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淵中人得一雨中笠
謝憐強行頂了回去“我知道沒人會來。關你事?!?/br> 白無相悠悠反問道“那你為什么要把自己戳個窟窿這樣放著呢?跟誰賭氣嗎?現(xiàn)在可沒有人會心疼你?!?/br> 謝憐繼續(xù)頂回去“我樂意。關你事?!?/br> 白無相道“設若有人來幫你,你待如何;沒人來幫你,你又待如何?” “……” 謝憐罵了起來“你話怎么這么多???我要吐了!關你事,關你事?。。?!” 他言語越來越粗俗無禮,口氣也越來越暴躁,但說來說去都只會罵這幾個字,白無相仿佛被他逗得哈哈笑出了聲,嘆道“傻孩子?!?/br> 他轉過身,道“罷了。反正只剩最后一天了,讓你再傻乎乎的掙扎一下也無妨。反正是不會有人過來給你一杯水,或是幫你把這把黑劍拔下來的。記住——” 白無相再一次提醒他“明天太陽下山之后,如果你還沒有發(fā)動人面疫,詛咒就會降臨到你身上了?!?/br> 謝憐靜靜聽著,一動不動。 第三日,謝憐還是躺在分岔路口的那個人形深坑中,連姿勢都沒有變。 今天的人群和昨天的人群并沒什么兩樣,都是遠遠繞過他,各行其路。雖然天降怪人的事兒已經(jīng)報了上去,但對方一聽說很有可能是瘟神,而且也沒犯什么事,只是死人一樣躺著,便不想去,敷衍道過幾天再去看看。這意思差不多就是說不管了。誰知道過幾天會變成什么樣? 幾個幼童好奇地跑過來,蹲在坑邊看坑里這個人,撿了根樹枝,偷偷戳戳捅捅,謝憐像條死魚一樣毫無反應。他們新奇不已,還想沖他丟點什么試試,被幾個父母發(fā)現(xiàn),罵了一頓,關回了家。 昨天那個賣水的小販也一直在往這邊瞅。謝憐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嘴唇上起了一層干枯的死皮,那小販看的可憐,舀了一碗水似乎就想送過去,被他老婆手肘一捅,碗翻了,只得作罷。 不知是不是天也要來湊一腳熱鬧,過了中午,空中淅淅瀝瀝飄起了小雨。 街上小販趕緊收了攤子,行人們也喊著趕快回家,奔走紛紛。過了一陣,那雨越下越大,謝憐的臉龐被雨水一陣沖刷,更顯蒼白,渾身都濕透了。 悄無聲息的,一個白衣人影出現(xiàn)在了謝憐身前。 街上其他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個怪異的人影。白無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道“馬上就要日落了?!?/br> 謝憐沉默不語。 白無相道“你并不是瘟神,但他們寧可相信你是,也不愿相信你不是;當初你逆天而行為永安降雨,如今他們卻連一杯水都吝于給你;百劍穿心,迫于無奈倒也罷了,但現(xiàn)在他們連幫你把一把劍拔|出|來這么簡單的事都不愿意去做,都覺得困難?!睙o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憐憫地道“我告訴過你的,不會有人幫你。” 謝憐心中有個聲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叫 承認吧。他說的是對的。沒有,沒有,沒有!真的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仿佛聽到了他心中這嘶吼,白無相似乎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黑劍的劍柄,道“但是,沒關系。他們不幫你,我會幫你?!?/br> 說完,他微微用力,一抬手,便將那把黑劍從謝憐腹中拔了出來,“鐺”的一聲,扔在謝憐身側。 隨即,那一抹雨中的白衣身影便輕聲笑著,仿佛功成身退,接下來就交給謝憐自己一個人一般,消失了。 拔出把那黑劍之后,謝憐的傷口便暴露無遺了,被雨水恣意擊打沖刷著,早已麻木的痛覺再次擴散開來。這是唯一他此刻還能清晰感覺到的東西。 踢踢踏踏,一陣狂奔踏水之聲傳來,似乎又有行人匆匆冒雨趕來。不過,謝憐已經(jīng)不像先前那樣還會暗暗關心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緩緩坐起,誰知,剛起來就聽“啊?。?!”的一聲慘叫,一人在他身邊重重摔了一跤。 那人背了一大筐東西,帶了個遮雨的斗笠。大概是因為雨太大了,他沒看清路上有個坑坑里有個人,臨到近前謝憐突然坐起才發(fā)覺,加上這人跑得極快剎得極猛,這一跤也摔得極重,一個跟斗趴在謝憐躺著的人形坑邊,當場便破口大罵起來“我|c|你媽?。?!” 斗笠飛了,背上的筐子也翻了,白花花的米灑了一地。那人坐在地上懊惱得大叫,一巴掌拍下去,地上的泥巴和米粒濺了謝憐一臉。他暴怒不已,一蹦三尺高,指著謝憐鼻子道“什么玩意兒?!老子辛辛苦苦累得要死要活賺了點錢買了點米就這么全沒了,我是倒了幾輩子的血霉!賠錢?。e裝死,賠錢!?。 ?/br> 謝憐眼里根本沒有他,也不打算理會。那人卻不依不饒,一把抓起謝憐胸前衣領道“你是不是想死啊我問你?” 謝憐冷冷地道“是?!?/br> 那人啐道“那你他媽的要死也不滾一邊安安靜靜一個人去死,在大路中央擋別人路,死也不死得安分點,缺德!?。 ?/br> 謝憐任他拎著自己的衣領狂搖,面無表情,無比麻木。 罵吧,罵吧。無所謂了,隨便罵吧。 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要全部消失了。 馬上就要日落了。 那人抓著木無反應的謝憐非要他賠錢,不賠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不解氣,推推搡搡半天才撿起地上自己的斗笠戴了,罵罵咧咧地往前走了。謝憐被他“咚”的一下扔回坑里,漸漸地,聽到了比雨聲更大的嘈雜之聲。 那是成千上萬被封在黑劍之中的亡靈們的尖叫。 隨著落日一點一點西沉,它們在謝憐腦海中發(fā)瘋了一般地狂號,為即將到來的自由和復仇歡呼。 謝憐舉起一手,捂住了臉。 正當他顫著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抓住地上那把黑劍時,忽然,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 雨好像停了。 不對。 不是雨停了,是有個東西,罩在了他頭上,幫他擋去了大雨! 謝憐猛地睜眼抬頭,只見面前蹲著一個人,把自己頭上那只斗笠扣在了他頭上。 ……居然是剛才對他破口大罵的那個人! 他瞪對方,對方也瞪他,道“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怎么,罵你兩句還真要死要活了?”說著吐了口唾沫,道,“一臉哭喪相的晦氣不晦氣啊?” “……” 那人方才兇相畢露,此刻似乎回想起來有些心虛,嘀咕幾句,又為自己辯解道“行了行了,剛才算我的不是。但我罵你也是你該罵,誰讓你犯???再說了,誰還沒被罵過?” 謝憐雙目圓睜,說不出話來。 那人又不耐煩地道“好好好好,算我倒霉,米也不要你賠了。你還躺在這里干什么?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個小孩,等你爹媽來拉你不成?起來起來起來起來?!?/br> 他一邊催促,連拉帶拽,把謝憐拉了起來,用力在他背后拍了兩巴掌,道“站起來,趕緊回家去吧!”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謝憐就這樣被拉出了這個人形坑,被那兩巴掌拍得差點撲到地上,一愣一愣的。等他回過神來時,那人早已經(jīng)走了。 只剩那只草編的斗笠還在他頭上,提醒著他,方才他被人拉出來了,不是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白無相又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 這一次,他沒笑了,語氣也沒那么悠然自得了,反倒像是隱隱有些不快和不安,道“你在干什么?” 雨還嘩嘩地下著,而謝憐頭上戴了一頂別人給的斗笠,雖然身上早就濕透了,但好歹頭臉已經(jīng)淋不到了。 可是,他的臉頰依然濕透了。 見謝憐沒有答他的話,白無相又沉聲道“就要日落了,拿起你的劍,否則,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br> 謝憐頭也沒回,輕聲道“我去你媽的?!?/br> 白無相語氣帶上了一絲寒意,道“你說什么?” 謝憐轉向他,平靜地道“你沒聽清嗎?那我就再說一次?!?/br> 突然,他猛地飛起一腳,雷霆一踹、踹得白無相向后飛出數(shù)丈! 一腳落地,謝憐一手捂?zhèn)?,一手指白無相飛出的方向,用他最大的聲音,竭盡全力地罵道“我去你媽的?。?!你以為你是誰,敢這樣跟我說話?!我可是太子殿下?。?!” 在他臉上,兩行淚水已經(jīng)奪眶而出。 一個人。只要一個人。 真的,只要一個人,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遲到了不好意思!倒計時,最多還有兩章第四卷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