回木屋。

    眾人盛集之處，聶無憂新?lián)Q一件銀色狐裘，長身而立，笑意盎然。胡兵雜議白熊王對抗獵戶的諸多彪炳戰(zhàn)績，聶無憂回頭說道：“那些籌彩珠寶都是你們的了，去拿吧?！?/br>
    胡兵隊(duì)長笑著走近，拍拍聶無憂的肩膀，道：“一起去喝酒？”

    聶無憂咳嗽兩下，隨勢走向城中酒寮，并未推辭一句。隨從阿駐極不放心，尾隨而去，替自家公子擋下了幾碗酒。

    戌時五刻，聶向晚盤腿擁被坐在木床上，吸了吸鼻涕。身前火盆爆了個火花，碳木燒得紅炙，可她還是覺得冷。木門上隨即敲了兩敲，聶無憂掀開擋風(fēng)的皮簾走了進(jìn)來。今晚淺斟幾盞水酒，他的面容便透出一絲紅暈，墨玉的眸子看過來，極具神采。

    “如何？”小木屋內(nèi)地盤狹小，他只能站著。

    聶向晚捂住鼻子說道：“蒙撒出河祭神，所用儀仗與皇帝一致，可見他很受皇后寵信?；屎笳屏藢?shí)權(quán)，待親信逾越祖制，可見也是個糊涂人?；屎笤綄櫺琶扇?，我們越容易打開缺口。聽你說，蒙撒貪且蠢，今天一看，果然不假?！?/br>
    聶無憂道：“蒙撒能得寵全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又有些法術(shù)手段，和他一比，我信你更勝一籌?！?/br>
    聶向晚抬頭道：“公子這是褒還是貶呢？”

    聶無憂穿著銀狐裘衣，發(fā)纏淡色絲絳，玉容顯得俊秀。他只是笑，不答話，一雙桃花眼落在聶向晚身上，令她狐疑地查看自己一遍，還以為是哪里出了紕漏。

    “你今天捉的那只是白熊王?！?/br>
    聽到這個，聶向晚恍然：“難怪那么大！”

    “要我?guī)兔γ?？?/br>
    聶向晚上下打量一身清貴的聶無憂，搖頭道：“公子還是將阿駐借給我使喚幾天吧?！?/br>
    聶無憂道：“你要爭氣，我的銀子輸?shù)貌畈欢嗔恕！?/br>
    聶向晚忍不住回道：“公子整日除了賭，便是曬太陽。哪里像我奔波在外，拼命抓熊弄鬼？”

    聶無憂笑道：“你一頭也未抓住，還欠我一條皮圍裙。再說了，我在曬太陽的時候，也要好好看住小公主?！?/br>
    聶向晚心中一動，道：“公主對你很親厚？”

    她盤腿坐著，將自己裹得像個雪人，聶無憂不禁低腰找到她的眼睛，與她對視上，笑道：“你很關(guān)心這個？”

    聶向晚點(diǎn)頭，他又說道：“她自小就纏著我，要我?guī)妫团匀讼啾?，自然要親厚些?！?/br>
    “聽說皇帝很是喜愛公主?！?/br>
    聶無憂淡淡回答：“可惜陛下已被皇后放倒，無法拂照到公主。”

    聶向晚隨即明白，皇后從不修書喚李若水回宮廷的原因，一個熱衷于朝政的母后，對子女就難免疏薄。聶無憂見她凝思坐著，抬腳走出木屋，離開時，偏又掀起皮簾不動，放進(jìn)一陣?yán)滹L(fēng)。

    “聶公子！”聶向晚打了個噴嚏，惱怒叫道。

    聶無憂壞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