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jié)
電話里的李旭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帶著滿腦子問號,20分鐘后,冷暖到了某區(qū)一派出所門口,待下車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兒跟剛才她去的醫(yī)院只隔了一條街。 一種假設(shè)在腦子里開始形成,待到警察幾番例行盤問圍繞剛剛在醫(yī)院里跟丁歡見面的細節(jié)轉(zhuǎn)時,她已經(jīng)知道事情大致出在丁歡身上了,只是,她沒有想到,居然巧合的像是希區(qū)柯克電影的情節(jié),鏡頭切換的如此詭譎。 “丁歡怎么了?”從問詢室出來后,冷暖才一把扯過一直杵在外面兒抽煙的修長男丨人,急急問道。 “從樓梯上摔下來,癱了?!绷柘院喴赓W。 像是打翻了調(diào)料盒,冷暖心里五味陳雜,辨別不出來舌尖的麻來自何處,說話間不自覺變的輕而緩慢,“?嚴重么?” 凌犀抽了口煙兒,點點頭,“掃地的看著的時候,她已經(jīng)躺那臺階上,尿了褲子,那時候護士去抬人的時候,就都搖頭了,后來檢查說是傷到了腰上的什么神經(jīng),轉(zhuǎn)到小生他們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不過也白扯,大夫說這輩子腰以下估摸都沒啥知覺了。cao,也她媽不知道是缺德缺的,還是他媽咋的,就20多個臺階,摔成這樣?!?/br> 盡管從來像膈應(yīng)癩蛤蟆一樣膈應(yīng)丁歡,可發(fā)生這事兒,凌犀也極為不爽,因為,丁歡這樣死不死活不活的對他哥和小凌蛋來說,那絕對是一輩子的累贅。 事實證明,凌犀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三個月后,在丁歡坐著輪椅出院后的三天,凌奇?zhèn)ミ€是跟丁歡離了婚,并在年末把一顆鉆戒套在了年青的cici無名指上,而為了凌蛋,也為了凌家的聲譽,凌奇?zhèn)ゲ]徹底放手丁歡,而是繼續(xù)讓她住在凌家大宅,終日混吃作死,變丨態(tài)磨人。 這樣畸形的家庭,到底是對小凌蛋的成長影響過大,以至于凌蛋從小脾氣暴躁,陰晴不定,終日打架逃學,除了學習成績不如他二叔之外,活脫脫的‘凌犀二代’。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現(xiàn)下讓這個城市津津樂道的,不過是丁歡的這倒霉的一摔,盡管她堅持說是有人推她,盡管監(jiān)控器確實有死角,可從連日的調(diào)查之后表明,更大的可能是她的一種情緒轉(zhuǎn)嫁的臆測。 而對于監(jiān)控器上顯示的她跟冷暖長達10分鐘的那段對話,丁歡只說三個字——‘不是她’,在之后警察的立案調(diào)查下,冷暖也同樣對那段對話的內(nèi)容閉口不談。 “她到底跟你說什么了?”從派出所出來上車后,凌犀盯著她,表情嚴肅。 系上了安全帶,撥了撥額前的碎發(fā),這一個動作漫長的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之久,片刻,冷暖只說,“沒事兒,就是大哥和cici的事兒讓她不太爽,損了我?guī)拙?,過過嘴癮?!比珨?shù)忽略了凌犀瞇成縫兒的眼睛里所有的琢磨,她終是三緘其口。 他知道那些往事也好,不知道也好,都無所謂了,既然這么多年大家都閉口不提,那就繼續(xù)這樣吧,那過于血淋淋的過去再翻開來也不過是在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大家中間掀翻傷口,很多時候,裝傻充愣是最好的磨合。 “cao,卡死也活j8該?!辈凰泥洁熘?,很明顯,凌犀相信了冷暖恰如其分的說辭。 冷暖扭頭看著不問因由就替她不忿的男丨人,不覺好笑,“得了,都到這份兒上了,也沒必要跟她一樣的了?!?/br> 呼? 想著當下大哥面臨的亂七八糟的摞爛事兒,凌犀也不由得大手使勁兒抹了一把臉,深出一口氣,側(cè)頭看著冷暖,聲音有點疲憊,“這都快亮天了,也折丨騰夠嗆了,我先送你回去吧?!?/br> “你呢?”冷暖問。 “大哥還在醫(yī)院,我得去瞅瞅?!?/br> “捎上我吧,我跟你一道去瞧瞧?!?/br> ?雖然丁歡摔在了cici住的那個醫(yī)院的樓梯上,但因為這個在d9附近的醫(yī)院規(guī)模只是一般,所以在大夫?qū)Χg的情況紛紛搖頭之后,凌奇?zhèn)ミB夜把她轉(zhuǎn)到了市第一醫(yī)院,在一眾專家的再次確認沒有手術(shù)價值后,在陳小生的安排下,在這個病患擠爆走廊的時節(jié)還是住上了特需病房。 凌犀和冷暖到醫(yī)院的時候,只有凌奇?zhèn)ヒ蝗藛问骤浦掳挽o坐在病房門口角落的一排椅子上,一丨夜之間的接連的變故讓他下巴的胡子顯得像是許久沒刮了一般憔悴,見兩個原本不該一起出現(xiàn)的人一起也并沒覺得奇怪,只是煩躁的朝自己弟丨弟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急著要支煙抽。 凌犀掏出一包煙來,抽出兩根兒一根兒給凌奇?zhèn)?,一根兒叼在自個兒嘴上,又分別點著抽起來后,才問到,“她怎么樣兒了?作的厲害不?” 凌奇?zhèn)ツ笾亲訐u搖頭,“不知道,警察走了以后哭的厲害,主任給打了鎮(zhèn)定劑,一直睡著。” 咳咳咳? 從來到現(xiàn)在一直悶不作聲的冷暖忽然猛咳起來,弄的凌犀丟了自己的煙頭后手忙腳亂的拍上了她的背,見她臉被頓的通紅,皺起了眉,“至于不,幾口二手煙就嗆成這樣兒?” 見自己弟丨弟心疼的樣兒,盡管凌奇?zhèn)ゴ藭r非常需要尼古丁來思考一些未來的打算,也不得不把煙掐了,進屋拿了一瓶兒純凈水出來遞給冷暖,“來,暖暖,坐,別站著?!?/br> 緩了半天順過來氣兒的冷暖在被凌犀強硬的按到椅子上后,跟凌奇?zhèn)ケ傅男πΓ拔覜]事兒,大哥,你想抽就抽吧?!?/br> 其實她很想告訴他們,她敏丨感的不是煙,而是凌奇?zhèn)サ哪蔷湓挕?/br> ‘一直睡著’四個字,對于冷暖來說像是一顆不定時炸彈,沒有人知道丁歡醒來會是什么狀態(tài),也許會因為失意而瘋癲大作,也許會因為心理畸形而徹底變丨態(tài),總之,事情并沒有變的更好。 冷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準犯人’,有罪無罪,都要等‘一直睡著’的丁歡醒來后的宣判。 只消她一句話,她的世界就會傾塌的一塌糊涂,從此她和歸齊也好,她和凌犀也罷,就會被劃上重重的一刀,那會是這輩子都無法撫平的溝壑。 “再捏就不過血了?!绷柘囊痪湓挵岩恢彪x魂的冷暖拉回了現(xiàn)實,待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被她自己絞的通紅的手已經(jīng)到了一雙溫熱的大掌里,冷暖試著抽出來,卻被那修長而有力的十指緊緊扣住,不給她機會。 “想什么呢?”凌犀問,冷暖搖頭不發(fā)一言,只覺得熱氣從手心源源不斷像上翻騰,沖的眼底像是要涌出什么似的。 這雙手真暖,跟記憶里一樣,一點沒變。 “咋了?又圣母瑪丨利丨亞了?”凌犀變著法兒損她,冷暖順勢應(yīng)付,“畢竟曾經(jīng)是朋友?!?/br> ? 朋友,盡管可能性幾乎為零,冷暖卻仍在心底乞求,丁歡會有那么一點點當她是朋友。 這個凌晨,在被凌犀一直緊緊握著手的情況下,冷暖陪凌家兄弟以‘朋友’的名義一直守在特需病房門口,沒有煙,沒有交談,只是默默等著各自的宣判。 鎮(zhèn)定劑的藥量不小,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病房內(nèi)的人還沒有一點蘇醒的跡象,然而病房外,卻已經(jīng)開始熱鬧起來了。 凌奇?zhèn)ピ谶@個城市的身份畢竟不一般,更何況還有凌犀這個搖錢樹在這兒掛著,事發(fā)翌日,聞訊而來的探望者就已經(jīng)比肩疊踵,每個人都有著千篇一律的臺詞,花籃,果籃很快就堆滿了不算太小的病房,依然昏迷的丁歡床頭那些裝著的禮金信封也都堆成了小山,整個病房堆疊的一切都代表著權(quán)勢和社會地位,這曾是丁歡拼勁手腕追求的東西,然而如今躺在這些當中,她真的如愿了么? “人太多了,這么也不是法兒,大哥一宿沒睡了,這么下去得折丨騰死,我去找小生說說,再挪個地兒吧?!绷柘缡堑馈?/br> 冷暖抽回被握的指尖麻癢的手,表明了她不想同去。 “要是她醒了,你就離她遠點兒,她現(xiàn)在精神正常不了,別碰著你?!?/br> ? 碰著,她從來不怕,如果她的幾句酸言諷語就能消煙滅火她也忍了,怕只怕? 丁歡醒了。 就像幾年前她從樓上那縱身一跳一樣,醒來之后,遠比其它人平靜,而那平靜之后的扭曲,是誰也無法辨識的。 護士當著冷暖的面處理了那些褥子上丁歡無法控制的腥臭之后,病房內(nèi),只剩下她們兩個。 “隨便坐,別拘束?!睌[擺那行動自然的手,丁歡遠比冷暖自然,態(tài)度親切的就像一個關(guān)系親密的朋友前來探望,而她,只是小住。 “感覺怎么樣?”冷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干,伸手去擰了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下。 “不錯啊,什么都有人伺候?!睌傞_雙手,聳聳肩,丁歡笑著,“吃飯有人喂,拉屎都不用自己使勁兒,這種感覺還真好?!?/br> ? 冷暖抿抿嘴,吞咽了一下口水,她找不到任何話再順下去了,她也不再緊張的等她宣判了,事實就在眼前,她看得清楚。 丁歡,已經(jīng)完全是部扭曲的機器了。 “好好休息?!崩渑D(zhuǎn)身就走,拉開門之際,身后響起聲音,“我想知道,是不是cici推我?!?/br> 頓步,躊躇,旋踵。 “然后呢?”冷暖問。 要她去查,可以,她也需要一個承諾。 丁歡只笑笑,“如果什么都提前預知了,人活著就沒什么意思了?!?/br> ? 面對剛調(diào)完房間的凌犀的上下打量檢查,冷暖被弄的哭笑不得,她一個手腳健全的人還能讓丁歡一個癱瘓怎么著? “別整的跟警犬似的,她真沒咬我。” “嘶——老子又慣著你了是吧!”凌犀攥拳頭作勢砸她,冷暖也作勢躲著,事實她們都知道,不過都是個比劃,他跟本不會打她。 他只是有些錯愕,這樣的玩笑,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主動跟他開過了,這些年不管他如何萬般自然的在她周遭晃悠,她永遠是不疏不親的態(tài)度,苦行僧似的把持著清規(guī)戒律,從不肯跟他走進一分,而現(xiàn)如今,眼前笑的嬌俏的女人,不是她又是誰? “我cao,是我困懵了還是你被雷劈了?”凌犀跟看怪物似的瞅她。 捶他一拳,冷暖莞爾,“別扯沒用的了,我可聽著你那胃吆喝了。” 對于凌犀來說,幸福來的太突然,幸福來的太匪夷所思,冷暖會主動關(guān)心他的胃,已經(jīng)是幾年前的事兒了,一千多個日子的生活自理,他都快忘了被人照顧究竟是什么滋味,以至于在‘賽百味’的柜臺前,看著那個幫他決定該如何組合一份三明治的女人的背影的時候,他居然跟個初戀的毛頭小子似的,咧著嘴傻樂了半天。 點了兩份簡單不失胃口的套餐,兩人準備找個位子,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店慶似的,連角落平時沒人樂意坐的破地兒都塞滿了人,最后沒招,倆人只能在外面的露天咖啡店硬找了倆位子,還被動消費了兩杯跟本喝不完的昂貴咖啡,這才混了個就餐的地兒。 這要放平時,凌犀也許早就隨手把那三文治丟垃圾筒里換地方重吃了,他對干巴面包夾亂七八糟東西這種食物并不來電,可今兒他卻像寶貝似的死攥著手里的三文治。 這是冷暖給他搭配的,這樣的味道,已經(jīng)遠離他四年有余了。 凌犀的吃相有些丟人,跟他的高精尖形象完全不符,狼吞虎咽不說,最后連沾在手上的醬他都沒有送給紙巾,而是一點點的舔個干干凈凈。 “沒吃飽?。俊斌@嚇于他的餓狼傳說,冷暖把自己剛咬了幾口味同嚼蠟的三文治遞了過去,“不嫌棄你也吃了吧?!?/br> 他當然不嫌棄,凌犀想都不想大長胳膊一伸一抓,那剛才還在她唇齒下研磨的食物就進了他的胃,混著彼此口水的這份親密,讓他像是沒吃過飯似的飛速又摟掉一個三文治,那速度快的就像生怕別人跟他搶似的,如果不是冷暖手疾眼快的遞上去可樂,她還真怕他噎死。 “你幾天沒吃飯了?咋餓這樣?”冷暖側(cè)目。 凌犀大口喝著可樂往下邊噎著食物,邊翻白眼咕噥,“你要天天陪我吃,我至于么我?!?/br> 低頭抿了口咖啡,冷暖偏頭看向另一邊,不語。 “哥哥,買束花吧。”稚嫩的小女孩聲打破了沉默,兩個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個看似只有7/8歲提著一筐包裝好的玫瑰花的小姑娘身上。 a市的這條街,因為曾經(jīng)蘇聯(lián)的援建,從來都是充滿歐式風情的步行街,賣花的姑娘從來就多不勝舉,年紀這么小的雖不多卻也不算少見,可雖然明知道她們賺得就是這份讓人拉不下來臉的錢,可真要是冷臉驅(qū)趕,還真沒多少人好意思的。 更何況,她接下來的一句話,還敲到了點兒上,“今天七夕,沒有玫瑰花,漂亮jiejie會傷心的?!?/br> 原來七夕。 怪不得今天的這條街上人這么多。 冷暖從來對節(jié)日不敏丨感,可凌犀卻來了興致,他瞟著冷暖,順著嗑兒逗著小女孩兒,“萬一我買了你這些花,漂亮jiejie也不高興咋辦?” 眼看叼上豪客,小姑娘閃著一臉商業(yè)的精丨光,小嘴兒越發(fā)甜的沒邊兒,“不會的,哥哥長這么帥,要是再拿束漂亮的玫瑰花,就是馬上求婚都準能成?!?/br> “你說的啊,我可跟你說,要是求不成,我可不給錢?!闭f罷,凌犀真就把筐里那一大堆散包的花一抓,攬成了一束,抱在胸前,在冷暖完全沒預料的情況下,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立時,周遭圍滿了人,無數(shù)的叫好聲和口哨聲從四面?zhèn)鱽?,許多街頭拍客舉起了手機準備見證這個浪漫的日子的浪漫求婚。 沒有人知道,眼前這個帥氣男丨人跪求的,是別人的媳婦兒。 “別鬧了,趕緊起來!”冷暖咬牙切齒的低吼,拉高了衣領(lǐng)盡量遮住漲的通紅的臉,氣急敗壞的伸手去拉矮她半截的凌犀。 “嘶?我凌犀這輩子第一回跪人,你好歹給個面子。”凌犀也沒管被她拉皺的衣服,只抱著那束花,呲著一口白牙仰頭朝她笑笑。 是,冷暖何嘗不知道,除了他爸媽,這個人的膝蓋這輩子都不會彎。 “求你了,別鬧了?”她的聲音有了低求的意味,現(xiàn)在的她,無力承受更多戲劇化的情節(jié),更不想去看穿他那戲謔的眸子下近乎偏執(zhí)的認真。 只當沒聽見,凌犀認真的咳咳兩聲,清清嗓,然后有模有樣的舉起花,有點兒不著邊兒的說了句,“你就別難為自己了,嫁我得了?!?/br> 這輕謾的獨白讓周圍的笑聲陣陣,只有冷暖沒來由的鼻頭發(fā)酸,手捂著嘴,眼淚莫名其妙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這看在無數(shù)圍觀人的眼里,是再自然不過的感動,然而只有她自己和跪在地上的那個男丨人明白。 這畫面有多荒唐,荒唐的讓她就連哭都找不著調(diào),荒唐的不管她們此時做什么想什么,都只能是玩笑。 嫁給他!嫁給他! 同意!嫁給他!