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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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霜,你這是做什么?!”趙憑風(fēng)神色大變。 趙憑月也忙道:“霜霜你這是鬧什么?” 趙憑霜卻并不理會他們,只是看著趙松庭,“爸爸,您之前明明答應(yīng)過我的,您不會傷害楚沅,您不會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br> “您放楚沅走,放他們兩個人走?!?/br> 趙憑霜說著,把刀刃更貼近了自己的脖頸,瞬間便劃出一道血痕來。 簡玉清正在喊自己的小叔鄭靈雋,可他卻始終直愣愣地站在那兒沒什么反應(yīng),他聽見趙憑霜的話,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便瞪起眼睛:“趙憑霜你……” 在趙松庭這一瞬愣神的剎那,楚沅抓住機(jī)會,抱著魏昭靈的腰身縱身一躍,兩人便身化流光躍入了這夜色更深處。 趙松庭皺起眉頭,轉(zhuǎn)身要追,卻聽趙憑霜大聲喊:“爸爸!” 他回頭看見趙憑霜那刀刃已經(jīng)緊貼她的脖頸,殷紅的鮮血順著細(xì)如血線一般的傷口流淌出來。 “霜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趙松庭面露疲態(tài),有些無奈。 “楚沅是我的朋友,” 趙憑霜定定地望著屋檐上的父親,“我只是在保護(hù)我的朋友。” 第80章 我很喜歡你 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趙松庭借余家的家傳玉璧和他那枚不知道是什么來歷的扳指, 將鄭靈雋當(dāng)成勾連的媒介,讓所有不屬于這里的夜闌人被強(qiáng)制塞回他們來的地方。 趙松庭原想趁此機(jī)會將魏昭靈制住不讓他回去,如此一來便好爭取些時間施行他最終的計(jì)劃, 可這些都被趙憑霜打亂了。 楚沅帶著魏昭靈逃走了。 趙松庭只能讓自己的兩個兒子——趙憑風(fēng)和趙憑月帶著人去追查他們的下落。 因?yàn)橼w松庭的陣法暫時徹底封閉了結(jié)界, 魏昭靈和楚沅的龍鳳鐲也再沒辦法感應(yīng)到仙澤山的存在,更沒有辦法送他們回去, 所以楚沅只能連夜帶著他離開海城。 她知道趙松庭可以查到她的航班記錄,他也一定會派人追著她和魏昭靈, 但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 她已經(jīng)什么都顧不上了, 只能盡己所能地?fù)寱r間。 大約是許久再未體會過這般凜冽的風(fēng), 魏昭靈在風(fēng)吹過臉頰的刺痛感中清醒過來,他第一眼望見的是那個姑娘蒼白的面容。 魏昭靈原本也是清醒的, 但一下飛機(jī)他就再支撐不住,失去了意識,他此刻再醒來, 便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輛三輪摩托車的后車廂里,而她穿著寬大的黑色外套, 抱著他時也把他的上半身裹進(jìn)她的外套里。 天色是陰沉的顏色, 好像隨時都要下雨, 她的臉色很蒼白, 一雙眼睛灰蒙蒙的, 只有在看見他醒過來的這一刻, 才好像迸發(fā)了些光彩。 “魏昭靈, 你怎么樣?”風(fēng)聲浸啞了她的嗓子,每說一個字就好像被刀割了一下似的,卻仍難掩語氣里的焦急。 “這是去哪兒?” 他動了動蒼白的嘴唇, 聲音很小,所以楚沅只能俯下身來聽他講話。 “去留仙洞?!?/br> 楚沅聽清了他的聲音,又直起身看著他的臉,“你的魂靈在那兒待了一千多年,你也是在那兒,被我的魘生花帶回仙澤山地宮的,現(xiàn)在趙松庭把回去的路全都堵死了,但這條路還沒有。” 說完她又去捧他冰涼的臉,她有點(diǎn)懊惱,“你是不是很冷?現(xiàn)在天快黑了,沒有去龍鱗山的車了,我只能請這個大叔帶我們?nèi)??!?/br> 魏昭靈沒有說話,他大約是已經(jīng)沒有什么說話的力氣了,只是勉強(qiáng)用一雙眼睛看著她的臉,也由著她用自己的衣服把他裹得更緊。 她的溫度隔著衣料喚回他更多的意識,又讓他更清楚地看見她眼下那片倦怠的淺青,魏昭靈近乎出神似的看著她,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這多像是那個雪夜,她費(fèi)力地扶著他一步又一步地往石階上走,胸前掛著的手機(jī)散出明亮的光來,照亮了面前的路。 “魏昭靈,你不要睡著,你跟我說話,好不好?”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扶著他的腰帶著他往龍鱗山上走。 她的喘息聲很近,魏昭靈半睜著眼,在她胸前晃蕩的手機(jī)光里看清她被汗水濕透的鬢發(fā),還有她泛紅的臉頰。 “說什么?”他的嗓音干啞低冽,虛浮無力。 “你還冷嗎?”她一邊扶著他往上走,一邊問。 “不冷。” “你想不想喝水?” “不想?!?/br> “那你喜不喜歡我?” 魏昭靈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不”字哽在喉間,他偏頭去看她的側(cè)臉,蒼白的嘴唇微彎,他輕輕地答:“喜歡?!?/br> 楚沅笑得彎起眼睛,她停下來休息了幾秒,又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帶著他往上走,他此刻乖的像個小孩,她問什么他都答她,或許是因?yàn)樗哪蔷洹跋矚g”,她原本疲倦的身體好像又再度有了些力氣,支撐著她一直帶著他往山上去。 龍鱗山上的留仙洞濕冷空曠,好像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可楚沅扶著魏昭靈走進(jìn)去時,洞中卻慢慢地漂浮出類如螢火一般的瑩光,點(diǎn)滴顏色,照亮了這洞中嶙峋的石壁,也照見了那一潭幽碧的潭水。 他的魂靈千年依水而生,此刻也只有這一潭水才能緩解他時時刻刻所忍受的拆骨之痛。 楚沅扶著他走到潭水邊,看著他的身體在清泠的水聲激蕩中沒入波光水面,她跪坐在石潭邊,手指還半浸在冰涼的水里。 那徹骨的冷,她早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一回。 洞中寂寂,幽深的水波之下,她再看不清他的身影,楚沅靜靜地呆坐了一會兒,她吸了吸因?yàn)楦忻岸行┒氯谋亲?,正要起身,卻忽見一只蒼白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準(zhǔn)確地沖破水波,攥住了她的手腕。 楚沅不防,身體一瞬前傾。 那一刻,她看見原本被層層水波包裹下沉的魏昭靈突破水面,烏濃的長發(fā)被盡數(shù)濕透,披在他的肩頭,他雪白的襯衫浸了水,顯得有些半透明。 他的面容冷白靡麗,一顆一顆的水珠從他的臉頰一直滑落到脖頸之間,濕冷的水汽氤氳出極淺的霧色,他在這一潭幽碧的水里,便好似傳聞中形貌惑人的水妖一般。 他的手指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腕,那幾乎已經(jīng)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的嗓音仍舊低冽:“你要去哪兒?” 他的語氣里竟少有地帶著些不安與慌亂,“楚沅,你想做什么?” “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背鋮s稍稍支起身體,對上他的那雙眼睛,她輕聲問,“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回來?” 魏昭靈迎上她的目光,蒼白的唇微動,他眼睫微垂,“是?!?/br> “楚沅,我不想騙你,那結(jié)界之內(nèi)的世界終究不是我與夜闌舊臣們的故土,我也的確有過這樣的打算。” 千年之前,在宣國用非自然的手段使他生魂剝離軀體之前,他也曾有過一統(tǒng)九國的宏愿。 正如趙松庭所說,身為君王,心向天下,他當(dāng)然也有不肯屈居于結(jié)界之內(nèi)的野心。 “但是楚沅,我這一覺睡得有些太長了,如今這華國一統(tǒng),時過境遷,再非是當(dāng)年逐鹿中原,諸國并起之大勢,若我真的打破這里的平靜,那勢必是要用無辜之人的鮮血去改換天地?!?/br> 他或是想起了那被枯草覆沒的魘都荒原,又想起山下她曾帶著他看過的留仙鎮(zhèn),每一日的炊煙如舊,每一日的熱鬧如舊,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很享受這份平靜安寧的生活。 “楚沅,時隔千年,這里再沒有人等著我和夜闌的舊臣們回來?!蔽赫鸯`聲似喃喃,“我們即便是真的回來了,這里也不再是我們的故土了?!?/br> 沒有夜闌的百姓在這里等著他回來,歷史的硝煙早將他們埋葬在了那片荒原里,而山下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歡迎重新掀起戰(zhàn)亂的人走進(jìn)這里。 “沒有意義的事,我何必去做?” 魏昭靈說著,又看向她,“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你也就不會陪在我身邊了,是嗎?” 他早將世事看得通透,也早將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想得分明,他知道自己的野心或終將他與楚沅徹底分割成兩不相交的對立面。 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為了讓自己回家,而去毀了她生長的家。 楚沅定定地看著他,眼眶慢慢地泛紅,半晌才用手去觸碰他的臉頰,“我知道,你是不會那么做的?!?/br> 他跟鄭玄離是不一樣的,身為奴隸的那些年,并沒有讓他在強(qiáng)權(quán)壓迫之下成為一個一定要踩著人骨,踩著百姓,高高在上的君王,反而是在做奴隸的那些年里,他看清了百姓最深重的苦難究竟是來源于哪里,所以在推翻舊朝,坐上王位后的那一日,他便徹底廢除了奴隸制度,同時設(shè)立最森嚴(yán)的律法來約束官員。 他吃過的苦,再不肯讓自己的子民去經(jīng)歷,像他這樣的君王,卻偏被他放過的那些盛國舊臣的子孫后代以筆為刃,描摹成了一個暴君的模樣。 但每一個夜闌人都不會忘記,他們的君王魏昭靈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便是千年之后,楚沅踏上那片魘都荒原,也還是能夠聽到那座熱鬧的王城里,那些夜闌子民的聲音。 他們舊音仍在,跨越千年,只是在等著她來,等著她喚醒一個沉睡的王朝,喚醒他們的王。 “魏昭靈。”楚沅忽然喚了他一聲。 她說:“我不能跟著你一起走,我必須留下來,我要拖住趙松庭,不然你回去了,也連應(yīng)對的時間都沒有。” “不,楚沅,跟我走!”魏昭靈那雙清冷的鳳眼始終緊緊地盯著她。 “魏昭靈,你心里其實(shí)很明白的,趙松庭那枚扳指跟你一定是有很深的淵源的,否則那東西不可能會把你害成這樣……” 楚沅回握住他的手,還彎了彎嘴唇?jīng)_他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強(qiáng),她的眼眶有些泛紅,低下頭,額頭同他相抵,她忍著胸口的酸澀,說,“我一定要留下來,那個東西害得你有多疼,我就要趙松庭有多疼?!?/br> 明明他這一輩子已經(jīng)活得很辛苦,卻偏偏總有人不肯放過他。 “你聽我的,好不好?你的臣民都在那邊等著你,你不能不回去。”楚沅一手捧住他的臉,“趙松庭不會對我怎么樣的,你不要擔(dān)心我。” “我不想你再受傷了,這一次我和你一起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吧?我答應(yīng)過你的事,我都會做到,是生是死,我都會陪著你,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的?!?/br> “魏昭靈,” 楚沅還是沒有忍住,她明明是在對著他笑的,可是眼淚還是從眼眶里跌下來,她的聲音有點(diǎn)哽咽,“我很喜歡你,我想要你活著,我還想跟你一起去瀛巳城……” 她俯身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眼睛,又一根根地掰開他緊緊攥著她手腕的手指,同時她周身冰藍(lán)的流光四起,托著根本不剩多少力氣的他,慢慢地重新沉入潭水之下。 魏昭靈隔著層層的水波,只能看見她模糊的臉。 他朝她伸手,手指卻點(diǎn)破了映著她面容的水波,讓他再看不清她的臉。 “沅沅……” 第81章 夜闌守陵人 楚沅,你還是做錯了選擇?!?/br> 楚沅連夜從龍鱗山上下來, 也沒有去住賓館,而是找了自己之前住過的那戶民宅。 或許是因?yàn)樯窠?jīng)一直緊繃著,這一夜她也并沒有睡好。 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地聽到院子里剁豬骨的聲音, 楚沅清醒了些, 起來洗了把冷水臉,將鴨舌帽扣在頭上走下樓。 男主人蹲在院子里一邊剁豬骨, 一邊跟旁邊的一個中年男人聊天,那人穿著單薄的衣裳, 頭發(fā)打理得很精神, 胡子也都剃了個干凈。 楚沅第一眼看到他時還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 反是那人回頭看向她時, 先喊了聲:“楚沅?” 他那雙眼睛里迸發(fā)出驚喜的神情,再不像曾經(jīng)在路上時那樣的渾濁灰暗。 “孫叔?”楚沅聽見他的聲音才終于確定他就是當(dāng)初的孫玉林。 清晨薄霧微濃, 楚沅跟孫玉林在鎮(zhèn)上的一家早餐店里吃早餐,她忍不住再將孫玉林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衣著整理得干凈體面, 剪掉那半長不短的頭發(fā)之后,整個人看著竟也透著些斯文氣。 “孫叔, 您這是打算安定下來了?”楚沅吃了一口包子, 開口問道。 孫玉林抬起頭看她, 又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