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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將門庶女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五姨娘穿著寬松的藕色棉衣裙,發(fā)髻松松地挽了個墜馬髻,用銀釵固定。四個月的身子不太顯懷,倒是臉頰豐腴了一圈,下巴都雙了,可見飲食起居都安好。

    “娘?!?/br>
    五姨娘正在做繡活兒,聽見桑玥叫她,欣喜地放下手里的活計,用清水凈了手,才將桑玥拉到椅子上坐下。

    “在給我弟弟做衣衫呢?”桑玥打趣地問了句,目光觸碰到籃子里的衣物時卻愣了愣,不是小孩子的衣服。

    每次桑玥和桑楚沐過來都說五姨娘肚子里的是個男嬰,起初她有些不習(xí)慣,漸漸聽多了,便也欣然接受了。

    此時紅玉奉了茶,五姨娘親自遞到桑玥的手中,柔聲道:“你的生辰快到了,我打算給你做一條裙子?!?/br>
    桑玥笑了笑:“娘,還差三個多月呢,現(xiàn)在準(zhǔn)備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也不知道還能將你留多久,滿十四歲后……”五姨娘的眼角忽而涌上一層淚意,喉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在南越女子滿了十四便可出嫁,難怪五姨娘會憂心了。桑玥抹去五姨娘眼角的淚,寬慰道:“我不會那么早嫁人的?!蔽乙惠呑佣疾幌爰?!

    五姨娘的淚像新開采的泉眼,呼呼冒個不停。桑玥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父親在家,我的親事輪不到大夫人做主,父親這么疼我,定是希望多留我兩年。再說了,我上面還有個大姐呢,等大姐出嫁了,你再為我憂心吧?!?/br>
    五姨娘破涕為笑,起身用帕子洗了臉,從枕頭里摸出一把鑰匙,打開箱子,從箱子的最底層撈出一個并不十分起眼的橡木盒子,又從梳妝臺的抽屜里拿出另一把鑰匙,這才開了橡木盒子的鎖。

    如此繁縟的工序,想必盒子里裝的是十分寶貴的東西了。

    五姨娘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玉佩,像捧著至寶一般遞給了桑玥,哽咽道:“原本打算你生辰那天再給你的,不過……”

    桑玥接過玉佩后,仔細端詳了一陣,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好生熟悉,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這不是恬郡主的玉佩嗎?

    ☆、第六十章 滑胎真相

    “五姨娘,這玉佩哪里來的?”桑玥疑惑地問道,她當(dāng)然不會認為是慕容拓千辛萬苦將恬郡主的玉佩塞進了五姨娘的箱子。

    五姨娘垂眸冥思了片刻,仿佛要在地板上看出一朵花來,良久,看向桑玥,鄭重其事道:“是我的祖?zhèn)饔衽?,從今天起,我就把它傳給你了,你要好好地保管?!?/br>
    桑玥摸著玉佩上的紋路,笑著點點頭。

    五姨娘又道:“別讓人看見,更不能丟失?!?/br>
    桑玥覺得五姨娘有些小題大做了,一塊羊脂美玉雖然珍貴,倒也不至于誰見了都垂涎三尺。但她尊重五姨娘,自然不會反駁她的話?!拔覍⑺焯齑髟诓弊由稀⒉卦陬I(lǐng)口下,這樣你放心了吧?”

    五姨娘笑了,桑玥將玉佩高高舉起,迎著陽光,邊看邊問若有所思道:“對了,娘,我上次去宮里赴宴,看到恬郡主的玉佩跟它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又好像有點差別,我手里這塊玉佩有一道極淡的血絲?!?/br>
    “你見過恬郡主了?”五姨娘的聲線陡然一高,手不自覺地握緊,隨即笑道,“還真是巧啊,同一個工匠能做出一塊,自然也能做出另一塊,倒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傳言恬郡主刁蠻任性,她沒為難你吧?”

    桑玥頓覺好笑,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娘,我又不是惹禍精,哪來那么多人為難我?”恬郡主這個禍可不是她惹的!

    “對了,娘,你上次說要帶九姨娘去一趟普陀寺,不如我們下午一起去寺里上香,順便散散心?!?/br>
    五姨娘拿著紅線打起了絡(luò)子,道:“你很關(guān)心九姨娘?”

    桑玥喂了塊糕點入口,吞咽后,道:“談不上關(guān)心,只是我不習(xí)慣欠著別人的情,上次多虧她告訴我七姨娘的異樣,我才能搶占先機,不然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可能會是我,而非桑麗了。”

    一會兒的功夫,五姨娘已打好一個絡(luò)子,她將繡籃收好,用布帛蓋上,道:“好,待會兒我去叫她,餓了吧,我去小廚房做你愛吃的魚?!?/br>
    五姨娘說著就出去,桑玥輕輕拉住她,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小手摸上她硬邦邦的小腹,軟語道:“娘,有身子的人了,別什么事都親歷其為,熏到了弟弟,他出生就該揮著拳頭找我算賬了!”

    五姨娘抿唇笑出了聲:“你啥時候變得這般伶牙俐齒?尋常百姓家的婦人,懷著身子還下地干活兒呢,我就做頓飯而已,不礙事。”

    丁香打了簾子進來,深吸一口氣,壓住眼底的慌張,靜氣道:“二小姐,您在這兒??!大夫人叫您去長樂軒一趟?!?/br>
    桑玥對丁香使了個眼色,丁香會意,忙擠出一個笑臉:“聽說要去走親戚什么的,早上就來了話,奴婢給忘了,這會子畫心過來催,奴婢才想起。”

    五姨娘握住桑玥的手,眸含憂色:“大夫人是不是又要想法子對付你了?”她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除非大夫人叫她前去立規(guī)矩,否則她不踏出院子半步,可這不代表她不清楚府里的動向。玥兒如今與大夫人斗得越發(fā)激烈了,她很怕玥兒稍有不慎踏入雷池、形神俱滅。

    桑玥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像一縷和暖的陽光撫平了五姨娘心底的忐忑:“真是活到一百歲,憂兒九十九,我沒事的,你放心!”

    出了五姨娘的院子,丁香才將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二小姐,丞相府的孫夫人來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大夫人宣您去長樂軒?!?/br>
    孫氏,丞相府長子韓正齊的結(jié)發(fā)妻子,她來了?

    桑玥舉眸望天,天空碧澄,纖云不染,獨一輪驕陽耀目。她喜歡這樣的天色,干凈而通透。她沒立即趕往長樂軒之前,而是先去了九姨娘的院子。

    九姨娘穿著素色煙羅裙,腰系綾羅帶,抹胸的邊緣繡了幾朵淡雅的蘭花。她梳著巾幗發(fā)式,用紫色絲帶和一根玉簪固定。整個人清麗脫俗,美得像從瑤池走來的仙子,周身仿若浮動著幾朵祥云。

    她正拿著剪刀在修剪前院的盆栽,當(dāng)真是閉月羞花,那一朵朵明艷的花束在她面前仿佛開不起勁兒似的,全都耷拉著腦袋。

    “九姨娘。”桑玥在門口輕聲喚了句。

    九姨娘循聲側(cè)目,發(fā)現(xiàn)來者是桑玥,忙放下剪刀,上前行了一禮:“婢子見過二小姐?!?/br>
    桑玥的眸光掃過她憂郁的眼眸,將她扶起來,語重心長道:“逝者已矣,生者節(jié)哀,莫讓親者痛、仇者快?!?/br>
    九姨娘垂下幾滴淚,在桑玥面前,她似乎永遠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情緒?!斑@些道理婢子都懂,婢子好多了,二小姐來找婢子,可是有話要說?”

    倒是個心思剔透之人。桑玥正色道:“我有個不情之請?!?/br>
    “二小姐請講。”

    “今日我可能會出門一趟,想請你帶著子歸去五姨娘的院子陪陪她,直到我回來。”

    這是變相地請子歸保護五姨娘了。見過子歸的身手后,桑玥揣測,子歸的武功極高,便是與慕容拓也能打成平手。

    九姨娘勉力一笑,云淡風(fēng)輕道:“婢子閑來無事,正好去找五姨娘講幾句體己話,二小姐放心前去吧?!?/br>
    “如此我便多謝九姨娘了?!鄙+h真誠道了聲謝,轉(zhuǎn)身欲要離去,九姨娘叫住了桑玥,感嘆道:“你……對五姨娘真好?!?/br>
    桑玥回眸一笑,道:“孝敬父母天經(jīng)地義,九姨娘不必傷懷,你還年輕,往后會再有孩子的。”

    九姨娘還想說什么,桑玥已踏出了院子,消失在她迷朦的視線里。鳳蘭,二小姐這般為你著想,你何其有幸?

    桑玥到長樂軒,孫氏已離去。

    大夫人一臉嚴肅地端坐于主位上,她身穿絹紗金絲繡花長裙、緞面蝙紋對襟華服,頭頂瑤臺髻,簪彩鳳步搖,黃燦燦的流蘇垂順而下,似幾道金輝泄地,襯得她雍容華貴、美麗大方。

    她的眼里透著一股想要將桑玥射穿的恨意,桑玥從進門開始就感受到了,她裝作不察,屈膝行了一禮,道:“見過母親?!?/br>
    大夫人冷哼一聲:“桑玥,這兒沒有第三個人,你還裝什么恭順?你心里巴不得一刀子殺了我才解恨吧?”

    桑玥唇角勾起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聲輕若柳絮,仿佛風(fēng)兒一吹便散了:“母親說的什么話?玥兒希望母親洪福齊天、長命百歲呢,哪里會那樣的想法?”一刀子殺了你豈不太便宜你了?

    大夫人忽而斂起怒意,揚眉笑得溫婉:“就算你真這么想,怕也沒機會了。我竟不知你的手段這么高明,將魔爪伸進了丞相府。”

    桑玥微笑不語,靜靜地看著大夫人。這讓大夫人惱火,死到臨頭桑玥怎么還可以如此鎮(zhèn)定?她氣得拍桌厲喝:“去換身衣衫,隨我去丞相府?!?/br>
    “是,母親?!鄙+h神色淡淡,笑容淺淺,倒顯得大夫人像個跳梁小丑,十分沉不住氣了。

    桑玥換了件碧水束腰羅裙,腰間掛著金玉禁步,風(fēng)兒一吹,叮當(dāng)作響。她不施粉黛,頭梳垂掛髻,簪兩朵翡翠珠花,隨著風(fēng)兒飛舞的不只是禁步,還有臉頰兩側(cè)的秀發(fā)。

    她抱起小慕兒:“我?guī)愠鋈チ锪铩!?/br>
    丞相府位于京城以西,遠離繁華,偏于一偶,偌長的街道上只有幾戶人家,但都是非富即貴。

    與定國公府的大氣奢華不同,丞相府的建筑風(fēng)格偏江南特色。疊石理水、水石輝映,一路上的奇花異草不知凡幾。道路兩旁的樹高大喬木以蔭蔽烈日,植古樸或秀麗樹形樹姿,再輔以花、果、葉的顏色和香味。即便冬季飛雪之時,亦讓人感覺春意盎然。

    聽聞這座宅子是韓丞相請了江南最好的風(fēng)水師,專門為羅氏建造的??梢娝麑α_氏有多么用心了。

    花廳內(nèi),眾女云集。

    羅氏一襲青色寬袍,身掛佛珠,端坐于主位上。她慈眉善目,面色和藹,但眼眸里噙了幾滴淚花,看樣子,方才哭過一場。

    羅氏的左下首處,是長媳孫氏和韓玲萱。韓玲萱的右手戴了一個皮套,隱于寬袖中,臉色白得嚇人,想必終日為狂犬病所累,身心疲憊。而她得病的消息不脛而走,原本已到婚齡的她如今想覓得一個佳婿,簡直比登天還難。如此,心里哪還能開心得起來?

    羅氏的右下首處是二媳婦蕭氏,她整個人病怏怏的,在藕色裙衫的包裹中越發(fā)顯得氣色萎靡。

    孫氏不著痕跡地掃了蕭氏一眼,忙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難得看到蕭氏這般落魄的一面,她不開心才怪?

    蕭氏的右側(cè),依次是二小姐韓玲清、三小姐韓玲秀和年僅十歲的二少爺韓天宇。

    韓玲清與韓玲秀是同胞姐妹,樣貌相似得很,此刻正襟危坐,面露憂色,反觀韓天宇,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瞧不出悲喜。

    大夫人恭順道:“女兒見過母親和二位嫂嫂?!?/br>
    “桑玥見過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和眾位jiejie?!鄙+h屈膝行了一禮。

    眾人見到桑玥,像見了仇人似的怒目而視。

    羅氏的眼瞼仿佛很難掀開,抬眸看了一眼復(fù)又垂下,淡淡地道:“坐吧?!?/br>
    大夫人坐在了韓玲萱與孫氏的中間,婢女青瑤則上前給桑玥擺了凳子。

    所有人都分列兩旁,唯獨讓她坐在大廳中央,呵,要審犯人么?桑玥優(yōu)雅落座,面上帶著恰如其分的微笑。

    其實,這還算羅氏心善,換成滕氏,哪里還會給她看座?不先打上幾板子算好的了。

    羅氏看著桑玥,實難相信她會做出那樣的惡事,抿唇半天都未開口。

    孫氏打破了壓抑的平靜,嘆道:“玥兒,我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jì),心腸竟這么狠毒,借著給你外祖母送畫的名義毒害她!你外祖母一生吃齋念佛,積德行善,到頭來差點遭了外孫女的毒手,說出去,真叫人心寒!”

    桑玥偏過頭,瞪大亮晶晶的眸子,無辜道:“大舅母說我害了外祖母,我瞧著外祖母除了傷心過度并無大恙,還請大舅母把話說明白些?!?/br>
    孫氏起身從丫鬟手里拿過一幅觀音送子圖,質(zhì)問道:“你可認得這幅圖?”

    桑玥定睛一看,心底閃過一絲愕然。這幅字畫好像是她的,她探出手摸了摸,連紙張都沒絲毫差別。難道畫有問題?她四下看了看,眸光透過軒窗,落在不遠處微波粼粼的湖面上,忽而笑了:“認得?!?/br>
    “承認就好!就是這幅圖害得你二舅母滑胎!”

    再聽“滑胎”二字,蕭氏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的情緒再次劇烈地波動起來,她一抽一抽,淚如泉涌,那痛徹心扉的模樣,看得羅氏和幾個兒女心疼不已。

    “琴音,你當(dāng)心點兒身子,天宇,勸勸你母親?!绷_氏吩咐了一句,轉(zhuǎn)而自己也抽出帕子抹起了淚。

    韓天宇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走到蕭氏身旁,拉過她的手,脆生生道:“母親不哭?!?/br>
    蕭氏心里越發(fā)傷感,卻礙于羅氏的話,只得堪堪忍住淚意。她拍了拍韓天宇的手,哽咽道:“我沒事,你回位子上坐好。”

    桑玥看著羅氏哭,蕭氏哭,蕭氏的一雙女兒也哭,只覺得今日掉進了淚眼了。羅氏的江南柔情算是完全遺傳給了二房。

    孫氏安慰了一句:“二弟妹莫傷心,今日由婆母做主,定將那害你和小侄兒的人繩之以法,給小侄兒討回公道!”

    給羅氏施壓呢!桑玥心里冷笑,面上坦蕩無匹,幽幽冉冉道:“大舅母說我用這幅畫害了二舅母,請問我是怎么害的?”

    孫氏將畫遞回丫鬟的手上,語氣寒涼道:“這幅畫的墨汁里摻了夾竹桃的汁液,聞久了能令人精神不振,食欲漸小,惡心嗜睡,最后,則毒氣攻心而亡。你原本打算送給婆母,但婆母心念二弟妹有孕在身,便贈與她觀賞,好沾粘菩薩的祥瑞之氣,為韓家再添男孫。你敢說你不是想害婆母,卻陰差陽錯之下害了二弟妹?”

    桑玥并不為孫氏的疾言厲色所懾,她起身,含韻而立,淡雅一笑,似一方水蓮開在喧囂的塵世間,靜謐得美好。

    “大舅母說我陷害外祖母,請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孫氏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桑玥卻不氣不惱,還面含微笑。她的睫毛飛速眨動,深吸一口氣,冷道:“為什么?你同嫡母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嗎?你這么做,一來,是因為你恨嫡母,卻又奈何不了她,只能將氣撒在了外祖母的身上。二來,害了你外祖母,便削弱了嫡母的外援勢力,不正好逞了你的心?”

    桑玥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般,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瞇成兩道月牙兒,唇紅齒白,煞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