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胡亮迅速地,幾乎不假思索地寫完了報告,又仔細讀了一遍。他發(fā)現(xiàn)這個報告還是有問題,那就是“可能”這個詞用得多了一些。如梁的死“可能”是正常死亡,如馬清水“可能”是兇手,也“可能”是雇兇,連梅蘭英的良心發(fā)現(xiàn)也不過是“可能”的猜測。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報告,終于找出了關(guān)鍵點,那就是馬清水到底是不是親手殺人。如果不是,這個案子就不能結(jié),即使是買兇殺人,兇手也要付出代價,更何況這些職業(yè)殺手實在是危害社會不淺。 “再等等。去找找眼線,看有沒有人接過這個活兒?!焙帘е竽X想。 當(dāng)古洛走進縣公安局大門時,才發(fā)覺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居然忘了到國家機關(guān)辦事,需要證件或介紹信。但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往里闖了。門衛(wèi)自然讓他去收發(fā)室登記,他走到收發(fā)室,感到一絲欣慰,因為里面坐著一個穿警服的五十多歲的男人。古洛估計是要退休的警察,因為某種原因,到這里來看大門。 “找誰?”對方很冷淡地問道。 “我是江城市局的,找你們刑警隊的負責(zé)人?!?/br> “有介紹信嗎?” “沒有。我們那邊已經(jīng)和這里聯(lián)系好了?!惫怕灏胧侵e言,半是實話。 看收發(fā)室的人拿起了電話,古洛的心一下就緊張起來。他很少有過這類緊張的經(jīng)驗,只覺得頭一陣暈眩,心臟也跳到了嗓子眼兒的部位?!拔译y道要昏過去嗎?這可太丟人了。我,古洛,大名鼎鼎的神探被這點兒小事困住,居然暈了過去,這也太不像話了。我得挺住,堅持??!”可人的意志是有限的,尤其是在控制身體的生理方面,就像戶籍警管不了刑事案件一樣,不過是想想而已。古洛覺得越來越難受,冷汗流了出來,胃部痙攣著,心臟跳得那么猛烈,像那種劇烈的燃燒彈一樣,吸干了肺部的空氣。他大口吸著氣,壓抑著眼前一陣陣的黑霧。 “讓你說呢。”如果不是收發(fā)室的人遞過話筒,轉(zhuǎn)移了古洛的緊張,他真的要昏過去了。 “啊。我是市局的古洛……對,對,是我。你聽說過我?哈哈……行,我這就上去?!彼言捦策f給收發(fā)室的人,那人看看他,說:“你是古洛?” “對?!?/br> “老了。我都沒認出來。我見過你呀!刑警隊在三樓?!弊詈蟮脑捯袈湎潞?,他才咧開嘴笑了笑。 古洛也笑了,朝里走去,腳下忽然一發(fā)軟,身子搖晃了一下,他趕緊扶住了墻。 “怎么啦?病了?我剛才看你臉色不好?!?/br> “沒事兒!路上有些累?!?/br> 古洛慢慢地走上樓梯,太陽xue的血管暴漲著,跳動的血液像錐子一樣刺痛著他的腦袋深處。他咬緊牙關(guān),走到二樓,才緩過勁兒來。“完了,完了。這身體就不該再參與破案了。”他想著,下著決心,再也不出馬破案了,雖然他知道這種決心是堅持不到三樓的。 果然,他走進刑警隊隊長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忘了剛才的誓言,笑嘻嘻地聽這個自我介紹說他姓鄒的隊長吹捧自己。 “古老,這么叫行吧。真是如雷貫耳呀!我們在警校就聽你的事跡,上了班還是聽你的事兒,現(xiàn)在你還來了,真是讓我們這個小地方蓬蓽生輝呀!” “哪里哪里?!惫怕甯吲d極了,說,“現(xiàn)在流行說‘這是個傳說’,不過,我可不是傳說,我的事是真的,可也沒啥了不起,尤其是現(xiàn)在老了,要看你們的了。”他后半部分說的話如果讓胡亮聽到,一定說是言不由衷。 “古老,為那個無名尸的事兒來的?” “對?!惫怕迮e起手指,點了點鄒隊長,表示對他敏銳、正確猜測的夸贊。 “我們查得很細,市局的事兒我們哪能不認真呢??删褪菦]線索。我們估計他不是這里的人?!?/br> “可能。你們能帶我去那家賣煙絲的商店看看嗎?” “行。我還忙,就讓小徐跟你去吧?!?/br> 一個年輕的刑警像跳一樣,站在了古洛眼前,和他的上司相反,他是個瘦瘦的年輕人,膚色黝黑,兩眼無神。古洛從不以貌取人,他只說了句:“走吧。”又回頭對鄒隊長說,“我們走了。” 這是個不小的縣城,有兩三條繁華街道,街道兩旁的商店、飯館鱗次櫛比,人行道上還有攤床,賣水果、小商品。雖然今天不是休息日,但人很多,商店里外,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這家賣煙絲的店不大,里面經(jīng)營的是煙酒。小徐叫來了店老板,這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個子不高,很結(jié)實。他嚴肅地看看古洛,伸出手去,和古洛握了握,說:“我不認識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知道,知道?!惫怕迕φf,“買你們煙絲的人多嗎?” “不多。本地人很少有人抽這個了。農(nóng)民抽,可人家自己種煙?!?/br> “那怎么還經(jīng)營這個?” “還是有抽的唄。再說,我們這里煙葉出名,外地來的,常到我們這里買?!?/br> “那個人也許是外地的,你沒印象?” “如果是近期的話,就是外地的,我也有印象。我這人別的能耐沒有,記人還行?!钡昀习逭f。他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也能看出他準(zhǔn)確地在表達著他絕沒有吹牛。 “嗯。有沒有人買得挺多,比如一大包了什么的?” “你這么一說,還真有這種人?!?/br> “多么?大約有幾個?你認識他們嗎?” “有兩三個吧。我不認識,可里面絕對沒有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嗯。我知道。他們都是什么時間在這里買的,當(dāng)然去年啦,或者挺早時候的,你也不用說,就說說這幾個月的?!?/br> “嗯。不多。我想想……大約有兩個,不,三個,買得挺多,都裝了一大塑料口袋。頭一個是一月份來的,第二個是三月份,最后一個是六月來的?!?/br> “嗯。謝謝你了?!惫怕蹇蜌獾卣f。 他出門后,問小徐說:“郵局在哪兒?” “前面就是?!毙⌒焱耙恢福怕屙樦豢?,果然有綠色的郵筒在人行道上。 “你以刑警隊的名義找一下他們的領(lǐng)導(dǎo)。”古洛走到郵局門口時,對小徐說。 “行?!毙⌒煜裙怕逡徊?,進了郵局。 古洛沒想到這個郵局還真不小,有許多柜臺在辦理業(yè)務(wù),在窗邊放著幾張椅子,古洛走過去,坐了下來。這時,他覺得是那么舒服,感到疲勞正在從他的身體里流逝。 郵局的領(lǐng)導(dǎo)是個女的,年齡不大,黑紅色的皮膚,很利索的樣子。 “我想請你們查查一月、三月和六月份有沒有人郵寄煙絲?要是沒有,就再查查其他的幾個月,反正是七月前的。寄到哪兒?誰郵寄的?寄給誰?你們能知道的,都調(diào)出來。” “好。”她沒問二話,就進到柜臺里面,找了一個坐在電腦前的工作人員囑咐了幾句,兩人就都盯著電腦。 郵局辦公室里很靜,沒有多少顧客,職工們也埋頭干著工作。乘這個機會,古洛走出門外,掏出了煙。小徐跟了出去,古洛遞給他一支。“我不會?!毙⌒煺f。 古洛把煙放到自己嘴上,點上火,吸了一口,看著街道上的人群。其實他是視而不見,出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吸煙,而是想休息一下他疲乏的身體和過于緊張的情緒。小徐看他沒有別的事,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