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炎拓猜到是聶九羅在搗鬼,雖然沒跟她通過氣,但還是盡己所能地配合,他甚至還裝著很受驚嚇:“什么東西?白……白瞳鬼來了嗎?” 聶九羅又摸了塊碎片在手上,她故技重施,照舊是砸遠離自己的人俑,然后借機向林喜柔身側(cè)靠近。 然而兩次過后,林喜柔就警覺了:“走,不管它!” 聶九羅覷著林喜柔的站位,覺得可以嘗試,心一橫,豁出去了。 她猛然從人俑叢中奔了出來,向著林喜柔直撞過去。 這一頭,炎拓看見她動手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制造混亂就該同步——他以同樣的方式,直取熊黑。 林喜柔的反應(yīng)真是好快,眼見有“東西”竄過來,不知來頭,沒敢硬接,但也沒有俗套地往旁側(cè)閃避——邊上就有一個高大的土垛,她雙手齊攀,身子瞬間騰空,聶九羅到跟前時,她已經(jīng)離地一兩米高了。 聶九羅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的靴踝,原本想喝一聲“下來”的,又覺得這樣沒什么氣勢,索性代之以一串女鬼一樣的陰笑。 打架嘛,嚇嚇人也是好的。 這一笑,效果果然驚人,不止是林喜柔她們怔到了,連撞摔在地的熊黑和炎拓都嚇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間,炎拓甚至懷疑起這突兀出現(xiàn)的人,究竟是不是聶九羅。 借著這全員怔住的空隙,聶九羅狠命把林喜柔扯落下來,趁著她落地未穩(wěn),反手就抽了一個耳刮子。 媽的,老早想教訓(xùn)她了。 林喜柔從來沒遇到過打架抽耳光的打法,一時間腦子發(fā)懵,聶九羅打鐵趁熱,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正想拽了往土垛上撞,馮蜜從旁撲了上來。 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好勇斗狠的主,聶九羅不敢硬拼,她如今愛惜胳膊,打斗有所保留。 她手上不松,借著這拽頭發(fā)的力,一個旋身掃腿,就聽“咕咚”一聲重響,三人你疊我、我壓你,同時倒地。 林喜柔倒,是被她硬扯著頭發(fā)扯下來的,馮蜜倒,則是被她掃到了下盤、絆倒的。 聶九羅一落地就松了手,手腳并用滾爬開。 她怕地梟咬她或者抓她,同時心里納悶著:不是還有個叫李月英的嗎,怎么不一起上、三對一呢? 一抬頭,看到正前方炎拓和熊黑也是滾翻在地,廝斗得難解難分,而同一時間,人聲漸近,聽著耳熟,里頭隱約有邢深的說話聲。 林喜柔喝了句:“走,別耽誤了!” 話音未落,已經(jīng)和馮蜜兩個竄翻過了土垛,熊黑聽到吩咐,覷了個空大力掀翻炎拓,情急之下,居然手腳并用,獸一般向著黑暗中竄去。 這一邊,聶九羅已經(jīng)可以看到疾奔過來的人影了,而那一邊,林喜柔幾個眼見就要消失…… 她靈機一動,大聲說了句:“林喜柔,不看看你兒子嗎?你親兒子?。【驮谶@了!” 林喜柔疾奔的身形晃了一晃,忽然頓住了。 *** 聶九羅從地上爬起來,剛抽林喜柔那下可是用了大力氣,至今掌心還火辣辣的疼。 炎拓也站起來了,扶著膝蓋緩勁:跟熊黑過的那幾招,全是硬碰硬,打斗時不覺得,一緩下來就覺得要命。 不遠處的林喜柔沒有再跑,緩緩轉(zhuǎn)過了身子。 聶九羅心中五味雜陳:到底是當(dāng)媽的,還是記掛兒子,自己用這種方式把林喜柔給絆住,真說不清是合適還是不合適。 回頭看,來的人確實是邢深那頭的,不過人數(shù)比出發(fā)時少了幾個,顯得稀稀拉拉,他們沒打手電,但有照明棒:和手電光比起來,這亮度不算扎眼,但能視物。 邢深徑直過來,先掃了眼左近,也顧不上寒暄,揀緊要的先說:“余蓉她們呢?” “遇到白瞳鬼,就是白眼珠子的那些東西,沖散了。” 邢深點了點頭,果然如她所料,他們也有同樣的遭遇。 聶九羅指了指照明棒:“用這個,有亮,不怕把白瞳鬼再招來?” 邢深:“一時半會的,關(guān)系不大。我看到它們走了,待會我去高處,那里方便放哨?!?/br> 看到? 聶九羅先是不解,下一秒反應(yīng)過來:邢深的眼睛,是能“看到”的,不借助燈光,他反而能看得更多更遠。 邢深看向林喜柔那頭:“那幾個是……” 聶九羅壓低聲音:“林喜柔一伙,她們也遇到白瞳鬼了,蔣叔他們被沖散了。螞蚱呢?我想用螞蚱拖住她,順便想辦法把她拿下,她要是跑了,后頭再找就不容易了,還會繼續(xù)給我們制造麻煩。” 邢深點了點頭,向后打了個唿哨。 螞蚱過來了,依然穿著小孩兒的衣服,估計是剛遭遇白瞳鬼時跑得急,腳上掉了只鞋。 它跟以前一樣怕聶九羅,走到近前時瑟縮了一下,才哆嗦著站定。 聶九羅招呼不遠處的林喜柔:“站那么遠,不過來看看嗎?” 林喜柔笑起來:“過來看,不就中你的計了嗎?你是放個餌,想把我給釣住吧。” 還挺聰明的,聶九羅臉上帶笑,暗自心焦,又低聲問邢深:“如果螞蚱過去呢,它能聽你的命令、攻擊林喜柔嗎?” 邢深沉吟了一下:“過去……可以過去,攻擊就難了,螞蚱對地梟還是挺畏懼的?!?/br> 那種出自本能的、對強有力同類的畏懼,上次它就沒敢攻擊熊黑。 他彎下腰,撫了撫螞蚱的后頸,嘴里低聲喃喃了些什么。 螞蚱猶豫了會,繼續(xù)往前走,半走半爬,場子內(nèi)外,對峙雙方,所有人都沒動,只它在動,身板瘦小,形體扭曲,在淺幽碧色的燈光映照下,顯得卑微又可笑。 聶九羅看著看著,驀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她覺得自己也挺可怕的,居然想出用兒子設(shè)計母親這樣的法子,可以用很多種方式收拾林喜柔,何必用這種呢? 良心上跨不過去。 螞蚱在林喜柔身前一段距離處停了下來,抬著頭,似乎在打量林喜柔。 邢深說了句:“挺難的?!?/br> 聶九羅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挺難?” “只有林喜柔在看螞蚱,她身邊的其它人都在防備,我們的人沒法繞過去,想布置偷襲挺難的,估計拿不下她?!?/br> 聶九羅嗯了一聲,驀地冒出個奇怪的想法:“它們會不會……母子相認,然后螞蚱跟著她跑了?” 邢深一愣:“這個……不會吧,螞蚱跟了我們很多年了。” 跟了很多年又怎么樣呢,也許血緣天性可以大過一切。 聶九羅咬了咬嘴唇,她也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 就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螞蚱渾身哆嗦了一下,像是小動物臨戰(zhàn)前全身奓毛,后背高高拱起,即便是看背影,都能看出它充滿了攻擊性,它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走來走去,幾次躍躍欲試——明顯是意圖攻擊的那種。 林喜柔倒沒什么反應(yīng),一直盯著螞蚱,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這就怪了,連邢深都覺得納悶:“螞蚱這是……怎么了?” 話未說完,螞蚱直沖而起。 它居然真的攻擊了。 可惜了,它的這種攻擊,在林喜柔這些人面前,太過小兒科,邊上的熊黑疾上前一步,只一腳,就把螞蚱踹得飛了出去,落地時還骨碌碌連打了幾個滾。 這走向,聶九羅完全懵了,脫口問了句:“它……不是你兒子?” 短暫的靜默過后,林喜柔哈哈笑起來,笑得有點瘆人,仔細咂摸,這笑聲里歡愉少,凄涼多。 她說:“是我兒子沒錯,看來是認出我來了。真是母子連心啊,隔了這么多年,還能認出我。” 說到末了,笑意陡收,語意里不無譏諷:“你們這群傻子,從特么兩千多年前一直傻到現(xiàn)在,你們真以為,螞蚱是被纏頭軍搶走的,我是一個苦苦找兒子的母親嗎?你們真以為,你們是在獵梟嗎?從一開始,從最最初,就是我們,在獵取你們哪。” 第127章 12 這話一出,在場多數(shù)人都驚到了,有幾個已經(jīng)忍不住脫口喝問:“什么意思?” 然而林喜柔這性格,能讓人踏實如愿才是見了鬼了,幾乎就在這頭的人發(fā)問的同時,她已經(jīng)招呼同伴身子急轉(zhuǎn),向著黑暗中猱身竄奔。 炎拓徒勞地追了兩步就告放棄,那起落的速度,他自問絕對攆不上。 回頭看時,眾人還是一臉茫然,大頭嘴里罵罵咧咧:“這娘么,什么意思啊?” *** 邢深吩咐就地休整,自己則爬上高垛,四面觀望,半為警戒,半為嘗試能否找到余蓉那隊。 有邢深在高處放哨,大家都比較安心,三兩湊在一起,有擔(dān)憂走散的同伴的,有害怕白瞳鬼會再來的,也有竊竊私語、探討林喜柔那番話是否有深意的。 螞蚱也回來了,它竄上高垛、直奔邢深,趴在他腳邊不動,跟求安慰似的。 聶九羅過來找炎拓,人俑叢中“分開”之后,發(fā)生了太多事,很多事對炎拓都是打擊,她該安慰他的,然而一直沒顧得上。 炎拓正倚靠土堆坐著,以肘支膝,兩手合起,撐住低垂的頭,身邊時有人走動,他都沒注意到聶九羅過來。 聶九羅看了他一會,在打擾和讓他自己安靜之間掙扎了幾秒,終于下了決心。 她蹲下身子,說:“哎?!?/br> 炎拓如夢方醒,抬頭看她。 聶九羅笑:“想什么呢,想林喜柔說的那話嗎?” 炎拓搖了搖頭:“在想我媽?!?/br> 林喜柔逃離時拋出的那番話固然震撼,但危機和對峙解除之后,第一時間躍進他腦海的,卻是自己的母親。 ——林喜柔在工地的樓上叫她,她便滿懷欣喜地抬頭。 然后看到水泥板從天砸落。 他沒法不去想,睜眼是這場景,閉眼也是,隔了二十多年,依然悲愴滿滿。 聶九羅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理當(dāng)難受的事,何必硬勸人“別難過了”呢。 她在他面前蹲了會,忽然冒出一句:“你要不要摸我的手?” 炎拓:“哈?” 聶九羅獻寶一樣,在他面前甩了甩右手:“我剛狠狠抽了她的臉,就這只手。” 炎拓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就說打斗的時候,怎么還聽到‘啪’的一聲響,是你在抽她?” 聶九羅:“嗯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