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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戰(zhàn)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4冊)在線閱讀 - 第085章| 逃楚聘莊周奔梁 我喪我魏王迷道

第085章| 逃楚聘莊周奔梁 我喪我魏王迷道

    莊周持粟回家,一家人皆是歡喜,美餐一頓。

    翌日晨起,莊周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只銅簋(gui),“咚”一聲扔到院里,吩咐莊逍拿刷子擦亮。莊妻洗完餐具,走到院里,見狀大驚,問道:“他大,你擦這東西做啥?”

    “呵呵呵呵,吃完這頓,還有下頓呢?!鼻f周樂道,“今朝逢集,我且拿它到蒙邑?fù)Q粟去。嘿,沒想到這玩意兒挺重,當(dāng)值不少粟米哩。”

    “萬萬不可呀,他大!”莊妻急了,一把奪過銅簋,捏在手里,“老祖宗傳下的寶物就剩這件了,你若再去賣掉,家里??真就是一無所有了呀!”

    莊妻看向銅簋,淚水流出。

    此簋四足,四耳,圓身,方座,上面還有一只蓋子,通身精銅,重約七八斤,上面還刻著鳥獸蟲魚,工藝極是精致,一看就是寶物。莊子祖上是名門望族,后來家道雖然敗落,但在其祖父輩流落蒙邑時,作為祭器的五鼎四簋,仍舊一件不少。只是到其父輩,祭器少去大半,待莊周立事,又賣兩個,眼下僅剩此件了。

    “他娘呀,”莊周盯住她道,“你怎么能說是一無所有呢?”連連指點(diǎn)院中人頭,“你,我,他,她,這不是豎著四個大活人嗎?”

    “他大,活人可不是寶物?!?/br>
    “非也,非也!”莊周連連搖頭,“人生天地之間,化日月之精氣,為萬物之靈長,不是寶物,又是何物?”

    “可這??人是要填飽肚皮的啊!”

    “是呀,是呀,我將此物換粟,不就是為了填飽肚皮嗎?”

    “這是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了?!?/br>
    “真正值錢的是此物呀!”莊周拍拍吃得飽飽的肚皮,伸手去奪銅簋,莊妻閃過,跑回草舍,將銅簋藏起,拿出一打草鞋來,“他大,這是我學(xué)著打的,雖不好看,卻是結(jié)實(shí)。你拿到街上試試,要是能夠換來粟米,我們就有生計(jì)了?!?/br>
    莊周拗不過她,只得掮起草鞋,扭頭出門去了。

    監(jiān)河侯的家宰如同卡了點(diǎn)似的,莊周前腳剛走,他后腳就邁進(jìn)來,隨身還帶著測量水文的各類器具。家宰說明來意,莊妻喜淚沾襟,正在聽他講解如何測量水線,一輛駟馬豪車沿土路馳來,徑至莊家門外。

    一個吏員率先下車,在門外大叫:“莊周,莊周在家嗎?”

    莊逍跑去開門。

    莊妻正自狐疑,家宰認(rèn)出是里正,趕忙迎出。里正剛要介紹,已從車上下來的楚王內(nèi)臣以為家宰就是莊周,揖道:“莊先??”

    “非也,非也,”家宰攔住,回禮,“在下不是莊先生,請問二位是??”

    楚王內(nèi)臣進(jìn)前一步,應(yīng)道:“在下來自楚地郢都,奉楚王諭旨,禮聘莊周先生前往楚宮?!?/br>
    “楚王?”家宰吃一大驚,“敢問大人,欲聘莊先生去做何事?”

    “拜莊先生為國師?!?/br>
    堂堂楚王竟然要拜莊周為國師!家宰目瞪口呆。

    “國師?”莊妻急問,“國師是做什么的?”

    “莊夫人,”里正拱手賀道,“國師就是國王的師傅,也就是楚王的師傅,嘖嘖嘖,你家莊周不得了,大喜臨門哪!”

    莊妻驚呆了,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

    “敢問莊夫人,”楚王內(nèi)臣揖道,“莊先生何在?”

    莊妻不好說是賣草鞋去了,正自支吾,莊逍朗聲應(yīng)道:“我阿大到街上賣草鞋去了,走沒多久,要是去追,準(zhǔn)能趕上!”

    楚王內(nèi)臣朝隨從努下嘴,那人將莊逍抱到車上,與里正一道朝蒙邑方向疾追。不一時趕到蒙邑,他們搜遍整個集市,不見莊周蹤影。

    車馬路過一家粟米行時,莊逍一眼看到柜中金燦燦的粟米,眼珠子急轉(zhuǎn)幾下,轉(zhuǎn)對里正:“我曉得阿大在哪兒?!庇种钢诿祝叭绻銈兛蠟槲壹屹I上一袋粟米,我這就領(lǐng)你們尋去!”

    想到他家的窘態(tài),楚王內(nèi)臣沒再多話,當(dāng)即購下數(shù)袋粟米,又到布店置辦布匹及其他一應(yīng)日用,買了些雞鴨魚rou等現(xiàn)成rou食,興致勃勃地一路趕回。

    走到十字路口,莊逍指揮車輛拐向一條土路。

    路越走越窄,前面再無車轍了。

    內(nèi)臣吩咐里正陪同車夫原地守候,自己與侍從緊跟莊逍,徑至濮水堤岸。

    三人沿水而行,走有半個時辰,果真望見遠(yuǎn)處水岸邊佇立一人,頭戴破斗笠,正持竿垂釣。

    持竿者正是莊周。

    原來,莊周持草鞋赴市,走沒多久,全然忘掉職分,循本能拐往河道來了。春風(fēng)拂面,萬物共生,天地間最好的風(fēng)景盡在濮水兩岸,莊周魂?duì)繅艨M,一刻也不想錯過。

    內(nèi)臣見過莊周,長揖至地,說明來意。

    莊周閉目良久,從容揚(yáng)起釣竿。

    內(nèi)臣看過去,長吸一口氣,因?yàn)榍f周手中所持,不過是根普通蘆葦,上面更無任何釣鉤和誘餌,只有兩片葦葉,仍在濕淋淋地向下滴水。

    乖乖,這是真正的大才呀,難怪大王要拜此人為師!

    內(nèi)臣嘆服,長揖:“楚王誠請先生至郢,欲托以境內(nèi)之事,待以國師之禮,敢問先生意下如何?”

    莊周將破斗笠推向腦后,道:“聽說楚有神龜,在云夢澤里暢游三千年,之后被人捉住,塞進(jìn)竹籠,獻(xiàn)給楚王。楚王裹之以錦繡,藏之于廟堂,以其rou獻(xiàn)祭天上諸靈,以其甲卜卦社稷吉兇,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眱?nèi)臣互望一眼,應(yīng)道,“先生所言,乃靈王時異事。此龜堪為神靈,在宗廟里最受尊崇,其甲骨所斷所刻,無不為社稷大事、國家紀(jì)要?!?/br>
    “請問二位,”莊周微微一笑,盯住二人,“假定你二人是此龜,是舍身求死而留骨于宗廟呢,還是全身求生而曳尾于大澤之中呢?”

    內(nèi)臣順口應(yīng)道:“這還用說,全身求生,暢游于大澤之中?!?/br>
    “哈哈哈哈,答得好哇!”莊子拱下手,揚(yáng)起蘆葦指向河水中一只因受驚而快速爬走的河鱉,“在下非大楚靈龜,不過一只宋地土鱉,這將曳尾于爛泥淖了?!?/br>
    話音落處,莊周將蘆葦置于腳下,沿河水揚(yáng)長而去。

    內(nèi)臣先是驚愕,繼而與仆從蹽腿狂追,邊追邊揚(yáng)手大叫:“先生留步,先生留步??”

    莊周置若罔聞,越走越快,見二人緊跟不舍,索性拐入水中,蹚水而去。二人欲再跟從,但試試河水,依舊清冷,且見最深處已經(jīng)漫至莊周腿根,只好作罷,與莊逍暫回村落。

    多年來,楚人一直惦念宋人國土,宋、楚堪稱世仇,因而,楚王使臣一進(jìn)宋地,就被宋國的人盯梢了。

    得知二人奉楚威王諭旨聘請屬下臣民莊周為國師,宋王偃本就震驚,又聞來者是楚威王寵臣,愈加駭然,急召眾臣謀議。眾臣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無一人知曉莊周是何人。

    宋王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傳喚蒙城令。

    蒙城令召到里正、監(jiān)濮令等一行諸人趕至王宮。監(jiān)濮令即監(jiān)河侯,得到機(jī)緣,遂將莊周、惠施與自己同窗就讀等陳年舊事一五一十地盡述一遍,末了提及漆園舊案,為自己洗刷冤枉。當(dāng)講到莊周一家斷糧,莊周上門學(xué)狗叫借粟之事時,眾人無不唏噓。

    得知惠施之才遠(yuǎn)不及莊周,惠施早晚見莊周都要禮讓三分,宋王偃更是驚愕?;菔┰缫奄F為大魏相國,比惠施才高幾分的莊周卻在自己轄內(nèi)默默無聞,宋王偃臉上本就掛不住,若是此人再被楚威王聘去,叫他情何以堪?

    就在此時,軍尉來報,楚使已在莊周草舍旁邊扎下帳篷,看樣子是不達(dá)目的不罷休了。楚是大國,宋國本就不敢招惹,此來又是聘賢,在列國不為犯禁。

    情勢不容再緩,宋王當(dāng)即決定將現(xiàn)任相國改任太師,空出相位,旨令莊周即時入宮拜相,同時安排專人“款待”楚使,以免他們先一步得到莊周。

    然而,大賢莊周卻不見了。

    楚使、宋臣兩撥人馬在莊家門外對峙三日,仍舊沒見莊周蹤影。楚使較上勁了,賴在此地不走。宋王偃面上也過不去,旨令司徒府畫出圖像,如捉拿犯人般四處張貼,更出動軍卒,將濮水兩岸如拉網(wǎng)般搜尋一遭,仍舊一無所獲。

    正自一籌莫展,有人從魏地回來,說是在魏境看到一人貌似畫中人莊周。

    如果莊周赴魏,必是去尋惠施。若惠施推舉,以莊周之才,必為魏王所用。宋王偃聞報愈加震驚,急召監(jiān)濮令覲見,當(dāng)廷晉其為中大夫不說,又將漆園的監(jiān)管職分悉數(shù)返還,旨令他趕赴魏境,務(wù)必請回莊周。

    前后不過旬日,原本讓人頭大的莊周竟就鬧出如此之大的動靜,不僅使漆園失而復(fù)得,更使監(jiān)河侯如做夢般由下大夫一舉躍升為中大夫,真正是匪夷所思之事。面對這份突如其來、連先祖也可望而不可即的榮耀,監(jiān)河侯喜淚奔涌,在詳細(xì)盤問過報信人后,安排好家事,帶足銀兩直驅(qū)大梁。

    莊周果是奔大梁去了。

    自遇楚使之后,莊周一連晃悠兩日,這天見天色黑定,肚子也著實(shí)餓了,循路回家,遠(yuǎn)遠(yuǎn)望見門外燈火通明,人喊馬叫,眉頭皺起,忖道:“瞧這樣子,楚人想必是不甘白走這一趟。也好,我正存心遠(yuǎn)游,何不就此成行?”

    想至此處,莊周扭頭就走,沿濮水上溯半個時辰,一拍腦袋:“有了,久沒見到惠施,且到大梁尋他耍去!”

    蒙本為宋、魏邊邑,不消一日,莊周即入魏境。

    此時正值縱親軍伐秦?zé)o果而還,魏國境內(nèi)一片哀慟,幾乎村村有號哭,路人皆縞素,天和地也似被某種莫名的哀傷和壓抑籠罩了。

    然而,這種哀傷、壓抑與早就參透了生與死的莊周全然無關(guān)。脫開楚人糾纏的莊周一身輕松,漫無目的地游山賞景,想歌即歌,想詠即詠,想睡即睡,想走即走,渴了掬口水喝,餓了隨便尋些吃的,真正是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竟連此行的目的也拋諸腦后了。

    提醒他的是一次小小意外。

    一日,莊子游至大梁城外的一個市集,見人們紛紛圍向一塊新貼的告示牌,打眼一望,驀然一驚,因?yàn)樯厦婧杖粚懙氖撬拿?,畫的是他的畫像,懸賞十兩足金。

    細(xì)看落款,不是司徒府,而是相國府。

    照理說,相國府不事緝拿。

    “咦?”莊周拉下斗笠,閃至一邊,忖道,“魏國相國不就是惠施嗎?我來投他,人還沒到呢,他怎就曉得了?我不曾妨礙到他,他卻這般拿我,又為哪般?這這這??我這剛得自在,怎就??待我尋上門去,問他個所以然來!”

    莊周不由分說,撒腿就奔大梁。

    莊周邊問邊走,將到相國府時,一眼瞥到街邊一溜兒跪著三人,是一個女人攜一對兒女行乞,每人面前各擺一只破損陶盆,里面雜亂地放著各種施舍。女人還很年輕,看樣子二十多歲,模樣還算俊秀,只是一臉塵垢,頭發(fā)凌亂,衣裳比莊周的還要破爛,僅僅是遮個羞處。一對兒女倒是靈秀,兒子五六歲,女兒又小一些,兩只大眼緊盯路人,一見有人望來,不管給不給賞,只管伏地磕頭。

    莊周呵呵一樂,沖這一家人走去。男孩子盯住他看,小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接連磕下好幾個。女人上下打量他幾眼,指著男孩子旁邊的空地說:“這位大叔,若是不嫌棄,就跪在那兒吧。此地有錢人多,或能討個賞錢。”

    莊周在她跟前蹲下,兩眼盯住她:“你年紀(jì)輕輕的,為何在此乞討?”

    “唉,”女人見問這個,潸然淚下,“他阿大戰(zhàn)死沙場,公婆傷悲過度,得病走了。家里沒男人,有這兩個娃子,想改嫁也尋不到合適人家,地賣光了,沒有營生,這又遇到荒春,只得離鄉(xiāng)背井,舍臉討點(diǎn)吃的。”

    想到也在挨餓的妻子及兩個孩子,莊周心里發(fā)酸,瞄一下他們破陶盆中的幾個銅板,問道:“阿妹,想不想討到比這個多點(diǎn)兒的錢?”

    “多少?”女人問道。

    “十兩金子?!?/br>
    “十兩金子?”女人吃一大驚,盯他看一會兒,苦笑一下,別過臉去。

    “阿公,”男孩子眼睛大睜,“我想去討!”

    “好小子,”莊周沖他笑笑,起身,“想要錢,就跟我走!”

    男孩子站起來,拿起陶盆,跟著莊周就走。女人見兒子隨從莊周揚(yáng)長而去,連忙起身,拉起女兒急跟于后。

    莊周尋到懸掛告示的地方,取下遞給那孩子:“拿上這個,跟阿公取金子去!”

    母子三人將信將疑,跟從莊周徑至相國府前。

    莊周一手拉起一個孩子,頭前闖去。

    毋庸置疑,幾人全被門房攔住。

    莊周示意,孩子舉起手中的告示牌。門房這也看到了,又將莊周上下打量一番,奔進(jìn)去稟報。

    不一時,一個家宰模樣的走出來,拱手:“先生可是莊周?”

    “正是在下?!鼻f周亦回一揖,“宋人惠施可在?”

    “主公進(jìn)宮去了,很快就回。”家宰看一眼女人及兩個孩子,以為是他家人,拱手,“莊先生,府中請!”

    “且慢,”莊周從孩子手中拿過牌子,指牌道,“賞金還沒兌付呢?!?/br>
    “是了,是了?!奔以仔πΓ谷巳硎畠山鹱?,遞給孩子。

    望著黃燦燦的十小塊金子,女人與兩個孩子目瞪口呆,良久,方才“撲通撲通”跪在地上,磕頭連呼恩公。家宰這也明白原委,輕笑幾聲,攜莊周入府。

    一杯水未涼,惠施散朝回府,聽聞莊周已經(jīng)入府,一改往常的慢動作,三步并作兩步地直趨客堂,人未進(jìn)門,聲音已經(jīng)鉆入:“莊兄,莊兄—”

    莊周黑喪起臉,側(cè)過身子,給他個背。

    “莊兄,想殺吾矣。”惠施跨步過來,見他這般動作,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莊周一把甩開,鼻孔里哼出一聲。

    “莊兄??”惠施略吃一驚。

    “莊兄?”莊周冷笑一聲,“這辰光叫得倒是親昵!”順手拿過木牌,朝他直塞過去,“這個牌子上,可是相國大人手筆?”

    “呵呵呵呵,”惠施笑過幾聲,接過牌子,看也不看,扔到一邊,“在下就曉得莊兄是這反應(yīng),昨晚還為這個與人打賭來著?!?/br>
    “這等反應(yīng)?”莊周又是一聲冷笑,兩眼直逼過來,“姓惠的,我且問你,莊某犯下何等王法,或又何時何事招惹你了,你竟使出此等下作手段,四處懸賞緝我?”

    “呵呵呵,莊兄,且聽在下一言?!被菔┯质且恍?,在他對面坐下。

    “說吧!”

    “莊兄既沒犯王法,也沒招惹在下,在下之所以緝拿莊兄,是因?yàn)橛腥饲皝砀?,密告在下說:‘莊子已來魏國,欲搶相國之??’”

    “哈哈哈哈,”未及聽完,莊周爆出一聲長笑,笑畢謔道,“南方有鳥,其名為鹓(yuān)鶵(chu),相國大人可曾聽說?”

    “未曾聽說?!?/br>
    “鹓鶵乃一奇鳥,一年兩度,春日發(fā)于南海,飛抵北海,秋日發(fā)于北海,飛抵南海,沿途飛越千山萬水。此鳥品性高潔,非梧桐不棲,非竹實(shí)不食,非醴泉不飲。有鴟(chi)一只,偶得腐鼠,正自喜而啖之,忽見鹓鶵飛掠頭頂,乃驚恐萬狀,仰天奮爪,斥道:‘嚇!’今朝相國難道也想為這區(qū)區(qū)相國‘嚇’我不成?”

    “哈哈哈哈!”惠施亦出幾聲長笑,兩手擊掌,連聲,“精彩,精彩,這些年不見,莊兄口舌越發(fā)精進(jìn)了?!?/br>
    “非關(guān)口舌之事。”

    “嗯,的確非關(guān)口舌之事。不過,莊兄難道不想問問是何人來我府上,又為何事講出那般話嗎?”

    莊周略略一怔:“請講?!?/br>
    “監(jiān)河侯!”

    “監(jiān)河侯?”莊周先是吃一驚,繼而作色,“這個吝嗇小人,他來做啥?”

    “呵呵呵呵,”惠施指他笑道,“莊兄,你這叫不識好人心喲!”

    “此話怎講?”

    惠施遂將因他而起的諸多事端一五一十盡講一遍,莊周這才明白是自己誤解了監(jiān)河侯,急問:“監(jiān)河兄呢?”

    “在下打發(fā)他回去了。什么大楚國師、大宋相國?在莊兄眼里,這些不過是鴟鳥爪下的一堆腐鼠而已?!?/br>
    “謝惠兄遮擋了。”莊周拱手謝過,目光瞄向旁邊的牌子,“在下還有一事不解,既然惠兄已經(jīng)打發(fā)監(jiān)河兄了,為何還要緝拿在下?”

    “呵呵呵,”惠施笑道,“莊兄試想,如果不用此法,在下何以請到莊兄呢?”

    “諸事已經(jīng)過去,你請?jiān)谙伦錾叮俊?/br>
    “解悶?zāi)?。不瞞莊兄,在下自來魏地,是天天煩悶?zāi)?!?/br>
    “哦?”莊周故作驚訝,“在這一隅之內(nèi),你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了,理應(yīng)志得意滿、心想事成才是,又因何煩悶?zāi)???/br>
    “唉,”惠施長嘆一聲,“一言難盡哪。莊兄之快活,在于逍遙自在。在下之快活,在于天地名實(shí)?!敝赶蛲饷妫翱赡憧纯?,滿城金碧輝煌,滿街綾羅綢緞,卻難見到能讓在下吐一時之快的活物,豈不悶哉?”

    “唉,”莊周亦出一聲長嘆,“在下尋你,是想邀你游于天地之間,你尋在下,卻是要逞口舌之強(qiáng),于你可得快活,而于在下,豈不悶哉?”

    “走走走,”惠施顯然急不可待了,起身扯住莊周,“這就后花園里耍去,讓你見識一下什么才叫花草。不瞞你講,近年來在下口舌發(fā)僵,唯有園藝功夫大有長進(jìn)呢!”

    二人走至后花園中,尚未欣賞園藝,家宰急追過來,說是又出戰(zhàn)事了,殿下緊急召請,要他即刻入宮?;菔┛嘈σ宦?,兩手一攤,朝莊周做個無奈動作,請他園中自在賞游,便匆匆上朝去了。

    這場戰(zhàn)事,仍舊發(fā)生于秦、魏之間。

    戰(zhàn)端仍是由龐涓挑起來的。

    從安邑東出大梁,魏人只有兩條道可走,一條是橫穿中條山,經(jīng)此渡口至陜,取道崤塞,東至洛陽,再沿河水南側(cè)官道抵達(dá)大梁,另一條是取道王屋山與太行山交錯處的軹關(guān)陘至南陽盆地,經(jīng)由孟津渡河。兩條道互為倚重,就軍事而言,任何缺失,對魏人而言都是不可容忍的。

    函谷一戰(zhàn),陜邑、曲沃失守,秦人直接控制太陽渡,威脅茅津渡,而這兩大渡口是溝通安邑與大梁的主動脈之一,這讓深諳地勢利害的龐涓如鯁在喉。龐涓暗調(diào)兵力,兵分兩路不宣而戰(zhàn),一路攻打陜邑,一路攻打曲沃。由于事發(fā)陡然,陜地秦人猝不及防,陷于絕境后失守,曲沃卻得函谷關(guān)守軍及時馳援,勉強(qiáng)保住。

    司馬錯震怒,一面急奏咸陽,一面調(diào)動秦軍集結(jié)函谷關(guān),矢志奪回失地。龐涓亦緊急部署,同時疾馳大梁,奏報朝廷,力主與秦復(fù)戰(zhàn),奪回曲沃與太陽渡,確保大魏血脈暢通。

    魏王不上朝,國事依例由太子申主持。

    前傷未愈,這又復(fù)戰(zhàn),任誰心里也是憋堵。是以無論龐涓如何解釋,甚至讓人把軍事沙盤抬到宮里,指沙盤反復(fù)講解陜、曲沃諸邑戰(zhàn)略地位之重要,聲稱自己有絕對把握收復(fù)曲沃,將秦人封堵在函谷關(guān)內(nèi),太子申仍舊黑喪起臉,朱威別過臉去,白虎一言不發(fā),惠施更是兩眼閉合,似是睡去了。

    “諸位,諸位,”龐涓急了,“前線已經(jīng)開戰(zhàn),秦人大規(guī)模集結(jié),欲奪回陜邑,甚至還叫囂搶我崤塞,斷我大魏血脈,將士們正在浴血,在下迫切需要糧草輜重,需要后備兵員,求請諸位了!”說著連連拱手。

    “龐將軍,”朱威長嘆一聲,緩緩應(yīng)道,“在下不是不想與秦人開戰(zhàn),只是??將軍曉得,這幾年的存糧,該吃的吃了,沒吃的讓秦人一把火燒了。時下又遇荒春,各地皆有饑民,至于后備兵員,眼下正值春耕,人手本就??”

    朱威越說越慢,講不下去了。

    “司徒大人?”龐涓看向白虎,向他遞眼色。

    “龐將軍,”白虎非但不幫話,反倒附和朱威,“在下贊同上卿大人,眼下與秦開戰(zhàn),時機(jī)不妥,望將軍三思?!?/br>
    在此場合下,龐涓曉得勢單力孤,氣呼呼地別過臉去。

    “惠相國,”太子申看向惠施,“武安君要求與秦開戰(zhàn),朱上卿、白司徒認(rèn)為時機(jī)不妥,敢問相國是何決斷?”

    “回稟殿下,”惠施微微睜眼,拱手,“軍國大事,當(dāng)由王上裁決,臣不敢動議?!?/br>
    惠施將皮球踢到惠王那兒,龐涓自是無話可說,當(dāng)即動身求見魏王,被毗人攔在門外。龐涓候等兩個時辰,見惠王仍不傳見,曉得再等下去也是白搭,又擔(dān)心秦國出兵報復(fù),只好長嘆數(shù)聲,驅(qū)車出城,連夜馳奔澠池大營,部署應(yīng)急防務(wù)去了。

    見龐涓這般好戰(zhàn),眾臣皆是嘆氣。

    “就眼前困境,”太子申看向惠施,“先生可有良策?”

    “伐秦、征戰(zhàn)皆是外務(wù),”惠施應(yīng)道,“眼前縱親未散,縱約仍在。既涉外務(wù),殿下何不求問外相蘇秦呢?”

    “對,對,”朱威連聲附和,“當(dāng)初伐秦時,蘇相國就堅(jiān)決反對,向我提過此事,只是孤掌難鳴,無法說服王上與龐將軍,才致這個結(jié)局?!?/br>
    “聽說蘇子前時來過,”太子申思忖一時,看向幾人,“近日卻是沒他音訊了。你們有誰知道蘇相國人在何處?”

    “當(dāng)在趙國?!被菔╅]目應(yīng)道,“龐將軍懷疑趙人與秦暗結(jié),王上也存疑慮,蘇子解說不清,趕赴趙國查詢真相去了。”

    “白司徒,”太子申轉(zhuǎn)向白虎,“你走一趟邯鄲,一是代父王問聘趙侯,二是拜訪蘇相國,就眼前局勢請他指點(diǎn)。如果蘇相國能撥冗光臨大梁,那是再好不過的了?!?/br>
    “回稟殿下,”白虎略一遲疑,“王上那兒??”

    “父王那兒,自有本宮奏報?!?/br>
    白虎趕到趙國,問聘過后,徑直造訪蘇秦府,將魏國危勢詳述一遍,拱手道:“蘇大人,縱親伐秦?zé)o果,近十萬將士喋血,傷者不計(jì)其數(shù),魏國好不容易恢復(fù)起來的元?dú)庠俅蝹麚p,武安君卻無視國情,再請用兵。王上抱病不朝,朝臣束手無策,殿下與惠相國皆請大人趕赴大梁,指點(diǎn)迷津?!?/br>
    “唉,”蘇秦嘆道,“白兄有所不知,武安君和陜地之爭,不過是大海一濤,眼前危局也不在魏國?!?/br>
    “不在魏國,又在何處?”白虎吃一怔道。

    “在縱親國之間的嫌隙和猜疑。”

    “確是如此。”白虎吸口長氣,“尤其是武安君,他認(rèn)定是趙人出賣魏國?!?/br>
    “出賣魏國的不是趙人,而是楚人和齊人?!?/br>
    “楚人和齊人?”白虎驚愕。

    “是的?!碧K秦微微點(diǎn)頭,“縱親締約之初,在下聽聞魏王與楚、齊有意伐秦,即現(xiàn)憂慮,與趙侯謀議,趙侯所憂與在下趨同。在下曉得伐秦樞紐在魏王,前往勸諫,不料魏王深信龐涓,借省親之名將在下支開,終致此戰(zhàn)。至于龐涓猜疑,不過是中了秦人離間之計(jì)?!?/br>
    “秦人離間之計(jì)?”

    “旬日之前,李義夫?qū)④娙雽m稟事,在下已將實(shí)情查明。就李將軍為人及戰(zhàn)局進(jìn)程判斷,其言可信。秦人為破縱親,遠(yuǎn)交燕國,挑起燕、齊爭端,齊兵借此脫離戰(zhàn)場。楚人借口不服水土,出人不出力。剩下三晉之軍,皆聽龐涓調(diào)遣。龐涓搶頭功,令趙為后軍,駐守陜、焦,不料前軍受阻,崤塞遭襲,李義夫自告奮勇,回奪崤塞,秦人卻隱身不出,故意陷害趙人。李將軍誤以為秦人勞兵襲遠(yuǎn),已經(jīng)撤回,又認(rèn)為此番伐秦,非趙侯所愿,遂引軍自回上黨。趙侯已責(zé)其失誤之罪,削其職爵,讓其閉門思過了?!?/br>
    白虎沉思良久,抬頭:“敢問大人,既然已結(jié)縱親,齊、楚怎能這般言而無信?”

    “不瞞白兄,”蘇秦嘆道,“齊、楚入縱,動機(jī)本就不純。話說白了,齊、楚兩國都想借合縱弱魏!”

    “弱魏?”白虎兩眼大睜。

    “一旦縱成,魏必伐秦。伐秦若勝,楚、齊坐享其成;若敗,魏、秦兩敗俱傷,楚、齊亦坐享其利。”

    “利在何處?”

    “利在弱魏。就遠(yuǎn)說,魏虎踞中原,這是齊、楚都不想看到的。就近說,黃池、陘山之事,他們也都記著的?!?/br>
    “是啊,”白虎倒吸一口冷氣,“可武安君他??”

    “不能怪他,”蘇秦輕嘆一聲,微微閉眼,“武安君是個好戰(zhàn)將軍,他的目力所及,只有殺戮。”

    聽完蘇秦一席話,白虎豁然洞明,當(dāng)即邀他同赴大梁,消除魏、趙隔閡。只要魏王想通,三晉和好,縱親就可繼續(xù)履約。

    蘇秦大以為是,正欲起程與白虎一道赴大梁,公子噲趕至,說是齊人似無誠意歸還十城,子之將軍幾番使人交接,全吃閉門羹,并說燕王震怒,已加撥軍卒三萬,車三百乘,詔令子之武力催討。

    見事出緊急,蘇秦只得修書一封,托白虎捎予魏王,便趕赴薊城善后。

    龐涓突襲谷地,奪回陜邑。戰(zhàn)報傳至秦宮,秦王急召諸臣商議對策。群情激憤,紛紛要求與魏開戰(zhàn)。

    “王上,”在崤山險遭不測的司馬錯早欲復(fù)仇,慷慨陳詞,“曲沃、陜、焦諸邑,背依函谷,進(jìn)可攻,退可守。攻北可經(jīng)由渡口,直取安邑,攻東可直取北崤塞,直抵洛陽,攻南可直取南崤道,直入宜陽,實(shí)乃戰(zhàn)略要沖之地,是以龐涓與我爭奪!”

    “以愛卿之見,該當(dāng)何如?”

    “與魏開戰(zhàn)!”司馬錯揮拳,“前有六國,我尚不懼,今只有一魏,臣誓奪回陜邑!非但奪回陜邑,臣還奏請攻奪崤塞,占領(lǐng)澠池,打通東出之路。同時,出兵收復(fù)臨晉關(guān)。河西之地,不能容魏人插足!”

    眾臣紛紛附和,與魏開戰(zhàn)聲沸沸揚(yáng)揚(yáng),充滿朝堂,唯有坐在臣輔首席的張儀一聲不響。

    “張愛卿,”秦惠王看過來,“你如何看?”

    “回奏大王,”張儀微微拱手,“臣以為,眼下我不宜對魏開戰(zhàn)?!?/br>
    “哦?”秦惠王傾身。

    “非但不宜開戰(zhàn),臣還建議將曲沃諸邑,包括太陽渡還給魏人,與魏睦鄰。”

    公孫衍走后,秦王再沒拜相,張儀名為左相,實(shí)際是秦國的唯一相國,內(nèi)政、外交一手獨(dú)攬。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張儀初任相國即遇挑釁,照理當(dāng)雷厲風(fēng)行,借挫敗縱軍銳勢,一舉打通崤塞才是,不想他竟在這朝堂之上公然孵軟蛋,實(shí)在有損威儀,大煞風(fēng)景。

    眾臣面面相覷,有噓聲發(fā)出。這些人中有許多與公孫衍相善,張儀代公孫衍為相,他們原本不服,這又見他如此犯軟,無不生氣,尤其是武將。但張儀眼下是百官之首,眾臣忌憚,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看向司馬錯,顯然指望他能反駁。

    “敢問左相,”司馬錯不負(fù)眾望,略略拱手,沉臉問道,“是害怕魏人呢,還是害怕龐涓?”

    張儀微微一笑,閉上眼去,沒有理睬。

    “左相大人,”司馬錯臉上掛不住了,聲音激昂,“六國縱親,數(shù)十萬人馬壓境,我且不懼,單單一個魏寇,敢問左相大人懼在何處?”

    “是呀,是呀,”眾臣紛紛附和,聲音不齊,但話是一樣的,“請問左相大人懼在何處?”

    “諸位,”張儀朝眾人拱手一圈,“在下只懼一個,因小失大,得豆丟瓜?!?/br>
    張儀的“得豆丟瓜”四字,讓在場人再吃一驚,只有秦惠王表情釋然,顯然明白了他的所指。一聲重重的咳嗽之后,惠王宣布散朝,但留下張儀、公子疾、司馬錯和公子華四人。

    “張愛卿,”惠王沖張儀微微一笑,“講講你的瓜吧,國尉等不及了?!?/br>
    “呵呵呵,”張儀朝司馬錯笑道,“此瓜本是國尉所種,要講也該國尉來講才是?!?/br>
    直到此時,司馬錯方才明白張儀所指,半是遲疑:“左相所指,不會是巴、蜀吧?”

    “正是巴、蜀!”張儀點(diǎn)頭,“縱親軍潰退,縱親列國無暇顧我,我將有至少三年時光,正是圖謀巴、蜀良機(jī)。巴、蜀乃后備糧倉,蜀道雖遠(yuǎn),但若遇到饑荒,有糧就比無糧強(qiáng)。再說,巴、蜀之民驍勇善戰(zhàn),堪為上乘兵源之地??”頓住話頭,給出一個笑。

    最后一句顯然是說給司馬錯的。

    “可??”司馬錯顯然聽進(jìn)去了,吸口長氣,“龐涓那廝如果得寸進(jìn)尺,又該如何?”

    “國尉盡管放心,”張儀笑道,“不是吹的,天底下沒有人比在下更清楚他了!”

    “愛卿不是虛言吧?”惠王忙問,“難道蘇秦也看不明白他嗎?”

    “當(dāng)然能,”張儀應(yīng)道,“不過,蘇秦看明白的是他的正,臣看明白的是他的邪。此人邪大于正,所以蘇秦拿他束手無策。”

    “對,”公子華點(diǎn)頭應(yīng)道,“據(jù)在下所知,此番伐我,蘇秦極力反對,卻被龐涓設(shè)計(jì)支開,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呢!”

    “那??孫臏呢?”公子疾問道。

    “邪不壓正。孫臏不屑與他斗邪,所以那廝害怕,才設(shè)計(jì)害他!”

    “咦?蘇秦亦是一身正氣。既然邪不勝正,為何龐涓害怕孫臏,卻不怕蘇秦呢?”

    “呵呵呵,這個嘛,”張儀笑道,“叫一把鑰匙開一把鎖。龐涓與蘇秦不在一個層級上,蘇秦之正,壓不住其邪。龐涓與孫臏在同一個層級上,龐涓之邪壓不住孫臏之正?!?/br>
    “愛卿呢?”惠王興趣來了。

    “至于臣,”張儀拱手應(yīng)道,“與龐涓雖說不在一個層級,玩的卻都是邪。他邪,臣比他更邪。呵呵呵,以邪對邪,他玩不過臣。聽說那廝在黃池擺出什么王八屎溺陣,一舉擒住齊將田忌,可有此事?”

    “有有有,”公子華樂了,“天下傳為美談呢!”

    “什么美談?”張儀鼻子一哼,“那個計(jì)是在下手把手教他的!”

    言及此處,張儀順口講出當(dāng)年鬼谷里的那樁惡作劇,聽得眾人樂翻肚皮,無不豎拇指大贊張儀,尤其是惠王,反復(fù)征詢每個細(xì)節(jié),細(xì)細(xì)品味。

    一番言笑過后,惠王轉(zhuǎn)入正題,詔命張儀出使魏國,以曲沃諸邑與魏睦鄰,秦人退回函谷關(guān),恢復(fù)戰(zhàn)前格局。

    張儀受命去后,惠王轉(zhuǎn)對司馬錯、公子華、公子疾,伸拇指贊道:“曉得什么叫大才了嗎?大才就是,在關(guān)鍵辰光,永遠(yuǎn)曉得瓜與豆的差別。曲沃、崤塞、臨晉關(guān),這些都是豆,不過是寡人的點(diǎn)心,隨時想吃,伸手就可捏一粒,巴、蜀卻是一只大香瓜呀,你們將此香瓜擱在枕邊,只讓寡人聞香味,叫寡人何能睡得著呢?”

    “臣想得小了?!彼抉R錯揉搓兩手,憨憨地笑了。

    “司馬愛卿,”惠王看著他笑道,“魏國元?dú)庖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