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而老蔡的嘴一張,話說得讓人難以拒絕:“阿羅啊,這世上好男人不多,所以你得多看幾個,就跟買瓜似的,是不是得多挑幾個聽響,然后才能選到個好的?你先接觸了,才能知道不適合啊,然后多總結(jié)這些不適合的經(jīng)驗,再出手時,命中率就高了不是?” 聶九羅聽得云里霧里,搞不清楚老蔡是想撮合這事呢、還是想攪黃這事,末了含糊其辭:“我要先回老家一趟,回來再說吧?!?/br> *** 老蔡家距離聶九羅的住處不遠,五分鐘的車程,步行二十分鐘左右。 往常聶九羅都是打車來回,這一晚不小心,聊得多,吃得也有點多,索性散步回家,順便消食,老蔡也沒上趕著送她——畢竟住的都是市中心,燈火通透,人來人往,沿路還有治安崗?fù)ぁ?/br> 路上,聶九羅想起“交男朋友”的事。 她還真沒什么理想型,老蔡口中的那個人,晚點可以見一見:對方如果只是瞧上了她的臉,她會覺得,好膚淺?。坏认嘀兴淖髌肪筒煌?,頗有品味。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自家所在的那條巷口,遠遠地,她就看到有個男人倚在門口的邊墻上,低著頭,似乎是在等人,腳邊還蹲著什么,像是狗。 遛狗的?可別把她門口當五谷道場了。 再往前幾步,她腦子里嗡一聲,陡然站住,臉色一下子難看了。 邢深聽到動靜,抬頭看她,旋即站直身子:“阿羅。” 聶九羅忍了又忍,終于按不住,覷著四下無人,緊走幾步過來,壓低聲音,但毫不掩飾音調(diào)中的憤怒:“我跟蔣百川說得很清楚,我跟你們不一樣。大家保持距離,各管各的事,你現(xiàn)在堵到門上,什么意思?還帶著這個……” 她五指成爪,驟然下探。 螞蚱自她出現(xiàn)伊始,就已然身子發(fā)抖、縮在邢深身后了,忽見她出手,簡直是嚇到肝膽俱裂,“嗷”的一聲便往邊墻高處竄,手上還好,爪子尖利可以扒住墻面,腳上穿了鞋,可就麻煩了,接連幾下都踏滑了,最后終于甩脫鞋子,瞬間竄上墻端,如一只巨大的野貓,趴伏著瑟瑟發(fā)抖。 邢深急道:“阿羅,別嚇它!” 聶九羅沒動,冷眼看兩只白色厚底童鞋一前一后砸落地上,真是諷刺,居然還是名牌的。 “邢深,你不懂規(guī)矩,怎么敢把這種東西,帶到人群里來。” 邢深抬手探向高處,螞蚱遲疑了片刻,終于戰(zhàn)戰(zhàn)兢兢竄了下來,匍匐在邢深腳底,連發(fā)抖都不敢大動作。 邢深嘆了口氣:“阿羅,你先聽我說,華嫂子死了,瘸爹失蹤了。你現(xiàn)在處境太危險了,又不肯接受蔣叔的安排,我是想著,能盡量幫上忙——對方很可能是螞蚱的同類,有螞蚱和我在,事情好辦一點……” 聶九羅打斷他:“我不需要。” “邢深,規(guī)矩是大家定出來的,定出來就要遵守。我拒絕了蔣叔的安排,該怎么做心里有數(shù),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擔。至于你,你想做好心人之前,是不是應(yīng)該先問問對方的意見,而不是……” 說話間,有行人過路,聶九羅收了聲,還側(cè)了下身子,盡量遮擋住螞蚱。 那人估計是挺好奇為什么有人大晚上還戴墨鏡,注意力全在邢深身上,倒是半點都沒注意到他腳下還有個“東西”。 候著那人走遠,聶九羅說得決絕:“你馬上把它帶走,我認真的,再讓我看見這東西出現(xiàn)在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你就等著給它收尸吧?!?/br> 說完這句,她走到門口,撳下門鈴。 不多時,里頭傳來盧姐的聲音:“哎,哎,來了?!?/br> 邢深原地站著不動,頓了會才輕聲說了句:“阿羅,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曾經(jīng)鬧得不愉快,你是不是就會……接受我的幫忙了?” 聶九羅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邢深整個人都很失落,微微低了頭,肩背也頹然佝起,看著挺可憐的。 她說:“邢深,我們現(xiàn)在過的日子,都是自己選擇的,沒誰強迫誰,也沒誰對不起誰。我過得挺開心的,希望你也一樣。” 門開了,盧姐一臉的笑:“剛你發(fā)消息說吃撐了、要散步回來,我給你煮了山楂消食湯呢?!?/br> 聶九羅驚喜:“是嗎?我是得喝點,胃難受?!?/br> 她欠身跨進門檻內(nèi)。 門很快就關(guān)上了,那剛剛才從門內(nèi)透出的光,像個捉摸不著的精靈,倏地一下又沒了。 邢深在暗里站了一會兒,山楂消食湯,不知道熬得是濃是淡,一定很淡,穿透不了身側(cè)濃重的梟味,所以,他聞不到。 螞蚱終于敢起身了,它蹣跚地走開兩步,撿鞋穿。 邢深低聲招呼它:“走吧?!?/br> *** 炎拓陪著林喜柔在種植場暫住下。 名義上,林喜柔說是在城里住得累、想享受幾天田園風(fēng)光,其實炎拓知道,她是想等熊黑從瘸爹嘴里再套出點東西來。 每天早上,他都能看到工人匆匆忙忙、上班打卡,場區(qū)內(nèi)外,一片和平氣象,和平得無趣無聊,仿佛壓根就沒秘密——有時候,他真是佩服林喜柔,安排了這么多見不得光的事,還能做到完美隱身。 閑暇時,他會不斷重溫那天偷聽到的,掰碎揉開,反復(fù)分析。 聶九羅說,狗牙不是地梟,很可能是近親或者變種,原因是,地梟是野獸、不是人。 其實,不妨把事情簡化一下:狗牙、林喜柔之流,就是地梟。問題在于,它們怎么做到跟人一模一樣的呢? 林喜柔一定做了什么。 在這個種植場的地下二層,他和林伶共同見過迷你塑料大棚里那個后背長滿粘絲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做什么用的?后來又去哪了呢? 他的那張有編號和人物登記的excel表格,最初是林伶從林喜柔的電腦里偷拷出來的,目前更新到017號朱長義,但值得一提的是,這表格并不是001號到017號按順序排列,它是從003號開始的,而且隔兩三個,就缺失一個編碼。 003號大名孫熊,也就是熊黑。 他和林伶一直琢磨這張表,有一天,林伶忽然有了發(fā)現(xiàn),說這張表里人的姓,正正好好能對應(yīng)上《百家姓》里,姓氏的排序。 比如“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孫”排第三,所以003號,孫熊,“吳”排第六,006號,吳興邦。 同理,014號,沈麗珠,017號,朱長義。 這些人會不會都是已經(jīng)有了完美樣貌的地梟呢?林喜柔給它們編碼,也給它們起名字。但為什么又要分散到全國各地去?為了降低風(fēng)險、不把雞蛋放到同一個籃子里? 狗牙目前沒有名字,只有個粗鄙的外號,“朱秦尤許”,“朱”字之后就是“秦”了,狗牙會不會是未來的018號,姓秦呢? …… 日近黃昏,炎拓越想越是頭疼,他撣著手起身,伸腳把自己用小石子在泥面上分析的那一大堆給抹了。 遠處有個人,正向著他小跑過來,那是熊黑。 到了近前,熊黑氣喘吁吁,如果沒看錯的話,臉上還浮著幾分尷尬慌亂:“炎拓啊,林姐呢?” “昨晚沒睡好,下午說頭疼,補覺呢吧?!?/br> 熊黑“哦”了一聲,一聽那心不在焉的音調(diào),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不是來找林喜柔的。 炎拓:“怎么了?” 自從那一晚炎拓向他“表露心跡”之后,熊黑看炎拓,著實順眼和親近不少,他猶豫再三,壓低聲音:“炎拓,我這又壞事了……老頭那藥,讓我打多了?!?/br> 第34章 3 炎拓跟著熊黑下了地下二層,已經(jīng)過了下班的點,下頭靜悄悄的,燈光倒是大亮,一路都沒見著人。 熊黑打開小房間的門:“你看?!?/br> 一股子屎尿sao臭味撲面而來,炎拓不覺閉住氣,再定睛看,瘸爹反綁了手,盤腿坐在屋子中央,正向著門口嘿嘿直笑,一張臉腫大如盆,透著慘白,連眼皮都腫得發(fā)亮,嘴已經(jīng)歪了,一邊的嘴角處,正不斷往下流著涎水和血水。 這幫人,把人弄死了或者逼瘋,家常便飯了吧。 炎拓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表露情緒,他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實力。 熊黑憂愁極了:“我也是看他用了藥似乎有點效果,一時高興,手上忘了分寸。你說,好不容易有點線索,又讓我給壞了。這都第二次了,林姐不得……剮了我啊。” 炎拓說:“沒事,可能是暫時的。你先別逼他,讓他緩一緩,喝點水吃點東西,可能還能恢復(fù)?!?/br> 熊黑覺得不樂觀:“這萬一緩不過來……我不是完了?” “怎么會呢,再找其它線索不就行了?!?/br> 熊黑急得想跳腳:“哪還有其它線索??!但凡有,我也不至于急成這樣了?!?/br> 炎拓示意了一下瘸爹:“人在你手上,是人質(zhì),有人質(zhì),還怕同伙不開口?” 熊黑無語,覺得炎拓真是蠢如驢:“你是不是傻啊,找不到他同伙啊?!?/br> “當初,你們不是也找不著綁我的人嗎?那時候怎么做的?他同伙是躲起來了,但那不代表他們收不到你放出去的訊息啊?!?/br> 熊黑琢磨了足有十秒鐘才回過味來,興奮地臉都漲紅了:“行啊你,找你可真是找對了。” 炎拓笑了笑。 其實這法子說不說,林喜柔都想得到,但在熊黑焦頭爛額的時候點破,會讓他頓生“自己人”之信任感,那以后,向他套話辦事,就會方便很多。 正尋思著,面前的瘸爹忽然“啊哈”了一聲。 這一聲,宏亮又詭異,起得像個唱腔,炎拓嚇了一跳,熊黑嘴里罵:“艸,又來了!” 邊說邊抓起扔在桌面上的一條小毛巾,團起了向著瘸爹走去。 瘸爹還自己給自己伴奏:“鏘鏘咚咚鏘!有刀有狗走青壤……” 熊黑一把揪住瘸爹的頭發(fā),把毛巾往瘸爹嘴里塞,瘸爹一顆腦袋擺得像倔強的擺錘:“鬼手打鞭亮珠光,鏘鏘咚咚……唔,唔,狂犬是……前鋒,唔,唔,瘋刀坐,唔……” 嘴終于堵實了。 炎拓裝著好笑:“這嚷嚷什么呢?” 熊黑若無其事:“嗐,鄉(xiāng)下人,誰知道打哪聽來的鄉(xiāng)下戲?!?/br> *** 喬亞下了班,先去舅爺?shù)淖√幙磳O周。 剛叫開門,就聞到一股霉腥氣,她只當是舅爺?shù)姆孔犹脹]住人、下水道往上翻氣:“這味兒你還能蹲得?。坎恢篱_個窗?” 邊說邊擼起袖子,干脆利落打開前窗后窗。 孫周懶洋洋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開了還不得關(guān)嘛,多麻煩。” “那你索性別吃飯,吃了還得拉,一直不吃一直不用拉。”喬亞打開冰箱,“今天吃什么了?” 把孫周安頓在舅爺家之后,她往冰箱里買了一堆速凍即食餐飯。 “餃子。” 真新鮮,即食的面包蛋糕都沒動,居然肯動手煮餃子,不用說,鍋碗瓢盆是留給她洗了,喬亞風(fēng)風(fēng)火火,三步兩步進了廚房。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臺面干干凈凈,碗碟也擺得齊整,孫周素日里懶成狗,進了一趟醫(yī)療傳銷窩,改性了? 喬亞納悶了半天,一垂眼,看到腳下的垃圾筒里,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