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她覺得自己的手戰(zhàn)績輝煌:“我估計(jì)她臉都被扇腫了,你要不要摸摸,還熱乎著呢,四舍五入,就等于你打過她了?!?/br> 這什么邏輯? 炎拓周身的低氣壓瞬間就破了,甚至差點(diǎn)笑出來。 他又跟她確認(rèn)了一次:“真抽到她了?” 聶九羅斜了他一眼:“還要人說幾次?” 炎拓握住她的手:“我還沒抽到她,你先抽了,有個厲害老婆真好?!?/br> 聶九羅奇道:“老婆?你想什么呢?差遠(yuǎn)了好么,你現(xiàn)在,也就是個試用期的男朋友?!?/br> 說著就要縮手,炎拓用力握住,又把她的手拉回來:“你們學(xué)藝術(shù)的這么講究,還搞試用期?怎么轉(zhuǎn)正,能不能透露一下?” 聶九羅沒說話,低頭看兩人交握的手,炎拓的手干燥而又溫暖,指節(jié)有力,穩(wěn)穩(wěn)包著她的。 她忽然覺得,炎拓挺好的,真挺好的。 炎拓也沒說話,他先前心里挺難受的,和她說了會話,郁結(jié)散了很多,很想抱抱她,但周遭人太多了。 就這么握著手,溫軟貼心,挺好的。 頓了會,他說:“林喜柔最后說的那番話,你是怎么想的?” 聶九羅還沒來得及回答,高處傳來邢深的聲音:“大頭,你上來替我一下?!?/br> *** 邢深下了高垛,有幾個人上去想和他說話,他一概擺手,直奔炎拓和聶九羅這頭。 炎拓見他過來,撐地站起身子。 到了跟前,邢深問得直接:“炎拓,你和林喜柔相處過,你覺得,她最后那話,會是在撒謊嗎?” 炎拓想了想:“是不是我不確定,但我覺得,她沒必要撒謊。” 邢深沉默了一會,說:“我也覺得?!?/br> 又說:“剛剛在上頭的時候,我一直想著她那些話。大家一直覺得,是瘸爹抓走了螞蚱,但是其實(shí),當(dāng)時的那幅場景,可以有另一種解讀,是林喜柔在捕獵瘸爹?!?/br> “瘸爹是巴山獵,巴山獵講究通力合作,瘸爹一個人,是不大可能去追捕成年地梟的,危險性太大。除非他看到的,是只小的、弱的,他覺得自己可以搞定的,也就是俗稱的誘餌?!?/br> 聶九羅忍不住看向依然趴在高垛上的螞蚱:“螞蚱是誘餌,林喜柔是獵手,二對一,有優(yōu)勢。只不過,后來蔣叔他們趕到,雙方優(yōu)勢對調(diào),林喜柔的捕獵失敗了,她就放棄了螞蚱?” 炎拓嗯了一聲:“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一直以來,林喜柔對螞蚱的感情那么奇怪了。是她親兒子沒錯,她也在找,也想換,但并不特別迫切,因?yàn)樗睦飳ξ涷剖冀K帶了點(diǎn)歉疚,也清楚知道,螞蚱可能會對她離心?!?/br> 聶九羅接口:“一個已經(jīng)放棄過的兒子,能回來挺好,回不來,她也認(rèn)了。而且,以林喜柔這種事事都往別人身上怪的性子,多半會覺得,一切都是別人的錯?!?/br> 就好比…… ——炎拓父母的遭遇,要怪他們自己啊,老實(shí)聽話不就沒事了嗎?偏要自己找死。 ——螞蚱為什么會丟?還不是纏頭軍造的孽嗎? 邢深感慨:“難怪螞蚱忽然就攻擊她了,別看它是只畜生,不能講話,有些仇還是記得的?!?/br> 說到這兒,又有些疑惑:“可是,她說從最最初,就是她們在獵取我們,這是什么意思?纏頭軍的過去,難道都要推翻嗎?” 炎拓沉吟了會:“推翻倒不用推翻,就我這個旁觀者來看,纏頭軍的一切都沒什么問題,只不過,你們對地梟的解讀太膚淺了?!?/br> 邢深一顆心猛跳,事關(guān)自身,很難冷靜思考,這種時候,旁觀者的意見會更加中肯:“這話怎么說?” 炎拓說:“阿羅給我講過纏頭軍的歷史,我是當(dāng)故事來聽的,這個故事里,纏頭軍一方的內(nèi)容非常豐富,又是秦始皇,又是刀、鞭、狗三家,又是傳承,又是秘密。可是涉及到地梟的部分就特別簡單,你們只說,這是種畜生,有兩個特性,‘就寶’和長生。” “地梟在你們眼里,跟長白山的人參,或者奪寶故事里要奪的寶貝一樣,都是道具,杵在那兒,配合你們的戲?!?/br> “可是,我在林喜柔身邊,探聽到它們自稱‘夸父后人,逐日一脈’,還說自己本來就是人。林喜柔的智計(jì)和手段你們也都看到了,它們不可能是道具,也許……也不是配角?!?/br> 聶九羅心中一動:“你想說……它們是主角?” 炎拓答非所問:“現(xiàn)在,我想問一個問題,秦始皇為什么要派纏頭軍去找地梟?” 邢深答得遲疑:“因?yàn)橄搿瓕で箝L生之法?” “那地梟能長生,秦始皇是怎么知道的?” 邢深:“因?yàn)榫哦Π?,秦國得到了九鼎,梁州鼎上記載有地梟,梟起青壤?!?/br> 炎拓追問:“梁州鼎上為什么有這記載?” 邢深簡直要被他問糊涂了:“那不是大禹各地循行,考察民情,記錄上去的嗎?” 炎拓笑了笑:“問題就在這了,大禹考察民情,加以記錄,但是,地梟可以就寶和長生的說法,最早是從誰嘴里傳出來,以至于一傳再傳、傳到了大禹耳朵里的呢?” 邢深沒理解:“那肯定是最早和地梟接觸的那些人啊?!?/br> 聶九羅嘆了口氣,提醒他:“還可能是地梟自己傳的?!?/br> 邢深莫名其妙:“地梟……自己傳的?它們?yōu)槭裁匆獋鬟@話?” 炎拓說:“這樣一推,林喜柔說的話是不是就容易理解了?她說,從最開始,就是梟在獵‘人’。” 臥槽! 邢深頃刻間如被打通任督二脈,一下子全想通了。 ——你們這群傻子,從特么兩千多年前傻到現(xiàn)在。 ——從最最初,就是我們,在獵取你們哪。 他喃喃出聲:“地梟用‘就寶’和‘長生’為誘餌,來獵取我們?” 聶九羅有點(diǎn)唏噓:“這兩條,擱著古代……別說古代了,就是在現(xiàn)代,有誰能不中套啊。不是有首歌里唱嗎,‘世人慌慌張張,只圖碎銀幾兩’,沒錢的想有錢,有錢的,當(dāng)然就想長生了?!?/br> 炎拓蹲下身子,撿了塊石頭,在地上劃了條橫線:“我們假設(shè),這就是黑白澗,人在上頭,所謂的夸父后人在下頭,理論上,人不能下去,它們也不能上來?!?/br> 他在橫線上寫了個“人”字,下方寫了“夸父”兩個字。 聶九羅和邢深也蹲下身子。 聶九羅指了指“夸父”那兩個字:“但是它們想上來,夸父逐日嘛,還自稱‘逐日一脈’,感覺對太陽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br> 炎拓點(diǎn)頭:“可是想上來,得先過黑白澗,‘一入黑白澗,梟為人魔’,就變成怪物了,再接著向上,到了太陽底下,又會形貌扭曲、加速衰亡?!?/br> 邢深也明白了:“得用一個穩(wěn)妥的方式,既保持人的形貌,又可以活得長久。他們轉(zhuǎn)化成人,需要血囊,又得在地下進(jìn)行,所以……得獵‘人’,吸引人進(jìn)去?” 懂了,地梟的所在,都是極偏僻的山林,這種地方,專事打獵的都很少去,沒點(diǎn)真正的寶藏,誰會跋山涉水往那跑? 而且,林喜柔今時今日對地梟的轉(zhuǎn)化,都存在著接近三分之一的失敗率,當(dāng)年估計(jì)更差,需要用的人就更多。 所以要有紅利,巨大的紅利,才能吸引到一撥撥的人主動前來。 邢深苦笑:“怪不得林喜柔說我們傻了兩千多年,原來纏頭軍,根本就是被騙過去的,自以為是在狩獵,其實(shí)是在被狩獵?!?/br> 聶九羅忽然冒出一句:“那不一定,我倒覺得,纏頭軍這步棋,歪打正著,其實(shí)是走對了?!?/br> 邢深沒懂:“哪走對了?” 聶九羅反問他:“難道不是嗎?” “這要感謝咱們的秦始皇,做事都是大手筆,修邊墻修成萬里長城,修陵墓能把山給挖空,找地梟派出了纏頭軍?!?/br> “纏頭軍,現(xiàn)在覺得不算什么,可在當(dāng)年,算是帝國的最高軍事力量了吧,而且人數(shù)那么多,都能熔金人鑄造金人門,你覺得,那些個什么逐日一脈,能對抗得了他們嗎?” 炎拓茅塞頓開。 這就好比一群劫匪準(zhǔn)備劫持一隊(duì)路人,結(jié)果遇到了一個團(tuán)的正規(guī)軍。 邢深也恍然大悟:“所以纏頭軍等于是,把它們的計(jì)劃給擾亂了?” 聶九羅說:“必然啊,你想想,纏頭軍一進(jìn)來,立了四扇金人門,基本把地梟和外界阻隔開了,如果不是因?yàn)橛幸坏篮诎诐局貏?chuàng)了纏頭軍,那幾乎都能把地梟給蕩平吧。所以我說,是歪打正著,梟起青壤,直接被纏頭軍和金人門給擋了,沒起成?!?/br> 第128章 13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感謝始皇帝。 如果當(dāng)年他派過來的,不是大批量的纏頭軍,而是什么十來號人的探險隊(duì),那之后的故事,估計(jì)就得徹底改寫了。 邢深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林喜柔還是出來了,而且顯然不是從金人門走的?!?/br> 炎拓自嘲地笑:“怪我爸的煤礦開得太深了吧?!?/br> 給地梟開了個新出口,開出這么個魔胎來。 聶九羅隱約覺得,事情好像沒這么簡單:“你忘記興壩子鄉(xiāng)的大沼澤了?那個小媳婦的故事?” 那個大沼澤,顯然也是個出口,只不過那個小媳婦比林喜柔差遠(yuǎn)了,“事業(yè)”還沒經(jīng)營起來,就接連出錯,最后鐵水灌下,出口被焊死。 還真的,炎拓心頭發(fā)緊:“還以為一共就四個出口,所以纏頭軍立了四道門,看來當(dāng)時沒找全,這到底有多少個???” 邢深心頭一動,脫口而出:“七個?!?/br> 聶九羅驚訝:“你這……怎么算出來的?” 邢深說:“就是突然想起纏頭軍的那封飛信,上頭被血浸得只?!洹ⅰ浮?、‘七’三個字?!?/br> 這一下提醒了炎拓:“夸父七指?” 之前一直想不通“夸父七指”究竟代表什么,如果是指七道出口呢?夸父在傳說中是個巨人,夸父逐日,倒地之后還在不停地用手扒挖,扒禿了三根手指,還剩七根,每一根,都是一道通往外界的出口。 而那封飛信,是黑白澗里的纏頭軍試圖提醒同伴:不止四個出口,是七個。 聶九羅心頭發(fā)涼:“七個出口,纏頭軍封了四個,鐵水灌了一個,炎還山的煤礦是一個,那第七個呢,第七個在哪?” 不知道,沒人能回答。 *** 這兒也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總不能無休止地原地休整,邢深再三斟酌之后,做出了返回金人門的決定。 進(jìn)來是為了“換人”的,而今人都沖散了,也沒什么換的意義了,唯有期待運(yùn)氣好點(diǎn),回去的路上能撿回一個兩個。 沒人有異議,炎拓固然是想找meimei,但一來范圍太大,實(shí)在沒明確線索,包里的干糧也帶得不多;二來形勢的確兇險,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拖累他人。 先自保,再從長計(jì)議吧。 …… 返回金人門,也順,也不順。 順是因?yàn)橛行仙钤冢难劬υ谶@兒簡直是神器,因?yàn)樗豢葱?,只看光,在觸目可及的范圍內(nèi),任何活物、任何動的痕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