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偷學(xué)藝蘇秦背劍 爭上風(fēng)張儀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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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晨起,洛陽軒里村蘇家院落里天一亮就開始忙活。 看到蘇虎、蘇厲皆在收拾耬具、鋤頭,蘇代有點(diǎn)兒納悶,看向蘇虎道:“阿大,地都鋤過一遍了,今兒做啥?” 蘇虎應(yīng)道:“伊水邊你哥新墾的那塊地!” “咦,不是鋤過了嗎?” “是鋤過了,”蘇虎白他一眼,“可你鋤凈了嗎?你沒看到的小草不會再長大嗎?” 蘇代嘟噥:“哪有田里不讓長一根草的?” 蘇虎的臉陰起來,正要責(zé)備他,蘇姚氏從灶房里走出來,急切說道:“他大呀,秦兒咋還沒回來呢?這都半個多月了!” 蘇虎恨恨道:“偷懶去了!” “他大呀,”蘇姚氏為愛子辯護(hù),“秦兒從不偷懶呀,干啥都是出死力的!” 蘇虎剜她一眼,喘著粗氣:“死力個屁!他這樣兒,還不是你個老乞婆寵出來的?” “好了好了,”蘇姚氏賠笑,“都怪我,待會兒給你熬碗順氣湯喝喝!” 蘇虎沒有理她,轉(zhuǎn)對蘇代道:“代兒,去,尋那鱉貨回來!” “阿大,莊稼差不多鋤完了,地里也沒啥大活,叫我二哥回來做啥哩?” 蘇虎眼一瞪:“叫他回來白吃飯,成不?” “代兒,”蘇姚氏小聲嗔怪道,“叫你去你就快去,對答個啥?” 蘇代沖她齜牙一笑,揚(yáng)揚(yáng)手:“去嘍!”就跑出門去。 鬼谷子心中有事,怕童子走不久長,就在入衢道后雇了駟馬驛車,一路乘至虎牢關(guān)。 過關(guān)之后,鬼谷子不急了,讓童子扛起招幡,優(yōu)哉游哉,于次日迎黑趕到洛陽郊外。 將到洛陽時,童子一步一扭,顯得吃力。 鬼谷子沖他笑道:“小子,走不動嘍?” 童子小嘴一噘:“誰才走不動哩!” “那你扭來扭去,扭什么呢?” 童子面露苦相:“左腳打了個泡,疼哩!” “不是給你挑掉了嗎?” “又打了一個!” “呵呵呵,你小子,待在山里,你覺得憋氣,這下到山外了,好玩不?” “先生,”童子答非所問,“您說天黑之前能到洛陽,天就要黑了,咋還沒看到呢?” “尋個高處就看見了!” 童子眼珠子四下一轉(zhuǎn),用幡子一指:“前面就有一個,還有房子哩!”說完,也不顧腳下疼痛,“噌噌”跑去。 童子一路跑到坡頂,看到一座廟宇,廟門關(guān)著。童子極目遠(yuǎn)眺,果然隱約看到洛陽的城墻與城門樓。 “先生,”童子指著城墻,興奮叫道,“看到了,是道墻,就在前面,沒多遠(yuǎn)!” 鬼谷子跟著也走上來,望望遠(yuǎn)處的洛陽城,又轉(zhuǎn)向廟宇,見門楣上寫著“軒轅廟”三字,轉(zhuǎn)對童子說道:“小子,看來你是走不動了,這地兒不錯,今兒就在這兒歇腳兒!” “好哩!”童子上前就推院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童子走進(jìn)院中,見里面打掃得干干凈凈,正殿大門敞開,便扭頭道:“先生,有人住呢!” “哦?”鬼谷子也走進(jìn)來,四下打量幾眼,走進(jìn)殿門。 大殿里,蘇秦端坐于地,一扇殿門做幾案,揮筆如飛,正在往簡上抄寫。由于天色漸黑,蘇秦的眼睛快要湊到幾案上了。 許是過于專注,蘇秦對來人視若無睹。 土廟沒有偏殿,只有正殿三間,中無隔墻,左右兩根粗柱撐著屋頂,甚是空蕩。正堂靠墻處坐著一尊泥塑的軒轅帝,面前擺著少許供品。 鬼谷子攜童子在軒轅帝前跪下,拜過三拜。 童子的目光依舊盯在蘇秦身上,小聲強(qiáng)調(diào):“先生,已經(jīng)有人住了!” “他住他的,你歇你的嘛!” “好咧!”童子應(yīng)過,將旗幡靠在柱子上,“噌噌”走到院中,抱來許多干草,在東側(cè)麻利地鋪出兩個軟榻。 鬼谷子走過去,在軟榻上坐下。 蘇秦已經(jīng)不抄了,坐在那兒,既不看他們,也不與他們說話,兩手一下接一下地刮著什么。 鬼谷子的一雙老眼落在蘇秦身上。 童子忙活完畢,終是忍不住好奇,躡手躡腳地走近蘇秦,在他前面蹲下。 天色黑定了。童子睜大眼睛方才看清,蘇秦正用一把小刀聚精會神地刮著一柄木劍,每刮幾下,還用一塊破布擦幾下,像是在拋光。一把木制劍鞘擺在旁邊。 木劍本是兒童玩具。童子心里癢癢的,看有一時,見他仍舊一言不發(fā),一門心思只在刮磨,終于忍耐不住,伸手去摸旁邊的劍鞘。 說時遲,那時快,蘇秦陡然出手,迅速將劍鞘拿起,瞪他一眼,見對方是個孩子,遂將劍鞘移至膝上,朝童子咧嘴一笑,算是致歉,依舊刮擦他的木劍。 蘇秦的過激反應(yīng)使童子大吃一驚。見他發(fā)笑,童子知他并無敵意,正要問個明白,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敲門。 童子起身開門,見是一個跟那人差不多高下、差不多相貌的小伙子。 小伙子見是童子,怔了。 童子問道:“你找誰?” 小伙子應(yīng)道:“找我二哥!” 是蘇代。 “哦,知道了?!蓖映罾镆恢?,“在呢!” 蘇代走進(jìn)殿門,見到果是蘇秦,驚喜道:“二哥,我在城里尋你一整天了,直到迎黑才打聽出你住這里!” 蘇秦頭也不抬,依舊在刮他的木劍。 “二哥,阿大要你回去呢!你出來有些日子了,娘也想你哩!” 蘇秦不作聲,只是埋頭刮他的木劍。 “二哥呀,”蘇代急了,“你就死了這個心吧!阿大說了,富貴是好,可富貴不是咱莊稼人的!咱莊稼人是啥?是蒼頭,是臣仆,生就下田干活的命,咋能跟富貴人比哩?阿大還說,人家富貴人打小就習(xí)六藝,就讀詩,就知禮,可咱呢?打懂事起,就曉得種地!” 蘇代一口一個阿大,蘇秦聽得煩躁,朝他白一眼,起身,將刀具收起,將木劍小心翼翼地插入劍鞘,將抄好的竹簡碼齊,拔腿朝門外走去。 蘇代一愣,緊跟出去。 童子追到廟門口,見兄弟二人已經(jīng)一前一后走下臺階,走向山下。 童子回到殿里,頗為不解地對鬼谷子道:“先生,山外真是怪人多呀,你看那人,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還玩木劍!人家對他說話,他一句也不應(yīng)!” 鬼谷子瞄一眼蘇秦所抄的竹簡,轉(zhuǎn)對童子道:“看看他的竹簡,抄的什么?” 童子走過去,瞧一眼竹簡:“是《易》!” 《易》不是尋常人可以讀的,鬼谷子淡淡一笑:“呵呵呵,讓你說對了,是個怪人?!?/br> 天色黑定,蘇家中堂里煥然一新,幾案漆光閃閃,幾盞燭光照得滿堂透亮。 蘇虎走到里間,弄來一只高凳,站上去,從棚架上取下一個錦綢包裹,仔細(xì)解開,現(xiàn)出一個匾額,上刻“天道酬勤”四字。 蘇虎小心翼翼地將匾額搬到中堂,在墻上懸好,退至遠(yuǎn)處端詳有頃,覺得滿意了,又從幾案下面的抽屜中取出列祖列宗的牌位,依序擺好。 見一切布置停當(dāng),蘇虎大步走到院中,拿回幾根剝光皮的荊條,擺在顯眼位置。 蘇虎剛剛擺好,蘇姚氏走進(jìn)來,打眼一看,吃一驚道:“他大,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咋又?jǐn)[弄起這些物事哩?” 蘇虎白她一眼:“不是叫你殺只雞嗎,雞呢?” “在鍋里煮著呢!”蘇姚氏小聲嘟噥,“他大,你這是為啥哩?” “為你的那個二小子!”蘇虎沒好氣地應(yīng)道,“我算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根本沒往莊稼上放!” 聽到是為這事兒,蘇姚氏心疼起那只雞來:“你個糟老頭子呀,好端端的下蛋雞,你怎么能??”眼睛落在荊條上,吃了一大驚,放軟聲音,半是懇求:“他大,你??你想咋的?” “咋的?”蘇虎氣呼呼地吼道,“就讓他跪在列祖列宗跟前,對天子賜的錦匾起個毒誓!” 蘇姚氏嘟噥道:“都是自家骨rou,起啥毒誓哩?” “不讓他起毒誓,他就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也就不會老老實實地伺候莊稼!” “起誓就起誓,你弄荊條做啥?” “讓他長點(diǎn)兒記性!” 蘇姚氏急得直跺腳:“老天呀??” “去去去,”蘇虎橫她一眼,“別在這兒啰唆,看看雞煮熟沒?” 蘇姚氏給他一個白眼:“他阿嫂在煮哩!火候不到,急死也是白搭!” “那你就到村口看看那個鱉貨回來沒?” “曉得了!”蘇姚氏沒好氣地應(yīng)一聲,抬腿走出。 蘇姚氏剛到村口,就見兩個黑影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緊忙招手叫道:“是秦兒嗎?” 說話間,蘇秦已經(jīng)走到跟前,頭低著:“嗯!” “秦兒呀,你總算是回來了,把娘想死哩!” 蘇秦仍舊低頭。 “秦兒呀,”蘇姚氏急切地叮囑,“待會兒到家了,該認(rèn)錯時你就認(rèn)個錯,千萬不能與你阿大犟嘴!” 見母親話中有話,蘇代驚訝道:“娘,咋哩?” “你阿大在擺中堂哩!” 蘇代心中一震:“擺啥中堂?” “教訓(xùn)你二哥呀!”蘇姚氏半是責(zé)怪道,“老頭子讓鬼迷了,又是洗又是涮,從后晌一直倒騰到這辰光,又讓我殺了只下蛋雞,我還以為是來了啥個稀奇客哩,沒想到是??” “二哥,”蘇代轉(zhuǎn)對蘇秦,“要是這樣,你還是別回去了吧!” “我??你??”蘇秦看下蘇代,又看向蘇姚氏。 “我編個謊兒,就說沒有尋到你!” 蘇秦連連點(diǎn)頭,在他肩上重重一按,朝蘇姚氏鞠個大躬,一個轉(zhuǎn)身,大踏步走了。 望著蘇秦遠(yuǎn)去的背影,蘇代眼珠子一轉(zhuǎn),對蘇姚氏道:“娘,我先回,你過會兒再跟上,就裝作沒見到我!” 蘇代大步流星地回到家里,遠(yuǎn)遠(yuǎn)看到蘇虎守在院門口,忙迎上去:“阿大,我回來了!” “咦,人呢?”蘇虎看向后面。 “阿大,別看了,”蘇代做出個苦臉,“我在洛陽城里尋了個遍,連一個影兒也沒看到!” 蘇虎蒙了。 “咦,阿大,家里來稀客了?”蘇代裝作不知,大步走向中堂,見雞已擺好,香也燃起,蘇厲已在堂前跪著。 “稀你娘個腳!”蘇虎這也回過神來,眼睛一橫,沖他吼道,“你個白吃飯的,洛陽也就屁大個地方,他能飛到天上去?” “阿大呀,”蘇代做了個鬼臉,“是天子之都啊,不能帶臟字!” 蘇虎自知失言,呼哧呼哧喘會兒粗氣:“這個逆子,氣死我了!” 說話中,蘇姚氏也走回來,見蘇虎氣得面紅耳赤,假作不知:“咦,代兒,你啥時候回來了?” 蘇代看向她,做個怪臉:“娘,我剛到家!” “你二哥呢?” “沒找到呀?!?/br> “他大呀,”蘇姚氏轉(zhuǎn)對蘇虎,輕嘆一口氣,“秦兒這辰光還沒回來,你看這??” 蘇虎呼哧呼哧又喘幾口,黑起臉,氣沖沖地走到院外去了。 “厲兒呀,”看著他的背影,蘇姚氏偷偷樂了,小聲對蘇厲道,“你也起來吧,先把東西收起來,等秦兒回來了再擺!” “行?!碧K厲應(yīng)過一聲,爬起來收拾中堂。 翌日晨起,天剛麻麻亮,蘇秦就拿起掃把打掃廟院。里里外外全掃一遍,蘇秦將殿門安到門框上,又將捆好的竹簡挑在肩上,“咯吱咯吱”地出廟去了。 童子看著他做完這一切,走出廟門,方才小聲道:“先生,那人走了!” “小子,你想一直守在這個廟里嗎?” 童子搖頭。 “那就跟著他呀!”鬼谷子朝廟門外努嘴。 童子緊忙拿起幡子,跟出廟去。鬼谷子優(yōu)哉游哉,跟在后面。 將近午時,烈日炎炎。 蘇家谷田里,蘇虎、蘇厲、蘇代父子三人仍在勞作,揮汗如雨。 正干活中,蘇虎冷不丁放下鋤頭,望著蘇代道:“代兒,昨日去王城,看到啥熱鬧了?” “嘻嘻,”蘇代亦停下鋤頭,“阿大呀,您咋也問這個哩?” 蘇虎臉一虎:“問你啥你就說啥,打啥岔哩?” “是是是,”蘇代連連點(diǎn)頭,“要說熱鬧,大著哩。秦國、魏國,還有燕國,三國都派使臣來聘娶長公主,滿城人都在議論呢!” “唉,”蘇虎吸一口氣,低頭忖道,“近來只顧忙活莊稼了,這么樁大喜事兒,竟是一絲兒不知!”眉頭一緊:“怪道那小子沒有魂哩,莫不是他??思春了?”豁然開朗:“嗯,定是這般了。這小子前年就已入冠,我在他這年齡,早為人父了!嗯,是了,若是有個媳婦守著,他沒準(zhǔn)兒就收心哩??”越想越覺得理順,便將鋤頭搭在肩上,轉(zhuǎn)對二子:“你倆慢慢鋤,我有個事兒,得回去一趟!”說完,大步走了。 蘇虎走進(jìn)自家宅院,將鋤頭靠在墻上,動作極大。 蘇姚氏正與蘇厲妻在院子里擰被單,一人握住一頭,使勁擰水。 “他娘,”蘇虎看向蘇姚氏,“過會兒再擰,先到雞棚、鴨舍抓只雞、逮只鴨!” “他大,你??”蘇姚氏吃驚地望向他,“這又是干啥哩?雞、鴨都在生著蛋哪!” 蘇虎白她一眼:“要你去,你就去,啰唆個啥?” 蘇姚氏嘟囔幾聲,放下手中活計,與蘇厲妻一道走到后院,不一會兒,一人拎只雞,一人抱只鴨,回到院里。 將雞鴨放下,蘇姚氏心疼不已,抱怨的眼神凝視蘇虎,嘴唇動幾下,似要說句什么,又止住。 蘇虎沒有理她,自去尋來兩根繩子,將雞、鴨的腿綁上,一手提溜一只,大步出門,走向位于村西頭的媒婆麻姑家。 蘇虎站在柴扉外面,大聲叫道:“大妹子,在家不?” 麻姑聽到喊聲,系著圍裙從灶間里走出,見是蘇虎,夸張地嚷道:“天麻麻亮聽見幾只喜鵲兒喳喳喳叫,妹子就琢磨有稀客,這不,老哥兒說到就到了嗬!”揚(yáng)揚(yáng)白乎乎的手,“這在和面哩,我就不沾手了,老哥自己開門,院子里坐!” “好哩!”蘇虎推開柴扉,走進(jìn)院子,將雞、鴨放到地上。 麻姑掃一眼仍在撲騰的雞、鴨,明知故問道:“老哥兒呀,恁忙的天,你不下田干活,綁著這倆小東西來妹子這兒,想干啥哩?” “呵呵呵,還能干啥?給大妹子補(bǔ)補(bǔ)身子呀!” 麻姑也不客套,開門見山:“老哥兒呀,直說吧,是哪個?” “托大妹子的福,老大已經(jīng)結(jié)親,這該老二了!” “唉,老哥兒呀,”麻姑長嘆一聲,瞄一眼雞鴨,“這雞這鴨,你還是拎回去吧,妹子消受不起哩!” 蘇虎略顯驚訝:“咋哩?” “還能咋哩?”麻姑出口如發(fā)連弩,“要是為你家三公子跑個腿兒,大妹子二話不說,可這位老二,說話口吃不說,走路也不拿正眼瞧人,一天到晚心兒不在肝兒上,看著就讓人揪心哪!” 見她將話說得這么直接,好面子的蘇虎面現(xiàn)不悅:“聽說東莊有個少條腿的,大妹子都給玉成好事了呢!” “老哥兒呀,”麻姑兒苦笑,“人家只是少條腿兒??”指心:“這兒不缺眼哪!” 這分明是數(shù)落蘇秦既口吃又缺心眼,實實在在是個廢物。蘇虎頗為不悅,臉色陰下來。 “唉,”似乎意識到過分了,麻姑兒略帶歉意地解釋,“不是妹子不肯幫忙,是這個忙實在不好幫呀!你家老二名聲太響,方圓幾十里無人不知。莫說是家境殷實的,縱使尋常人家,也不好尋呀。不瞞老哥兒,為東莊做媒時,妹子也為你家老二留了個心眼,順口打問過幾家,可人家閨女寧愿嫁個少腿的,也不肯嫁他!” 蘇虎從袋里摸出幾塊布幣,塞給麻姑,臉上堆笑道:“肯不肯嫁,還不全在大妹子這張金口上?這樁好事兒老哥兒誰也不托,就托給大妹子了!” “唉,”麻姑將布幣收入囊中,長嘆一聲,“也只有妹子這人,嘴皮兒硬,心腸兒軟。老哥兒既然放下這個狠話,妹子也只好為你家老二豁出去了!” 蘇虎躬身揖道:“有勞大妹子了!” 王城大街上,童子扛著招幡兒,兩只大眼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不無新奇地打量著兩邊連綿不絕的店鋪。 鬼谷子被他好奇的舉動逗樂了:“呵呵呵,瞧你小子,眼都使不過來了!” “先生,”童子興致勃勃道,“我們這是到王宮了!” 鬼谷子故作驚訝:“哦,王宮在哪兒?” 童子指著兩邊的店鋪:“這不是嗎?” 鬼谷子捋須長笑:“呵呵呵,這哪兒是王宮呀?” “咦,”童子一怔,歪著頭,“這些房子又高又大,一個個連在一起,比咱的山洞長多了,不是王宮,又是什么?” “呵呵呵,你小子呀,這些是店鋪,比王宮可就差遠(yuǎn)嘍!” “?。磕??王宮在哪兒?” 鬼谷子指向一直走在前面百步開外的蘇秦:“跟著那人,不定你就看到了!” “先生,為什么您老讓我跟著他呀?” “你不是說他怪嗎,讓你看看他究竟是怪還是不怪!” “他一直不說話,能不怪嗎?” “不說話就一定怪嗎?” 童子盯向蘇秦的木劍:“他是啞巴嗎?還有他的那柄劍!” “劍怎么了?” “劍是木頭的!” “劍為什么就不能是木頭的呢?” “木頭的劍怎么殺人?” “為什么要?dú)⑷???/br> “咦?”童子驚訝了,“劍不用來殺人,要它何用?” “殺心哪!” 童子眼睛忽閃幾下:“殺心?先生,心怎么殺?” 鬼谷子指向蘇秦:“你問問他,就曉得怎么殺了!” “可他不說話!” “你怎么曉得他不說話?” “從昨晚到現(xiàn)在,就沒聽見他說過話!” “你沒聽見就等于他不會說話嗎?” 童子似又發(fā)現(xiàn)什么,指向蘇秦的木劍:“先生,看!” “看什么?” “他的劍是怎么拿的?” “背著呀!” 童子指向街上背劍的人:“先生,看看人家是怎么背的?劍柄朝上,掛在腰里,可他的呢?劍柄朝下,斜在背上!” 鬼谷子故作驚訝:“咦,是哩!” “先生,看,他拐彎了!” 前面是十字街口,蘇秦消失在左側(cè)街道上。 童子顯然來勁了,加快腳步,追上。 鬼谷子依舊優(yōu)哉游哉地跟在他背后。 靖安宮里,周王后依舊昏睡,幾個御醫(yī)輪流望診,無不迷茫。周顯王焦急地看向年紀(jì)最長的御醫(yī)。老御醫(yī)面色沉重,輕嘆一聲,朝他搖頭。 顯王撫摸王后的臉,淚水流出。 老御醫(yī)長嘆一口氣:“唉,已經(jīng)是第十五日了!” 王后長睡不醒,最急的是雪公主,坐在木榻上一直抽泣,圓潤的肩膀隨著她的抽動而微微起伏。 雨公主打外面回來,見jiejie哭得這般傷心,趕忙過來,輕叫:“阿姐??” “雨兒,”雪公主涕泣,“母后??母后若不醒來,阿姐可就??悔死了!” “咦?”雨公主不解道,“母后之病,是秦人、魏人逼出來的,與阿姐何干?” “若是沒有阿姐,秦、魏就不會逼親,父王就不會為難,母后也就不會??” “不管有沒有阿姐,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雨兒你說,母后她會不會??”姬雪頓住,似乎不敢說下去。 “阿姐,我有主意了!”雨公主眼珠子一轉(zhuǎn),“母后喜歡聽琴,尤其是《高山》《流水》,要不,我們這就為母后彈奏此曲。母后聽到此曲,不定就會醒過來呢!” “甚好!”雪公主抹去淚水,轉(zhuǎn)對雨公主,“走!” 蘇秦一路走至太學(xué),在門口放下?lián)印R粋€守門老丈迎住蘇秦,一臉笑容,顯然是熟人了。蘇秦朝他鞠躬,老人還禮,擺手讓他進(jìn)去。 童子指著蘇秦道:“先生,他進(jìn)那一家了!” 鬼谷子朝太學(xué)里努下嘴:“想不想進(jìn)去看個稀奇?” 童子點(diǎn)頭:“想?!?/br> 二人走近,果是高門大院,氣勢巍峨,門楣上赫然刻著“辟雍”二字,童子驚得合不攏口。 “小子,張著口做啥?”鬼谷子沖他笑道。 “嘖嘖嘖,王宮就是不一樣!” “這也不是王宮!” “?。俊蓖诱痼@,“不是王宮,這是哪兒?” 鬼谷子指向門樓的匾額:“看那兒!” 童子認(rèn)不出,指向“雍”字:“辟??后面那個字是啥?” “雍!” 童子撓頭:“辟雍,啥意思?” “就是太學(xué)。” 守門老丈迎出,看向童子的幡子。 鬼谷子拱手,老丈還禮道:“先生,是要進(jìn)去看看嗎?” “守藏室還在否?” “在在在,進(jìn)門右轉(zhuǎn),拐兩個彎就到了?!?/br> “謝了!” 老丈伸手禮讓:“先生,請!” 走進(jìn)大門,童子左顧右看,一切皆是新奇。 “小子,你東瞅西瞧,瞅啥哩?” “啥叫守藏室?” “就是先圣老聃治學(xué)的地方,先圣是守藏史,”鬼谷子指向遠(yuǎn)近房舍,“這些地方全歸他管!” “管啥哩?” “管書呀。那樓里到處是書!” 童子做個苦臉:“童子最煩的就是書了,一看見竹簡頭就發(fā)蒙!” “呵呵呵,”鬼谷子樂道,“說說,你最不煩的是什么?” “花啦草啦鳥啦魚啦風(fēng)啦雨啦什么的,再就是一個人待著,跟先生一樣。” “看來你是不喜歡守藏室嘍!” 童子指向前方,興奮道:“先生,看那兒!” 鬼谷子順眼看去,是蘇秦。 兩百步之外,蘇秦端坐于一幢房舍的墻根下,兩眼微閉,神情癡迷,雙手架在前面,就似撫琴一般,腦袋還一晃一搖的,極是投入。他的那擔(dān)竹簡就擱在十步開外的大樹后面。 “先生,他這是做啥?”童子納悶道。 “你猜猜?!?/br> 童子豁然開悟:“他在彈琴!” 話音落處,一陣琴聲破空而至,悠揚(yáng)激蕩,繞梁不絕。童子眼睛閉上,傾心去聽。 鬼谷子走到樹下席地而坐,聽有一時,微微點(diǎn)頭:“嗯,有點(diǎn)兒長進(jìn)了!” “什么長進(jìn)?”童子插進(jìn)來。 “琴哪,彈得不錯了呢!” “哼,”童子不屑道,“比先生可就差遠(yuǎn)了!” “哦?你且說說,他差在哪兒?” “聽他琴聲,童子只能看到小鳥、流水、清風(fēng)、草木,卻嗅不到花香,聽不出蝶舞!” “呵呵呵,”鬼谷子捋須笑道,“你呀,彈得不咋的,求得卻是高哩!這么說吧,他能奏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無愧為人師了!” “咦,”童子盯住他,“聽先生話音,想是認(rèn)識這個奏琴的了?” “認(rèn)識?!?/br> “這??先生還沒見到他的面,怎么就說認(rèn)識他呢?” “聽琴哪!” “先生怎么認(rèn)識他的?” “早些年,他幾番進(jìn)山,想拜為師習(xí)琴!” “先生收他沒?” “收了!” “這??他是先生的弟子,童子怎就沒見他進(jìn)過谷里,也未聽先生講過他呢?” “也沒有收!” “唉,”童子暈頭了,“先生,您一會兒收了,一會兒沒收,到底是收了還是沒收?” “呵呵呵呵,”鬼谷子發(fā)出幾聲笑,“收是不收,不收是收!” 空空蕩蕩的天子太學(xué)里,琴室大概是唯一有人氣的地方,宮廷琴師正在指教十來個學(xué)子習(xí)琴。這些學(xué)子端坐于席,各人面前擺著一把琴,琴架旁邊是琴譜。張儀坐在最后一排,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視這個據(jù)說是天下第一琴的琴師。 琴師彈完《高山》,將琴輕輕朝前一推,雙目微閉,侃侃說道:“??古之善琴者,有伯牙,有子期,有鐘儀,有師曠。古之琴曲,有《高山》,有《流水》,有《陽春》,有《白雪》。老朽方才所彈,乃伯牙之《高山》??” 琴師講沒多時,眾學(xué)子已是東倒西歪,昏昏欲睡了。琴師止住話頭,重重咳嗽一聲:“唉,既然不想聽,你們就自己練吧!今天習(xí)練《高山》,琴譜就在架上!” 眾學(xué)子你推我搡,紛紛坐直身子,兩手撫琴,丑態(tài)百出,琴音雜亂無章,唯張儀端坐不動。 琴師搖頭,復(fù)嘆一聲:“唉,朽木不可雕也!” 張儀發(fā)出一聲哂笑。 琴師睜眼,盯向張儀:“你??為何哂笑?” 張儀朗聲回道:“伯牙之曲,學(xué)生七歲就已習(xí)之,還請先生另教雅曲!” 學(xué)子們皆來勁了,瞌睡全醒,哄笑起來。 琴師氣結(jié),手指張儀:“你??你這狂生,你且彈來!” 張儀雙手撫琴,錚然彈之,果是音韻俱在,與那琴譜一絲兒不差,乍一聽無可挑剔。琴師苦笑一下:“好吧,你既會此曲,可以另選曲目習(xí)練!” “另選何曲,請先生示教!” 琴師朗聲道:“你且聽之!” 琴師撫琴彈奏。 琴師剛剛彈完序曲,張儀脫口而出道:“此乃《陬cao》,為春秋儒者仲尼所作。先生再換曲來!” 琴師略一沉思,又換一曲,剛彈幾下,張儀又道:“此乃《太公垂釣》,周公旦所作。請先生再換曲來!” 想是不曾料到這些敗家子中竟然有此高才,琴師吸一口長氣,睜大眼睛盯住張儀。 眾學(xué)子以為先生被難倒了,紛紛起哄。 “先生,聽說你是天下第一琴哩,怎么不彈了?” “快彈曲來,我們等得不耐煩哩!” “哈哈哈哈,教不了就撂挑子嘛,賴在這兒混飯吃呀!” “嘖嘖嘖,張兄弟,好樣兒的!” ???? 琴師一臉漲紅,手指眾學(xué)子,身體打戰(zhàn):“你??你們??” 正在此時,張儀似是聽到什么,打了個手勢,口中“噓”出一聲。 眾學(xué)子停住喧嚷,所有目光看向張儀。 張儀躡手躡腳地走到后墻,在一大堆竹簡里選出一捆最大的,悄悄移近窗臺,輕輕打開窗子,用力擲出。 竹簡不偏不倚,剛好砸在蘇秦頭上。 蘇秦猝不及防,抱頭驚叫:“哎喲!” 紅衣學(xué)子聽到聲音,大叫:“快,窗外有人!”接著“噌”地起身,直奔門口。 眾學(xué)子紛紛推倒琴架,爭先恐后地跑出來。蘇秦遭此驚變,未及逃走,眾人已涌了出來。蘇秦驚呆了,傻傻地低頭坐在地上。 紅衣學(xué)子戲謔道:“嘿,沒想到會是你小子,在這里做什么?” 蘇秦手足無措:“我??我??我??” 看著蘇秦的狼狽樣兒,眾學(xué)子無不開心,紛紛加入,競相調(diào)侃:“瞧這窮酸樣兒!瞧這手,又粗又糙,瞧這身衣服,嘖嘖嘖嘖,種田的還想學(xué)琴!”“是呀是呀,窮小子,琴是爾等粗人所能學(xué)的嗎?” 有人學(xué)著琴師的樣兒,捋下還沒長出來的胡須:“嗚呼哀哉,禮壞乎,樂崩乎,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乎!” 眾學(xué)子爆出更大的哄笑。 “窮小子,知道我們來這里要交多少錢嗎?你一枚銅板不掏就想習(xí)練琴藝,這叫偷師,你曉得嗎?偷就是竊,偷師就是盜竊,你曉得嗎?” “對呀,讓這臭小子交錢,不能白偷!” “咦,你不是抄書嗎,行頭哩?” 眾學(xué)子開始尋找竹簡。 一紫衣學(xué)子手舞足蹈道:“找到了,在這里!”說著挑著兩捆竹簡過來。 紅衣學(xué)子從他手中拿過一捆,嘩地拆開,猛踹一腳,竹簡四下亂飛。另一捆也被眾學(xué)子拆開,竹簡滿地皆是。 蘇秦怯怯地蹲在地上,不敢吱聲。 學(xué)子們又開始調(diào)侃起來。 “窮小子,說話呀,啞巴了?” “偷東西,輸理呀,他不敢說!” “來,我喊,大家跟上喲?!奔t衣學(xué)子沖蘇秦?fù)]拳頭,“小偷小偷小偷??” 眾學(xué)子齊揮拳頭,聲波一浪接著一浪:“小偷小偷小偷??” 蘇秦面紅耳赤,又被逼急了,口吃得愈加厲害:“我??沒??沒??沒??沒??” 見蘇秦說不出個囫圇話,紅衣學(xué)子來勁了,驚呼道:“聽呀,小偷是個口吃!” 眾學(xué)子無不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原來是個口吃!” ???? 蘇秦將頭低下,任這幫潑皮如何嘲笑,只不作聲。 琴師看不下去,撥開眾人,在蘇秦跟前停下,對眾學(xué)子解釋道:“諸位學(xué)子,你們誤會了,是老朽請他來的!” 聽是此說,眾學(xué)子面面相覷。 “咦,先生,”專與先生過不去的張儀跳出來找別扭了,“這就得有個講究了!你請他做什么來著?” “請他抄書來著!” “抄的書呢?” 琴師在地上瞄一圈,撿起一冊:“就是這冊,他是送書來的!” 張儀盯住他,目光逼視:“先生是請他送書,不是請他學(xué)藝,對不?” 琴師有點(diǎn)兒尷尬:“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