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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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浩然仿佛聽到了最震驚的消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要!你不要和別人成親!不要成親,不要洞房!你會……” 桑玥掙開他的手,淡淡一笑:“就算你不想來,我也一定會想法子把你‘請’來的!” 像你對我那樣,先是碎了你的心,再要了你的命! “你不怕我把我們的事告訴慕容拓嗎?”裴浩然情急之下,一句威脅之詞脫口而出,“他要是知道,你跟我做了五年的夫妻,他還會一如既往地愛你?” 桑玥背對著裴浩然,心中倏然一痛,一直一直,這都是困擾著她的心結(jié),那個小氣巴拉的男人,連她對別人笑一下都吃味兒,若知她和裴浩然的前塵往事,會怎么做? 裴浩然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憑著她紊亂的呼吸揣測自己的話已對她產(chǎn)生了影響,繼續(xù)循循善誘:“玥兒,我們才是最合適的?!?/br> 桑玥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稍了一抹溫婉靜好的笑:“哦,忘了告訴你,我們其實已經(jīng)拜過堂了。” 裴浩然噴出一口鮮血,眉宇間痛色流轉(zhuǎn):“你騙人。” “沒騙你,純儀皇后臨終前,我和慕容拓當著她、皇上和太子殿下的面拜過堂了?!?/br>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浩然笑了,一笑,胸口痛得直抽,咳嗽了好一陣,纖白的胸襟已血紅一片,他笑得苦澀:“那個時候才拜的堂啊,你知不知道,慕容拓早在收服北齊的時候,就跟赫連穎拜悄悄過堂了,或許也已洞房花燭了吧,畢竟,自古英雄愛美人,更何況,赫連穎的美貌比之恬郡主更甚三分。當然,拜堂是事實,洞房只是我個人的猜測,不論如何,嚴格算起來,她是大,你是小,你想好了,可甘愿?” 桑玥埋在寬袖中的素手就是一緊,原先很早就種下了的懷疑種子突然像遇到了養(yǎng)料一般急速生長,膨脹得她的心快要爆炸了。深吸一口氣,她提醒自己,這是裴浩然用來離間她的慕容拓的戲碼,慕容拓不是那樣的人…… “玥兒,如果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我不會說出如此讓你傷心的話,我說的全都是事實,你要是不信,等赫連穎來了,親口問她?!彼@一個多月,并非真的不諳世事,恰恰相反,他動用了經(jīng)商時建立的所有人脈關(guān)系,將一切與慕容拓有關(guān)的事打探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你想問,偏你逼自己忍著,長痛不如短痛,我實話告訴你,慕容拓來了大周不久,就開始跟赫連穎書信往來,赫連穎如今就在趕往大周的路上,多則三月,少則兩月,她就該和慕容拓見面了,屆時,你要何去何從?” “我不會信你的挑撥離間之詞?!?/br> “你不是有玉如嬌嗎?你不是有荀家的力量嗎?你去查,看看我說的可有半句假話!” “我不會查他,我相信他?!鄙+h憤然說完,再次轉(zhuǎn)身離去。 裴浩然再次攔住她的去路,捉住她被指甲戳得血rou模糊的手:“看!你明知道我沒有撒謊,你最擅于察言觀色,又怎么聽不出我語氣里的真假?” “那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插手,放開!”她蓄力一推,裴浩然后退幾步,背撞上了冰涼堅硬的廊柱,巨大的沖力使得他胸口一痛,噴出了無法壓制的鮮血。 “表哥!”長平公主遠遠地瞧見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提起裙擺飛一般地沖進了涼亭,二話不說,揚手就朝桑玥扇了過去。 啪! 那一掌,重重地落下,幾道嫣紅的指痕瞬間遍布了白皙的面頰。 長平公主難掩詫異:“表哥?” 裴浩然將桑玥護在身后,冷如寒刃的眸光射入長平公主的眼:“云淑妍,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許傷害桑玥!” 桑玥的心亂成了一鍋粥,第一次覺得,原來世上還有比復仇更加艱難的事。 ☆、庶手乾坤,誰主沉???【第十三章】兩男齊聚,攤牌 “表哥!她剛剛想殺你?。 遍L平公主被嫉妒和心疼沖昏了頭腦,一改往日溫婉賢淑的形象,幾乎是咆哮出聲。 “你誤會了,玥兒沒有那么做?!迸岷迫还麤Q地駁回她的話。 長平一聽裴浩然喚桑玥的稱呼便心里狂吃味兒:“表哥,我明明看見她推了你,你還吐了血……” 桑玥懶得理會長平公主和裴浩然的感情糾葛,她的心里,滿滿的全是慕容拓,怎么讓慕容拓接受她的過往?慕容拓跟赫連穎又是什么關(guān)系?她和慕容拓是否會橫遭變故? 這顆心,到底還是給出去了。 他們二人雖無血rou交纏,但那種超越于情欲之上的愛戀,不得不說,她是很在意的。正是因為在意,所以害怕失去,她一直有所保留,大抵怕的就是再經(jīng)歷一次離棄的凄苦。 皎潔的月光不知何時已被云層吞噬,碩大的天幕如墨潑灑,黑云滾滾翻騰,夜風呼嘯哀鳴,吹皺了一湖靜謐的水,漣漪了一顆冰冷的心。 長平公主又絮絮叨叨地跟裴浩然理論了一大通,裴浩然自廢武功后元氣大傷,不堪站立,長平公主哭得像個淚人兒…… 桑玥按了按眉心,斂起兒女情長的思緒,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并加以分析,這是個很好的時機,挑唆長平公主對她動手,裴浩然在盛怒之下殺了長平公主,既打擊了冷貴妃,又離間了冷貴妃和冷家的關(guān)系,裴浩然也會再度入獄,刑部如今皆在荀義朗的掌控之下,裴浩然入獄后一定會被關(guān)照得很好很好。 可是,這個念頭剛剛滋生,她便從周圍感受到了許多陌生而強大的氣息,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朝他們靠近。 太陽xue突突一跳,她對著遠處的馬車大喝一聲:“子歸!” 子歸破車而出,踏空躍至桑玥身前,白色的身影在夜空如流星般劃出了亮麗的弧線,長平公主嚇得花容失色,撲入了裴浩然的懷中,死死地攬住他的腰:“表哥,桑玥要殺我!” 田女官大驚,忍住顫抖的身形,支支吾吾道:“大……大膽!竟然敢謀殺……公主!” 桑玥一瞬不瞬地盯著黑漆漆地林子,對長平公主和田女官的咋咋呼呼置若罔聞。 既然主子不發(fā)話,子歸便不多做搭理,早在馬車內(nèi),她就感受到了異樣,正準備沖出來,桑玥就下了命令。 子歸站定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一道青色身影從大路的另一側(cè)踏空而來,眾人舉眸相望,赫然是蒼鶴的義子——蒼冥! 在南越時,桑玥就曾跟蒼冥有過交集,他不止一次地去京兆府解救裴浩然,每次都被慕容拓和慕容錦聯(lián)手攔在了外面。論單打獨斗,他和慕容拓差不了太多,若強行催動功法,應是伯仲之間。 “紅顏禍水!”蒼冥惡狠狠地瞪了桑玥一眼,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劍了結(jié)了這個惡毒女人的性命! “師弟,不可無禮?!迸岷迫缓戎沽怂?,他上前,扶住裴浩然,聲沉如鐵道:“真是枉費義父對你的栽培!” 長平公主戀戀不舍地離開裴浩然的懷抱,心里跟蒼冥一樣,把桑玥千刀萬剮了一百遍。 蒼冥再怎么震怒,礙于眼前的形勢,也不得不放下芥蒂,和子歸一同對抗接下來可能要發(fā)生的危險。 狂風大作,風鈴被搖得叮當作響,衣袂、裙裾幾乎要揚過半腰,寬袖被烈風吹得鼓鼓的,發(fā)髻上的絲帶和金釵瓔珞飛成幾道直線,除了子歸和蒼冥,其他人已經(jīng)無法正常睜開眼。 蜿蜒閃電在天際拉開了一道血盆大口,瓢潑大雨頃刻間沖刷了整個世界,在地上激起三尺高的水霧。 “啊——”沙子卷入長平公主的眸子,她痛得低呼一聲,借著她這聲低呼,電光石火間,對面的林子里遽然射出了十數(shù)支奪命的箭矢,呈圓盤狀,襲向眾人。 子歸和蒼冥身隨意動,揮起手里的兵器,擋下了第一輪攻擊,出去的劍尚未收回招式,十數(shù)道黑影便自夜色中剝離,猶如鏗鏗掉落的幾塊黑炭,擲地有聲,那聲,卻不是腳步,而是手腕帶動利劍發(fā)出的嗚鳴。 長平公主哪里見過這等架勢?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她是偷跑出宮的,除了車夫,身旁就只剩一個田女官,她想從裴浩然那里找到一絲慰藉,誰料,裴浩然卻一把拉過桑玥,將她緊緊地護在懷里,背過身對著打斗的方向,不讓她被凜冽的劍氣誤傷。 前世,都是你護著我,現(xiàn)在,也讓我護你一次。 兵器在暗夜里碰撞出了金色的火花,來人個個武藝高強,絕非尋常死士可比,身手之靈活,如兔如狐;功法之詭異,如幻如梭;招式之迅猛,如槍林彈雨。 蒼冥已將玄冥劍法發(fā)揮到了極致,九道劍影像一張嗜血大網(wǎng),籠罩著眼前的一方天地,五名黑衣人迅速落了下風,不過頃刻間,又有三名沖入戰(zhàn)斗圈,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霎時彌補了功力的差異。 子歸的戰(zhàn)況一點兒也不比玄冥那邊好多少,她原本就不如玄冥這般厲害,以一敵七,已撐到了極限,更可怕的是,林子里還有更多的敵人在朝他們靠近。 一名黑衣人突破了子歸的防守,橫劍一掃,冰寒的劍氣斬向眾人,田女官驚慌之下,以身作盾,擋在了長平公主的前面,只聽得一聲慘叫,她的背已被劍氣劃出一道血口子。 同樣的慘狀也發(fā)生在了裴浩然的身上,他身子一顫,本就有內(nèi)傷的他此刻更是筋脈逆轉(zhuǎn),碎了個七七八八。 桑玥的眉心一跳,裴浩然真的瘋了吧?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掌抓住她的皓皖,將她扯離了裴浩然的懷抱,她抬眸,正好撞入一雙怒火橫生的眸子。 “這就是你不讓我跟著的原因?” “……”桑玥無言以對,不確定慕容拓口中“這”指的是她會見裴浩然,還是裴浩然為了救她而表現(xiàn)出的曖昧舉動。 慕容拓冷冷地道:“給我站好了,不許亂動!” 語畢,拔出腰間的佩劍,與黑衣人開始了殊死搏斗。 林子里又竄出了二十道黑影,將慕容拓團團圍住,一條寬闊的大路此刻盡顯擁堵,那種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為了確保桑玥的安全,他讓四名護衛(wèi)加入了子歸和蒼冥的戰(zhàn)斗圈,他自己,則一挑二十。 桑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夜那么黑那么暗沉,還隔了重重雨簾,她卻覺得慕容拓的墨色身影那么清晰那么明亮。 慕容拓大概是憤怒到了極點,出手毫無章法可言,渾然憑著一股戾氣和直覺,只攻不守,原本可以先挑開右側(cè)的劍再刺殺前方的敵人,他卻選擇一劍斬落前方和和左側(cè)的兩顆頭顱,任由右側(cè)的劍劃破他的大腿…… 他不要命地、瘋狂地一劍一劍擊潰敵人的封鎖,每一招都能帶走一條甚至兩條人命,但每一式都會添上一道或者數(shù)道傷痕。 這種視死如歸的打法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敵人,也最大程度地損壞了他的身體。 桑玥止不住地顫抖,慕容拓每挨一劍,她的心就抽一下,以往在面對這種險境時,她率先考慮的一定是事件的起因和結(jié)果,然而現(xiàn)在,她亂了方寸,目光凜凜地盯著不遠處那個用近乎自殺的方式來擊殺敵人并懲罰她的男人,大腦里一片空白,若非說有點什么,那便是怒火和心疼。 裴浩然看著身旁這個曾經(jīng)擁有過的女子,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一痛,他怕是永遠地失去她了…… 慕容拓抽回劍,半蹲于地,用劍支撐著傷痕累累的身軀。 子歸和蒼冥也結(jié)束了戰(zhàn)斗,橫尸遍布,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和泥土腥味,桑玥提起裙裾,淌過蜿蜒的血河,朝著慕容拓飛奔而去。 “慕容拓?!彼鲎∷臐皲蹁醯母觳玻讲鸥舻眠h,她瞧不清他的面容,此刻近在咫尺,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眸子里閃動著從未有過的嗜血妖芒,那妖芒宛如來自哀嚎遍野的洪荒,慘兮兮的,又叫人畏懼。大雨沖刷著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墨色的錦服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順著雨水流出汩汩鮮血,此刻的他,猶如一個殺戮四方的猛獸,他還在大口大口地喘氣,似意猶未盡,那種妖芒和殺氣并未因她的靠近而減少半分。 他是真的發(fā)怒了! 他可以忍受她一走兩年,可以忍受她頻頻拒絕,可以忍受她遲遲不公布二人的關(guān)系,但他受不了一來就看見她被別的男人抱在懷里!尤其這個人,還是裴浩然! 桑玥跪在水洼里,緊緊地摟著他,輕撫著他的臉,一遍一遍地喚著他的名字。 慕容拓緊繃著的身子在她不厭其煩的呼喚里漸漸松弛,他扔掉手里的劍,攬住她纖細的腰,桑玥吁了口氣,和護衛(wèi)們將他攙到了馬車上,至于裴浩然和長平公主會如何,就不是她應該擔憂的問題了。 夜幕早已降臨,從清河鎮(zhèn)返回京都顯然不可能,尤其,慕容拓還傷成這個樣子。 他們在一家較為豪華的客棧住了下來,子歸和那四名護衛(wèi)均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桑玥要了六個房間,給了掌柜的一筆豐厚的銀子,讓他請來鎮(zhèn)上最好的大夫。 大夫診治過后,留了一些止血和溫養(yǎng)筋脈的藥,桑玥親自監(jiān)督小二煎好并讓他們服下,至于慕容拓的,她端著藥碗,進入房間,合上門后,將guntang的藥碗放在桌上,自己則擰了個帕子,為他擦身。 慕容拓撇過臉,一言不發(fā),她解開他的扣子和腰帶,他像個沒事人似的,任由她擺弄。二人都換上馬車里備用的衣衫時,桑玥已累出了一身熱汗。 桑玥知道這回的誤會是鬧大發(fā)了,不論當時的情況如何緊急,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別人的男人抱在懷中,換做再大度的人也難以忍受,更何況,她撇下和他的約會跑來這窮鄉(xiāng)僻壤找裴浩然證明心底的疑惑,這本身落在慕容拓的眼中就是私會??杉幢闳绱耍湍苓@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說什么“我雖不貪生怕死,但為了你,我會珍愛自己,好好地活著。” 騙子! 退一萬步說,她也生著氣呢,他跟赫連穎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問他在北齊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不能公布于世的事,他怎么回答的? “我大哥保護了你父親,我感謝他一下,沒什么不妥的。” “北齊公主美不美???” “不美,丑死了!我給曲修宜尋了門好親事,也不枉他追隨我那么久。” “你不動心?聽聞赫連穎比恬郡主還美上三分呢?!?/br> “那種無恥的女人,我可沒興趣?!?/br> 她微笑:“無恥?她對你做了什么會讓你罵她無恥?你沒少占人家便宜吧?” 他換上了一副委屈到極點的苦楚表情:“我整天想著占你的便宜倒是真的,別的女人我看都懶得看一眼,是她非要自薦枕席,不過我發(fā)誓,我真的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如果她沒問倒也罷了,可她問了,他竟然撒謊! 二人各付心思,誰也不理誰,桑玥想著算上上輩子的年齡,自己終究長了他好些歲數(shù),于是打算率先出口打破彼此的沉寂,誰料,他卻先出聲詢問了:“為什么?” “嗯?”桑玥正在給他清洗傷口的手一頓,他繼續(xù)冷聲道:“為什么要見他?” 那聲,是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冰冷,還帶了一絲責問的語氣,桑玥難過地緊了緊手里的帕子,放在盆子里洗了洗,輕聲道:“因為有事?!?/br> “什么事?”這次,他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心里一直有個結(jié),今天,他就是要逼著她把心結(jié)打開,否則,兩個人總像是隔了一層紗在過日子,試問日子,又怎么親密無間得起來? 桑玥的長睫微顫,半響,幽幽吐出:“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稟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