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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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綺雯卻臉色一白,她還未意識到太子口中的“車陰”意味著什么,第一反應(yīng)是覺得太子一定察覺到了妝香是她所作,疑心她挑撥他與皇后的關(guān)心,從而與自己離了心。難怪他近日對自己比往日還不如。 “你說這魚是車陰所贈?!被实厶骄恐鉂u濃。 太子面上仍舊平靜如舊,坦蕩如斯,“正是?!?/br> 高玄之國的北海大將與昭赟王朝的鎮(zhèn)海將軍是同一地位,甚至較鎮(zhèn)海將軍的地位還要再高些。 因為蒼流大陸的北方海域除了龍族以外,還有一種兇惡的鯊妖族,他們與高玄之國交惡,這些年在北海海域掀起不知多少起戰(zhàn)爭,為了鎮(zhèn)壓鯊妖族,高玄之國在三年前任用了新的北海大將,車陰。 車陰的名字一出,殿上凡是知情的,都垂下頭不言不語,不知情的才會小聲詢問。 因為他不是人,他是一個北海龍族與高玄皇族混血的半龍人。 三年前車陰上任,蒼流大陸西方無人的荒紀(jì)之山上血魔怪忽然泛濫,朝著高玄之國邊塞撲圍,高玄之國一時難以抵擋,滎瀚國與昭赟王朝都出了援兵。 那年,正是太子紀(jì)少瑜出征,與車□□結(jié)了同袍情誼。 縱然是車陰私下贈魚,那也是兩國之禮,要是被烹飪吃了,豈不是在打高玄的臉……最重要的是,車陰是個半龍人,龍族與鮫族天然交好,吃了鮫族的原族,那是要惹怒車陰的。 殿上寂寂,凌綺雯的思緒也終于從妝香的事中脫離出來,明白了太子那話的分量。 “可是……陛下,這魚分明是臣女叔父從……” 她辯解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內(nèi)侍碎步疾行,跪在殿中,顫抖著聲音通報:“陛下,高玄之國的北海大將趕來賀壽,正在殿外求見陛下?!?/br> 皇帝臉色一變,命令內(nèi)侍快迎進來。 隨即,一道震耳欲聾又極為爽朗的笑聲從殿外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半身龍鱗盔甲,半身避水玄甲的高大男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他手上捧著一個七彩水晶石的小方盒,半跪在地上對著皇帝行了大禮。 “請陛下原諒臣這個不速之客,這是臣主特命臣送給陛下的深海珊瑚丹。” 誰也沒想到車陰竟然會親臨現(xiàn)場,唯有太子與他對視的時候,眼底劃過一絲了然。 時九柔很懵,因為現(xiàn)在的發(fā)展已經(jīng)遠遠偏離她曾看過的劇情線了。 她歪著腦袋看向太子,但她從太子臉上什么也看不出來。 內(nèi)侍大總管接過車陰手上流光溢彩的珊瑚丹。 車陰笑得憨厚,一眼看到時九柔,大掌拍了拍琉璃魚缸,嘿嘿一聲。 “小魚兒,咱們許久沒見了?!?/br> 時九柔被他拍得一陣暈眩,滿眼冒著金星,心想咱們認識嗎? 殿上諸人倒吸一口氣,太子所言不假,這魚真是車陰贈的! 凌綺雯臉色青白一片,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中了計,可是這能怪誰,她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她小聲喚道:“太子表哥……” 皇帝再看向凌綺雯的時候,臉色已經(jīng)遠不如最初的和善。 “你為什么騙朕呢?” 凌綺雯跪在地上,乞求地看了一眼小鎏氏,聲音柔弱可憐:“陛下,臣女也只是好意,因這魚對陛下身體補益,因而……” 太子臉色一變,語氣中有壓抑的隱忍之意,“表妹糊涂,不該因那半點虛榮而胡諏。也不該因孤近日對你稍有冷淡便心神不滿?!?/br> “我沒有?!绷杈_雯徹底呆住,她自詡變臉比翻書還快,卻不料太子更是個中好手,真是,長了見識了。 太子冷淡的神情里透出一點罕見的痛心疾首,更是讓人一看便覺得他說不來假話。 “父皇,若如表妹所言,獻給父皇的貢禮兒臣先取了自用是為不孝,凌司禮官懈怠職守是為不敬。只為了報復(fù)孤,便可以信口么?” “表妹不該為了與孤的一點齟齬,置族叔與凌家于如此境地,表妹,狂悖了!” 時九柔:0.0。。。。。這黑白顛倒的能力,是我小瞧你了。 凌綺雯用不上魅術(shù),心一點一點涼下去,伏在地上,覺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冷情話少的太子表哥嗎?她竟然生出了一種十幾年來頭一回認識他的感覺。 她凌綺雯,翻車了?! 皇帝看太子的目光越來越柔和,也越來越滿意,這是他想要的兒子的模樣,與權(quán)臣疏遠,對他充滿孺慕之情,能干而不爭。 小鎏氏在邊悄悄觀察皇帝,手卻抓在裙子上,裙子被她抓得皺起。這不是她設(shè)想的局面,且越來越不受控制了,她心頭沉沉悶悶,隱約覺得還有更壞的事。 車陰視殿上氣氛于無物,露出一口尖銳的牙齒,在他一張粗獷的臉上顯得尤為可怖,處處表明他半龍人的身份。 “陛下,不知南海近日是否太平?” 皇帝很是驚訝,“南海自然太平,將軍問這是何意?” “今日臣來不僅為了祝陛下萬壽。陛下或許聽說了,臣的嫡姐北海龍族公主嫁與南海龍王,這位嫡姐傳信與臣說,不知南海近日為何屢屢與龍族在百里契約處有所摩擦?!?/br> “臣本不信,自己便想替嫡姐來求個證,望陛下諒臣唐突,這與高玄無關(guān)?!?/br> “竟有此事?”皇帝眸光陰鷙,掃過伏在地上的凌綺雯,冷冷一笑。 車陰忙擺擺手,“陛下不用擔(dān)憂,這樣的摩擦也是常有,是臣冒昧了,不該在萬壽節(jié)上同陛下談這個?!?/br> 凌綺雯終于知道害怕,她顫著身子,額頭抵在地面上。她的父親凌渡海在海州做些什么,她自然一清二楚,這事不能讓陛下查下去。 與父親的大業(yè)相比較,她與太子,或者說她在陛下心里的地位,統(tǒng)統(tǒng)不重要! 咬了咬牙,凌綺雯磕了個頭,微微抬起頭來,流著淚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陛下,是臣女一時眼拙,錯認了叔父私人贈與太子的一條魚,臣女絕無他意,陛下且看在臣女對您的一片純?nèi)恢酿埩顺寂目胥??!?/br> 小鎏氏拽了拽皇帝的袖子,用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小聲道:“陛下,綺雯年幼,您別放在心上?!?/br> 皇帝柔情地拍了拍小鎏氏的手,對車陰承諾道。 “將軍放心,這事朕一定給你一個交代?!?/br> 他的目光在凌綺雯與太子之間逡巡,見太子對凌綺雯絲毫不心軟,不滿的心散去一半。 那目光最終落在凌綺雯身上,皇帝緩緩說:“至于你么,你父親今年便不用回帝京了,好好在海州將事情處理好了,再議。” 凌綺雯渾身一顫,只能含恨稱是。 第17章 “我送她一片鱗,祝她早日得機…… 萬壽節(jié)小宴上略起風(fēng)波,因風(fēng)波中的人過于位高權(quán)重,有心人即便看在眼里也不敢張口胡說,只是隔日一道圣旨秘密發(fā)去了海州。 小宴后一日是正宴,正宴起三日內(nèi)朝臣休沐,大開宵禁,大赦罪民,減免賦稅,舉國上下洋溢著輕松愉快的氛圍。 自年初皇帝忽地病倒,太子肩上的擔(dān)子日漸沉重繁瑣。這幾日不知是不是小國師圣池守陣有功,皇帝精神許多,身體康健了不少,總之太子是難得松了口氣,空閑了下來。 高玄之國的北海大將車陰雖然來得倉促,卻也是奉了高玄皇帝谷滄氏的命令來特獻禮品,算是一位高位的使臣了,他由禮部安排暫住在鴻臚寺中。 深秋的天氣晴好,高遠湛藍,吹著干爽的風(fēng),卷起片片枯萎變黃的落葉。 太子更替了微服,他身后跟了兩名穿著青衣小袍改了裝扮的內(nèi)侍,其中一名是畢莊,他手上提著個紅木盒子,里面平平穩(wěn)穩(wěn)擺著淺藍色的琉璃薄碗,碗里是一條一動不動卻極為美麗的魚兒。 時九柔知道畢莊已經(jīng)盡他所能不搖不晃了,但還是暈得她七暈八素,暈車的時九柔無法反抗,只好貼住碗底,翻著白眼,一動不動。 “公子,葳蘆軒到了?!绷硪幻?nèi)侍喚舟崖,他說完,太子幾人也停住了步子。 時九柔一個急剎車,頓時扒住碗底,再也忍不住。 嘔—— 什么也沒有吐出來,晶瑩剔透的小泡泡在水面上咕嘟咕嘟。 象征性吐一吐的時九柔重新躺好,又隨著太子幾人進了小樓,上了二樓,才被畢莊從紅木盒子中連碗一并取了出來。 她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是海風(fēng)濃烈的氣息。 葳蘆軒是東市白街上一家精致高檔的酒樓,東市正在明陽宮前,所住皆為權(quán)貴,距離禮部的鴻臚寺十分便捷。 車陰同太子曾結(jié)同袍情誼,兩人約著在葳蘆軒雅間一聚,再正常不過。太子來時,車陰已至,他輕輕揮手,就在雅間四周封了一道密墻,只通里不通外。 “少瑜吾弟,得了你的傳音,我就立刻從紅魍山趕來,為兄我來得不晚吧。”車陰發(fā)深而藍,其中幾縷是高玄人特有的紅發(fā),他坐在那兒,魁梧如一座小山,半身的龍麟盔甲覆體,堅不可摧。 太子眉目舒朗,揚唇輕笑一聲。 “陰兄助我?!彼麑囮?,不用孤,而用我。 時九柔暈車勁兒過去,用力吸了一口車陰身上龍鱗凌厲的氣味,腦仁一疼,卻立刻清醒過來。 她聽著兩人往來幾句,破案了,原來車陰竟是太子請過來的。 時九柔:很好,很不錯!太子,你成功吸引到本魚的注意了。 她原本還納悶著呢,太子怎么就敢睜著眼睛說瞎話,振振有詞有板有眼,而車陰如何就能趕巧到來,與太子心有靈犀地相互佐證。 原來這不是佐證,這是串供! 嚯!時九柔白感動了整整兩個晚上,她險些就騙自己信了,以為太子是為了保護她頂著壓力站出來,一舉兩得在皇帝面前刷了波好感。其實不是…… 時九柔:。 她早該知道,自己在太子眼里不過是一條還算有趣的魚寵,甚至還比不上豆奴兒。 太子那日說要做個不偏不倚的筆擱,要做給皇帝看,證明他與凌綺雯的距離,這才請來了車陰敲打凌家,而她是被算計進去的一枚棋子咯。 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太子身體力行地證明了時九柔的合法地位,她不用擔(dān)心再有人饞她身子,也不用擔(dān)心會被太子送去凌綺雯手里了。 不欠太子人情,跑路時就能一身輕松。 【呵呵,小東西想什么呢?】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時九柔碎碎念時忽然撞進她的腦袋里,嗡地一響,才變得清晰。 時九柔被嚇得不輕,搖擺著身子左顧右盼。太子垂眸飲茶,車陰但笑不語,兩個內(nèi)侍目光呆滯在放空。 【誰在說話?】 【哦,原來你是個已經(jīng)化妖被打回原型的小鮫人啊。哈哈哈哈……怎么落到這么慘的?】 時九柔對上車陰的眸子,只見那人眼忽然變成豎瞳,又好似只是她眼花了一下,立刻又恢復(fù)尋常。 太子這時抬手指了指時九柔,問車陰:“陰兄也覺得這魚有些不同尋常吧,她不知怎么到了近海被人撈上來,我命中克水,看不真切。她大約是要化妖了吧?” 時九柔要窒息了。她夠不到頭,不能去抱頭團成個球球把自己藏起來,只能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地看著車陰。 【千萬不要告訴太子,不然我傷好后就跑不掉了!將軍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