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二傻子
正如朱尚生所擔心的一樣,‘墨菲效應’一旦開始,那么事情的結果絕對是向著最壞的方向進行。 那種速度,就像雪崩,從一塊小小的積雪掉落開始,在短時間內迅速滾出巨大的雪球,帶動整個積雪層震動,最后讓看似宏偉壯闊的雪山轟然崩潰。 對于找房網(wǎng)尚京分公司來說,從墨遠泉被逮捕的那一刻開始,似乎所有的結局都已經注定。 唯一的變數(shù),便是崩潰的程度取決于內外雙方力量的較量,取決于分公司領導人的發(fā)揮。 對外來說,姚衣的要家網(wǎng)以及背后深不可測的勢力力量虎視眈眈,見縫插針。 對內而言,分公司領導人換人了。 新官上任沒來得及三把火,而是自己一腳跳進火坑。 要家網(wǎng)聯(lián)合公安局的新聞發(fā)布會直接站臺奠定了要家網(wǎng)行業(yè)領軍人的地位,對于找房網(wǎng)來說,這當然是不可接受,可問題的關鍵在于,現(xiàn)在墨遠泉不在,找房網(wǎng)危如累卵,他們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渠道的反駁這件事。 他們自顧不暇,又如何征伐外敵。 媒體的爭相報道推波助瀾讓姚衣的個人聲望達到了最高峰,與之相比,墨遠泉則走下神壇,身份開始由頂級商人向犯罪分子過渡。 最致命的是,網(wǎng)絡上找房網(wǎng)的黑料已經鋪天蓋地,每時每刻都在對找房網(wǎng)的商業(yè)價值進行無形消磨,甚至有些宿敵正在處心積慮的落井下石,據(jù)說有好些地方公司都已經被人以各種由頭起訴,墻倒眾人推的既視感隨處可見。 所有事件都在傳達一個信號,那個強大驕傲前途無量的商業(yè)帝國,現(xiàn)在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如果沒人能站出來,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那么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也許會是找房網(wǎng)商業(yè)帝國生命的終結。 或許,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篇。 那肯定不是墨遠泉和過去找房網(wǎng)的投資人們愿意看到的故事。 沒人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每個分公司內部矛盾都在激發(fā)過程中,其中又以尚京分公司最為嚴重。 在賠償了五十多名員工的‘賠償金’后,人事部第二天又收到了高達八十多人的辭職信,并且聲明要求賠償。 朱尚生接到這個消息,腦子里除了‘墨菲定律’外,又重新泛起一個詞,‘多米諾骨牌效應’。 在他眼里,三百個員工就像是樹立的多米諾骨牌,只要有一個人往前撲來,后面的人都會不自覺的跟上,整個場面將會無法控制。 田秘書看著沉默的朱尚生,焦慮道:“朱總,這樣下去不行的,聽說剩下的員工也已經蠢蠢欲動,光是‘賠償金’這一塊算下來就得好幾百萬,咱們賬上根本沒這么多現(xiàn)金。何況……” 朱尚生沉聲道:“何況什么?” 田秘書吞吞吐吐道:“何……何況,咱們現(xiàn)在請了曾副院長,還有尚京好幾位有名的大狀,花費也不少,現(xiàn)在公司的流動資金已經見底了?!?/br> 朱尚生吸了口氣,坐正了身子,慢吞吞道:“總部怎么說?” 田秘書搖頭道:“總部不僅沒有理會我們要求增派資金的申請,而且將原本應該撥過來的‘重生計劃’第二批資金發(fā)放日期退后了,我估計……” 朱尚生冷笑一聲,頹然道:“你不用估計了,‘重生計劃’需要的資金太多,現(xiàn)在全國都面臨嚴峻的問題,估計是要放棄尚京分公司了?!?/br> 田秘書心中雖然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她沒有說出來,反而轉移話題道:“好消息是,鄧董下午會和曾副院長一起從天京趕過來,幫我們一起處理廣告商的法律問題。” 朱尚生點點頭,微微嘆息,心中若有所思。 本來從名義上來說,過來坐鎮(zhèn)大局的應該是楊董,可董事會里其他資方代表卻不同意楊董過來,反而派了新晉的董事鄧新華負責,擺明了是不再相信楊董。 畢竟朱尚生是楊董的人,在這個危機的時候,萬一兩人攜款私逃或者做點別的什么事情也不奇怪。 比如,這兩人上下勾連,給姚衣一個投名狀? 生死存亡的時候,大家的膽子都變得很小,誰都不敢冒險。 朱尚生心中冷笑,沒有了墨遠泉,找房網(wǎng)真可以說是一盤散沙。 現(xiàn)在找房網(wǎng)的情況都已經危機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董事會里的幾個資方卻還在算計蠅頭小利,猜疑不休,毫無遠見的互相掣肘。 不過他也明白,資本的運作規(guī)則就是這樣,晴天借傘雨天收傘。當找房網(wǎng)前途遠大,上市在即,能給賺取更多利益的時候,資本蜂擁而至,恨不得將墨遠泉供起來拜。 可現(xiàn)在找房網(wǎng)惡事纏身,流年不利的時候,資本卻在觀望退縮,隨時準備拋棄找房網(wǎng)全身而退。 資本運作規(guī)則殘酷、無情、冷漠,卻有效。 朱尚生定了定神,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梳理了一下要解決的問題,開口道:“這些員工的賠償金我們給不起,也不可能給。你去告訴人事部,我們提供兩個解決方案。” “第一,他們主動辭職,我們會發(fā)放半個月的工資作為彌補,其他一切免談。辭職的人需要簽一份免責聲明,以免二次索要。” “第二,如果他們不愿意,那就請市政府過來做調解,你一會替我約見楊秘書,我要親自去拜訪楊秘書。我們替尚京市政府消化待業(yè)人員,現(xiàn)在出了惡果,政府必須給我們解決?!?/br> 朱尚生說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種孤注一擲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找尚京市政府。 現(xiàn)在逼著市政府出面解決問題,看上去是個不錯解決方法,可這個方法能成立的前提,建立在雙方關系不錯的基礎上。 要家網(wǎng)被黑客攻擊的那個晚上,尚京市主干網(wǎng)都被迫中斷了二十分鐘,整個尚京市都無法上網(wǎng),陷入了死寂。 這種國家級別的黑客攻擊,造成的影響已經不能容惡劣來形容,簡直是蹬鼻子上臉,拿著榔頭敲你的頭,還要問你乖不乖。 市委市政府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多次下指示要徹查此案,后來又有更強大的‘國安’介入,事情的嚴重性可見一般。 墨遠泉作為犯罪嫌疑人,在沒查清楚之前,尚京市政府里沒有人敢給找房網(wǎng)說話,誰敢出頭,那就是和市委領導對著干,當真是閑自己活得太長。 朱尚生所說的找楊秘書出面,對方多半不會答應,到時候他就會以輿論的壓力為借口,給楊秘書施加壓力。 同時擺出魚死網(wǎng)破的樣子,我們找房網(wǎng)會落到今日的樣子,都是因為聽了你楊秘書的話,這屬于破罐子破摔。 朱尚生同時心里也在打鼓,萬一對方翻臉,拼著名譽不要也不愿意出手,所有人就會明白政府的態(tài)度。 到了那個時候,落井下石的人會接踵而來,尚京分公司境地只會更加糟糕。 不過此時此刻,朱尚生已經沒有了任何方法,就算是飲鴆止渴,他也必須先將這杯毒藥喝下去再說。 想到姚衣正大張旗鼓打著“智能港口項目”成員的旗號做宣傳,公安局給他開新聞發(fā)布會,電視臺的廣告隨便上,朱尚生就覺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這特么是親媽和后媽的區(qū)別,不,應該是親媽和隔壁阿姨的區(qū)別,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 王輝站在金融科技大廈外,轉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榮光大廈,心思如同潮水起伏波動。 榮光大廈是他一手簽下的合同,他也曾意氣風發(fā)的在總經理辦公室里暢想過未來。 那是一個姚衣潰敗,要家網(wǎng)被他收編的未來,現(xiàn)在想起來,真讓人感到惆悵失落。 甚至他站在這里,都能感受到一陣來自內心的不甘。 王輝從天京偷偷趕過來,心中依舊懷抱著對墨遠泉的忠誠,還有對找房網(wǎng)的深厚感情。 作為公司元老,他不愿意找房網(wǎng)因為這樣的原因崩潰掉,在他看來,只要墨遠泉能夠回來,其他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就算丟掉了尚京市場,找房網(wǎng)依舊手握國內其他省份的市場,從數(shù)量級上來說依然保持了碾壓的優(yōu)勢。 保住自己的優(yōu)勢后,將要家網(wǎng)限制在尚京市內,找房網(wǎng)的前途依然光明。 可這一切想象的原點,還是在墨遠泉身上,要如何才能將墨遠泉救出來? 王輝最后想到了這個笨法子,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他準備用自己,將墨遠泉換出來。 姚衣不是想要用自己嗎?現(xiàn)在他主動來投,唯一的交換條件就是讓姚衣放墨遠泉一馬。 雖然外面報道滿天飛,說墨遠泉牽涉國家機密巴拉巴拉的,但王輝有種直覺,這事兒和姚衣絕對脫不開關系。 就算不是姚衣直接安排,也和姚衣脫不開關系。 他抖擻了精神,大步走入金融科技大廈,心中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姚衣答應這件事?!巴踺x?他來干什么?” 聽到樊力的匯報,姚衣眉頭一跳,有些驚訝。 余偉文的事情讓姚衣頗為擔心,對王輝這種人才的渴求也一直存在,可當王輝真的送上門來,姚衣本能的覺得不對勁。 不過想到王輝的人品言行,姚衣又放松了警惕,暗笑自己最近太過緊張。 “讓他進來吧,還有,下午我們要參加廣告界的新聞發(fā)布會,讓米萌、柳玨準備一下?!?/br> 姚衣頓了頓,又加上了余偉文的名字,畢竟余偉文除了‘同學事件’外,這段時間確實表現(xiàn)的不錯。算了,我這尊佛大,這點孫猴子犯的小事,還兜得住。 御下之道是門大學問。 水至清則無魚,能夠容忍會犯錯的員工,某種意義上,也能讓公司凝聚力更強。 凡事有度,掌握好這個度即可。 樊力應聲而去,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王輝推門而入。 “王總,稀客啊?!?/br> 姚衣站起身來,親自給王輝倒了杯茶。 王輝接過茶杯,放在一邊,直接開口道:“姚總,我知道您現(xiàn)在很忙,我就長話短說了。我已經向找房網(wǎng)提出辭呈,只要審核通過后,一周我就可以到您這邊來上班?!?/br> “哦,王總怎么態(tài)度轉變這么快?” 姚衣微微一笑,要是換了別人,姚衣可能會懷疑對方的人品,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嫌疑。 可王輝不一樣,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人品能力,他是墨遠泉的死忠,除非出現(xiàn)重大變故,不然王輝不可能離開找房網(wǎng)。 王輝在找房網(wǎng)內部的情況,他有所耳聞,但現(xiàn)在應該還沒到那一步才對。 難道說…… 姚衣望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總有什么條件要提,不如說出來聽聽。” 王輝深吸口氣,沉聲道:“我希望姚總能夠放墨總一馬?!?/br> “放墨總一馬?墨遠泉?” 見王輝默認,姚衣笑出了聲,敲桌道:“王總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解,傳喚墨遠泉的是尚京市公安局,不是我?!?/br> 他雙手一攤:“我既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答應你這個要求?!?/br> 王輝道:“姚總,您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就算這事兒和您沒有關系,您也有這個能力將墨總撈出來。” 他咬牙道:“只要您點點頭,我今天就能上班?!?/br> 姚衣先是一愣,然后臉上浮現(xiàn)一絲輕蔑笑容,語氣漸漸轉冷:“王輝,先不說我有沒有能力解決墨遠泉的問題,光是你提出的交換條件,真能值得我去做這件事?” “我費盡心思幫墨遠泉脫罪,就是為了讓你來要家網(wǎng)上班?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王輝臉色一白,剛要說話,姚衣?lián)]手打斷道:“你現(xiàn)在被墨遠泉作為棄子,正在接受內部審核調查,隨時可能被送到經偵支隊立案,根本就是身不由己?!?/br>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敢用自己來和我提條件,你是不是認為我姚衣年輕好騙?” 王輝再次咬牙,分辨道:“不是這樣的,這只是墨總為了平衡董事會內部采取的手段……我是他的老伙計,他不會對我怎么樣的?!?/br> “真的嗎?” 姚衣冷笑一聲,淡淡道:“你太小看墨遠泉了,他能夠做到今天這個位子,什么手段沒用過。你也不想一想,他身邊的老伙計這幾年都接二連三的出事,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們要家網(wǎng)這次被黑客攻擊,就連尚京主干網(wǎng)絡也淪陷終端,可見墨遠泉手段之黑,性格之猖狂,就算沒有今天的事,他遲早也會因為他的性格付出代價?!?/br> “現(xiàn)在你竟然還為這種危害社會的人求情,還想讓我?guī)退撟?,拖我下水??/br> “我真是看錯了人。” 王輝嘴角抽動,想要說點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他內心隱約感覺到姚衣說的有道理,可要他眼睜睜的看著墨遠泉和找房網(wǎng)就這么沉淪,讓他袖手旁觀,他實在是做不到。 “好了,沒什么事王總就請回吧。還請王總自己保重,不要身陷囹圇還不自知,那就很悲哀了?!?/br> 姚衣下達了送客令,王輝渾渾噩噩的走出了金融科技大廈。 他看著榮光大廈的頂上似乎有烏云籠罩,心里也蒙上層厚厚的陰霾,姚衣的話語一直在心中回蕩。 他第一次產生懷疑的情緒。 莫非真像姚衣說的那樣,墨遠泉對待自己這些老伙計,從不留情? 王輝卻不知道,姚衣正站在辦公室落地玻璃旁,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姚衣眼神里并沒有多少輕蔑,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二傻子。 真是個二傻子。 白瞎你那么好的能耐,卻連這點道理都看不懂。 你這腦子怎么長的? 你是怎么在我手下?lián)文敲淳玫模?/br> 人性可真復雜。 本想安心看書,踏實寫我這本撲街書……但是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